威猛小姐,你的骑士已离开

威猛小姐,你的骑士已离开 我会忘记你,像犀牛忘记草原,像海鸟忘记湖泊,像地狱的人忘掉天堂,像截肢的人忘记自己曾快步如飞,像落叶忘记风,像图拉忘记母犀牛。 1.她惊艳了时光,他温柔了岁月 2004年彭佳欢顶着板寸头穿着改良旗袍风情万种地走进正排着整整齐齐的队形准备做广播体操的人群中时,所有的嘈杂安静下来自动为她让出一条道。 那天的彭佳欢极其惹人注目,所有的学生都穿着白蓝相间的校服,在明媚的阳光下站成一棵棵积极向上的小白杨树,只有她穿着颜色极其扎眼的改良旗袍,趿拉着一双破旧的拖鞋,把她十六岁的那张明媚的脸在阳光下开出了一朵花。 一个女生年少时就过于张扬必然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就像现在彭佳欢从人群中旁若无人地走过去的时候你可以在很多女生眼中看到一种叫做鄙视的情绪,就是古代那种良家妇女对青楼名妓的鄙视。 按照往常广播体操开始之前会有一个例行的学生代发言,那天上去的人是宋志安,彭佳欢还没有抬头就听见一阵土气的方言被学校里随处可见的扩音器放大在每一个角落,一首优美婉转的诗歌从他的嘴里就变成了巴蜀乡音的味道。 彭佳欢跟着众人仰着脸向前面的主席台上看去,台上的男孩已经窘红了脸,低着头盯着手里的演讲稿。 总之那天课间的广播操时间是极其热闹,一部分人对着刚刚转校进来的彭佳欢窃窃私语,一部分人对着台上据说成绩超好超级内向的宋志安议论纷纷。彭佳欢骨子里的女侠气质在那个时候显露无疑,穿越重重人海一路走上主席台接过宋志安手里的那篇演讲稿。 她的声音和她的长相一样美。 那篇演讲稿是以一首诗开头的。 “米波拉桥下,塞纳河在流淌。我们的爱,还应当追忆吗……时光已经远离,我仍在这里。” 彭佳欢读着的时候有些想笑,忍不住斜着眼看了看身边依然一脸窘迫的宋志安,纳闷怎么会有人选择这样的诗歌作为广播体操前的发言。 但仍然是美丽着的,尽管穿着改良绣花旗袍趿拉着拖鞋剪着比身边的宋志安的头发还短的板寸头的彭佳欢与这首浪漫伤感的爱情诗格格不入,可还是有着惊艳了时光的美。 那一年是2006年的夏天,威猛小姐彭佳欢站在一株株祖国的小白杨的另一端,惊艳了寡言的少年的时光。 那一年是2006年的夏天,安静不引人注目的忍者神龟先生宋志安以一种沉默的姿态站在彭佳欢的身边听她用明媚的声音读着那首他最爱的诗歌,温柔了他的岁月。 2.我遇见谁,会有怎样的对白 彭佳欢后来几经周折坐在宋志安的身边时已经不记得这个男孩在她刚进校的第一天与她有过瓜葛,她只知道他无比安静,上课时目不斜视脊梁挺得笔直,鼻梁上驾着一副眼镜,看上去很知识渊博不解风情的样子。 那时候彭佳欢已经每天过得很忙,忙着每天变换奇怪的造型把自己打扮得像一只花蝴蝶,忙着整理桌洞里凭空多出来的情书和零食,忙着应战其他女孩心有灵犀般的对自己的抵御战线,忙着每天站在周纪年的教学楼下面仰着脸盯着他的教室等他放学。 周纪年。其实彭佳欢不喜欢周姓男子,自小心里就觉得周这个姓凉薄极了,是注定要辜 负别人的姓。就像自己的父亲,有着清秀眉目,笑起来是女人都比不上的风华,然而骨子里是那般薄情的人,抛弃妻子远走他乡。 彭佳欢承认周纪年也是这种人,可她从看见他穿着白色衬衫站在阳光斑驳的树荫里时就止不住内心澎湃的情感。 她对周纪年表白的时候,周纪年正和他当时的女友浓情蜜意,彭佳欢愣是顶着“小三”的骂名死皮赖脸地挤进了周纪年的世界,再一次成为众人瞩目的威猛小姐。 