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rd】 “惟是阴阳二气,男女二命”——李贽男女平等观论述
“惟是阴阳二气,男女二命”——李贽男女平
等观论述
2011年3月
第38卷第2期
山西师大(社会科学版)
JournalofShanxiNormalUniversity(SocialScienceEdition)
Mar..20l1
Vo1.38No.2
是阴阳二气,男女二命”
李贽男女平等观论述
刘元青
(湖北师范学院政法学院,湖北黄石435002)
摘要:李贽是我国古代思想史上追求男女平等与个性解放的罕见的思想家.他以”惟是阴阳二气,男女
二命”为哲学基础,揭露了铸成男尊女卑的形上之”理”的虚妄性;针对”妇人见短,不堪学道”的传统偏见,他从
多个层面论证了女性先天禀赋学道的能力,从而提出”不敢以男女分别,长短异视”的命题;他另立以”童心说”,
“真心说”为核心的新人性论,力图从价值上建立统一的”真男子”伦理
.
关键词:李贽;男女平等;真男子
中图分类号:B248.91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1—5957(2011)02-0103-04
从女性社会地位的角度来看,儒家纲常伦理常与裹小
脚,立贞节牌坊,娶妾等文化传统联系在一起,颇令人诟病.
孔子的”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和
程颐的”饿死事极小,失节事极大”0以及汉以来的”三
纲”等,皆被视为儒家压抑,歧视女性的铁证.尽管杜维明,
陈荣捷等对此曾作另外的解读,但杜先生亦不否认”从社
会实践的立场来看,受儒家文化影响极深的东亚地区,都还
没有脱离男性中心的倾向”__2.不过,在中国古代,亦不乏
为了争取男女平等,维护女性尊严而呐喊的儒者,李贽可谓
其中之一.
李贽(1527--1602年)号卓吾,从师承关系上看,属于泰
州学派.阳明心学传至明末,出现急剧分化的多元化局面,
乃至逾越传统道学之轨范.黄宗羲这样评价泰州后学,他
说:”阳明先生之学,有泰州,龙溪而风行天下,亦因泰州,龙
溪而渐失其传.……泰州之后,其人多能赤手以搏龙蛇,传
至颜山农,何心隐一派,遂非名教之所能羁络矣.”_]J7李贽
以”异端”者自居,重构”人必有私”的新人性论,以”是非无
定论,无定质”的怀疑精神,寻求适应时代发展的新价值标
准,此最合黄宗羲所谓”非名教之所能羁络”者.在女性问
题上,他以”惟是阴阳二气,男女二命”以及”童心”,”真心”
说为哲学基础,颠覆了歧视女性的不良传统,提出”但言夫妇
二者而已,更不言一,不言理”,”不敢以男女分别,长短异
视”等一系列体现男女平等的新价值观.
一
,但言夫妇二者而已,更不言一.不言理
《易?系辞上》日:”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
贱位矣.……乾道成男,坤道成女.”这种男尊女卑,阳主阴
从的观念,再经董仲舒的神学化,最终成为儒家人伦的主要
特征和基本内涵.至宋,周敦颐,程朱等又将男尊女卑的观
念植入理学体系,以”理”,”太极”,”道”进一步
,确认这
种思想,使之更具哲学思辨性.周敦颐在《太极图说》中说:
“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二气交感,化生万物.”朱熹附释日:
“阳而健者成男,则父之道也;阴而顺者成女,母之道也.是
人物之始,以气化而生者也.气聚成形,则形交气感,遂以形
化,而人物生生,变化无穷矣.自男女而观之,则男女各一其
性,而男女一太极也.”朱子所强调的”男女各一其性”
收稿日期:2010-09—21基金项目:湖北省教育厅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2010q105).
作者简介:刘元青(197l一),男,湖北宜城人,湖北师范学院政法学院讲师,哲学博士.
?如杜维明说:”有的人常常谈到,性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但是我认
为那绝对不是性别论说而是政治论说,包括男
人也包括女人.”(郭齐勇等编《杜维明文集》第:5卷,武汉出版社,2002
年,第695页)陈荣捷说:”程颐讲这句话是从一个很
大的范围来讲的,……也就是儒家所谓的?经?,?权?之分.?经?是指那个时候寡妇不应再嫁.?权?呢?是指有时可顺应情
况而稍做改变的情形.”(陈荣捷:《新儒家论集》,台湾中研院中国文哲研究所筹备处1995年刊,第36—37页)
一
103—
即指”阳健阴顺”之别,男女之性泾渭分明,并共同受宰于形
上之”太极”或”理”.
