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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被遗忘的国度系列\伊尔明斯特系列\中文\The Temptation of Elminster(chinese)

2018-09-09 50页 doc 524KB 30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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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被遗忘的国度系列\伊尔明斯特系列\中文\The Temptation of Elminster(chinese)葛蓝多摩地区位于海豚之城德森赫投以东,首府内斯拉佴,现名为内斯拉。故事第一部分始于失剑之年(759DR),前后持续近五年。故事第二部分则发生在苏醒之龙年(767DR)十六七天之间。序阴影谷老法师伊尔明斯特一生中,一度于某段时期内陷于沉寂。故此,曾有贤明称其为“伊尔明斯特死之年”。鉴于在下并未确见其人尸身,乃乐于唤其“沉寂之年”。为此推论,有人竟称在下为“冥顽之类。然不管如何命名此时段,吾等皆同意一点:伊尔明斯特那些年里所做之事,吾等所知近零。安塔恩费伦法师编年史圣贤传记付梓于大棒之年前后剑光一闪,意味死亡。柔软的矮树丛发出“铮...
_被遗忘的国度系列\伊尔明斯特系列\中文\The Temptation of Elminster(chinese)
葛蓝多摩地区位于海豚之城德森赫投以东,首府内斯拉佴,现名为内斯拉。第一部分始于失剑之年(759DR),前后持续近五年。故事第二部分则发生在苏醒之龙年(767DR)十六七天之间。序阴影谷老法师伊尔明斯特一生中,一度于某段时期内陷于沉寂。故此,曾有贤明称其为“伊尔明斯特死之年”。鉴于在下并未确见其人尸身,乃乐于唤其“沉寂之年”。为此推论,有人竟称在下为“冥顽之类。然不管如何命名此时段,吾等皆同意一点:伊尔明斯特那些年里所做之事,吾等所知近零。安塔恩费伦法师编年史圣贤传记付梓于大棒之年前后剑光一闪,意味死亡。柔软的矮树丛发出“铮”地一声,是锋利的金属砍上去的声音。长满毛刺的主干噼啪地分到一旁,穿着靴子的脚似乎滑倒在地,紧跟着是沉重的撞击声。三个冒险者一同紧张地屏住呼吸。周围安静得吓人。“阿曼顿?”一个女人把声音压得很低,可叫声却还是格外尖利,充满担忧。“阿曼顿?”这个名字回荡在废墟的高墙之间,又传回了说话人的耳朵。此刻,就连墙壁也显得分外警惕,似乎正等着马上将发生的事。三人手里拔出剑,左顾右看地在碎石堆里继续往前走。一条蛇从地面爬过,留下一道黑黑的湿漉漉的痕迹。“阿曼顿?”这声音又响了起来,只是这次更低沉一点,还震震颤颤的。每一处可能都有陷阱,一只潜伏的怪兽,一个……“愿诸神诅咒这些臭石头烂草,和疯狂的内斯拉佴建筑工人!”这个说话人在前面一点,他用头巾包着嘴,激怒地咆哮着。前面的路漆黑一片。“你这个疯狂的盗贼,住嘴!”这是先前女人的声音,她急躁地大声回答,但又有些宽慰。“亲爱的奴莉莎,如果你愿意,请叫我们‘劫富济贫者’。”阿曼顿有些不平地回答,手还在摸着破碎的乱石头,想站起身来,“‘贼’这个字眼,是个庸俗的字眼,而且太限制人的发展了。”“你是说它跟‘白痴’的意思差不多?”第三个声音粗声粗气地问,“或者你更喜欢‘英雄’这个词?”说话人嘲笑着,他脾气有点坏,就像是用光滑的丝绸蒙着嘴发出的咆哮声。“亦莱堪劳纳凡,”奴莉莎严厉地说,“我们已经谈过这个话了,不是么?嘲笑别人的话,等我们安全返回,坐在家里的火炉边再说不更好么?现在,我们可是在一个巫师的坟墓里,到处都是内斯拉佴人布置好的法术,和看更的鬼魂。诸神啊,拜托你!”“啊哈,这句话可真奇怪,”第四个声音低沉地响起,伴随着吃吃的笑声,“我必须说,如今的鬼魂,威力可远远比不上我爹他在世的那些年头。”“哼,哼,”奴莉莎辛辣地回答着,伸出一条晒得黑黑、肌肉结实的手,搀扶还在地上挣扎的阿曼顿,与此同时,她另一只手里握紧的锋利巨剑却丝毫没有颤动。“聪明矮人的故事,我听说过呢,”她一边补充,一边把劫富济贫者像个背包一般轻轻松松拉起来,“——不过人死起来实在是太容易了。”“你打哪听说的这种事情?”亦莱堪劳纳凡讽刺的声音里带有小小嫉妒,“我想我肯定去你说过的地方喝过一两杯吧?”“亦莱堪!”她帮盗贼站稳身体,警告般地喝止道。“啊哈,”阿曼顿兴奋地说,使劲挥舞着戴着黑手套的手,“这个词好!我们可以叫自己‘聪明矮人团’!”“也许,”奴莉莎逆时针把剑挥起来,左手托起剑柄,警觉地往前看着。毫无疑问,这座地下室、陵墓——不管它叫什么,前面的黑暗中定有危险。悄悄地偷了东西就走的机会已经一闪而逝,再也不会出现了。强壮的女战士抬头斜看了一眼太阳,估算着这天还剩下多少时间。她感到盔甲里很热……相当热。打从去年秋天以来,第一回遇到这样热的天气。实在是个不同寻常的五月天。这一年是失剑之年,四个冒险者在一片断壁残垣中攀爬着,衣服上沾满厚厚的灰土,满身冒着汗。最矮最壮实的那人快活而小声笑起来,声音像个缺口的喇叭,“既然我义不容辞地担当了做‘矮人’的——因为我生下来就是个矮人,所以你们三个得负责起‘聪明’来。诸神在上,你们的智慧能否达到,这一点我心里可没有底,完全没法子保证。”“这不关我的事,”他身边的精灵粗哑着嗓子(就像任何矮人天生的那样)说:“这可不是我喜欢的名字,我不想顶着一个笑话般的称号。想想看,我们怎么可能为这么个名字感到骄傲……”“你的意思是没法子炫耀,”矮人轻声道。“我担保这个笑话名字,还不到一个月我们就会感到厌倦。为什么不起个更诗情画意一点,更……”他挥着手,一副灵感正在喷薄而出的样子,过了一会,果然来了,他满脸笑容,道:“就像,钢铁玫瑰,如何?”众人静静地考虑了一会,亦莱堪劳纳凡几乎认为这是自己胜利的前兆,直到费劳杉嗤笑着,问他:“你准备打造几朵铁花儿给我们戴上?还是皮带扣?嗯,裤扣也行。”阿曼顿使劲揉着身上的瘀青,转着脖子说,“罗桑,难道每件事你都能拿来开玩笑?说真的,我喜欢那个名字。”穿着战甲的女战士比他们都高半个头以上,她慢慢说:“我可不这么想,盗贼阁下。我还是个奴隶的时候,人们叫过我类似的名字。