不像周纪年的上一任女友,温柔乖巧人见人爱,彭佳欢可以感觉到自己拉着周纪年的手走在学校里的时候到处都是眼睛扫射过来的利剑。 在教室里坐在宋志安身边时彭佳欢通常利用这些无聊的时间在白色的纸上画画,或者是戴着耳机跟着里面的音乐眯着眼睛唱歌,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她白皙的侧脸上。 宋志安对彭佳欢说的第一句话是:“你那件旗袍上的花是百日菊吗?” 彭佳欢当时正百无聊赖地在纸上写着周纪年的名字,听见宋志安的声音愣了愣神:“什么旗袍?” 宋志安笑得很腼腆,脸竟微微红了起来:“就是你刚来校穿着的那件,领子上绣着的花朵图案是百日菊,我家以前有种那种花。很多人不喜欢那种花,说它太过不起眼太不引人注目。” 晚上彭佳欢从衣柜里拿出了那件衣服,衣服本就是极其扎眼的很明亮的颜色,很容易让人忽视掉了领口那些不起眼的绣上的小花。百日菊。 很多时候很多人对你说的一句话会一直在你的脑海中深深浅浅地存在着,即使很多时候你并不知道它们如此强大地存在着。就像很多年以后彭佳欢在一次旅行中对着山路上的一朵小小的百日菊发呆时还会想起青春初始羞赧的少年轻轻地提到了一种叫做百日菊的花。 彭佳欢和周纪年在那所中学的所有老师眼里都是我非善类、生人勿近的那种。周纪年是那一届学校里风起云涌的街舞协会会长,在舞台上光芒四射的时候彭佳欢就在下面疯狂地喊叫。两个人有空的时候就手拉着手从学校低矮的围墙上翻出去在大街上闲逛或者是去喝酒。彭佳欢的板寸头在和周纪年在一起之后变得长了一点点。 班里还是有人会去取笑宋志安略带缺陷的发音和浓重的巴蜀乡音,这样沉默不善言谈的男孩子被人取笑也是正常,班里几个平日就喜欢逞能的男生围着宋志安故意学着他说话,用一种古怪的音调念着那日彭佳欢替他读的那首诗。 彭佳欢不知道怎么自己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了,她瞥了一眼被围在中间的宋志安依然是那副病恹恹的样子,低着头红着脸眼泪快要掉下来的样子。 真他妈的窝囊,彭佳欢在心里想着,站起身来对着叫嚷得最凶的那个男生劈脸就是一巴掌:“你他妈的有病是不是?该滚哪滚哪去。” 宋志安抬起头就会看见彭佳欢站在人群中间,样子无比威猛。坐下的时候她揉着自己的鼻子对他说到:“你怎么一点脾气都没有,任由别人欺负。总不能以后都让我保护你吧,这可是我第二次帮你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很漫不经心,可宋志安听在心里却满是温暖。至少,刚才他亲爱的姑娘站起身的那一刻是因为自己,因为自己,宋志安。 3.威猛小姐,他是你的忍者神龟 威猛小姐的忍者神龟先生这个绰号是那一次宋志安成为震惊全校师生的打架事件的主人公之后迅速在学校里流传出来的。 那是一次实力相差过于悬殊几乎没有胜负悬念的打架事件。 宋志安是一个人,对方五个人,五个人,周纪年在其中。 宋志安是周末的时候到那个饭店打工,收拾收拾桌子或者是招呼一下客人。饭店很普通, 房间之间就用简易的木板隔开,几乎不存在所谓的隔音效果。 所以宋志安低着头努力地擦着桌子上的那一大片污垢时清晰地听到了隔壁房间里“彭佳欢”的名字在几个人的嘴里飞舞着。 “纪年,我跟你说你那娘们你要管好,怎么听说上次在她班里和我一个兄弟动了手。” “彭佳欢是吧?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人虽然长得漂亮,可那性格谁受得了啊。