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阴阳壹

日月阴阳 壹 花祭子看这个短头发的女孩子悠闲地倚在教室门口，散发着一身鱼腥味。 头发因为潮湿而微微卷起，水柱顺着嫩白的脸颊划过，滴落在地板上，眼睛里是一如既往的悠哉，似乎什么事她也不急。 关耳书包上摇摇欲坠的生海带终于“啪”地一声掉在花祭子的桌子上，溅了她一脸水。关耳用本来就湿哒哒的手抹了抹脸上的海水，抽掉鞋子里的半只蟹脚，顺便还往旁边的垃圾桶吐了口咸涩的海水，一甩刘海，冲老师一笑：“嗨，老师。” 花祭子戳了戳关耳的手臂：“你的，海水甩到我脸上了。” 关耳歪过头来嘀咕了一句。 “没事，早晨的海水，新鲜干净的。” “关耳。”老班推了推俗气的老花镜，“站后面去。” 关耳耸了耸肩，把书包甩到肩后，笑着走到后门，倚在后门旁。 老师继续上课。 花祭子偷偷回头张望了一下。 她不记得这是关耳第几次迟到了，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最近总是湿淋淋地来上学，是，关耳家是干航海一业的，但是她也不是每天都被丢进海里喂鱼吧？ 后门旁的关耳抬起头，看见花祭子，又露出她那种无所谓的微笑。 花祭子回过了头。 她搞不懂关耳。搞不懂关耳眼睛里那种捉摸不透的神色，那种用无所谓和悠闲掩盖着的冰冷。   今天的太阳很苍白，像月亮一样冰凉凉的，好像它就只是一个圆点，毫无温度地作天空的装饰。而天又好像起雾了一样，模糊了远方。 下课铃响，老师后脚刚离开教室门槛，关耳就一个箭步冲回了座位。 “你今早上去海里洗澡啦？”花祭子怎么挥手也挥不掉那浓厚的鱼腥味。 “噢，没有，只是从船上掉下去了。”关耳摇摇头，伸了个懒腰，敷衍地应了一句，掏出漫画书，又埋头在里面了——至少花祭子觉得那是漫画书，因为她瞟到里面有很多乱七八糟的符文图画。 花祭子微不可闻地轻笑了一声，起身离去. 算了，反正不管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在关耳身上的。开学那天，她就觉得，这人很搞笑，但也有病。 她没有注意到，关耳从所谓的漫画书里抬起头来，凝望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眼里的玩味一闪而空。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抬头起来去看她，一直以来没有什么东西能让我正眼去看，除了这个头发长长，衣服那么干净，眼神坚定炽烈而闪亮的女生。 我只是觉得，当我坐在她身边那一刻，海底那种冰冷孤独和被海妖染上的血腥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温暖得就好像从心里到身体，都被洗得干干净净。                        ——关耳   开学前一天晚上是百年难一遇的月全食，本来渺小黯淡的月亮一点一点，在人们照相机的闪光灯下一寸一寸地被覆盖，然后消失，然后再出来，然后，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挂在那里。 不同的，也只有阴风呼啸。 很难得，也很诡异。 “花——祭——子，日本人？”一个书包甩到花祭子旁边的桌子上，抬头对上的是一双幽黑的眼睛，只是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去看书。 “不是。只是姓花，名祭子。” “噢——那你为什么不把名字凑到一起呢，叫蔡子。噢，对了，我叫关耳，关东的关，耳朵的耳。” 花祭子不耐烦地把书拍上，丢在桌子上。 “那你为什么不也凑在一起，姓郑呢，不也很搭吗？” “噢，我倒不想。我老爹倒是很想，他就是个航海怪，想自己是郑和的后代想疯了。” “我有哪里很像日本人吗？” “那倒没有，除了一点，其他都不像。”她抽出椅子，坐下，懒懒地趴在桌子上，浅浅的阳光洒在她脸上，长长的睫毛上，更加惬意。 “哪里？”花祭子用手撑着下巴，歪着脑袋，好气又好笑地看她。 关耳打趣儿一般咯咯地笑。 “名字。”   雨下得很大，都把放学铃盖住了，所以老师好像没有听见一样。 天边乌黑的云卷着闪电翻滚着，令人胆颤的白光一波一波袭来，雷声响彻教学楼每一个角落，雨仿佛要把世间一切吞噬，要把世间一切洗得暗红，铺天盖地而来，昏天暗地而去。 花祭子打着伞，掠过人群，慢慢地走着。 关耳最近真的很奇怪。 就像刚才打了第二声惊雷，她就一拍桌子吼着去医务室就风风火火地去了，到放学都没有回来。 罢了，她一直很奇怪。什么时候都无所谓的，写的是繁体字，有时候还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古老的话。 前方闪出来几个人影，留着非主流发型，成群结队地走过来，看见花祭子，好像想起什么不堪回首的回忆一般，如惊兔般四散逃窜。 花祭子有些尴尬地笑。她记得她们。 传说今年的新生在经过大斜坡后的体育馆时，满满的钱包带着去，连钱包都丢了的空着回来。 据说这是这个学校历届的“传统”，表示就算有新人来，这些混混们原先的地盘还是不能让的。 但是只有两个人，潇洒地进去，潇洒地出来。 一个是花祭子。其实她并不把这件事当做什么，只是在某天早上她边思考着午餐吃什么的重大问题边走在上学路上的时候，一只手猛地伸出来扯过她的书包，然后她就被拉进了体育馆。 