因为我违抗命令,他们就用带刺的铁皮鞭抽我——而我就是皮鞭下鲜血淋漓的红玫瑰,哈。”快活的矮人耸耸肩,“可是啊,一队大胆坚毅的冒险团,叫‘钢铁玫瑰’也并无不可,和你的经历也并不冲突么。”阿曼顿听了这句评论,不屑地打了个鼾。奴莉莎使劲抿起嘴,嘴唇变成一道薄薄的直线,其余几个人不禁住了口。“奴隶贩子通常认为,奴隶身上的红玫瑰,代这个奴隶贩子除了用鞭子出气,就再没别的办法控制自己的脾气。奴隶身上有了鞭痕,就不太值钱了。‘称职’的奴隶贩子,有各种办法让奴隶感到生不如死的痛苦,却又不会留下任何伤痕。所以,如果叫这个名字的话,会让人认为我们粗心而且缺乏自控力。”“呃,听上去对我还挺合适,”矮人对靠在身边的石柱小声嘟哝了一句。石头柱子却突然碎成碎片,朝他砸下来。矮人嘴里怒骂一声,灵敏地往后跳了一大步,手里慌慌张张地亮出武器。静默中,灰尘到处飞舞着,可除此之外,却毫无其他动静。也不知过了多久,众人只觉时间凝固在原地。奴莉莎压低手中剑,猫着腰低声吩咐说:“各位,就为了争执叫个什么名字好,我们浪费大把时间。这个问题以后再谈罢。阿曼顿,你给大家找条安全的路,进入那个……”“那座坟墓,很像是早已等着我们呢……”费劳杉平和地小声说,另外三双深邃的眼睛狠狠地瞪着他,他不禁有些羞怯地笑了笑。一旁的盗贼,张开双臂,保持平衡,无声无息地开始往前挪动。他穿着软底鞋,轻轻踏在碎石上,发出干涩细小的响声。十多步开外,立着一大堆散乱零落的大石头块,中间是黑乎乎的入口,像极了魔鬼张开的大嘴。从前这里是一座华丽宫殿的中央,而今成了被遗弃的绝望之地,歪在一旁的石头柱,孤独地伫立在苔藓丛生的废墟之中。亦莱堪劳纳凡朝前走了几步,仔细地盯着阿曼顿小心谨慎的前进。身形矮小纤细(跟个孩子差不多)的盗贼正停在废墟墙外,紧张地朝里头看着。穿栗色长袍的精灵忍不住低声说,“我有一个很坏的预感……”费劳杉使劲朝他挥挥手,示意他别再往下说,“每一件事你都有很坏的预感!噢,你这乌鸦嘴的精灵!”奴莉莎把两人一推,让他们都住了口。阿曼顿突然动了起来,朝前滑了出去,消失在众人视线里。剩下的三人静静地等待着,亦莱堪劳纳凡极其小声地清了清嗓子,但在这一刻,四周绝然地静谧,他喉咙里发出的声音还是显得太大声了。废墟之中,仿佛升起来一阵奇异怪诞的静止术。遥远的天际飞过一只小鸟,可连它也没有发出任何叫声,只是扑打着翅膀盘旋,轻轻算计到底已经过去了多长的时间。阿曼顿恐怕遇到不不测。可是,竟然有如此宁谧的厄运么?他们什么也没听到,只是紧张地喘着气。时间往前慢慢移走,可仍然什么也听不到。奴莉莎慢慢地朝阿曼顿消失的石洞走去,她的靴子踩在石头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而方才盗贼走过的时候,弄出的声音恐怕比树叶落下还要小呢。她耸耸肩,掂量着手中的战剑——偷偷摸摸可不是战士的作风。她就快走进石墙的阴影下,漆黑中有个蛰伏已久的东西朝她扑出来。奴莉莎扬起剑,身子敏捷地往后一退,正准备狠狠地朝那敌人一刀砍下,却看清黑暗里朝她裂着嘴笑的人,正是阿曼顿。“我知道你担心我,”盗贼斜瞟着她举起的利剑,“但我实在已经够矮的了,谢谢你。”他举起大拇指,倒朝身后的黑洞一指,“那是一座老坟包,”他说,“非常古老,四周都铭刻着古代文字,大意是说,有个叫祖摩徘克萨培忒尔的耐色瑞尔法师,长眠于此地。不过阅读那种圣贤体耐色瑞尔古文字——我想大概是这么个叫法吧,亦莱堪恐怕比我更在行。”“有什么守护者么?”奴莉莎连看也没看阿曼顿身后的黑洞,直盯着他问。“我没有看见,里面照明用的光,太黯淡了。”“如果点火把进去,你觉得安全吗?”盗贼耸耸肩,“应该安全。这里面所有东西都是用石头做的,没有易燃物。”奴莉莎没作声,张开手掌,朝身后的伙伴比了个手势。过了几分钟,费劳杉拿来了一具点燃的火把。女战士看着他,点点下巴,算是道谢,接着便将火把扔进黑洞里。漆黑中,火焰“呜呜呜呜”作响,火把落地的时候,裂成了两个岔口,很快又聚合在一起,再次快活地跳起舞来。奴莉莎上前一大步,用身体堵在洞口处,挡住后面的人,非常简略地问道:“陷阱?”“至少入口附近没有。”阿曼顿回答,“不过这个地方,我觉得没什么油水可捞。嗯……还有,我不喜欢那些铭文。你知道,铭文里什么把戏都有!”“说得不错,”矮人声音低沉地同意道,“我说奴莉莎,你是打算一直挡在洞口前当一扇紧闭的大门呢?还是挪个步,好让我们进去?”全副武装的女人白了他一眼,无声地站到一边,做了个夸张的动作,示意他往洞里走。费劳杉垂下头,飞快地跑过她身边,不太敢继续大声地说话。脸色通常很阴沉的精灵亦莱堪劳纳凡跺了跺脚后跟,姿态优雅地小跑着,跟在矮人身后。他双手把栗色长袍提得高高的,免得被跘倒——在那不知深浅的古墓里摔倒可不太好玩,天知道地上有什么样的陷阱,毒蛇?还是鬼魂?阿曼顿紧随其后。奴莉莎有些恼怒地摇摇头,看着他们鱼贯地从自己身边闪过。他们以为这是什么?愉快的旅行么?她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看着洞口,以免它猛然合上,把一队人都关在洞里。阿曼顿有可能忽视了一些陷阱,一些潜伏在不为人所知地带的敌人……“天上地下的神啊,愿你们各司其职,保佑尘世间的蚁民!”费劳杉在前头某处喘着气说。他的祈祷声低沉,充满了敬畏。一时间,整座黑暗大厅里都回荡着他的声音,直到宁静再次吞没了众人的响动。奴莉莎低下头,从洞口看得见阳光的地方,完全迈进黑暗里,战剑牢牢地握在手里。如果前面有任何危险,他们一定会大声叫喊的。坟墓大厅阔大而空旷,外墙高耸,到处都是灰尘,而且极为阴森。前面的人走到中央地带,火把慢慢变得阴沉,一晃一晃的摇摆不定。地板上有一块高台,呈圆弧形状。圆圈边缘,对称地分布立着四根光滑高耸的石柱,从地面一直伸展到视线不可及的坟墓顶端。微弱的光线之下,仅仅几步开外,便有一具棺材。通体皆用巨大的黑石砌成,体积分外庞大,棺身上镶嵌着灿烂的翡翠石,四周是金色的古代铭文。在火把忽明忽暗的照射下,铭文也闪烁着。这棺材一定装着什么尊贵非凡的人,要么就是一个巨人——它太大了。高台边缘的中间部分,有两个空空的火盆,比女战士还要高大。从那上面垂下两截积满灰尘的飘带末端,看起来有点像窗帘,但厚厚的灰尘下面,谁也分辨不清它到底是什么样的布料。只看得见它无声无息地挂在那里,一动不动。但此刻,坏脾气的精灵,充满敬畏之意的矮人,还有孩子气的盗贼并不是在看那些布条。