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皿改口江刀盛多洲
种族最为多样 , 人 口 最为复杂的
社会 。 岛上最原始的语言是夏威
夷语 , 现在 , 英语是夏威夷群岛
的通用语言 , 几乎所有的人都说
英语 。 夏威夷群岛的主要大岛都
在北回 归线以南 , 属热带海洋性
气候 , 是世界著名的避暑 、 避寒
旅游疗养胜地 。 瓦胡岛有环岛沙
滩 , 是世界著名的游泳 、 冲浪胜
地 。 伞状深红的桃金娘树花是夏
威夷岛的岛花 ⋯ ⋯
一走下飞机 , 我就受到 了美
国海关的 “欢迎 ” 一一他们认为
我随身携带的物品 “太贵重 ” , 明
显超过了规定的 2 0 0 美金 , 罚了
我的关税 。 我这才知道 , 这个世
界强国竟是那么 “小气 ” , 她的保
护主义措施 , 甚至远远超过了充
满 “ 岛民意识 ” 的 日本 。 日本的
海关 , 有关规定可是宽松的 2 0 0 0
美金 。 一出机场大厅 , 在这地球
上堪称 “金不换 ” 的宜人海风 , 慷
慨地扑面而来 , 仿佛马上就抚平
了我有点烦躁的心 , · · ⋯的确 , 夏
威夷值得享受的 , 不仅仅是她那
格外湛蓝的海天 , 闻名天下的环
岛沙滩 、 终年花繁叶茂的热带景
致和四季宜人的气候 , 她吹拂着
特别爽人肌肤的海风 。 将军夫人
曾经对我感叹地说 : “夏威夷的海
风 , 是只有在夏威夷才能够得到
的 ” 最令人舒心的风 。 我猜想 ,
1 9 9 4 年她与将军终于获得了 自由
以后 , 决定迁居到这远离故土的
太平洋群岛上 , 在坎坷多鲜的岁
月之后 , 眺望着无边的北太平
洋 , 度过了宁静舒缓的晚年 , 是
不是也因为这 “只有夏威夷才能
够得到的 ” 的风呢 ?
因为听 阎阿姨说 , 虽然将军
夫妇早已过着 “隐居 ” 的生活 , 但
他们始终十分关注外界对 自己的
评价 。 我在 出发前特地查 阅资
料 , 专门为他们翻译了 日本资深
新 闻记者秋永芳郎先生的专著
《满洲国一一虚构 之国的仿徨》
中的部分章节 : 《张学良的证言》。
我想 , 一位 日本学者对张学良将
军 的有关 印 象 , 中国 的读 者朋
友也许知 晓的途径还 不多 。 借
此 , 可以通过以下摘录 , 客观了
解张 将军 曾经如何面对 日 本国
家电视 台 的采访 , 面对着广大
日本国 民—⋯ ⋯在这里 , 不能不触及到
的是 1 9 3 6 年(昭和十一年)1 2 月 12
日张学 良针对蒋介石发动的西安
事变 。
西安事变的真相 , 至今仍然
未能完全 明确揭示其 内幕 。 但
是 , 这一事件将势在必行的 国共
合作 , 一举推进到具体化的进
程 , 为此而拥有其重大的历史意
义 ⋯ ⋯
此举无疑被视之为政变行动 。
蒋介石所属的政府军 J恼羞成怒 ,
就像挨了狠狠一记耳光 。 共产党
方面却因为张学良的声明 , 基本
符合 自己的一贯政治主张而
示
欢迎 。 如同渔翁得利一般 , 不费
举手之劳 , 便达到了渗透共产主
义势力的 目的 。 为此 , 共产党是
否担任了幕后导演 ? 张学良曾与
中共的实力人物周恩来密会 , 从
中接受了何种程度上的授意 ? 这
里生出了一个谜团 。 就此问题 ,
中共方面的领导人 曾坚决地否
认 :
“我们对此突发事件 , 当然是
感到很意外 , 事先并不知道任何
J清况 。 掌握着全部秘密的 , 难道
不是 只 有 当 事 者 张 学 良本 人
吗 ⋯ ⋯ ”
事实上 , 不但没有找到中共
方面事前 与事件 有关 的任何证
据 ; 毛泽东也罢 , 周恩来也罢 , 都
对世论表现出充耳不闻的样子 。
针对这一事件 , 埃德加 · 斯诺
曾在 《红星照耀中国》一书中如
此论述 : “西安事件本身并未直接
阐明中共的政策 。 众多的人们想
当然地认为 , 这是共产党对蒋介
石长达十年进行反共战争的一次
成功的报复 , 蒋必将被置于死地
无疑⋯ ⋯人们还推测 : 中共将利
用这一机会 , 联合东北军和西北
军 (野心勃 勃 的军政部 长何应钦
将军派), 扩大地盘 , 继而以大规
模的夺权战争 , 对南京政府发起
进军 ⋯ ⋯结果恰恰相反 , 共产党
公开主张 , 和平解决西安事件 ,
释放蒋介石返回 南京 , 恢复其政
府 领 袖 的 地 位 应 是 唯 一 途
径⋯ ⋯ , ,
尽管归根到底这是对中共的
拥戴之词 , 但在当时 , 却应当属
于是一番正确无误的议论 。
事发之时 , 也许是因为世人
并不真正 了解事件的真相 , 骂
蒋介石为 “卖国贼 ” 者与盛赞张
学 良者 , 使社会舆论一时走 向 、
了极端 · ·一事件范 围波及全国 ,
日 本也因 此第 一次成为世界注
目的焦点 。
几天以后 , 蒋介石尽管回到
了南京 , 仍以自己对西安事变负
有责任而于 1 2 月 2 8 日公开表示
了引咎辞职的决意 。 南京政府予
以挽 留 , 并以休假一个月的从轻
处分作了了结 。 另一方面 , 同月
的 31 日 , 学良则受到军法会议 10
年有期徒刑和剥夺公民权利五年
的判决 。 次年一月四 日 , 经蒋介
石的请求 , 获得特赦 。 但是 , 他
遭到的是软禁 , 被剥夺了人身自
由 , 东北军的兵权也逐一丧失殆
尽⋯ ⋯
本来以上应说是西安事变的
梗概 , 但 正在此书的校对过程
中 , 又发生了 “异变 ” : 自 19 36 年
以来至今 5 0 余年间 , 生死 , 去向
不明的张学良 , 突然以令人无法
相信己是 9 1 岁高龄的矍栋神采 ,
出现在 N H K (1 9 9 0 年 1 2 月 9 日)
的屏幕上 · ·一这个节 目分九 、 十两 日 , 播放
了 N H K 台柱主持人矶村尚德在
原九州大学教授臼井胜美从旁协
助下与台北的对谈 。
与白己印象中那个曾经吸过
鸦片 、 热衷过高尔夫和网球 , 却
全无其父张作霖那一身豪气的软
派将军截然相反 , 呈现在人们眼
前的 , 则是一位魁梧并充满着坚
嚎蘸纂
五 _ _ _ 生 舞 _ _盆_
强果断意志的堂堂伟人 。
矶村用柔和的语调对他提 出
了一系列问题后 , 他果然以活生
生历史见证人的姿态 , 磊落地将
若干史实坦坦道出 , 使我们受益
不浅 , 其中也包括了他对 自己年
轻时代的 回顾一一显然 , 这是一
位 自幼非凡的人物 , 一个调皮捣
蛋的优等生 , 具有欧洲式知识分
子的气质 。 “掌握英语 、 留学美
国 , 成为医生 ” 曾是他少年时代
的理想 。 因 为父亲的强烈期待 ,
最终投身了戎马生涯⋯ ⋯
他还讲述道 : 自己于 1 9 21 年
( 大正十年 ) 曾接受邀请访问 日
本 , 受到过皇太子时代的昭和天
皇的 召见 。 对 日本皇室始终抱有
好感而对军部甚为反感⋯ ⋯理 由
是他在主人安排下 , 参观了正在
制造中的 “伊势 ” 号(三万六千吨
吃水量 、 装备有 口径 珊 公分的主
炮六 门 等 等 ) 。 当时令他感觉到
的是 : “ 日本是在冲我炫耀武力 !