早在戴震指出理学家”以理杀人”的二百多年前,李贽
就以”天下万物皆生于两,不生于一”的宇宙观点来论证”但
言夫妇二者而已,更不言一,不言理”和”惟是阴阳二气,男
女二命”,一针见血地揭露了铸成男尊女卑的形上之”理”的
虚妄性,他说:”夫妇,人之始也.有夫妇然后有父子,有父子
然后有兄弟,有兄弟然后有上下.夫妇正,然后万事无不出
于正矣.夫妇之为物也如此.极而言之,天地,一夫妇也,是
故有天地然后有万物.然则天下万物皆生于两,不生于一明
矣.而又谓?一能生二,理能生气,太极能生两仪?,不亦惑
欤!夫厥初生人,惟是阴阳二气,男女二命耳.初无所谓一
与理也,而何太极之有?以今观之,所谓一者果何物?所谓
理者果何在?所谓太极者果何所指也?……故吾究物始,而
但见夫妇之为造端也.是故但言夫妇二者而已,更不言一,
亦不言理.”“严格说来,李贽连设三问,即”所谓一者果何
物?所谓理者果何在?所谓太极者果何所指也”这种经验性
地反驳”易有太极,是生两仪”(《易?系辞上》)和朱熹”理
能生气”的观点,并非理胜,因为”太极”或”理”只是理性的
抽象,本非一物,亦无处所.再者,中国哲学史所谓”理”之
内涵多种多样,张岱年先生缕析为五种不同的”理”?,唐君
毅先生归纳为六种”理”?.李贽为了说明”惟是阴阳二气,
男女二命”,藉”天下万物皆生于两”的新宇宙论推翻所有抽
象之”理”的做法,稍欠妥当.当然,李贽在《夫妇篇总论》中
讲这番话,其目的在于拆除造成男女不等,压制人欲的”饿死
事小,失节事大”以及”圣贤千言万语,只是教人明天理,灭
人欲”之”理”,直下肯定”夫妇二者”,而非其它.就其中追
求人性解放,对女性的同情与人欲的肯定方面来说,”更不言
一
,亦不言理”的反理学思想仍具有强烈的时代感和追求男
女平等的启蒙意义.
李贽提出”惟是阴阳二气,男女二命”与”但言夫妇二者
而已,更不言一,亦不言理”的时代新命题,至少包含两种现
实意义:第一,以”究物始,而但见夫妇之为造端”为理论根
据,肯定寡妇复嫁为正当人伦.他在《藏
?儒臣传》中极
力称赞蜀中新寡才女卓文君”夜亡奔相如”之事,当李贽闻
有”文君既失身于司马长卿”之言时,即驳日:”正获身,非失
身.”[61718尔后又评日:”《易》不云乎:同声相应,同气相求.
同明相照,同类相招.云从龙,风从虎.归凤求凰,安可诬
也!”[6【7此评价标准显然不是程颐弟子所言”孀妇于理似
不可取”之”理”,而是建立在”同气相求”宇宙观基础之上的
“但言夫妇二者”新伦理标准.第二,以”惟是阴阳二气,男
女二命”肯定男女之自然情欲的合理性,否定传统”牝鸡之
晨,惟家之索”的双重伦理标准.既然”但言夫妇二者”,”不
言一”,”不言理”,那么凡属于夫妇之间的自然性情就会自
“天理”的束缚下解放出来,做到”不必娇情,不必逆性,不必
抑志,直心而动”[7176.此”直心而动”并非魏晋”越名教而任
自然”之玄风,其主要目的在于肯定女性禀有与男子相同的
自然欲求,
达一种摆脱形上之”理”对女子自然人性桎梏
的理性诉求.这一点,从他批驳女子祸国的传统偏见中可以
——
104——
看出.他说:”夫而不贤,则虽不溺志于声色,有国必亡国,有
家必败家,有身必丧身,无惑矣.彼卑卑者乃专咎于好酒及
色,而不察其本,此俗儒所以不可议于治理欤!”[5131”吾以是
观之,若使夏不妹喜,吴不西施,亦必立而败亡也.”[5323意即
国破家亡的根本原因在于国君昏庸无能,不能”咎于”女子,
由女子对国家的衰亡负责;即使夏朝没有妹喜,吴国没有西
施,以君之暴戾无道,仍必败亡.李贽这种思想的现实意义
亦不同于王夫之藉”天理必寓于人欲以见”的自然情欲观批
判传统理学对普遍人性的扼杀,其理论特色就在于:同情与
关照女性群体,反对强施女性更多道德责任的双重伦理标
准
二,不敢以男女分别,长短异视
李贽除了以”天下万物皆生于两”为哲学基础来论证男
女天赋相同的自然情欲观之外,他更多地从学识,才能等精
神层面来揭示男女的等同性.因此,他塑造了众多在才,德
方面胜于男子的女性形象.