他们目不转睛地瞪着别的东西——离他们更近的,悬在头顶上的东西。奴莉莎先看了它一眼,接着环顾坟墓大厅四周,寻找着是否有其他入口,以及可能发生的危险。手里的剑尖闪着光,但什么也没发生。这时,女战士方转过身,和其余三人一起打量起来。在他们头顶,大概五十尺左右的空中,高高地悬着一具褴褛破烂的尸身,从外形上猜测,那东西应该是个人。尸体的两条腿踩在空气上,它全身上下是厚厚一层灰尘,从远处看,简直像是野兽的毛发。屋顶和墙边伸出两道又粗又壮的蜘蛛网,足有绳索那样结实。“那东西是个人,从前是,我猜。”亦莱堪劳纳凡低声道,说出了众人都在猜想的事情。“啊,那么,是什么把他吊在半空了呢?”费劳杉问,“肯定不是那些蜘蛛网吧?可我什么也没看见啊,那里明明是空白一片。”“那就一定是魔法,”奴莉莎不情愿地回答道,其余人慢慢地点着头,肃穆地同意她的说法。“你们说他是被陷阱害死的,还是死于法术决斗?”阿曼顿静悄悄地说,“要么,它是个鬼魂守卫?它长年累月地等在这里,平常只是熟睡着,等到类似我们这样的人闯进来,就把我们……”他一边说着,喉咙里发出“咯”一声响。“这种事情我们可赌不起,”精灵有些粗暴地说,“他兴许是个法师。可不管怎么说,他现在挂在我们头上,谁的举动也逃不过他的眼睛。各位,我们往后退。”无名的冒险团分散到四个不同的方向,倒退着穿过房间,火把此刻已经更为黯淡。费劳杉反手伸进肩上抗的大口袋,摸索着别的火把头。亦莱堪劳纳凡举起双手,合成杯状,轻声念了一阵什么咒语,接着摊开手。两手之间闪烁起跳动的小光斑,片刻之后立刻一闪,明亮地飞跃起来,攫取众人的视线。但见它犹如一把闪光的长剑,破开漆黑的空间,挂在空中,却碰上了什么东西。一阵令人喘不过起来的灰尘之雨凶猛地落下。土块从高处,四面八方地砸在四个冒险者头上,就像挂在树枝上的冰雹突然打下的劲头一样。他们咳嗽着,用手在眼睛和鼻子边使劲扇着风,摇着头,情不自禁地往后退却。旁边有什么东西使劲闪动起来,而且不止一处,是好几处。众人在灰尘中紧紧皱起眉头,眯缝着眼睛,观察到两件事情:一是那双半空中的脚还悬在那里没动,其二,闪烁的光芒是从四根石头柱子上发出来的,它们一闪一闪,上上下下飞快地动弹着。“他动了!”亦莱堪劳纳凡突然大叫道,指着高处,“他动了!我……”剩下的字眼被淹没在巨大的噪音中,脚下的地板轰隆隆地响着。柱子上的亮光骤然大放光芒,照亮了四把紧张地举起的武器。柱子壁上贴的瓷砖,开始一一往地上落下,柱身上下都露出空洞来。很快,有东西就填满了那些缺口,但光线熄灭,看不太清楚,只有地上火把残余的灰烬还亮着。费劳杉朝火把扑过去,使劲朝它吹着气。他一使劲,灰尘就涌进他的鼻子和嘴,令他止不住地干咳。他抽出新火把,就着先前熄灭的那支,把火苗引起来。另外的人则好奇地看着柱子上那些新出现的通道,上面填满了古怪的东西,惨白惨白的,像尸体上的蛆虫一样滚动翻腾,一拱一拱,有些地方是珍珠白,有些地方又是微褐泛灰。如果用个不恰当的形容,类似甜果酱上撒了几颗米,却又不小心掉在盘子之外。新火把终于点燃了,伴随着新生的火光,奴莉莎总算看了个究竟,大声叫起来:“快快快,罗桑,赶快退出去,后退,后退,所有人!”她清楚地看到那惨白的肉体是什么了——是灰绿色的眼睛!不止一只,两只,三只……诸神啊,是无数伸长的眼柄!这个世界上,她唯一听说过的,有这么多眼球长在眼柄上的怪物,就是眼魔——传说中的致命暴君,死亡之眼。其他人当然也听过这个传说,飞也似地穿过灰尘,朝她身后的出口扑过去。所有关于战利品啦,装一堆财宝回去的念头,在一瞬间被抛进九霄云外。冒险者手忙脚乱地往出口奔逃,奴莉莎仍然负责殿后,她看见那些眼睛眨动着,开始聚焦了。“快!快!”她大吼大叫,呼进不少尘土,嗓音都变得嘶哑起来,“快点!要不就没命了!”一只眼睛灼亮起来,紧接着是另一只。金色的光芒射出一条直线,穿过尘土,嗽地烧焦了匆匆往前跑的费劳杉的脚后跟,又击中亦莱堪劳纳凡身侧的一面墙。阿曼顿一步窜到奴莉莎身后,心里充满恐惧。女战士往后退,背往墙上靠,免得挡住另外两位绝望伙伴的路。精灵和矮人先后冲过她身边,嘴里咿咿呀呀地怪叫,但奴莉莎的眼睛一直盯在柱子上。四根巨柱一齐苏醒,警觉的眼球使劲瞪着她,聚焦的亮光围在许多眼球之外。“诸神啊,”她恐惧地喘着气,但愿这些怪物能被魔力锁在原地,不会跟出来……一只眼球里射出赤红的光线,刺向奴莉莎,她猛然弯下腰,光芒扫过战剑的锋刃。一阵灼烫感顿时略过她的手掌心。但这时是多条各色的光线穿过尘土扑了出来,她匆忙把剑举在头顶,倒退着往出口奔。好一阵才转过身,没命地往前跑。身边发出一阵雷鸣般的巨响,石头没完没了地砸下来。*****站在半空中感觉真古怪。既不像踩在石板地上,也不像踏在青青的绿草地上。在一片干燥的、尘土飞扬的黑暗里……蜜斯特拉甜蜜的吻请赐福,他到底在什么地方啊?记忆如海水般冲刷而来,长时间地激荡着他,几乎把他湮灭。那一瞬间,连他的记忆也无法帮他回想起身处何方。他四肢一阵刺痛,就在片刻之前,巨大的力量强有力地击打着他。他身边一定有法术……敌人就在这附近。他转动眼睛,但眼球太过干涩,竟无法在眼眶里灵活自如地旋转;于是他转而转动自己的头。但他的脖子又太过僵硬,动弹不得;于是他又转而转动自己的肩膀,掉转整个身躯。墙壁慢慢地漂开,灰尘从他身体上落下。墙壁在漂荡……他往地上落,沉淀在空气之中……他是被从什么法术里给释放出来的呢?有什么东西把他定在这里的——尽管他漂在半空,以免踩在陷阱里,躲开守卫的魔法。有什么魔法仿若镣铐一般,把他紧紧地锁在空中,使他凝结在黑暗之中。一定已经过了很长时间。现在必定是有什么东西破坏了魔法陷阱,把他唤醒。不管他心里愿意不愿意,他都不是并不太孤独——瞧瞧他面前的是什么!那是什么?品种奇怪的眼魔?不,不对,那一只眼柄比周围其他的都更粗,颜色更深,体格极壮……很好,是眼魔的眼柄,但却是很多不同的眼魔聚在一起的。那些光芒,当然会对他造成伤害,当然!他仍旧感到奇怪……分离感。不真实,强烈的不真实。混乱的记忆在他脑海里反反复复的出现,他渐渐回忆起自己的名字……叫……伊尔明斯特……蜜斯特拉,黑眼睛的神秘女神……他是她的……神选之人,至少是神选之一……银色的火苗从她嘴里喷涌出来,又以千钧之力,带着异常温暖和透明的感觉,牢牢锁定他的唇,贯穿进他身体的每一寸,每一分。力量在欢笑,在咆哮,它使他感到疼痛难忍,却又爽快淋漓。很快,火焰的冲击力从伊尔的鼻子,眼睛,和每一只手指尖泄漏出去。