是威胁 ! ”
从那时起 , 学 良便开始对 日
本抱有一种憎恶的情绪 。 但是 ,
他始终对乃木将军心怀敬仰 。 对
自己 曾经与政治家床次竹次郎
(政友会的实力人物之一 , 曾任犬
养内阁的铁道大臣等 ) 、 林权助男
爵 、 有田八郎 (分别为近卫 、 平
沼 、 米内诸 内阁的驻华 大使或外
务大 臣 ) 等人 , 敞开心扉持久相
交的往事 , 也作了充满怀念的忆
述 。 一旦矶村将话题接触到炸死
张作霖的历史事件 , 始终保持着
明快语调的学良 , 语气突然转为
‘质慨的怒吼 :
“杀父之仇 自有上天报应 ! ”
事件 (暗杀张作霖 事件 )发生
以后 , 他对以关东军为代表的 日
本军部 , 成见越来越深 , 发誓从
此与 日本势不两立 。 当时 , 他曾
整整三天缝制着代表国民政府的
青天白 日满地红国旗 ⋯ ⋯
“当时 , 我的实权尚不曾旁落
一一 ” 这时 , 电视上映现出 了他
表情越发严峻起来的面孔 。 正在
北京协和医院养病的学良 , 得闲
到朝阳门外的中和剧场 , 观看京
剧第一名角梅兰芳的表演 。 当他
在二楼的贵宾席上听到密使送来
的噩耗 , 立刻中途退场 。 但 , 这
已经是迟到的报告 。 似乎是因为
肇事主谋河田大作没有马上得到
期待中的 _ [ 方指令 , 而当时人称
张作霖的智囊一一奉天省省长藏
式毅 , 则迅速判断出了 日本军部
的阴谋 , 对学 良封锁了大帅惨死
的消息 , 选择 了不抵抗主义的决
策 。 其中的具体 日期虽然在对谈
中没有完全说 明 , 但这应是在他
几天后化装潜返奉天后得知的真
丰目· · ⋯
他在对谈 中还清楚地说 明 :
确实下达了对 日本军严守不抵抗
原则的命令 。 原因当然是不想因
事件导致与 日方军 事冲突的扩
大 , 命令并非来 自国民政府 。 学
良当时身居国民政府的陆海空三
军副总司令的要职 。 如果当时他
下令对 日应战 , 无疑正好可令关
东军乘机 实现 其扩 大战事的野
心 。 警觉到了这一阴谋 , 并考虑
到 日本尚存在着西园寺等和平派
人士的力量 , 预想形势不应再继
续恶化 下去 。 然而事 与愿违 的
是 , 日本政府朝着军方的意志 ,
一边倒去⋯ ⋯谈到这里 , 学 良的
表情又异常肃然起来一一
“ 日本不可能不知道 , 关东军
终于蓄意制造出了那个傀儡的满
洲国 , 当时就导致了 3 0 万难 民
滚滚涌人华北 · ·一 我也正是 因此
而背上了 ‘不抵抗将军 ’ 的罪名
(这时 , 连翻 译的声 调也拔高 了
一度 )。 如果当时本庄繁大将在 ,
我想也许不会发生如此越轨的事
件 。 我对本庄大将个人始终怀着
敬意 , 他是一位足以值得信赖的
真正的军人 。 如果我还有机会访
问 日本 , 首先 会到将军的墓前
去 . . ⋯ , , ,
话题一旦触及 到西安事变 ,
学良的眉梢瞬间便紧紧地凝结起
来 : “现在的场合 , 不应涉及这个
话题 。 ” 当富于采访经验的矶村
再次婉转地接近这一话题时 , 学
良答道 : “我不想谈这个话题 , 那
会损伤别人的人格 。 我不谈 。 ”
人们初次看到 , 学 良表现出
了一身的倔强骨气 。 然后 , 在矶
村的提示下 , 他针对现代 日本人
提出了如下建议 : “认真思考战败
的历史 。 不要再成为过去的 日本
人 , 应该道歉的 , 就要好好地道
歉 。 与其抵抗 , 不如站在对方的
立场上从善相待 。 武力侵略和经
济侵略都不行 , 要为对方的处境
着想 , 哪怕是付出牺牲也要挺身
相助 。 正如圣经所指点一一做给
予胜于索取的人 (他在台湾接受
了洗礼)。
直到最后 , 关于西安事变的
历史之谜 , 也仍然不曾被全部揭
开 。 然而笔者则从此改变了过去
的某种成见一一并非那种气质柔
弱的青年绅士 , 而是坚韧 , 顽强
地生存至今的张学 良 。 (作者 于
一九九九年五 月十 九 日译 )
我感到一丝欣慰的是 , 后来
无论是阎阿姨还是赵四小姐 , 都
没有对 日本学者的以上描述提出
异议 。 但是 , 阎阿姨在带我一起
去拜见将军夫妇之前 , 还是嘱咐
我说 : 那老两 口对 日本人还是有
点 ⋯ ⋯那个的 , 所 以尽量不要
说 , 自己嫁了个 日本人 。
傍晚 , 窗外的景色美极了 。 白
天碧蓝的海天 , 渐渐被一层 夕阳
的金晖所朦胧⋯ ⋯这里毕竟是素
有 “人间天堂 ” 之称的宝岛 。 阎
阿姨的女儿小七儿抱着统战部领
导送给将军夫妇的礼物 , 我双手
捧着一大瓶 日本清酒 “无冠帝 ” 。
在上升的电梯里 , 我有点紧张 ,
对白己这 “不够光彩” 的身份 , 多
少感到不安 ‘
一扇浅色门 , 为我们打开了
—最后的 “少帅府 ” , 就在瓦依琪琪市 临近 海滨的希尔顿 公寓
中 , 屋里 闪耀着温暖的米色灯
光 。 最初 , 我的满眼晃动着 日常
装束的 中 、 老年女宾们的身影 。
{蘸纂
报告文学
困门旦盛刃睡多翻
不就是一户普普通通的小康人家
么 , 看不到一件贵重的摆设 , 有
一套靠门边而置的沙发和几张沿
墙而放的椅子 , 实用主义风格的
大小两张桌子 , · · ⋯唯一不同寻常
的是 , 小客厅的正中墙上 , 装饰
着一把茶金色的木十字架 , 令人
对房主的生活信仰一 目 了然 。 空
间里 , 美式英语和北方国语交杂
在一起 。 人们松散地簇拥在一张
圆桌边 , 那里 , 是双双坐在轮椅
中的一对中国老夫妇一一我永远
地记住了那朴实无华的身影⋯ ⋯
头戴一顶黑色线织小圆帽子
的张学 良将军和那位 与他风 雨
同舟大半生的忠 贞的夫人赵 四
小姐 。
将军本人的表情恬 淡静谧 ,
眼镜片后面的一双眼睛 , 几乎并
不格外专注什么 。 曾经引得多少
文人墨客竞相挥笔的大名鼎鼎的
将军夫人 , 黑色的短发 自然地拢
向脑后 , 全无粉黛的面孔 , 虽然
已经布满了均匀细致的皱纹 , 却
依旧可见当年那娇巧的五官 。 一
件质地和款式都再普通不过的红
地碎花布衬衣外面 , 随意地罩着
一件米色的开襟薄毛衣 。 仅从坐
姿也不难发现 , 她属于那种一生