纪年,明儿,哥哥再给你介绍一个。” 周纪年的声音宋志年辨认得清楚:“她自己犯贱自己贴上来的我有什么办法,跟个橡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谁能受得了她,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女孩样。好了好了,你们放心,我又没有对她动什么真感情,说分手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吗,这有什么……” 周纪年说到一半的话被宋志安推门进来的声音打断,饭桌上几个人都转过脸去看向宋志安。他是一副饭店伙计的打扮,身上的围裙已经是油兮兮的看不出来颜色。 就是那样打起来的,不知道谁先动的手,反正是在宋志安喊出了一声“你们不要这样说彭佳欢”之后六个人就打成了一团。准确地说是宋志安被五个人围在中间进行拳打脚踢。 那饭店就在学校的拐角处,彭佳欢那天穿着一身色彩斑斓的衣服路过时听见宋志安的惨叫声,看见穿着黑色马甲的周纪年狠狠地将脚踢在他的身上。 “周纪年,你们给我住手。”彭佳欢大声喊了起来,头发在风中桀骜地挺立着。周纪年抬起眼向她看了看:“我靠,彭佳欢你到底是谁女朋友?” 周围很多人围了上来,形形色色的脸,都是一副黄鹤楼看帆船的悠闲姿态。彭佳欢没有回答周纪年的话径自冲上前去把围着宋志安的几个人拉过去。宋志安以一种可笑的姿态躺在地上,鼻上的眼镜跌落在地上变成了一地碎片。 他抬起头对着彭佳欢微笑了一下,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彭佳欢忽然莫名其妙地酸了一下鼻子。她冲着躺在地上的宋志安伸出了手,将他拉了起来。 那天的事情最后以完完整整的姿态传到了彭佳欢的耳朵里,当然不是宋志安说的。他那样寡言的男生,只会抿着嘴傻笑,只会涨红了脸低着头的男生是怎么也不可能把这次打架事件的缘由说出来的。彭佳欢是听饭店里另外一个和宋志安一起工作的男孩说的:“我也不大了解是怎么回事,好像那些男孩在说一个叫什么欢的女孩,说的不怎么好听,志安就和他们动起手来了。” 要怎么说呢?彭佳欢,我不想这个世界上有任何人可以诬蔑你。我不想这个世界有任何人那样说你。彭佳欢,我亲爱的威猛小姐。 几天后彭佳欢豪情万丈地在学校食堂里和周纪年狭路相逢,他当时正喝着冬瓜排骨汤。那天彭佳欢难得穿得那么优雅,迈着小碎步站到周纪年的面前,笑吟吟地将那一碗排骨汤浇到了周纪年刚买的邦威最新款的春装上,并且补充了一句:“好了,我不犯贱了,周纪年,你从我的世界滚吧。” 4.你的沉默是首歌 彭佳欢和宋志安说起这些的时候本来是想哈哈大笑的,可咧了咧嘴眼泪吧啦吧啦掉了下来。 那个时候彭佳欢已经和宋志安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一个是眼神清冷的威猛小姐,一个是不善言谈的孤僻少年,都是在人群中不容易找到朋友的人。彭佳欢对宋志安最常说的话依然是:“哎,宋志安,以后谁再找你麻烦就把我的名字报上,有我在没人敢把你怎么样。” 彭佳欢只有在提到两件事的时候眼神会黯然,一个是自幼残缺的父爱,一个是还没好好爱就离散的周纪年。彭佳欢说:“宋志安,其实我真的挺喜欢周纪年的,我他妈的真后悔那天把事情做绝了。” 