光线向四周扩展,他很快察觉到新一轮的痛感开始发作。他干涩发苦的喉咙挣扎地想吼叫,双手无法控制地在空中乱抓,五脏六腑像是全被烈火炽烤,但同时,他也感到自己既轻盈,又极度自在。他往下一看,发现银色的火焰狂怒地在他全身溅射,疯狂地撕扯着他的肚子,白乎乎血淋淋绳状的东西从肌肉里翻了出来,除了他的肠子,还能是什么呢!新的火继续喷射着,灼热的痛感在他身上咝咝作响,他能感到自己的头发都被烧光了,脑袋右边的耳朵尖也被火燎伤。伊尔顿时火冒三丈,不假思索地用力一挥手,银色的火焰便从他身上反弹出去,不可思议的衍射光逐一射中张牙舞爪蠕动着的眼柄。眼睛顿时消融,翻着眼皮,流着眼泪,歪歪斜斜地倒在地上,不时冒出一些跳动的小光点。伊尔没时间仔细看它们是如何最后覆灭的,转过头对着另外一根柱子,用银光从上到下扫射着伸展的眼柄。虽然他并不太清楚到底是什么样的法术操纵着这些眼魔,但蜜斯特拉的神秘火焰能撕碎所有魔法系生物,不管它们是活物还是不死系之怪。伊尔明斯特再度转身,烧焦了另外一柱子愤怒的眼睛。他继续往下降落,内脏沉甸甸地在身体前侧晃荡。伴随着他发出的每一道银色火光,柱子后面都有东西闪烁回应。眼柄放出死亡的魔光,急切地想摧毁他,却都在蜜斯特拉的圣火之前黯然失色。大厅里噼啪声乱响,各种被释放的魔法,如同波涛一般起起伏伏地怒号着,就像是隆冬天气漫天呼号的北风,摇晃着伊尔久未活动的四肢。最后一柱眼球熄灭变黑,摇摆着朝地板无力地低垂。这时伊尔也感到全身乏力,浑身被汗水湿透。他用还冒着银色火光的双手,抓起自己掉在体外的肠子,把它们牢牢实实地塞回腹腔。虽有蜜斯特拉圣火护身,他还是为这行为感到止不住的恶心。这时,他的脚后跟终于踩到坚实的地面,却一时无法保持平衡,在原地摇摇晃晃,几乎栽到地上,好不容易才重新站稳。灰尘再次从他身上掉下来,碰上银色火光,就噼里啪啦地大声作响。火光映照下,柱子后面的巨大石棺和台阶上,金色的铭文不断地闪动着。他使劲喘着气,伤口剧痛,让他难以继续支持。只剩最后几只眼球了,伊尔已顾不上管它们,竭尽全力试图治疗腹部的巨大伤口。但愿圣神的银火能替他阻挡住怪物的攻击。血滴滴答答地淌在地上,跟灰土卷在一起,变做深黑色的一团,他只觉得整个人全变得空空荡荡,被扯成了两半。阿森兰特最强大的法师,此刻无声地咆哮起来,下定决心。不论如何,他得赶快把自己治好,趁着这股温暖他全身的银色火焰消退之前,闯出这个鬼地方。要是他多逗留一分钟,以前那诱陷他的东西,不管是什么玩意,都有可能再来上一次。更何况,只不过是一只眼魔,就能在他身上留下如此大的伤口,若还有什么陷阱,他定会无法应付。他往前弓着腰,颤抖的手指在腹腔里摸索着,在银火的帮助下,一一把内脏们摆回原位。同时,他沿着微弱的光线传来的方向,踉踉跄跄,拖着疲弱无力的双腿,往那边走去。眼柄射出掠夺之光,把他脚下每一寸土地都烧成了焦炭。伊尔好容易合上伤口的最后一道口子,这才转过身挥出一道银光,阻挡住眼柄的攻击。在他身后,同一瞬间内,所有残留的眼柄突然变软,跌落在地,而且熄了火。紧接着,棺材上的古代铭文放出强烈稳定的光芒。文字的金属边缘,闪着无数小光星,就像是好奇而兴奋的蜘蛛,沿着铭文的纹路飞速地爬动。光点越变越强。伊尔已经找到日光照射下的出口之路,阳光的照射像万支利剑一般射在他身上,他眯缝着眼睛,使劲眨动。与此同时,洞口有四张惊讶的脸,隔着一堵断墙,正瞪着他。他正想呼唤对方,却只发出一声干涩生硬的叫喊。伊尔咳嗽着,清着嗓子,又试了一次——这回发出的是一种抽泣声。墙后的精灵举起一只手,像是要施放魔法,但他身边的矮人和女人类不约而同抵住他的腰,把那只手扯到一旁。精灵使劲地挣扎,还发出抗议地叫声。伊尔的眼睛锁定四个冒险家——女人正顺着手里锋利的剑刃边缘,警惕地打量着他。那剑刃上有许多崭新的断裂缺口,不知是被闪电还是其他什么武器砍出来的。这时,他认为终于能开口说话了,大声问道:“今年……是……什么年份?”“失剑之年,五月初——”她回应道,很快,她看到对面的人表情困惑,似乎无法理解,便又补充道,“就是‘开垦认可日’历的759年。”伊尔点点头,朝她挥手致谢,跌跌撞撞地靠在一根断柱上,不可思议地摇摇头。他被困在这座古墓里——一百年之久?当年,他为了探求耐色瑞尔最强大的大法师,以何种姿态面对死亡,想不到,转眼竟已经是一百年!整整一个世纪!困住他的魔法陷阱实在是太巧妙了,他根本没法留意到它是什么东西,又是怎样把他困住的。他悬在坟墓顶端也不知道有多少年了,从身上厚厚的尘土和蜘蛛网判断,他变成了蜘蛛们极好的中转站。啊哈!诸神!他,伊尔明斯特,圣蜜斯特拉的神选之人,迷斯卓诺的亚穆瑟,阿森兰特的王子,竟然被吊在半空中!真是个粗心大意的白痴。鹰钩鼻子的法师忍不住心想,要是他能活个上千岁,失去知觉地被吊上一百年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嗯,不管怎么说,他现在总算意识倒自己是个白痴。大多数术士都没法认识到这最深刻的一点。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包着柱子绕了半圈,因为他看见那个精灵正瞪着他,并且再次举起手。伊尔在脑里搜索了一圈,找到一个合适的法术——诸神啊,他白白失去了一个世纪的时间,必须得重新跟上时代的变化!“请原谅我,蜜斯特拉,”他大声叫道,并放出那道法术。四周并无回应,但法术如他所愿那样奏了效,蓝色的薄雾卷起来,银色的泡沫翻动,将把他带到别处去。一瞬间,断柱之后的人影消失了。“我本来可以逮住他的!”亦莱堪劳纳凡叫起来,“只要再给我几秒钟,我……”“你要是弄出一场法术大战来,兴许会把我们都害死的!就在这里!”阿曼顿抱怨道,“难道我们不该赶快离开这里吗?我们发现的那个男人,现在苏醒了;还有柱子上长出无数的眼睛……天知道还会又什么东西出现!”费劳杉眼珠一转,“什么?我没听错吧?一个盗贼,居然会从眼前的财宝边逃跑?”劫富济贫者转过脸,冷冰冰地砍着他,“你再说一次,我就把你的头塞进屁眼里!”他回敬道,“古话说得好,‘勇者擅见机行事,舍财宝取性命也。’”矮人抬起头看着身边静默不语的女战士,“你觉得呢,奴莉莎?”她长长地,颇感遗憾地叹了一口气,接着又生机勃勃地说:“我们逃吧,有多快跑多快,踏着这片松散的碎石头,能跑多远跑多远。现在!”她转过身,被火焰烧得黑乎乎的盔甲显得有些笨重,但她毫不迟疑地绕着断柱和倾倒的墙往后退却。