也不会改变身材的女性 。
因为那是第一次走进 , 巾府 ”
(人们还是 习惯于这样说 ) 的门 ,
我很想多看看将军夫人 , 却又觉
得不能表现得失礼 。 我常想 , 一
个女性能够集天生丽质 、 聪颖贤
惠 、 教养德行与 勇敢坚定于一
身 , 实在是极为难得的 。 仅通过
诸多文章和传闻认识的大名鼎鼎
的赵四小姐 , 是否真正属于以上
这类 “极为难得 ” 的女性呢 ? 我
承认 , 她给我这个并不算十分孤
陋寡闻的人 , 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一一平平常常中的高贵从容 。
那天晚上 , 将军夫妇的家宴 ,
就是长期照顾他们 日常生活的华
裔少妇一手操持的 , 记得大家都
叫她 “小平 ” 。 她烹调的料理选材
讲究 , 充满了家庭风味的可 口 。
来客中的几位女士和她们成年的
女儿 , 主动帮忙小平将一 盘盘精
美的菜肴摆在靠边的一张小餐桌
上 。 人们传递着超级市场上买来
的一次性纸盘和木筷 , _互相招呼
着进食添菜 。 大家边聊边吃 , 轻
声细语而 自然随意一一典型的美
国式家庭 “派对 ” 。
在这最初的拜访中 , 我被介
绍给了将军五弟的夫人 。 那精心
修饰过的面孔和笔直的腰身 , 都
令人无法想象她已年逾八旬 ; 将
军的两位侄女儿性格都很鲜 明 ,
言谈举止流露着虎虎生气 。 其中
年长些的张阎衡女士 , 据说在将
军夫妇身边 , 是一位举足轻重的
角色 。 她身材高大丰满 , 外表珠
光宝气 , 待人十分热情可亲 。 看
得出 , 正是那科 ,典型的叱咤风云
的女强人 。 后来 , 在几乎所有的
场合 , 我都可以看到是她在对将
军进行着呵护 、 照料 , 大声地说
笑话给 “大爷 ” 听 。 帅府的亲族
小辈 , 依然是按照东北故里的传
统 , 这样称呼张学 良的 。 间衡女
士总像个女将军一般 , 她运筹帷
握地打理着帅府里里外外 。 据说
长期以来 , 张家与外界高层的一
应联络事务 , 也大多是由她担负
的 。 在生意场上 , 亦是位相当成
功的人物 。 她对我抱怨过 “ 日本
是个听不通英语的 国家 ” , 希望
我将来能够给大家担 当 日语翻
译 。
我还记得 , 在 19 6 4 年轰动海
峡两岸 、 全球华人界的 “张 、 赵
婚礼 ” 上 , 担任主婚人的是原国
民党前任联勤总司令黄仁霖 。 自
然 , 这个家族与少帅府的关系非
同一般 。 那天 , 在帅府的暖宴上 ,
我也认识黄司令的夫人和千金 ,
这对母女的身材都是偏矮微胖
的 , 给人印象十、分纯朴 、 随和 。
那天在场的 , 还有张学良与
赵四小姐的独子张间琳一家 。 间
琳先生是美国著名的华裔航天专
家 , 有关资料说他出生干 1 9 3 1
年 , 19 4 0 年被寄养在美国后 , 取
名克尔 。 退休前曾供职于美太空
署 。 池是张学 良将军至今唯一在
百岁华诞的将军与前来祝寿的孩子在一起
⋯塌蘸
守 卜~ 幽引~ 曲撼写 委义 立、一、立、一噜奥华盛一
这是我为赵四小姐拍摄的最后一张照片 , 站在
她身后的是小平⋯ ⋯ (摄于 2 0 0 0 年夏 )
现在的工作与广告媒
体有关 。
张 l’ed 琳先生那 四
口 之家 , 两天后还请
我们大家到他们在夏
威夷不久前购置的一
套公寓做客 。 显然这
是为了亲近晚年的父
母而特意安置的家 。
这原是一个日本人在
泡沫经济崩溃后出手
的二手物业 , 房子里
留下了许多东方风格
的家具和摆设 , 距离
希尔顿公寓的帅府咫
尺之遥 · ·一听说将军夫人平
时 已经不让海鲜上桌
了 , 那天因为是中国
人传统的暖寿家宴 ,
小平拿手的鱼翅羹和
烧虾仁 · · ⋯才饱了众
人的 口 福 。 小平也递
给我一只纸杯 , 我慌
撰膝塔港胜眯骼豁酬监些甜搬修陇眯姗肚泄蹲酗嵘翅酥
世的儿子 。 遗憾的是 , 他给我的
印象是几乎一句中文也不说 。 他
的夫人陈椒贞是粤系军阀陈济棠
的侄女 , 张 I’N 琳在加州大学读书
时结识了她 。 她长得相貌平平 ,
而且显然是位一点也不讲究修饰
穿戴的名 门之后 。 我和这位出生
在香港的 “少夫人” 倒是可以用
广东话进行一些交流 。
张阁琳夫妇生有两个儿子 ,
都长得方头圆脸 , 样子挺招人喜
欢 。 哥俩儿因为年龄相近 , 我是
永远也分不不清他们谁是哥哥 ,
谁是弟弟 。 将军的长孙张居信 ,
是 1 9 石2 年出生的 。 毕业于斯坦福
大学电机系 , 听说还获得博士学
位 。 因为在科研领域的贡献 , 曾
得到过美国全国科学奖金 ; 将军
的次孙张居仰 , 生于 1 9 6 7 年 。 我
不知道为什么 , 外界称这位小居
仰为 “张家的精英 ” 。 我跟他们的
交流也相当 困难 , 尽管听说两个
男孩子都在努力学习祖辈故乡的
语言 。 只记得居仰对我说过 , 他
忙声明 自己不能喝酒 。 “都是百分
之百的无酒精饮料 。 ” —她认真地告诉我 。 那不卑不亢的风度 , 使
我误认 为她也是张家 的亲戚子
女 。 我想 , 被成田机场命令 “ 自
己手提 ” 来的特大瓶装清酒 “无
冠帝 ” , 无论它在 日本的名气如
何 , 这回可真像个谁都不待见的
“鬼子 ” 一样了 。
将军夫妇在美国出生 、 美国长
大的两位孙子 , 为老寿星献上了
一块画着米老鼠图案的方形蛋糕 ,
也是名副其实的美国号码一一又
大又厚实 。 可不知道为什么 , 上面
只点了两根小蜡烛 。 在人们 “祝你
生日快乐 ” 的歌声中 , 将军表晴很
认真地吹灭了烛光一一这是沐浴
了一个世纪风雨沧桑的不屈生命 。
如今 , 宁静的晚年如同青 山流水
一般 , 回归于神圣的平凡 。
曾经被视为 “ 中国第一太子 ”
的少帅张学良 , 拥有过何等的声
名显赫 , 富贵荣华 · ·一今天 , 当我
真的走到他的身边 , 看看经常被
他捧在手上的一只带把茶杯一一
那就是当地杂货铺柜台上最常见
的廉价小商品 , 不由地从心里涌
出想叫他一声 “爷爷 ” 的欲望 。 听