听彭佳欢叙述的时候宋志安一直都是很安静的状态,在午后无人的操场边看着天上的流云。每一次彭佳欢叙述之后他都会放在她手里一株百日菊。 百日菊。细细的颈上是淡黄色的不起眼的花朵。 彭佳欢的抽屉里已经有了快满满一抽屉的百日菊。 如果再让彭佳欢认真地回忆那个高二关于宋志安的记忆的话,她应该还会想起那个冬天他喜欢买奶茶。她从没有见过像他这么喜欢喝奶茶的男生。彭佳欢知道宋志安家境拮据,要不也不会一直都穿着那件蓝白相间的宽大的校服。只是他每天早上都会买上两杯奶茶,彭佳欢一走进教室就可以看见自己的桌子上安安稳稳地摆放着一杯已经被冲好的奶茶。 宋志安不说什么,彭佳欢从第一次拿到奶茶时的犹疑到最后堂而皇之地喝下去,每次喝的时候都会偷偷看一眼宋志安的侧脸,他略微卷曲的头发在清晨的阳光下有一种奇妙的光泽,每次看的时候彭佳欢的脑海里都会浮现出两个词,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并不缺少爱,像彭佳欢这样足够美丽的女孩青春里最不会缺少的就是爱,即使是周纪年告别了她的生命还是会有各种各样的男生在她的生活里走马观花地轮番上演着或长或短的情感剧。 而这一切都和宋志安无关,说实话,彭佳欢并不认为自己会有可能喜欢上宋志安这样的男孩,比自己还稍稍矮了一点的身高,一紧张就涨得通红的脸,连名字都起得俗气得像是八十年代下放知青的名字。 但是无法解释的是她在和某个男生甲男生乙约会的时候大脑皮层里会忽然闪现出宋志安的脸,那张算不上好看的脸。那个时候她会觉得宋志安是不同的,和她青春里认识的所有男生都不同,他仿佛就是那样安安静静旁若无人地存在着,好像没有存在却又和那些奶茶以及百日菊一样真真正正地存在着。 高二下学期宋志安忽然提出了要给彭佳欢补课。 放学铃敲响的时候彭佳欢正把脑袋伸进自己的抽屉洞里找自己红色的mp3,抬起头的时候惊愕地发现教室里的人都已经散去,一斜眼瞥见宋志安还挺直着脊梁安稳地坐在位子上。 “你怎么还不走啊?”彭佳欢一边对着手里的小镜子往脸上扑上一些粉底一边对宋志安说道。 “彭佳欢,以后每天中午我给你补补课吧,快要到高三了呢。”宋志安说这话的时候转过脸面对着她,只是面对着,眼睛却是飘渺的看着窗外怕泄露太多的情谊。 彭佳欢手里的小镜子差点掉在了地上,宋志安的声音仍在继续:“我觉得你很聪明呢,那些题目只要你稍微学一学,你根本不是问题。” “我不想学习。”彭佳欢抬了抬眼皮,“你是不是看不下去我这样混,我告诉你我就是喜欢这样。”剩下的一句话咽在了肚子里,我就是想让那个不称职的父亲看看他的女儿是多么堕落多么不堪。 彭佳欢收拾好了东西站起身准备离去。 “可是,彭佳欢,你就不愿意试着去努力一下吗?为那些在乎你的人和不在乎你的人。” 宋志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分贝非常高,已经走出去的彭佳欢愣生生地停住了脚步,回过头看见宋志安教室明亮的光线里,隔着一缕缕细碎的阳光对自己喊出了那样一句话。她转过脸笑:“谁在乎我呢?” 谁在乎我呢?年幼时被父亲抛弃,母亲对自己不管不问,年少时看到心爱的人奋不顾身颜面尽失,本性薄凉又尖锐,在女生中间更是没有朋友。谁在乎我呢? 那是寡言木讷的少年最勇敢的一次,他说:“我在乎,彭佳欢,我在乎。” 彭佳欢看着一米之遥的少年,在他那并不英俊的脸上看到了叫做温暖的东西。那好吧,为了在乎我的人,为了不在乎我的人。 不在乎我的人,周纪年。 