受男尊女卑的思想影响,中国古代女性的才学亦遭受不
公正的待遇,尽管陈东原先生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一语
最早出现于明末”,但在阳主阴从,乾健坤顺的文化传
统中,歧视女性才学的思想,其实早已生根,如李贽欲留女弟
子学道,其友就以”妇人见短,不堪学道”规劝他.针对这种
由来已久的偏见,他在《答以女人学道为见短书》中说:”夫
妇人不出阃域,而男子则桑弧蓬矢以射四方,见有长短,不待
言也.但所谓短见者,谓所见不出闺阁之间;而远见者则深
察乎昭旷之原也.短见者只见得百年之内,或近而子孙,又
近而一身而已;远见则超于形骸之外,出乎死生之表,极于百
千万亿劫不可算数譬喻之域是已.短见者祗听得街谈巷议,
市井小儿之语;而远见则能深畏乎大人,不敢侮于圣言,更不
惑于流俗憎爱之口也.余窃谓欲论见之长短者当如此,不可
止以妇人之见为见短也.故谓人有男女则可,谓见有男女岂
可乎?谓见有长短则可,谓男子之见尽长,女子之见尽短,又
岂可乎?”在这段话中,李贽首先从”妇人不出阃域,而男
子则桑弧蓬矢以射四方”这种经验事实的层面,肯定男女之
见似有长短之别.且不论”妇人不出阃域”是由”男外女内”
的文化传统使然,非由女子负责,但说李贽所谓”长见”者,
并非耳目之所及的形表经验之知,而是极乎”深察乎昭旷之
原”,”超于形骸之外”等抽象的理性之识.老子日:”不出
户,知天下;不窥牖,见天道.”(《老子》第四十七章)从一点
来说,持”妇人见短”者,即为”市井小儿之语”,不足与论.
李贽并没有极力批驳将女子局限于狭小闺阁,从而造成女性
经验之知之”短”的文化与社会根源,而是新造”长见”,”短
?张岱年先生认为中国哲学上的”理”至少有五项意
谓,即”形式”,”规律”,”秩序”,”所以”,”至当”(张岱年:
《求真集》,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第9—13页).
?唐君毅先生将”理”分为六种:文理,名理,空理,性
理,事理和物理(唐君毅:《中国哲学原论?导论篇》,北京: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2_3页).
见”之标准.
单凭长短见之新标准,只能驳斥仅以”妇人不出阃域”
之实就认定”女子之见尽短”的荒谬性,并不能说明女子具
有与男子相同的见道之能(如理性).所以,李贽接着说:
“设使女人其身而男子其见,乐闻正论而知俗语之不足听,乐
学出世而知浮世之不足恋.则恐当世男子视之,皆当羞愧流
汗,不敢出声矣.此盖孔圣人所以周游天下,欲庶几一遇而
不可得者,尽反视之为短见之人,不亦冤乎!”“此语极重
要,它明确地指明了女性先天禀有令男子”羞愧流汗”的见
道能力,从生理学层面肯定了男女见道之能的相似性,同时
也揭露了人为造成男女后天之见有别的社会残酷性.
在李贽看来,女性具有与男子相似的”远见”之生理条
件,既包括理性的认知,亦有超理性的”直觉之知”,或日”体
知”.就理性认知来说,在《初潭集序》中,李贽以许允的夫
人阮氏为例,说明女性备有言语,政事,文学之资质,他说:
“今且以夫妇言之,举夫妇一端,又且以许允阮新妇一人言
之.观其欲责许允之好色,而先诘?士有百行?之一言,顿使
允夫反情易向,来相敬重,则言语可少哉?又知明主不可情
求,而宜夺之以理.知无预诸儿事,而但教以如常.方允之
被收也,妇犹在织而机不下.史赞其与允书,极为凄怆,则政
事,文学又何如也?一妇人之身,未尝不备此三者,何况人
士!”“除了言语,政事,文学等理性认知之外,李贽还特别
强调女子亦备”体道”之超理性的”直觉之知”.他说:”彼区
区者特世间法,一时太平之业耳,犹然不敢以男女分别,短长
异视,而况学出世道,欲为释迦老佛,孔圣人朝闻夕死之人
乎?”不必说”世间法”与”太平之业”这些经验之知,理
性之属,男女皆备,而且致力于儒,释,道亦然.他举例说:
“庞公,尔楚之衡阳人也,与其妇庞婆,女灵照同师马祖,求出
世道,卒致先后化去,作出世人,为今古快事.”体悟圣人
之道需要”慧根”,王阳明称善悟其”良知”者为”上根人”.