“可我们离那些强大的魔法有二十码以上啦——说真的,那是我这几十年见过最强的魔法了,”精灵法师抗议说,并伸出手指着漆黑的洞里。奴莉莎转过身,手叉着腰,尖刻地说,“我来告诉你我的看法——那玩意,不仅是你以前见过的最强大的魔法,也将是你这辈子见过的最强大的魔法!亦莱堪,要是你再耽搁时间,你这辈子就没机会见到什么强大魔法了!天黑之前,我们得离开这里,趁着我们还有法子走路!”她再一次转身往前走去。费劳杉和阿曼顿依依不舍地望了大厅一眼,跟在她后面。栗色长袍的精灵低声抱怨着,沿着断墙朝洞穴大大地迈了一步,仿佛想一个人再闯进洞去。接着,他摇摇头,转过身跟上了同伴。但没走几步,他分外眼馋地朝后看了一眼。他长叹一口气,继续跟着伙伴们往前走,再也不去管那墓穴里还有什么东西。*****第二支火把熄灭了。在近乎全然的黑暗中,棺材上的铭文闪烁着,如同祭坛上无数支点亮的蜡烛。不知从什么地方,响起了有节奏的隆隆声,像是远方正在敲击一面大鼓。光点明灭地闪动,在冰冷的石盒子边上飞快地奔跑,巨大的石棺迅速沐浴在无数细密的光点之中。铭文边缘冒出小火焰,在石头上硬生生地燃烧着。小股烟雾从火旁边冒出,随着隆隆声的响动,微弱的回声仿若圣歌一般隐约地奏鸣。铭文突然耀眼地亮起来——那是几乎能让人眼睛失明的耀眼光芒,突地又熄灭了——全然地熄灭。墓穴中只剩下黑暗,和寂静。火把的灰烬还有一丝光线透出。要是有人,此刻在这口墓穴中,那一点点的光线,足够让他看到大石棺的盖子,不知什么时候被掀开到一边,从棺材口里,飘出古怪的东西,并在大厅里盘旋起来。若要形容那到底是什么东西,观察者大概会说:它像一阵风,多过像生物的身体;它像一道影子,多过像一个实际的存在物。它像一阵寒流,有目的地朝着日光透进的缺口漂过去。那些先前还在古墓里的生物们还在外面走着……他们没能再走多远……第一章第一部分:阴影夫人第一章:午夜之火阿祖色,典型一法师也,时而为慈悲之人,时而残忍之至;时而渴求揭露一切,时而故意保持神秘。安塔恩费伦法师编年史圣贤传记付梓于大棒之年前后“但愿战神坦帕斯保佑我们!”“省省你的祷告吧,笨蛋,快跑!再不赶快点,坦帕斯他老人家能保佑的,就只剩你的骨头了!”朗拿度身上带的瓶瓶罐罐疯狂地叮当作响,他一口气把它们甩到一边,背包也不要了,只顾着在半膝深的蕨草中狂奔。一道短树枝挑走了他的头盔,他也不肯停下脚步。身后,战神坦帕斯的传教牧师喘着气,紧跟着他往前跑,汗水一直淌到他下巴长出的胡子茬上。阿得纳·特里特莱已经筋疲力尽,肺痛得冒烟,大腿也跑得抽筋——但他怎么也不敢倒下。迷斯卓诺顷败的塔楼还在他们左右……以及,无数潜伏的魔鬼撒旦。深沉刺耳的笑声从阿得纳·特里特莱左边的树丛中传出来,紧接着闪出三只巴霸魔怪,它们的胡须上还淌着血,全身赤裸,皮肤上的鳞甲凝着一团一团被害者的污血,此刻还粘乎乎的,一定是才染上不久。魔怪的肩膀极宽,一前一后地使劲晃动,蝙蝠一般的尖耳朵和坚挺的长尾巴全都兴奋地竖起来,就像正在跳跃嬉戏的兽人,看到猎物和血腥忍不住心花怒放,漆黑的瞳孔放着光。不知是哪个倒霉的冒险者,被它们撕成两半,血淋淋的四肢被怪物毫不吝惜地抛在身后。魔怪蜂拥着涌向朗拿度,用阿得纳丝毫不懂的野蛮语言开着玩笑,咆哮着——诸神保佑,幸好他一点也听不懂。它们好像耍玩具一般,挥舞手里沉重的、有锯齿的利剑,叫嚣着,喘息着,挥砍着——仅仅几秒钟之后,利剑就喝上了血,一道寒光闪过,朗拿度的一只胳膊突地从身体上飞了出去。冒险者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长着胡须的恶魔下手并非完全静准无误——人类战士的另一只胳膊还粘在肩膀上,靠几缕血肉模糊的筋肉和身体勉强连接着。朗拿度呻吟着往地上倒,两只巴霸魔怪却并未放过他,一左一右地用锯齿剑把他的身体挑起来,随后第三只魔怪冲过来,一刀劈开他的腹部,内脏破空而出。残忍的游戏继续着,而朗拿度的头滚在了地上。阿得纳正心惊胆战地逃往另一个方向,他最后朝朋友撇了一眼,看见一个长翅膀的漂亮女人——不,是一只女魔怪伊莉尼丝,正从树梢下扑下,手里握一把锋利的镰刀。女魔怪长满羽毛的巨大灰色翅膀,用力击打着朗拿度身上还剩下的白肉,那是残忍的胡子恶魔还来不及处理的地方。她细挑的黑眉毛高兴地弯曲,舌头从嘴里吐出,津津有味地舔着嘴唇。在她身后,满身污血的巴霸魔失望地嚎叫着,一具无头的尸身正在他们之中抽搐着。阿得纳发白颤抖的双唇哆哆嗦嗦地吐出几个字,“我祈求,但愿战神坦帕斯能原谅我的怯懦和恐惧。”他按捺下心里强烈的反胃感,继续跑着。来这里真是一个天大的错误,他们所有的人都有可能丧命此地!诸神哪!迷斯卓诺,这座昔日的歌声之城并没有遍地的黄金宝藏,而到处充满着捕猎的魔怪。这些残忍的生物,总是藏在看不见的地方,让冒险者们一路无碍地进入废弃城市的中央,再对这些不知不觉进入陷阱的可怜人大肆围追堵截,血腥地绞杀。这类残忍的故事,平常探险者们总聚在酒馆里讲述。而这也就是他们来到此地的原因。这次来迷斯卓诺的是三支最出名的冒险团,素来都是独立行动,但自从听说了那些传说,他们破天荒地签订契约,一同行动。确切地说,他们统共有七个法师,其中两个还是著名的大法师,能操纵某些有翅膀的……但他们大多已经被撕成了碎片,当然,还有几个还活着,但很快就会被魔怪们挖眼拔舌,当作取乐。其余的人,全都死了。阿得纳的心在颤抖,分外苦涩地想。这时,他被脚下一座歪倒的小雕像绊了一下,跌跌撞撞地往前栽,却发现自己正身处一座废弃的花园里,旁边是树叶丛生的喷泉。不错,他们确实找到了宝藏。阿得纳腰间的小口袋现在还满满地塞着好些宝石——蓝色的水晶,红色的玛瑙,从一具精灵干尸上取下来的。宝石一拿开,那干尸的防腐魔法就淡淡地发出闪光,失去效用。在那座地穴中,冒险队们只发现了一只伊莉尼丝怪,他们自信满满地把她宰杀掉——法师控制她的双翼,十多把剑朝她身上招呼过去,砍断她的翅膀,鲜血如暴雨般喷出,她尖叫着散了架。阿得纳现在还记得她美丽又沾满鲜血的唇。她的鲜血从朦胧的躯干中涌出来,就化做一阵烟雾。可没等他们高兴多久,陷阱的巨颚就合紧了。成千上万只魔怪,兴奋地从四面八方冒出来,每一座废墟,每一块沼泽地,每一片灌木丛里都是它们恐怖的身影。冒险者们的队伍顿时被冲散,各自朝不同方向逃命。冰冷而残忍的笑声回荡在废墟上空……接着,大屠杀就开始了。阿得纳的思绪闪回此时此刻,却又看见几只伊莉尼丝女魔怪——整整四只,从他身边飞过,低空滑翔着。