说 , 仅在不久前的一 、 两年 , 他高
兴的时候 , 还经常会给身边的人
们说个大帅府的故事 , 字正腔圆
地唱上一段京戏 《苏三起解》什么
的 。 也就是这两年 , 听力衰退得厉
害 , 眼睛也快看不见了 · , · ⋯
在这位与世纪同龄的老人身
边 , 似乎永远有着一双充满殷殷
关切 之情的眼睛 。 的确是 那样
的 , 将军夫人的轮椅总是被停放
在将军的右边 ; 总是见她微微侧
着头 , 仔细地注视着将军的面部 ;
总是听她在轻声细语地问 : 你饿
了么? 你吃饱了么 ? 你想睡觉了
么 ⋯ ⋯
那天晚上 , 将军夫人一直戴
着透明的鼻吸管 。 后来我才通过
她写的小朋·子知道 , 她也有着九
死一生的斗病经历⋯ ⋯每每大难
临头 , 都执著地祈祷主的帮助 。
如今 , 在张学良夫妇的生活 中 ,
时刻感谢主的恩典 , 表现在他们
早 、 中 、 晚三餐以及每逢礼拜的
虔诚祈祷上 。 看到这老两 口我就
在想 : 也许 , 有信仰的人才能长
寿 , 才有福气 。
在展示阎 阿姨代表统战部领
导送来的名家国画时 , 其中一幅
画的是鲜红且布满深色小斑点的
累累果实 。 我失声道 : “嘿 , 大荔
枝 ! ” 竟引得哄堂大笑 。 将军夫人
也 回头对我露 出和 蔼动人的笑
容 , 她用一 口纯正的京腔国语重
复着 : “荔枝—那真是荔枝么 ? ”众人大多认为 , 那是桃子 。 在
场还有一个人说 , “是草毒 ” 。 但
看那绿叶悬垂的状态 , 更是相去
甚远了 。 直到现在我也依然坚信 :
那就是荔枝 。 几天以后要回 日本
了 , 仍无一人赞 同我的判断 。 红
色的果实上那些小黑点 , 难道不
是荔枝的特征么 ? 唐明皇曾不惜
“千里飞骑 ” , 为杨贵妃捧上那样
一盘岭南佳果 。 真想每年也 “千
叫
报告文学
困口口奋刃盛密口
里飞骑 ” , 为两位老人多送些故 之众起而反抗 , 白然也就冲突难 的细小平常之中见真品么 ? 将军
乡的亲情和关爱来 。 免了 ⋯ ⋯ 夫人一定也非完人 , 但她具备着
张将军夫妇的晚年一心侍奉 我在娘家是老四 , 妈妈给我 不是舞蹈教师训导得出的为人 、
上帝 , 日常生活也力求清淡勤俭 。 起的名字 , 最后一个字便是 甲乙 修养和风度 : 布衣素颜 、 夕阳晚
在众人送去的寿礼之中 , 夫人基 丙丁那个 “丁 ” 字的发音 , 阎阿 霞 , 依旧美丽 , 总是动人 · 八 、 ·
本不会留在帅府里 。 一来是家小 姨习惯叫我 “小丁子 ” 。 第二天 , 学良将军年轻时 , 曾经赞助
没地方放 ; 二来是她对什么写着 我又跟着阿姨到楼上的帅府去打 自己的同 乡 , 放猪娃出身的有学
祝词的摆件 、 人参 、 鹿茸之类 , 已 搅了一次 , 那是我第二次见到将 之士阎宝航 , 为中国和东北的振
经没有多大的兴趣 。 我为她带去 军夫妇 。 我觉得 自己一个初来乍 兴周游列国 , 考察欧美等发达国
了一枚胸针 , 是用 天然长成十字 到的人 , 不能老是 “蹭吃蹭喝 ” 的 , 家的教育事业一一这是一段鲜为
架形的一颗珍珠制作而成 , 她倒 与大家一起 , 听将军夫人讲了一 人知的美谈 。 7 0 年前 , 阎宝航逗
是当众命人 “送到我的房间里去 会儿当年大帅府的老话 , 便悄悄 留在丹麦的时候 , 夫人为他生下
—” 还真是当众收留起来了 。 为 跟阎阿姨说 , 我下楼去和伯伯 (阎 了一名女 婴 , 便取 了个爱称 叫此 , 我和阎阿姨都挺得意 。 阿姨 的老伴 ) 吃中饭 , 便赶在开 “丹麦 ” 一一她就是我身边这位
当晚 , 大家围着将军夫妇老 饭前悄悄离开了将军的家 。 阎明光阿姨 。 她和丈夫邝林伯伯
两 口 儿在拉话 , 大家说起白天的 那天中午 , 虽 然比起昨晚的 都是资格很老的共产党人 , 是我
礼拜感恩弥撒时 , 将军夫妇被来 “暖寿 ” 清静多了 , 可毕竟正是(六 父母战争年代的老战友 。 阎阿姨
自美国 、 台湾和中国大陆的各色 月一 日)将军的生 日 , 前来相架的 对将军夫妇的感情渊源 , 可以追
人等 , 包围在小教堂里 。 因为抢 儿女和亲友 , 在吃中饭时还是将 溯到上一辈子去的 · ·一她对我的上前来企图拍照合影的人 , 动手 近有十好几号的人 。 阿姨回家后 人生影响 , 也不可谓不大 。 她带
争夺将军的轮椅 , 差点儿发生翻 就告诉我说 , 开饭时 , 将军夫人 我到夏威夷来 , 我事后写下的有
倒的事故⋯ ⋯张家门里那位一身 突然当着一大桌子的人问她 : “明 关文字 , 都是经过她的首肯之后
帅气的侄女张间衡 , 见状叫人推 光 , 你带来的那个丁小姐呢 ? ” 才见报的 。
着老两 口 儿的轮椅就走 。 敬主之 与其说我是被将军夫人的记 我仅仅抽出 了一天的时间 ,
心一片虔诚 的将军 夫人责备她 忆力吓了一 跳 , 还不如说 , 我为 独 自一人来到珍珠港 。 我真不明
说 : “礼拜还没结束呢 , 这多不礼 她待人接物如此的周到与无微不 白 , 日本人为什么对夏威夷有着
貌⋯ ⋯ ” 可说实话 , 当时还真是 至深受感动一一果然是大户人家 某种特殊的情结 , 他们似乎特别
多亏了间衡女士的果断 , 谁知继 门 中的女子 。 所谓一个人的 “不 热衷于从 自己的海岛 , 飞到别人
续逗 留下去 , 那些不远万里慕名 俗 ” 、 “不凡 ” , 难道不正是从无数 的海 岛 , 包括举行婚礼蜂拥而
褪的人们 , 会闹翩一—、—— 」 · · : - · ⋯ ⋯哪般地步 。据当地 《世界 日报》第二天的报道 : “ 有两位操北京 口音的男士 ,在教会外面的草坪上扭打做一团 , 导致了流血事件的发生 ·⋯ : ·惊动了当地警察 ” 云云 。 其实那也是知其然不知所以然的情报 。 据了解 , 一位自称是什么美国东北同 乡会 的杨姓 中年 男
性 , 不知得到了谁的特
许 , 居然以 3 0 0 美金一
个前 三排教堂座位和
1 0 0 美金拍一张照片的
价格 , “垄断 ” 了那一天