周纪年那个时候已经新换了女朋友,要成绩有成绩要相貌有相貌,重要的是人家不像自己活得像一棵仙人掌,人家都是娇滴滴的需要捧在手心的鲜花。而我,也忽然想变成一个乖巧的女生,那个时候再站在周纪年的面前,会不会对这场爱情的胜算大一些? 5.时光的彼岸,是离散 如果还有当年那所高中的学生,掰着手指头算一算,那一年让全校学生震动的新闻的话,大抵可以列举出来这么几条。 “威猛小姐彭佳欢高考发挥异常出色创造A校新辉煌。” “周纪年浪子回头重新追求彭佳欢。” “威猛依旧,彭佳欢再夺旧情人周纪年。” 很多传闻有不同的版本但结果都是一样就是彭佳欢和周纪年重新在一起了,她在各色各样的男生身边游荡了一圈,他在五颜六色的花丛中转动了一圈,最后两人又众望所归地站在了一起。这些新闻中永远都不会出现宋志安的名字,即使他才是第一条新闻的创造者。可有些人是注定被忽视的,因为自身散发的只是微光,身边的光芒太耀眼。 高考过后一定会有这样一场像模像样的班级聚会,几十号人在一个大房间里聚餐喝酒吃饭,说些伤感的话许下还会相见的誓言。 一个班里的同学,能够亲近到可以坐在一起的也只有宋志安。那天宋志安的表现有些奇怪,一向不善言谈的他竟然在那一个酒桌上轮番敬酒,喝了一圈又一圈,唯独跳过了彭佳欢。 彭佳欢看着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淡淡的心疼,还没来得及好好琢磨这种情绪,口袋里的手机已经震动起来,她看了看是周纪年打来的,起身走了出去。 挂了电话转过身看见身后的宋志安,已经微醉的宋志安。 “我把所有的人都喝趴下,只为和你说一句悄悄话,彭佳欢。”他拉住她的衣袖的时候,彭佳欢有些迷惑。 “你喝多了,宋志安。”彭佳欢娇笑着拿掉了他的手。 夏日的夜晚有些惆怅,空气里夹杂着宋志安嘴里的酒精味:“彭佳欢,我没有喝醉,我就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我从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喜欢你了……彭佳欢。” 彭佳欢一时间有些怔神。很多图片像中央电视台“请你欣赏”的图片一样在脑海中轮番上映,桌子上的奶茶,抽屉里的百日菊,他俯下身一遍遍给她讲解习题,微凉的空气里他喊着彭佳欢你就不能试着努力一次吗? 只是怔了怔神,然后微笑着看着这个不是自己喜欢类型的男孩,还是轻轻的声音:“你喝多了。” 彭佳欢不知道宋志安事后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那一次表白,他们还像以前一样,在离开之前一起吃吃饭逛逛街,有什么心事一起聊聊,宋志安偶尔也会听彭佳欢谈谈她和周纪年风生水起的恋情。其余的,宋志安不再说,彭佳欢也佯装不知。然后就是轰隆轰隆的离散,谁都挡不住。 四年的大学,三个不同的城市。离别前一天的分手。这一次是周纪年提出来的,彭佳欢 看着眼前的男孩,他终究依旧是这样薄情的脸。彭佳欢在沈阳,宋志安在重庆。 所谓的地北天南不过如此吧,可他竟愿意每个月千里迢迢奔赴过来看她。第一次他来的时候楼下的同学喊道:“彭佳欢,有人找。”下来的时候就看见宋志安穿着白衬衣拎着一袋酥饼站在那里。 那个时候彭佳欢依然很忙,忙着和新认识的一个学长谈恋爱。宋志安每一次来看彭佳欢的时候她都很忙,忙着恋爱或者忙着失恋。 宋志安奔赴了四年。