他情不自禁,猛地弯下腰,却有些庆幸地发现,它们似乎并没有看见他,而是朝他右侧一飞而去。它们赤身裸体,美丽而又致命般危险。倘若没有那对巨大的灰色翅膀,它们看起来就是些漂亮的裸女。女魔怪的目标是法师克罗葛尚。他是个南方人,个子瘦高,留一把短胡子。阿得纳一直认为,只有克罗葛尚才有可能和机会把他们两人弄出这个鬼地方,因为他在所有法师里,态度最傲慢,自然,本领也最高强。但现在这个生死关头,他哪里还顾得上傲什么慢?他在阿得纳右边,双脚如飞,跑得风快。毛茸茸的小腿上满是污血——那是开始逃命的时候,他为了跑得更快,一把扯开了法袍下摆,却也弄破了腿上的外皮。法师一路上骂着恶狠狠的脏话,连耳边的黄金耳环都淹没在汹涌的汗水中。伊莉尼丝女魔怪在半空中分散开,握着剃刀般锋利的匕首,从不同方向扑向克罗葛尚。它们眼神残忍,却笑声不断,仿佛只把这当成是一场玩乐和运动比赛,而非恶魔一般的屠杀行为。法师气喘吁吁地停下来,挥着手,“牧师!”他吼叫着,并从腰带上抽出一根短棍,再用力一挥,短棍伸长变粗,成了大棒,“看在战神坦帕斯的面上,帮帮我!”阿得纳本想继续往前跑,让那个男人先死,以换回自己多活几分钟的幸运。但他停下了脚步。在这片漫无边际的大森林里,要是没有克罗葛尚魔法的帮助,他是毫无机会逃出生天的——他们两个都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两人也都清楚地知道,冰冷的现实,远远比战神敌锤的名字、以及为这个神祗的信仰献身的理想,更有份量。要不是此刻根本没时间多愁善感,羞愧之情一定会像一条爬在心脏上的冰凉虫子,让他遍体生寒!他咽下口水,突地转了个身,朝法师的方向跑过去。这期间,他片刻也不曾放慢步伐,硬生生的直转弯,害得他差点摔倒在地。他朝地上半撇了一眼,看见森林的杂草里,掩埋着不少骨头,死去很久的人类之骨。一颗骷髅似乎故意地在他脚下转了个圈——没有下颚骨的人头骨。克罗葛尚发狂地舞着大棒,朝头顶滑翔的伊莉尼丝砸去,免得它们抓破自己的脸,夺走手里的武器。而女魔怪则像鲨鱼一样,虎视眈眈地围着他,并且伸出短剑,用力割他的袍子。很快,法师的一只肩膀已经暴露在外,血迹也随之渗出。大棒呼呼作响,魔怪的翅膀也起劲扇动,发出刺耳的噪音。混乱之中,法师瞥见随军牧师,喘着气用南部口音叫道:“我需要……争取一点时间!”阿得纳点头表示会意,摘下头盔朝一只伊莉尼丝的翅膀扔过去。它扑飞闪开,而他则趁机从腰带上抽出自己的战锤,又准又狠地朝它美丽的脸上砸下。鲜血四溅,魔怪哀嚎。它立刻失去方向感,翻着筋斗朝地上掉,撞进一株大树。它的三个伙伴见此情形,尖声大叫,乌云压顶般朝阿得纳扑过来。他又用头盔砸中一只魔怪的脸,女魔扑飞而下,胸口几乎擦破他的肩。阿得纳一把抓住它,用它的身体,替自己挡住另外两只魔怪的匕首。两把利刃同时刺进了女魔和牧师的身体,但敌手却根本不曾在乎自己剖开的到底是什么!阿得纳猛地一弯腰,蜷膝在地上一滚,躲开剩下的两只尖叫的女魔。千钧一发之际,他听见克罗葛尚有点结结巴巴地念出一道咒语。他身上那只妖怪则头朝下,尖叫着栽进地里,它的背被整个劈开,乌黑冒烟的血像喷泉一样射出来。剩下的两只女魔拍打翅膀,往高处攀飞,好积蓄足够的俯冲力量,对付这两个强大得有点出人意料的“人类”。阿得纳朝迷斯卓诺的废弃之塔飞快地望了一眼——更多魔怪朝这边赶来,巴霸魔,还有长满倒钩的哈玛魔。太多了,绝对无法战胜,也不可能逃脱。魔怪们拍打着尾巴,满脸嗜血的渴望。诸神,这块野草丛生的土地,将成为他的丧命之处。“坦帕斯啊,但愿我人生最后一战不愧您荣耀的本尊!”他放声大叫,紧紧握住沾满鲜血的战锤,“请让我成为配得上您的仆人,赐予我敏捷与猛力,警惕和激情!”一只伊莉尼丝飞来,用匕首格开他的战锤,窃窃私笑地从他耳边擦身而过,“哈,我、我、我——你就没点新鲜词么?”它的声音低沉,动听,充满活力。这嘲笑让阿得纳勇气大盛——这一辈子他都没这么勇敢过,挥着铁锤朝它追过去。这一追,也几乎把他全身的空挡,暴露在另一只女魔面前,要是它手里的刀够长,一定早已刺中了他。可惜,它成了克罗葛尚法术的第一个牺牲品。黑色的,粘乎乎的,像巨大的蝮蛇,或是鳗鱼一类的软体动物,从不远处的杂草中探出头,用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盘旋跃起,很快,它们变得类似大树的主干和枝桠,凭空萌发伸展。虽然片刻之前,地上还什么都没有。一条粗壮的大“树枝”缠住伊莉尼丝的咽喉,另一条则缠住它的脚踝。它拍打翅膀,巨大的冲力使它往地上栽。这时,黑色的魔法之树已经盘绕起先前两只掉在地上的女魔。它们的身体本还在颤抖,但只消一眨眼,全身的血液和内脏就被黑树吸了个一干二净。还活着的那只女魔仍使劲扑腾翅膀,想飞起来。树藤抓着它的脚踝,把它撞进一棵厚厚的大树干上。它的脖子被撞断了,脑袋歪在一旁,再也动不了。“看在战神的面上,好强大的法术!”阿得纳喘着气,目不转睛地看着黑树的藤须以闪电般的速度,扑向女魔的尸身。半空中还有更多藤须在飞舞,包围了第四只伊莉尼丝。不管它如何用力挣扎,狂乱地嘶咬,翅膀却还是被抓住。藤须慢慢用力,把它往地面拉。战神牧师大笑,挥起战锤摇了摇,向法师敬了个礼。克罗葛尚冲他歪嘴笑笑,“这还远远不够,”他忧伤地说,“我再没有另外一个像这样强的法术啦。为了得到一点破宝石,和精灵们剩下不要的破烂,我们却要付出性命的代价。”远方的魔怪们很快就要扑上来了。阿得纳转身想跑,但南方人摇摇头,“我不会跑的,”他说,“至少我的魔树能挡住它们一会,免得那些鬼怪咬掉我们的屁股!”他眼睛突然一亮,问道:“你有兰宝石吗?什么样的都行。”阿得纳把腰间的口袋扯开,把里面的宝石全倒在法师的手心里,“这里大概有十多颗,”他急切地说。克罗葛尚飞快地用另一只手翻出兰宝石,并随手把其他的扔在地上。可阿得纳一点也不在乎那些东西了。南方人伸出一只胳膊,搂在牧师脖子上,狠狠地抱了他一把,“我们还是会死在这里,”他说着,在惊讶的牧师唇上用力地亲了一大口,“但至少我们还能再宰掉几个魔鬼,让它们的骨头在我们身边冒青烟!”阿得纳表情怪异,南方人对他解释道:“这个吻是给我妻子的;告诉战神他老人家,替我把这个吻带给她——如果你还有时间再做一次祷告的话。别把它放在心上,我的朋友。”他再多说一个字,盘腿坐下。阿得纳一手紧握战锤,另一只手抽出腰带上的小钉耙,使劲捏着,站在法师面前。