的 “名人接近权” 。 不服 仕星威灵布水钡公禺明帅肘 , 我 、 阎明尤阿姨与将军夫妇在一起 ( 1 8 9 9 年夏 )
蘸蘸}
人 、 套 台 厂一认公
至⋯ ⋯举世闻名的 “偷袭珍珠港
事件 ” , 无疑也是 日本人不请 自
来 , 从自己的海岛 , 飞到了别人
的海岛 , 一通狂轰滥炸 , 从此掀
开了改变历史的一页 。 我作为一
名 当年的军人 , 对发生过那场战
事的地点 , 总是不能不去的 。 在
那片充满诗情画意的海岸 , 徘徊 ,
寻觅 , 思索⋯ ⋯久久无法离去 。
初夏的珍珠港美丽极 了 , 比
起我去过的许 多海港都 更加 动
人 。 那海水蓝得令人几乎惶惑不
安 。 我看到了 当年被 日本飞机炸
沉在港湾的那艘美国 U S S 战舰
阿索里那号 , 它依然平卧在几米
深的水下 。 游客们走过架在海上
的一座造型稳重而坚 固的 引桥 ,
庞大的船身豁然呈现在脚下的海
水中 , 令人震撼不已 。 我惊讶地
看到 , 经历了整整半个多世纪的
浸泡 , 直到现在 , 竟还有点点机
油和燃料从船体里泛出 , 在海面
呈现出带霓虹色彩的污迹⋯ ⋯据
说 , 日本的轰炸机飞行员 , 将一
颗炸弹准确无误地投进了这艘巨
型战舰的烟筒 。 如果在半个世纪
后的今天 , 仍然还有点点油污从
沉船的体内渗出着 , 可想而知 : 当
时整个军港蔚蓝的海水 , 曾被何
等浓厚的可燃液体所覆盖啊 !
来 自世界各地缅怀者们的鲜
花 , 终年不断 地被投放在海面
上⋯⋯人们被告知 : 1 1 7 7 名海军
官兵的尸魂 , 至今依旧沉睡在钢
铁的甲板下面 。 今天 , 同样是这个
夏威夷 , 如同一片典型的 “商女不
知亡国恨 ” 之邦 , 夜夜灯红酒绿 ,
处处莺歌燕舞 。 是的 , 一切都过去
了⋯ ⋯那个如今已经成为历史博
物馆的遗址上 , 仅仅可以看到记
录了偷袭事件经过的一部纪录片 。
我很欣赏 , 也很难忘那部片子的
情调 。 它没有充满愤怒的直接谴
责 , 通篇都是悲哀的缅怀 , 播音员
用深情的语音 , 诉说着对年轻的
牺牲者们无限的思念 。
这其实是一种最高层次的对
侵略的控诉 , 它以充满母性温存
的表现形式 , 在人们心中留下对
战争的沉重反思 。 生命本身的牺
牲 , 对于战争的任何一方 , 无疑都
是悲惨的记忆 。 战争 , 如同一片总
也不肯轻易消散的阴云 。 我与 自
己的保证人 日本高级官僚藤永先
生 , 曾经有过这样的对话一一他
说 : “中 日之间的那场战争 , 已经
过去半个多世纪 了⋯ ⋯ ” 我说 :
“那又怎么样 ? ” 他说 : “我们应该
向前展望两国友好的未来 。 ” 我
说 : “未来 , 永远联系着过去 。 ”
我看到很多 日本游客来到这
里 , 也许怀着因人而异的心情 。 美
国 国民并不是一个轻易忘却的民
族 , 然而所有的博物馆工作人员 ,
都对他们表示出一视 同仁的亲切
与友善 。 我很感慨 , 但是又很难理
顺 自己千般种种的思绪 · · · · ·一个首先 出手伤害过他民族的国家 ,
必须承担为此 “轻妄 ” 而付出的沉
重代价 。 日本对美国所偿还的 , 简
直是难以用笔墨所形容的悲惨后
果 : 几年后的东京大空袭 , 几个小
时之内就牺牲了无辜的和平居民
十万之众 ; 广岛和长崎 , 吞下了人
类唯一两颗杀伤过人类 自己的原
子弹 , 更是一片地狱般恐怖的尸
山血海 ⋯ ⋯
在将军夫人那双眼睛的注 目
下 , 我还是不能不坦白 : 我来 自
那个 “与少帅有着不共戴天杀父
之仇 ” 的国家 , 我的丈夫是一个
普通的 日本公 民 , 我在那里已经
安家落户十年有余⋯ ⋯但是 , 什
么也没有发生 , 什 么也没 有改
变 。 后来 , 在两位老人的身边 , 我
听 了那么多大帅府的小故事 , 跟
他们一起 出去下了好几次馆子 ,
亲身感受到 了他们的博大 、 亲切
下口坚强 。
我想 , 当一个人的阅历、 思想
和学识 , 都达到了某种境界的时
候 , 反映出来的形式和形象 , 往
往也最朴素 、 最真实的 。 张学良
将军与夫人信教后 , 共同亲笔撰
写 了一套 《思想见证录》, 这套小
册子在我的手上 , 共分为 四种 。
题 目分别 为 《真 自 由》、 《好消
息》、 《大使命》 和 《毅荻见证集》。
不知道为什么 , 对我这 “无神论
者” , 将军夫人把她的书 , 一次就
送 了好几套给我 。 也许是希望
我 , 也相信我 , 能够从中听到上
天神圣的声音 , 同时也把它们传
递给正在寻找信仰 依据 的朋友
吧 。 这些小册子 , 仅在夏威夷那
个伴随张将军夫妇度过余生的小
教会 , 极小范围地赠送给过教友
们 。 在这里 , 我也想摘录其中的
一小部分 , 从中可以看到将军和
夫人心路的历程一一
张 学 良将 军本 人 曾在书 中
说 : “很多人都想要知道 , 我怎么
会信基督教 ? 我现在就把我信教
的经过讲一讲 ⋯ ⋯ 我年轻的时
候 , 在奉天常到基督教青年会去
打球 。 在那里认识 了 不少基督
徒 。 有时候我到那里去听演讲 。
我很敬仰南开学校的校长张伯芬
先生和上海青年协会的总干事余
日章先生 。 尤其是那时候奉天基
督教青年会的总千事美国人普莱
特先生 ⋯ ⋯他们都给了我深刻的
影响 。 后来我进奉天讲武堂 , 毕
业后到军队里去做事 , 就很少跟
基督教的人来往 。
“离开南京以后 , 我去浙江 ,
江西 , 湖南 , 到了贵州 。 在这一
段时间里 , 都是研究明史 。 到台
湾后 , 我感觉到需要有一个信
仰 。 那时候 , 情报局派到我们那
里负责的人是一个佛教徒 。 他就
同我谈佛教 , 也为我安排去见在
新竹的几位佛教法师 。 我同他们
谈 了几次 , 也买了许多佛教的书
来研究 , 一直到我们搬到高雄要
塞 。 有一天 , 蒋夫人来访 , 她问
我看了些什么书 。 我告诉她我正
在研究佛学 。 她就说 : ‘汉卿 , 你
又走错了路 , 你也许认为我信基
督教是很愚蠢 , 但是世界各国许
多有名的 , 伟大的人物都是基督
徒 , 难道他们都是很愚蠢的人吗 ?
