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日。
天色才微微亮, 远处的天空还染着些许灰褐色,视线刚刚能延伸到河对岸。碧溪岨码上立着一个纤细的身影。这是第几年的端午节了?
河街码头的护栏上绑着很多根红布条, 人们纷纷穿了新衣,额角上用雄黄蘸酒画了个王字,陆陆续续说笑着赶往河滩,再过些时辰,热闹的龙舟赛就要开始了。
太阳还没爬到头顶,就有几十个结实的小伙儿,拿着香烛鞭炮,带着有朱红太极图的高脚鼓,赶到上游搁船的山洞中去,把船拖入水后,各人上了船,燃着鞭炮,擂着鼓,往下游去了。 不消多时,码头上就挤满了人。再放眼望去,河街吊脚楼门口、税关门口、河边上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翠翠站在白塔下注意听远处鼓声,对岸来了过渡的人,翠翠轻叹一声,转身往渡船头走去。一只老黄狗望了望身后,甩甩愈来愈下垂的脑袋,跟了她后面。
黄狗已经老了,再也不会汪汪的吠或绕屋乱走。它只会趴在屋外的石头上,等太阳出来给它暖身子。
一阵阵震耳欲聋的鼓点声,从掠水越山的远方传来。老黄狗摆动了下脑袋,趴在石上,微斜着浑浊的眼看她所在的方向。她握着破旧的用粽叶编的蚱蜢出神。很久过后,默默起身回了屋子。
老黄狗用潮湿的鼻子狠狠吸了一口气,然后闭上了眼睛。
发现老黄狗死的时候,已经临近午后。这些年只有这条老黄狗陪着她,翠翠摸了摸它松垮的脑袋,决定去街上买块新步包裹老黄狗,再把它埋在屋后的树下。找了个熟客暂时替她拉船后就动身了。
到了街上时已经是黄昏了,去河边看泅水划船的人都在往回走,兴致勃勃地谈论着:
“今天那小伙真不错,一个人抓了那么多长颈大雄鸭。”
"没错,跟当年的二老一样。"
“······”
她愣了一下,心中却显出故了的事。但仅仅只是一瞬。
在河边吊脚楼的布匹商店买了新布,她转身准备回渡口。河面上的豆绿色已变得朦朦胧胧,黄昏把河面装饰了一层银色薄雾。旧事再度涌现,她驻停了脚步。
良久,她看到河面上浮着的最后一只长颈大雄鸭,想起了那个康健俊美的少年,还有爷爷。 对面吊脚楼传出了敲小磐鼓,弹月琴,唱曲子的声音。她盯着河面上的那只鸭子不动。突然,水里最后一只长颈大雄鸭被一只手臂举起。那人踹着水,手脚并用傍了码头上了岸,笃定的朝她走来。
似曾相识的那个身影越来越近,翠翠仿佛又飘到了山崖上摘了一把虎耳草。阵阵晚风吹来,伴随着的还有朦胧的的一句:
“这么晚了还不回,不怕水里的大鱼来咬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