越长越厚重的黑色蔓藤在他们两人周围翻卷着,就像一只巨大的保护之手。但无数巴霸魔用利剑猛砍,怪嘴殡厄魔用翅膀扑打,用有刺的尾巴猛抽树干,大树也不禁颤抖了。几只殡厄魔从藤条中钻出一个洞,看到了牧师的脸。他脸上露出喜色——不,应该是心满意足之色。他已有必死的觉悟,所以不妨死得好看些吧!既然命运注定如此,就让它更猛烈地来吧!“谢谢你。”他说,把克罗葛尚的吻吹向风中,让战神带走,“坦帕斯啊,这是我对您最后一次祷告了。”他的战锤举起又砸下,殡厄魔的爪子抓住他的手臂,他用钉耙把它们拉开,却又被另五只冲进的魔怪逼得倒退一步。“快点,法师!”他咆哮道,尽力挣扎,保护自己不被爪子和翅膀们淹没。“我已经很快了,”克罗葛尚镇定地回答,用膝盖顶顶阿得纳,并把一颗兰宝石扔进藤须露出的空隙。一时间闪电大作,狂风席卷。法师手里捧着的另一颗宝石,陡然腾起弧形的光顶,放出光之护罩,前前后后地波荡着,把法师和牧师从头到脚地都围了起来,让他们免受法术的伤害。抓在阿得纳手臂上的恶魔自然也被保护起来。但克罗葛尚上前一步,手里变出一把银色手柄的匕首,狠狠刺进它的眼睛,一脚把它踹了出去,又割断另一只的喉咙。恶魔顺着阿得纳的大腿滑下,倒在地上。两个冒险者望着护罩之外,几十个魔怪——甚至那个头最大、尖嘴尖头的哈玛魔,竖立的肩膀被藤条扯开,整个身体在闪电中痉挛。它们被闪电刺穿,身体变黑,眼睛咝咝作响。很快,就像闪电来临时的唐突,它也如此突兀地结束了。魔法的效力消失,克罗葛尚的手掌冒起烟。他用力摇着手,使劲朝掌心吹着气,“很好,很好,好大的宝石呢。”他肌肉紧绷绷地一笑,“而且我们还有不少能用呢。”“我们该往前跑,”阿得纳·特里特莱看着天空上飞来一对伊莉尼丝女魔怪,从他们头顶上滑过,忍不住问道,“还是继续留在这?”第二队女魔怪手里扛着一尊破碎的精灵雕像,个头比她们两个都大得多,扑腾着飞过来,并在魔树中的主茎上,准确地投下石雕。沉重的迷斯卓诺大石头,把树枝砸得七零八落,两个人类只能扑到一旁,躲开这原始的“空袭”。他们错愕地发现,大石头把魔树上空破开一个大口子,殡厄魔已在附近盘旋,找准机会准备往下俯冲。南方人耸肩道:“横竖都是死,”他说,“虽然逃跑的话,敌我双方都有更多乐子,可留在这里能争取更多时间,我们死之前,说不定还能用他们的血洗个澡呢。当然,跟我预计的情况有点不同——我曾想在迷斯卓诺的废墟里跳舞呢。啊哈!但现在也只能如此了。”阿得纳闻言大笑,“那我们走吧,”他建议道,“我不想被那些大石头砸个半死,被它们逮住,慢慢地折磨而死。”克罗葛尚抿嘴一笑,轻轻拍拍牧师的肩膀,“那就快跑吧!”他突然说,并用手用力一推。阿得纳吃惊不小,头朝下栽进黑色的藤须中,幸好藤须并没把他缠起来。六七只殡厄魔冲进他刚才站的地方,手里的利叉深深地戳进突然变空的地面,整个叉尖都戳了进去,一时间想拔都拔不出来。“快跑!”法师大叫,用手指着藤须间的缺口。阿得纳闻言跑过去,用钉耙往地上拄了拄,把自己踉跄的身形稳住,接着冲出了这棵巨大的用魔法召唤出来的大树。法师紧紧跟在他身后,手里握着一颗兰宝石,一边跑一边扭头往后看。等跑在最前头的殡厄魔还差一步就抓住他,克罗葛尚抛起那颗宝石,嘴里轻声念了句咒文。闪电刺穿了它的咽喉,在光矛前后的戳动下,它灰色的身躯爆炸起来,四分五裂——先前法师在石雕像的旁边还留了一颗宝石,专等着魔怪们俯冲下来。黑色的污血溅在两个逃命的人身后,阿得纳扭头一看,剩下的殡厄魔正在魔法里挣扎扭动。他转过头,跟着法师跑到一棵巨大的薄暮之树边,绕着树转了半圈,跑上一条小路。眼前似乎有了希望,这就是他们进入废墟的那条路呢,无论走哪个方向,他们都能很快逃离这片活见鬼的地方!他们一边跑,一边闪躲着各种大树,和歪倒的石像,冲出巴特祖族魔鬼的包围,朝无尽的大森林跑去——很快就要到迷斯卓诺废墟的边际了。这时,阿得纳看见法师掏出另外一颗宝石。不远处,他们看到另一个逃跑的冒险者被砍倒在地。接着一条多刺分岔的大尾巴扫过来,把克罗葛尚四肢朝天地摔倒,这时两个人哪里还顾得上左顾右看?苛胬魔的鞭子狠狠朝阿得纳的战锤上抽下,震得他四指发麻,第二只飞扑上来,抓裂他的肩膀,透过厚厚的肩甲和保护衣,露出血淋淋的白骨。牧师再也支持不住,倒在地上,痛苦地蜷缩着身子。这倒成就了一件好事,他抬起头,刚好分外清楚地看到闪电爆发出第一缕刺眼的光芒。光芒刺进苛胬魔巨大的身躯,它挥舞着尖利的钉耙,想保护自己。却见得光芒呼啸而过,钉耙齿根根裂开,魔怪绝望地惨叫着,叫声高亢而尖锐,还流着血的克罗葛尚跳起来,用银剑戳进另一对魔怪的眼珠,先前那只才咽了气。残缺的眼球喷出一股烟,魔怪蝙蝠般的翅膀使劲颤抖,长长的爪子蜷曲,长而坚硬的尾巴戳进地面。法师踉跄地退到阿得纳身边,把他扶起来。“看来我们得沿着小路,在它旁边跑,而不是在这条路上,”克罗葛尚气喘吁吁,“你带着什么疗伤药么?你现在最好用点。”“谢谢你,我现在看起来一定糟透了,”牧师头晕目眩地嘟哝着说,“恐怕当初分派任务的时候,我并不负责带疗伤药——但要是你能帮我挺几分钟……”法师的小手棍又变成了一根大棒,他站在一旁守着,看着自己放出的最后一道闪电隐去,小路一瞬间变得空空荡荡了。阿得纳在一旁为自己疗伤。他们继续往前走,牧师身体越来越虚弱,心里泛着恶心。前面,是一座有些陡峭的小山,他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绕着山脚跑一圈,要么爬上那几乎是竖直耸立的山坡。不知何故,那山坡正对着长翅膀的魔怪们可能飞来的方向。克罗葛尚朝小山跑去,喘气声越来越粗重了。阿得纳跟在他后边,猜测着两人能否逃脱冥界怪物们的魔爪。两人来到一片因大树倾倒,而形成的空旷地上。阿得纳的猜测终于有了答案。——只不过是一个非常不幸的答案。克罗葛尚被六七只突袭的苛胬魔的爪子抓了个粉碎。临死之前,他把手里一把宝石都抛向空中,闪电野蛮地咆哮起来,把杀害他的凶手们炸成肉粉,落到四面八方。牧师见了,死命地发出最后一声欢快的大叫。魔怪的爪子扯开他的胸口,热乎乎的鲜血喷出来,几乎呛住他的鼻子。在人生的最后一战之中,阿得纳几乎忘却了自己的伤痛。那些鲜血,看起来真有点……壮观。*****他向蜜斯特拉做出最后一次祷告,可跟以前一样,只有震耳欲聋的沉默回答他。自从他从一座满是邪恶之眼的古墓中苏醒过来,已经过了整整一年,却依然无法从神秘女神那里得到半点指示。他用斗篷把自己裹紧,不知不觉掉下泪来,落在膝盖上。