什么都不说地奔赴了四年,只是有一次在冰天雪地里和彭佳欢坐着吃路边摊时,隔着麻辣烫腾腾的热气轻轻叹了口气,看着眼前蝴蝶一样的女孩说了句:“佳欢,你永远是这么光彩照人。”彭佳欢抬起头看到宋志安的脸上是让人心动的温柔。 6.百日菊,永失我爱 彭佳欢真正开始慌神是在某一个冬日看着电视上周杰伦的优乐美奶茶广告的时候,忽然惊觉宋志安已经两个月没有来,整整两个月,没有打来电话没有发过来信息更没有奔赴过来。彼时她刚刚结束一段本就是将就着的恋情,忽然在那个午后要命地怀念那年冬日的热奶茶和宋志安平凡无奇的脸。 要命地怀念。街头正好放起了莫文蔚的歌,如果我不曾爱你,我不会失去自己。 彭佳欢几乎是从房间里夺门而出向着火车站的方向跑去,两个人那时都临近毕业,她要去问一问那个已经成长的少年,他要到哪里去,这一次,她决定追随。 原来从沈阳到重庆,这段路程一个人走时如此孤独。 彭佳欢一路上撞到了三个路人,踢翻了两块砖头,差点被迎面的轿车撞到了一次。她的内心如此欢腾,仿佛就是那一瞬间忽然认识到自己那么需要他,宋志安,一直隐藏在自己身边的忍者神龟先生,一直没有把自己当成众人口里的威猛小姐的忍者神龟先生,用情至深不离不弃。 她想她要立即见到他,站在他对面向他伸出手去告诉他,宋志安,从今天开始,请你好好留在彭佳欢身边,和我好好相爱。 站在他的学校门口给他打电话:“志安,我在你们学校门口,我要见你。” 宋志安的声音里却没有想象中的惊喜,是慵懒而平淡的:“佳欢啊,你过来了?好,我就出去。” 重庆的阳光过于强烈,彭佳欢站在路口,看着这个三步一个张曼玉,五步一个林青霞的城市,想象着把宋志安放在这样一个城市里多么让人不放心。她的嘴角微笑着。 然后,她就看见了迎面走来的宋志安,那个时候的宋志安已经褪去了高中时的青涩,站在斑驳的阳光下面,眉目清秀。笑容还没有完全绽放就定格在粘稠的风里,她看见宋志安的左手牵着一个女孩,娇小的身材,穿着短裙,看上去正是青春无敌。 “佳欢,这是我的女朋友,薛曼。” 时光到此为止,彭佳欢站在人潮汹涌的大街上,努力抑制住即将汹涌的眼泪。叫做薛曼的女孩笑起来温婉极了:“你是佳欢姐姐啊?志安经常和我提起你呢。” 那一年已经是2010年,距离威猛小姐和忍者神龟先生第一次诡异的相见已经过去了六年。 六年的时光。六年可以让一棵小树长成大树,可以让一个孩童变成少年,可以让一段感情慢慢疏离最终不见。人生有多少个这样的六年,可以经得起没有希望的等待?威猛小姐,你的忍者神龟先生终于离开。 坐在返回的火车上的时候彭佳欢给宋志安发了最后一条信息。 “志安,好好和薛曼在一起。” 宋志安回过来的那条信息是:“彭佳欢,两个月前我第一次见薛曼,她穿的那件旗袍和你的一样。” 彭佳欢微笑着删去了那条信息然后将手机后盖取下将卡扔出窗外,宋志安,一直以来你都害怕我太过张扬太过激烈容易受伤害,我会长大,会变得更加成熟,我以后会嫁人,会精打细算,会骂人,会骗人,会讨价还价。只是,再也和你无关。 彼时薛曼笑着用手挠了挠宋志安的脖子:“想什么呢?” 宋志安盯着手机上彭佳欢发过来的信息,似乎看到了当年她顶着一头笔直的短发穿着旗袍站在风里。彭佳欢,我会忘记你,像犀牛忘记草原,像海鸟忘记湖泊,像地狱的人忘掉天堂,像截肢的人忘记自己曾快步如飞,像落叶忘记风,像图拉忘记母犀牛。 彭佳欢在倒掉那些已经变干的百日菊时忽然跑进屋里打开电脑查了一下它的花语。 百日菊,永失我爱。 威猛小姐,你的骑士已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