李贽以庞妇,女灵照等善悟佛道为例证,旨在阐明女性先天
禀赋学道之”慧根”,可谓”上根人”.
二i
,”言男子而必系之以真”的
新男女价值标准
“系之以真”的思想与李贽的”真心”,”童心”说相关联.
什么是”童心”呢?他说:”夫童心者,真心也.若以童心为
不可,是以真心为不可也.夫童心者,绝假纯真,最初一念之
本心也.若失却童心,便失却真心;失却真心,便失却真
人.”“„童心”或”真心”是指”绝假纯真”的”最初一念之
本心”.不过,这个”本心”既非孟子以仁义礼智为内涵的
“四端之一D”,亦非陆九渊剥落物欲乃见的道德”本心”.从
“童心”之丧失,可以明显地看出这一点,他说:”童子者,人
之初也;童心者,心之初也.夫心之初曷可失也!然童心胡
然而遽失也?盖方其始也,有闻见而入,而以为主于其内而
童心失.其长也,有道理从闻见而入,而以为主于其内而童
心失.……夫既以闻见道理为心矣,则所言者皆闻见道理之
言,非童心自出之言也.言虽工,于我何与?岂非以假人言
假言,而事假事文假文乎?盖其人既假,则无所不假矣.
……
然则《六经》,《语》,《孟》,乃道学之口实,假人之渊薮
也,断断乎其不可以语于童心之言明矣.”传统伦理道理
浸入童心,反客为主,是”本心”或”童心”遭受蒙蔽的原因,
这与他认为当时学道者乃是”阳为道学,阴为富贵,被服儒
雅,行若狗彘”_8的思想是一致的.此”童心”不再是理学
们建立在”性善”基础上的”良知”或”本心”,而是涵有”人
的自然本性”与”感于外物初起的第一念头,即真实的想法.
如力田者?私获私藏?之类的获利性思想”..其中,
“言虽工,于我何与”这种反对矫情造作的思想,显然深受道
家的影响.”真心”即失,”假人”,”假言”,”假事”,”假文”
等即随假道学弥漫于世.可见,他实藉”童D说”这种新人
性论思想来推翻传统价值,以”真心”(即人的自然本性)为
新价值标准,重估一切,反抗传统伪学.许苏民教授说:
…童心说?的本质特征是以?真?去对抗和反对?假?,要求
复童心,做真人.”_l更明白地说,”童心说”就是以人的自
然本性反对传统假道学对人性的雕琢与戕害.于是,在李贽
着作中,有”自然之性,乃是自然真道学也”之”真道学”观;
有”直心而动,是谓真佛”的”真佛”论;有”世之真能文者,比
其初皆非有意于为文也”的”真文”论;有”言男子而必系之
以真”的”真男子”论,等等.”系之以真”遂成为李贽思想的
重要特征.
所谓”真男子”,并非以男女的自然生理条件为评判标
准,而是以共同的自然人性为基础,即以”真心”,”童心”说
为理论基础.也就是说,如果能将自然人性推扩出来,做到
不矫情,不逆性,不昧心,就是”真男子”,非以性别定男女.
他在《初潭集》卷四《夫妇》篇记述众多女性事迹后,评日:
“此与夫人城一也,可谓真男子矣.若无忌母,婕妤班,从巢
者,孙翊妻,李新声,李侃妇,海曲吕母,皆的的真男子也.天
下皆男子,夫谁非真男子者,而日真男子乎?然天下多少男
子,又谁是真男子者?不言真,吾恐天下男子皆以我为男子
也.故言男子而必系之以真也.”被李贽誉为”真男子”
的女性,其事迹多合”刚”,”键”之类,甚至多为兵家之事,如
“夫人城”讲述了镇守襄阳的朱序之母韩氏自领百余婢和城
中女子退敌之事,海曲吕母,无忌母,从巢者,孙翊妻,李侃妇
等,其事亦与兵事相关.显然,在李贽看来,”刚”,”键”之
类,应属于男女共同的自然本性,能率此性而动者,即是”真
男子”.