当看见这一群非主流的装逼小毛头一脸拽样地向她伸手要钱的时候，她只是冷笑着一撩头发，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两分钟后，几个连道服都没来得及换下的高个子少年和穿着貌似零零七一样的保镖就推开门，声势浩大地走了进来，出现在非主流们的面前。 然后她转身，推门，离开，思考着晚餐吃什么好的问题。 噢——那几个高个子，只是她的师弟而已。 花祭子停下了脚步，抬头，一块金匾，刚劲有力的四个字，挂在这道馆门前。 天诛道馆。 没错，俗话说得好，从道馆出来的孩子，都能打一手好架，还有一群跟班。作为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道馆的各位师兄师弟，随叫随到是应当的。 至于那第二个人，当然是关耳了。 关于她是如何相安无事地走过体育馆的，有很多个流传的版本。 有路过的人说，他亲眼看见那个留着不齐的短发的女孩呗拐进体育馆，然后一阵烟飘出来，虽然离体育馆不近，但似乎还听见诡异的低语，接着关耳就神色淡定地走出来，一蹦一跳地走了。 还有一种版本，是说关耳当时满身鱼血地出现在非主流们的，面前，别说威胁新生了，混混们没吓死就不错了。 不过有一种是花祭子比较相信的。据传，关耳照例浑身湿哒哒，挂着生海带，从体育馆前那个大斜坡闪电一般出现，踩着已经响起的，不远处传来的上课铃声，边吼着“前面的让开姐要迟到了”，边脚下生风，一眨眼间掠过了前面正准备围堵的非主流们。 是的，还没来得及抓住她，她就跑了。 花祭子耸了耸肩，不再去想，抬脚进了家门。   第二天，关耳请假了，没来。自从昨天喊着要去医务室后，就没再出现，一直到傍晚放学都没出现。 明天学校要组织宣传画报评比，本来是花祭子和值日生李真黎一起把最后的画报画完的，可是这家伙一放学就三秒内收拾东西，背书包，抄后门，溜了。 已经不早了，估计学校也只剩下花祭子和巡逻的保安了。 板报还剩下一大半没画完，巡逻的大叔嘱咐花祭子早些画完早些回家，待会儿可以给花祭子开校门放行，就回去站岗了。 花祭子伸了个懒腰，趴在桌子上。 歇会儿吧，五分钟，就五分钟。   花祭子是被雷声吓醒的，是，就跟关耳一样。 醒来天已经黑了，估计保安大叔都把她这事儿忘了吧。对了，她以前也有过不打招呼就去朋友家住的习惯，道馆那边估计也没在意她没回来吧。 画报，还是剩了一半。窗没关，风灌进来，吹起窗帘，扑啦啦地响。雨下得很大，最近多雨，夹杂着闪电和白光，穿梭于世界之间。 靠，不画了，评比落选，要怪就怪逃跑的真黎吧。 抓起书包，关了窗，出了教室，走廊里阴森森的，那头是黑的，这头看上去也没有尽头。花祭子吞了吞口水，壮了壮胆，走了。   “嗒、嗒、嗒。” 走廊里只剩下花祭子走路时，鞋子嗑出的声音。 好安静。 月光洒进来，花祭子只能靠着月亮的光指引着往前探索。 一声惊雷劈下来，好像天空被劈开一个巨洞一般。 有什么东西从身后游走过来了。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花祭子猛地回头，甩下书包，转身，后踢！ 那个像蛇一样游走过来的黄色东西，给她一脚踢散了。 ……什么东西？她愣住了。她扭头看了看窗外的黄色闪电，再回想着刚才，那袭击她的……是闪电？还被她一脚踢散了。 抬头，一个白色的，幽幽的身影，慢慢地走过来。 她看清后，身体一颤，瞳孔收紧。 她的头发，好长好长，散了一地，单薄的白色长裙也散在地上，白的瘆人。她在笑，轻轻地笑，嘴唇红得像血一样，眼睛是一片漆黑，没有瞳孔，她就在笑，一直笑，然后缓缓抬起手，指着花祭子。 一瞬间，什么东西扼住了花祭子的喉咙，束缚住了她，让她说不出话，也动不了身。 那闪电一般的东西，很快地向她冲过来。 她不知道被击中会怎么样，会死吗？她真的不知道。 “后退！！” 一个熟悉而惊慌的声音，顿时眼前被一个背影挡住，眼前的人手攥黄符，一甩手，黄符如箭一般冲去，停在那黄光面前，像屏障一样将它生生刹住。 “那是雷妖，小心。” 好熟悉的声音，好熟悉的背影，还有她手上那本，好熟悉的漫画书。 “关耳？！”   当她出现在我眼前的那一刻，忽然觉得很安心了。 虽然她眼睛里不是熟悉的玩味，但好像那种对她捉摸不透的不安感觉，被她从未有过的那种认真一扫而空。 虽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手执符咒，还换了装束，但是她在我最需要的时候赶到，我就知道，我可以相信她。 而且，她会将我带进一个我从未领略的神秘的世界。 那一刻，竟热血沸腾，浑身烧灼一般，像初生的太阳，什么东西在觉醒。                               ——花祭子   《天地神载》 月食日 上庭阴阳者奉命斩除上界大妖，不料却被其击落，坠入人间，越过天人之火，改变其神貌，封印其阴阳力，焚去其阴气，浴火而生。 上庭轮回神 命 万缘神寻回曾叱咤上界的阴阳者，而万缘神降大任于缘者李真黎，其领命，携两大神令，追入人间。 地庭，千年难遇的奇才阴阳师因谋逆之罪关入神牢，焚其阳力。而其却趁月食之阴阳气，盗地庭神令，越狱，逃入人间，破界而存。其谋逆另有说辞，但地庭万千神弑者，誓要追拿背叛者。两年，无果。 四方神令，八方搜捕。 阴阳相撞，似乎命缘大乱，而冥冥之中，却又是缘，让日月同天。                                                   神载者 与君同 执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