也不知过了多久,沮丧和孤独感让他感觉异常疲倦,这座荒芜的小山缓缓旋转起来,天空黑压压地挤满破碎的乌云,他一定是困了,便打起瞌睡。小憩当中,预兆出现。一副画面掠过他昏昏欲睡的脑海,他站在一座似乎曾经到过的山顶上……不,是陌生的山顶……那是海黎黛高地,在迷斯卓诺西南方,本是一大片覆盖树林的高山。他从前确实去过一两次,胳膊上都会挽着一位欢笑的精灵女士,一起沐浴在那温暖而柔和的星光之下,眺望长空。可在这次的幻影里,没有什么女精灵。而且,高地上还倒着什么东西(不仅仅是树木),到处冒着火光,跟他记忆里的美丽景色面目全非。他知道自己明日一早就会马不停蹄地赶到那里去。他必须弄清楚蜜斯特拉女神想要他做什么事——这次肯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的。因为蜜斯特拉长久的沉默,伊尔明斯特已经郁闷了成千上万次,他压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导致女神对他如此不闻不问。这应该不是陷阱,因为他已遵从类似的指引,到古老和隐蔽的地方,寻求到无数魔法的精髓。当然,他的力量变强了,远比多年前还强大。所以蜜斯特拉一定在某处,用强大而圣明的伟力,掌管着人世间所有的魔法。那,为什么她总是保持沉默?为什么在他面前藏起自己的脸?啊哈,他是什么人,竟然敢质疑她的行为,告诉她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啊哈!他是一个人类,像其他冒失的人一样,挑衅起神的威权来。也许有很多人成功过……伊尔慢慢睡着了,天上的群星好像变成神手中摆布的棋子。他最后记得的一件事,就是长空里划过一颗璀璨的流星,堕入东边的天际——也许那是真的流星,而不是梦里的幻觉。*****海黎黛高地上的情形,一如他梦中所见。他用了传输法,把自己传到一棵薄暮之树下,好像只有它,和记忆里的样子还算投合,没什么变化。一阵微风吹过,他一个人站在山颠。伊尔明斯特望着山坡残留的惨景,并把视线投向远方的迷斯卓诺。他现在总算明白了。他看见遍野哀伤,微风把叫声带进他的耳朵。是厮杀的叫喊。他跑到高地边上——在那些充满欢乐的日子,精灵们会爬上山来,眺望城市的美景。山下,渐趋稀薄的森林边缘,细小的人影跳跃着,争斗着。是人类和,从冥界出来的鬼怪魔物。人类在逃命,鬼怪在追打。长翅膀的女魔怪从四面八方扑向一个倒地的生命,紧接着一道致死的闪光冒出,魔怪们尖叫,纷纷往后退。另一些魔怪在另一处捕杀人类,把一个冒险者开膛破肚。这是他看见的最后一个人类了。为了避免还有人活着逃出来,在高地的山脚下,一道魔法大门打开,魔怪们如潮水般从门里涌出。伊尔冷峻地看着那道门,举起手,轻声说:“合上吧,大门。”他放出蜜斯特拉亲自传授给他的魔法,把它射向那道源源不断涌出魔怪的大门。刺眼的闪电从上到下冲刷着大门,魔怪跑到门口,便惨叫起来。可过了很久,狂怒的法力熄灭,大门却丝毫没动,牢牢地矗立在山脚。伊尔明斯特吃惊地张大嘴。这怎么可能——?过了不久,疑惑有了答案。他放出的魔法,最后一道闪光正要熄灭,却突地光芒大盛,从山脚下一直升起到他面前,跳跃着组成一组精灵古文。这种古老文字,他多年前从迷斯卓诺学得,全城里只有几百个精灵能够正确地辨识,而伊尔明斯特则是唯一一个能读懂它的人类。那些字母在半空中拼成三个字:“别插手。”伊尔被这个信息惊得手足无措,呆呆地看着闪光的字符碎裂开来,消失不见,光柱也缩回山下那片混乱和死亡之中。魔怪们抬头往上看,大声咆哮着。——这只可能是蜜斯特拉传给他指示吧……不是吗?如果不是她的神谕,那又该是谁呢?阿森兰特人凝视远方迷斯卓诺的废墟,那些在乱石堆中雀跃地怪物,苦涩地大声向世界发问道:“倘若不能用所学魔法,替周遭的世界排忧抒难,法师存世,有何意义哉?”很快有人从他背后的空中回答道:“倘若施法者自身盲目,且缺乏远大预知能力,无法判断己身所作所为之结局好坏,又何必一意惘为?”说话声低沉镇定,却充满强大的力量感和如音乐般的节奏感,伊尔明斯特从未听过蜜斯特拉这样说话。听上去这声音该是个男性,既有些熟悉,却又全然生疏。伊尔明斯特回过头,四周只有他一个人。高地上空空荡荡,只有几棵稀落的树木,冷冷的风吹过树梢。“汝为何人?何人应我?请君现身一见,”他大声请求道,“在下无法凭借幻象,与阁下交流哲学之思辨。”空气里有人咯咯一笑,两颗明亮的光点出现,就像缩小的星星,懒洋洋地互相打量,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道光之瀑布俯冲而下,几令人瞬间失明。等“洪水”消退,伊尔明斯特看到后面现出一个长袍人。他白须黑眉,安详的眸子一片幽蓝,转眼又变成如彩虹般地绚烂。等伊尔留心看他,那对眸子却转为深黑,若漫天星际那样慢慢地挪动。“令人印象深刻,”伊尔明斯特笑着承认,“敢问阁下是……?”对方再次咯咯笑起来,“我并不是故意要这样炫耀,在下的身份亦并非传令者。但,既然我们将要讨论如此睿智深沉的问题,您何不先行猜测一番?”伊尔上上下下打量这人一番。虽然老(甚至可以说苍老),却充满生气勃勃,精神状态类似五十左右。头发花白,但眉毛、手和胸口的汗毛皆深黑。对方两手空空,没戴指环,打扮也平常,一袭白袍,装饰不多,腰间没有皮带和暗包;打着赤足——因为他的双脚悬在地面几寸,并不直接踏在地上,所以赤脚并没不会受伤。伊尔抬起头来,对那双充满智慧的双眼,轻声道:“您大概是桃源仙界的至高者阿祖斯吧。”“不错,”对方回答。尽管他脸上没有泛起笑意,但伊尔察觉到他甚感满意。他便上前几步,轻声道:“请恕我冒犯,至高者……在下是蜜斯特拉贴身侍者,也是……”“你是她最为心爱的神选,”阿祖斯微笑道,“她常常谈起你带给她的快乐——我知道,她在凡界化身为人的时候,你曾陪在她身边。”一听此话,阿森兰特人心情大为舒畅,很是快活,满意而舒心地抒了一口气,不知觉中往后退,几乎摔下高地。这当口上,他但觉左脸刺辣辣地被什么东西皮鞭般的东西抽了一记,他在悬崖边上摇摇欲坠,一只看不见的巨手搂住他的肩膀,把他往前拉着。他这才看见一只苛胬魔正从身后飞过,锋利的爪子直对着他的双眼。伊尔发觉自己从山顶的焦石上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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