在《周易》中,”刚”,”键”,”动”等为阳爻之性,”柔”,
“顺”,”静”等为阴爻之属,分别象征男女二性.这种由古圣
人”仰则观象於天,俯则观法於地”(《易?系辞下》)而来的
阴阳爻的属性是符合男女自然生理结构的,只是不应该发展
为影响深远的汉朝之”三纲”,使之成为歧视女性的理论工
具.况且,在《周易》的很多卦中存在阴爻(象征女性)为主
宰的情况.所以,如果以今人苛求的眼光来看,李贽为了追
求男女平等,以”系之以真”(这种”真”实质是”刚”,”键”
等)来衡量男女,其缺点也是显而易见的:一是忽视了女性特
有的自然生理优势,如”柔”,”静”等;二是与他自己所提倡
“惟是阴阳二气,男女二命”这种平衡的宇宙观相悖,这种观
点与当代西方激进女权主义有某些相似之处.所以,在李贽
一
】05—
的着作中,出现了”人之父亦何必以女女之”i5~33之类的言语
就不足为怪了.从价值上来说,按照”真男子”的标准,很多
男人已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男人,正如福山所言:”在激进的女
权主义梦想中,男人从某种角度上说已不再是男人.”】i_
当然,我们应当回到李贽所处的历史现实中思考问题,”言男
子而必系之以真”的命题是从男尊女卑的双重价值标准中
反叛出来,其中涵有与传统价值相背离的意蕴是可以理解
的,其目的就是要打破传统的伦理偏见,力图从价值上建立
一
个统一的男女道德新标准.同时,该命题告诫人们不应该
刻意追问男女的生理差别,并以此作为歧视女性的理论依
据.
四,余论
从思想发展的客观进程来看,奠基李贽男女平等观的
“天下万物皆生于两,不生于一”的宇宙观以及涵有自然人
性论的”真心”说,是在晚明程朱理学日渐式微,而阳明”良
知”学盛行的背景下形成的.李贽师从阳明左派泰州学派王
心斋之子王襞,亦宗”现成派”的王龙溪,于阳明后学,可谓
兼取.如果说王阳明的”良知良能,愚夫愚妇与圣人同”的
思想只是平等观之端倪,那么其”依此良知,忍耐做去,不管
人非笑,不管人毁谤,不管人荣辱”…的良知观,则预示着
泰州学派王心斋《乐学歌》式的平常,自然与洒脱.尽管王
阳明斥责心斋这种脱略工夫的狂放为”意气太高,行事太
奇”_3,然而未能阻止王襞承其父之”奇”而奋勇向前,王
襞甚至宣称废除自孟子以来的”充拓”工夫,他说:”本自现
成何须担荷?本无远不至,何须充拓?”“这种不假工夫修
整的”良知”,就是李贽”童心”与”真心”的原型.尤为重要
的是:王襞不再拘于”良知良能,愚夫愚妇可与及”这种看似
平等,而实以贬抑”愚夫愚妇”与肯定人之差等为潜台词的
传统说法,他从还原女性社会地位的角度,单提女子禀赋性
理,他说:”人心自善,本之天性,妇人女子亦同有是理
也.”I在王襞的影响下,其学生李贽以”颠倒千万世之是
非”的精神,提出”不敢以男女分别,长短异视”的命题就不
难理解了.另外,被李贽视为”圣代儒宗,人天法眼”_『l173的
王龙溪所倡导的”见在良知”,”真机”与”真心”等,至少在形
式上推助了”童心”说的形成,只因王龙溪”亲承阳明末命,
其微言往往而在”_3】2”的原因,二者所论之内涵不同罢了.
然而,某种思想的产生与发展从来不是孤立的,其复杂过程
的决定因素必然是多方面的,并且彼此关联,所以,单从学脉
进展的理路来说明李贽男女平等观的形成,很难解释李贽与
一
l06一
其它众多泰州学派弟子,如耿定向,焦等之间的差异.所
以,李贽的男女平等观的形成与发展又必然与他独特的成长
背景,生活经历,尤其是个人情性存在天然的关联.李贽并
没有与传统决裂,他提出的”天下万物皆生于两”的宇宙观,
仍属于传统儒学范围.其进步思想的产生,得益于他”不执
一
说”的创新精神,他不把传统当作不可变通的”死法”,如
其言:”不执一说便可通行,不定死法便足活世.”[61598在他
看来,传统文化蕴涵有足以救世的强大生命力,就看你如何
应用传统文化解决现实问题.自五四运动以来,儒家承载了
太多的历史负担与罪名,被当成”死法”进行无情地毁辱,传
统资源丧失殆尽.全球化绝不意味着民族文化的消解,没有
本土性就没有全球性.所以,在当前推进民主化(包括男女
平等)的进程中,我们应该积极发掘传统的价值资源,不能仅
仅以西方价值作为唯一的衡量标准.否则,我们将处于”抛
却自家无尽藏,沿门托钵效贫儿”的尴尬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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