“她说她希望我也研究研究基
督教⋯ ⋯从此我就研究神学 。 一
共读了十几年 , 才拿到毕业证书
(指 美南浸信会的神学函授课程 )
“ ⋯ ⋯我张学良虽然已经 9 4
岁 , 感谢主 , 我还没有糊涂 。
“ ⋯ ⋯我年轻的时候在军队
里 , 可以说什么事都做 。 在内战
的时候 , 我参加 了许多战役 · ⋯
我曾是一个放荡的人 。
“大家对我有种种说法 。 有人
说我好 , 我也不见得有那么好 。
说我坏 , 我也没有那么坏 , 上帝
都知道 。 我这个出身行伍在军队
里混的人 , 今天能成为一个基督
徒 , 不是靠 自己 , 完全是主的恩
~曲 ‘
将军夫人在她的 《毅荻见证
集》 中 , 叙述 了 自身的坎坷磨难
和心路历程 : “ ⋯⋯我们年轻的时
候不认识他(指上帝 ) , 亦不信他 。
我们亦是沈沦在罪中 , 吃喝玩乐
追求物质享受 。 我们富有过 , 亦
贫穷过 。 享过福 , 亦受过罪 · 1 ⋯
“我们两个人在 1 9 6 4 年才正
式受洗成为基督徒 , 到士林凯教
堂做字L拜 。
“我过去因 为抽了很多 年香
烟 , 所以总是咳嗽 。 我的丈夫 , 亲
戚和朋友都劝我戒烟 。
“⋯ ⋯ (在检查肺部的开胸手
术 当 中)立刻就切片送去检验 , 报
告回来说是恶性的癌 。 但是因为
开得早 , 癌细胞还没有扩散 , 当
时切除了一叶肺 。 感谢主 , 手术
后一切都很顺利 。 两个星期后我
就出院回家 。
“几个月以后 , 我又跌倒 , 右
手腕和右大腿都摔断了 。 手腕接
好 , 上了石膏 。 大腿换了人工关
节 , 在医院里住了两个月 。 出院
后不久 , 又发现身上有一块一块
的血斑 , 血液科的大夫说是红斑
疮病 · ·⋯这种病是很严重的病 。
吃药之后 , 全身都肿起来 , 而且
不能活多久的 。
“有一天 , 我们乘汽车到郊
外去 , 中途听到行动电话报告
说 , 官邸要我们四点钟去 。 我们
就立刻 回家换了衣服赶到那里 ,
才知道蒋夫人要我们去喝茶 。 夫
人看见我肿的很厉害 , 就说 , 她
听说我现在是用 (C O R T IS O N E )
治疗 。 这种药吃久了就无法医治
会死的 。 她要我立刻停止吃药 。
我就到医院去看血液科大夫 。 他
给我打了一针 , 不知道是什么
药 ⋯ ⋯ (后 来 )我去吃一种 日本
药 , 吃了好几年 , 红斑才慢慢的
退 下去 。 如果那 时候 我继续 吃
〔C O R T Is O N E )恐怕早就死了 。
这真是奇迹 。 我不知道夫人怎么
会知道我患了血斑疮病 , 又怎么
会知道我吃的是什么药 。 她又怎
么会找我到官邸去 。 我们知道她
是基督徒 , 很有爱心 , 但是我们
相信 , 这一定是上帝所安排的 ,
因为他要我活在世上 , 他要用
我 。 ”
张学良将军本人基本已经处
于耳聋眼瞎 、 大小便失禁的生理
状态 。 说句笑话 , 他终于只能过
“唯夫人之命是从” 的生活了 。 我
在他的身边 , 总共只听他讲过几
句非常简短的话 , 但完全可以想
象得出 , 当年的风流少帅 , 是个
性格开朗 、 顽皮幽默的
人物 。 有一次 , 大家围着
老爷子说笑话 , 让他管
阁衡大姐 [IL} “臭美 ” 。 大
家还以为 他听不 见呢 ,
没想到 , 他偏偏就听明
白 了 。 突然从嘴里冒出
一句话来 : “掉大粪坑里
了 ! ” 我们所有在场的
人先是吃 了一惊 , 接着
就哄堂大笑起来 。
而拥 有着无数 缤纷
传奇的将军夫人 , 她的
她那瘦小的身体里 , 透出着无形
的威严 , 我一直不敢很长时间直
视她的眼睛 。 我告诉 自己 , 可不
敢在如此耳聪 目明的长者面前出
错 ; 越小心谨慎反而越容易冒泡
jL
, 我叫了将军夫人作 “赵四奶
奶 ” 。 结果 , 阿姨的小女儿七毛责
备我说 : ‘“ 赵四 ’ 是人家的小名
嘛 , 你怎么⋯ ⋯ ” 搞得我到现在
还为 自己 的失礼后悔 不已 。 后
来 , 我竟使一向被将军夫妇视为
白家小辈的阎 阿姨也紧张起来 。
只要一把我带到夫人身边 , 她 自
己就先捏出一把汗来 。
从赵四小姐比张学良小 11 岁
来计算 , 1 9 9 9 年时应是 88 周 岁 。
除了那张轮椅之外 , 她给人的感
觉都像是和我们同龄 。 也许因为
我是个出现在帅府中的新面孔 ,
有时候 , 我觉得她在琢磨我 。 将
军夫 人问 阎阿姨我在 日本做什
么 , 等等 。 有的时候会很长时间
地盯着我看 , 搞得我有点紧张 。
甚至使我多心⋯ ⋯将军夫人那一
口标准 、 地道的北京话 , 煞是顺
耳 、 好听 。 她给我们讲了好多当
反应敏捷 、 举止从容 , 令
人全然无法想象 已是一
位年近九旬高龄的老人 。
我还有一 个感觉就是 ,
她简直就像 是个精 灵 :
目光闪闪 , 反应灵活 , 有
着矮小的身材和与之不
成正 比的活 力 。 讲心里
话 , 我明显感觉得到从 百 岁华诞上充满喜悦的张少帅
(桃子摄于 2 。。。年夏 )
巍蘸鬃
二_ _、_ _、 _、_ _ _ _、_ __ _ ‘ {
年大帅府的笑话 。 记得其中说到
几桩往事 , 很有意思 :
张作霖成为富贾一方的 “东
北王 ” 之后 , 依然善待 自己的乡
里乡亲 。 一次 , 有位乡下屯子里
来的老婶子 , 走 亲戚来到大 帅
府 。 走进后院的堂屋 , 正对面一
扇高大明亮的镜子 , 她直瞪瞪地
就撞上去了 。 只听砰的一声响 ,
把这位生平没见过这么大镜子的
婶子 , 给撞得昏头转向 。 她开 口
就道歉 : “哎呀 , 对面那人 , 俺没
把你老给撞坏了呀 ! ”
住进大帅府后 的赵 四小姐 ,
曾经买进一个年仅六岁的白俄小
姑娘做 ’r头 , 取了个中国名字叫
翠兰 (音 )。 个把月后 , 小翠兰对
人说 : 还是这大公馆好啊 ! 人问 :
大公馆哪儿好呀 ? 翠兰说 : 连洗
脸都那么 方便 , 一扳那个把手 ,
就 白动哗哗地换 了水⋯ ⋯这个故
事使我感到震惊的是 , 二三十年
代的中国东北城市 , 有钱人家 已
经用上了现代化的抽水马桶 。
聊天的时候 , 众人倒也提到
过一件眼下发生的事情 , 说的是
赵四小姐的祖籍江浙兰溪六洞山
麓旁的洞源村 , 为了传颂张学 良
和赵四小姐 “红粉知己 , 白首同
盟 ” 的忠贞爱情 , 当地人民特地
出资整修绮霞园 (赵 四 小妞有号
“绮霞 ,’) , 并于 19 9 6 年 9 月 2 8 日
正式开馆 。 有关报道还形容说 ,
这个 “绮霞园不大 , 但厅堂轩敞 ,
风格古朴凝重 , 颇符合赵氏家族
书香 门第 的情韵 。 无论是正厅
‘ 万古清风 ’ 的牌 匾 , 还是琴鹤
楼 、 定鳌堂等处都颇值玩味 。 步
入绮霞园 , 想象一位敢爱敢恨的
女子 , 就这样传奇般地把 自己与
一个苦难国家的政治风云联系在
了一起 , 也不禁要为她的痴 、 她
的真 、 她的执着唱叹一番 。 ”
我记得 , 赵四小姐当时的表
情颇有些不以为然 。 我听见她说 :
祖籍的赵家祠堂里早就没有我的
名字了啊 , 因为我踉着他 (指张
学 良) 跑了 , 我父亲就登报跟我
断绝了父女关系嘛 !
正如张学 良自己所说 : 我 已
是个 “过去的人 ” 了 。 在帅府家的
日常生活里 , 与现代社会和现实
生活有关的话题很少 , 基本上都
是在讲 “大帅府的故事 ” : 大帅府
里有过几个中 、 西餐厨房 ; 大帅那
帮土得掉渣儿的官儿 , 都闹过什
么笑话 ; 逢年过节 , 公馆里的灯笼
挂得有多风光 · · · · ·一个人可以活
得很长 , 但最终还要回 归到原点
去 。 普 日的繁华 , 以往的荣光 , 其
实又令人隐隐感到几分岁月的苍
凉 · ·一这番感受 , 我过去并没有
写到 公开发表的文章里去 。
六月四 号那天晚上 , 发生 了
一件事情 : 包括我在内的亲戚朋
友和将军夫 妇正在小 中餐厅聚
会 。 每次只要是将军夫妇光临 ,
这家餐馆的主人就会把小餐厅的
门关上 , 以免闲杂人等进入 。 那
天 , 最后一道甜 品是赵四小姐亲
自点的—芋泥 。 果然是极好吃 ,味道香甜 , 口 感滑软 。 世人传说
少帅是位 “美食家 ” , 与他朝夕相
处几十年的赵四 小姐 , 想必也应
无愧于同样的称号 。
大家一边吃着芋泥 , 一边和
将军老两 口 聊天 , 只见阎衡大姐
拿着一张纸条进来 , 弯下腰凑近
将军夫人说 , 这是中国东北某电
视台采访小组写来的请求信 。 大
意是五月 3 0 日那天 , 在教堂因为
那个 “姓杨的 ” 横加阻挠 , 根本
没有办法接近将军 , 所以一个镜
头也没有拍成 。 今晚正好他们也
在 这个 餐馆 旁边 的餐 厅就 餐 ,
“竟意外地邂逅 了将军一家 ” 。 相信这是 ‘·主的恩赐乖海排 , , 希望
能够哪怕是让他们拍一个镜头 ,
东北人民是很想念将军的 · ·一我
一看那张条子的写法 , 就知道其
中的哪一句话会打动赵四 小姐 。
果然 , 老夫人开恩了 : “那就拍一
个吧 。 ”
结果 , 摄制组突然一下就挤
进来了五六个人 , 除了镜头对准
将军之外 , 还得寸进尺地朝夫人
移动过来 , 最后连我们这些陪同
者也不能幸免 。 一个女主持人开
始拿着话筒 , 迅速挨近了将军夫
妇 ·⋯ ,’于是 , 我亲眼看见 了一位
传奇中的赵四小姐 “复活” 了—她 曾经与摇撼过历史的一位大英
雄 , 并肩闯过无数的惊涛骇浪 , 度
过了漫长的苦难岁月 。 她发怒了 。
她的态度 , 决不给任何人留任何
面子 !
我至今仍然历历在 目 : 赵四
小姐斩钉截铁一声令下 : “走 ! ”
我们全 体扔下还没有用 完的茶
点 , 就屁颠颠儿地簇拥着她和将
军的两部轮椅 , 甩下一帮不懂道
理的电视台工作人员 , 冲 出了那
家永远为将军一家关门服务的小
中餐厅⋯ ⋯
我猜想 : 赵四小姐一生真正
尊重并服从的 , 除了冥冥之中的
上帝和她身边的丈夫之外 , 只有
一个人—宋美龄 。 关于宋美龄与张学 良的历史传闻很多 , 洋洋
洒洒 , 文章没有被 人少写 。 其中
有一点是铁板钉钉的 , 那就是西
安事变发生后 , 宋美龄甚至以
“离婚 ” 威胁怒火中烧的蒋介石 ,
保住了少帅的一条命 。 在张学良
以后漫长的监禁岁月里 , 也是她
长期在给予照顾和帮助 。 我们小
的时候 , 所有的红色宣传都把蒋
介石和他的夫人描绘成了 “ 反动
派头子 ” 。 许多 文章对宋美龄的
“骄横 、 贪婪 、 骄奢淫逸⋯ ⋯的开
恶形象 ” , 更是有着人木三分的
刻画 。 可是 , 当一个人的视野开
阔 了 , 知道的事情多 了 , 书本上
的人物形象 , 就会受到或多或少
的更正 。
应该说 , 宋美龄是一位很有
人情味的女性 。 不仅仅是对张学
良 , 很多落魄了的人 , 失去了靠
山的人 , 陷入了窘境的人 , 都曾
经得到她仗 义疏 财的赞 助和关
怀 , 而且常常还不是一天两天 。
我想 , 那也许就是一种 “基督精
神 ” 的具体体现吧 。
听说将军夫妇信教以后 , 日
叫
报告文学
‘口皿江刃目兹.
常生活力求清淡俭朴 , 尽管他们
的女管家小平烧得一手好菜 。 平
时在张将军身边做护理工作的 ,
就是小平的丈夫 。 他带着一副保
守的白框眼镜 , 看上去更像一位
教书先生 。 帅府里外的所有人 ,
都非常尊重小平夫妇 。
我曾多次跟将军夫妇和他们
的亲友一道出去吃馆子 。 我觉得
将军的食欲总是很好 , 他的眼睛
看不见了 , 可还是 自 己持署进
餐 。 就是眼前其实什么都没有 ,
也总是很本能地 努力 去夹 起什
么⋯ ⋯张将军经常挂在嘴边的一
句话 , 就是 “遇个弯儿 ” 一一北
方话 , 他是在叫人推他下楼去散
步呢 。 1 0 0 岁一一可真是个了不
起的年龄 了 。 我有生以来还是第
一次亲眼见到真正的百岁老寿星
呢 。 一年以后 , 我接到了来 自大
洋彼岸的邀请 , 参加张学 良将军
正式的百岁华诞贺典 。 第二次从
东京 , 飞到了夏威夷⋯ ⋯
2 0 0 0 年的 5 月 28 日 , 是世纪
老人张学良满百岁生 日 。 将军的
确切出生 日期 , 原是 6 月 4 日 。 但
因为皇姑屯事件 , 父亲张作霖惨
遭暗杀正是同 月 同
天 , 他从此回避 了
这个刻骨铭心的 日
子 。 信奉基督以后 ,
将军将每年的生 日
定在六 月初前后的
礼拜天 , 以表示对
主的感激 。 时隔一
年 , 将军夫妇已经
搬进 了一所高级养
老院 。 就在楼下的
大餐厅 , 将军夫妇
的儿孙亲友们 , 为
他们举办了充满亲
情的祝寿宴会 。
那 顿大 型 自助
餐的酒水和菜肴的
分量足够 , 但是并
不过分奢华 、 讲究 。
料 理 基 本 是 西 式
的 : 三明治 、 冷火
腿 、 生菜沙拉等等 。 宾主们用饮料
和茶水碰杯 , 忙着互相介绍 , 合影
留念 。 来宾中值得留影的名人 , 可
就太多 了 。 l’ed 衡大姐把一大群形
象富态的中 、 老年女士介绍给我 :
这位是几 “婶子 ” 、 那位是几 “姑
奶奶 ” ⋯ ⋯把我弄得云里雾里 。 这
些张家尊贵的亲戚女眷们 , 大多
是从美国各地赶来的 。 只是记得
她们大都穿着中式的丝绸服装 ,
五彩斑斓的 , 并排站在一起煞是
灿烂 。
记得好像是阎阿姨上台 , 朗
读了来自中国大陆的贺电 , 有将
军家乡省 、 市政府发来的 , 还有
著名中共将领吕正操的贺 电和花
篮⋯ ⋯我忘记了当时负责代表台
湾方面朗读贺电的是谁了 。 百岁
老人宋美龄 , 也送来了她的祝福 。
原国家主席杨 尚昆的一儿一
女 , 也前来向 老寿星赠送 了寿
礼 。 著名英烈 杨虎城将军的孙
子 , 专程从加拿大赶来祝寿 。 杨
尚 昆 的 儿子手里 的那 架专 业相
机 , 壮观得就跟一架 小钢 炮似
的 。 在整个祝寿宴会厅里 , 引人
注 目地到处 瞄准 ⋯ ⋯ 我现在 很
遗憾 , 当 时怎么 忘了 把这位大
摄影家 自己 当时 的英姿 , 也给
“摄 ” 下来 。
张将军的长女张 间瑛女士 ,
特地登台向父亲道贺 。 她的身材
非常瘦小 , 年过七旬 , 一头花发 ,
风度干练 、 言谈风趣 。 在场的人
们都说 , 这位张学良将军元配夫
人于凤至女士所生的女儿 , “ 始
终十分尊重父亲的忠实伴侣赵四
小姐 。 ” 我总是在想 : 张学良将军
是一位极有 “女人缘 ” 的幸运男
人 。 并非 有一 篇文章所说的那
样 , 人生只有两位女性对他 “恩
同再造 ” , 一位是蒋宋美龄 , 一位
是赵一荻 。
l’N 瑛女士的生母于凤至属于
中国传统型的妇女 , 曾与宋美龄
正式结拜为干姐妹 , 传说宋美龄
的母亲宋老夫人也对她好感有加 。
她同样是一位集高风亮节和能力
才学于一身的杰出女性 。 而她的
命运 , 在某种意义说 , 具有更加浓
厚的悲情色彩一一她一生都在忠
贞不渝地爱着张学良 , 一生都在
等待⋯⋯直到 8 8 岁与世长辞 , 在
自己的墓穴旁 , 还保留着一个象
张学良夫妇在家中 (桃子摄于 1 9 日9 夏 )
藻蘸
龄煎麟瀚滞陈蔽防翰愿憾酷暴艘既酬陇腿麟瞥豁瓣晨蕊幕躁麟鄂瞥碍篙
二一、一
~
_
_ _
,几
征着 “但求同 日死 ” 的位置 。
由于历史的原因 , 海内外的
华人只知 “少帅的红颜知己赵四
小姐 ” , 渐渐地忘却了一直被张
学良将军尊称为 “大姐 ” 的元配
夫人于凤至女士 。 也有个别学者
曾为于凤至女士写下了客观 、 公
正的历史评价 : 1 9 2 8 年 6 月 4 日
张作霖被炸死之后 , 是她毅然挺
身而出 , 与五夫人等一道忍着极
大的 悲痛秘不发丧 , 巧与 日本特
务头子土肥原贤二等周旋 , 并协
助秘密潜回 沈阳奔丧的张学 良将
军共度危难 , 于无声中完成了东
北军政大权的移交 。 张学良将军
大刀 阔斧地建设新东北 , 倾家私
创办东北大学 , 培养人才是两岸
史家所认同的 。 后人却大都不知
“于凤至曾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