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如何回忆我

你都如何回忆我 两年前，或者是更久的日子之前，我被自己困在时间的孤岛，我呆呆的看着不再刷新的动态，变灰的头像，网名变成了“已废”。我放弃了再去打听你的消息，可是直到在另一个城市遇到了有光，我决定留下来再次寻找你的踪迹。 清明节放假去a市爬山，下山的时候刚好赶上下雨，一群人在半山腰的凉亭里躲雨，我正和唐骂骂咧咧的时候，一个人突然拍了我肩膀。 “老周，你怎么在这,”我转过头，看见有光笑嘻嘻地站在我后面。“来a市也不跟我说一声。”有光接着说，“等会下山了一起去吃个饭。” 我和唐原本打算，下山以后就直接坐长途车回学校。可是遇见了有光，我在心里莫名的一阵激荡，百感交集之后，决定要多留一天。 雨停的时候，一起下山，我让唐先回去。我和有光去了他们学校旁边的火锅店。 最近怎么样,我不痛不痒的问有光。 凑活过吧，混吃等死呗。有光不疼不痒的回答。 我有点沮丧，伸手向服务员要了两瓶老曳江。有光心虚的冲服务员直摆手，一瓶一瓶，只要一瓶，喝不完哦。然后头偏向我，说，哥，咱哥俩两年没见了，你别一见面就让我出洋相啊。 有光是我在二中高四复读班的同桌，刚和我同桌的时候，有光说他浑身不自在，他怕我把他带坏，他是本校的复读生，而我是四中过来的借读生，四中虽然也是省重点，但和二中相比，学习风气是差很多。 四中的孩子普遍爱玩，称兄道弟的那种。就像二中会成立什么学习小组，而我们以前班就会有什么炮兵团，大炮，二炮，三炮这样的排座次。 当我对每次外语听写都能全对，而且还能送我几个助攻的有光越加欣赏时，他对我那种一到晚饭时间就跑到台球室，端着盒饭看大人们拍机子的生活开始向往。于是开始跟在我后面，流氓的气息越发浓厚。到毕业散伙饭的时候，他这个滴酒不占的好少年，硬是被我灌了半斤白酒，最后东倒西歪不知所云。 光啊，你小子以前就是一闷驴，看你现在这德行，越来越像个流氓了。我开着玩笑，一边煮着火锅。 周老板领导的好，小的也就跟在你屁股后面跑腿的时候，偷学了一星半点吹牛逼的功夫，受益无穷啊。有光恬不知耻的回应着。 清明时节，春已经入得很深了，但一到晚上温度降的却很明显。热气弥漫的锅子旁边，冲着玻璃窗户还能哈出雾气。看着窗外，吃着东西的我开始发起了呆。 有光一声干咳打断了我。对了，你知道孙檬也在a市么,就在我们大学城里，和我的学校不远。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你不说我都快忘了那泼妇了。我头埋向火锅，装作不想理睬有光的样子。 你怎么可能忘了她,快考试那段时间你们一天一架的吵还不够刻骨铭心,真不知道你们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有光接着说，那时候我们几个前后座，关系好的很啊。复读班的回忆也都在你们这几个人身 上了，记得刚上大一那会，我经常发信息跟你说，我会做噩梦么，我经常梦见又回到了那个教室，上不完的课，写不完的试卷，还有考试迟到，突然生病什么的。可是你一出现的时候，你跟我说，走，去台球室。我整个人都轻松了好多。 有光真的变成了话唠，嘴巴一直说个不停。那时候你喜欢管孙檬叫傻乎乎，傻姑娘什么的。你喜欢讲笑话，还又一次教室停电那次你给大家讲的鬼故事，孙檬胆子小，老是打断你，一直到来电，你都没把故事讲完。 我发着呆，随着有光说的事，思绪一点一点被侵蚀，回忆一点一点变得清晰。行了，光，能别提那泼妇么,再说，老子趁着酒劲削你啊～ 得得得，哥，你在学校混的也挺好，怎么就不看你勾搭个嫂子。 祖国尚未统一，没有心情搞对象～我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闷酒。说道，别提那些玩物丧志的事，先考虑如何建设我们的祖国吧。 老周，你爱过孙檬么, 有光的当头棒喝，我突然目眩神迷。 我记得刚进复读班的时候，我像在四中一样喜欢坐最后一排，孙檬坐第一排。那时候晚自习我经常迟到，要么是从台球室跑回来，一身烟味;要么就是穿个大裤衩，从篮球场回来，一身臭汗。有一次匆匆往教室钻的时候，我下意识的觉得有个人在看我，虎视眈眈，充满杀气，在教室第一排饮水机的位置。于是下课我就经常去饮水机那接水，然后我知道她叫孙檬。孙檬说，喝这么多水不怕蛋白质型水肿啊。我说，那就加点盐增加组织细胞的渗透压呗。孙檬傻不拉几的呵呵笑起 来。 音容笑貌，历历在目。 爱啊，简直了。都爱到忘记了她长啥样了。经常做梦会梦见她，像来大姨妈一样，每个月，每个星期，闲暇时的每一天。两年了。我都开始忘了她长啥样了，她这泼妇还不从我世界里滚出去。我坦白的冲着有光喝道，突然有一种挫败感，有一种让特务得知共产党机密后作为共产党员的羞耻，愤恨，无奈，燥动。 夏天过去以后，是全市规模的模拟考试，我的成绩很不理想，重新排座位的时候也没有选择的余地，我们排座位都是成绩好的先挑，我最后一排的宝座被一群学霸抢了，于是我就被发配到有光旁边，我在第四排，而孙檬坐我前面，有光前面是唐婉。 复读的日子真的很无聊，课间我喜欢给大家讲段子，孙檬经常傻乎乎的听，然后傻乎乎的笑。我经常借着看手相的名头来占孙檬便宜，孙檬的手很小，像还没发育的婴儿的肉嘟嘟的手，我也偶尔会意淫有这样一双小手给自己打手枪那会是怎么样的一番体验。我会在下课去厕所的时候跟孙檬说，走，带你上厕所去，开始她会娇羞的说，去你大爷的。后来也学着我流氓的样子跟我说，嘿，老周，上厕所去。 那时候一周只有半天假，周六周日白天天要留在学校里上自习，于是无聊的自习课上孙檬，有光，唐婉，我们几个就想着法子玩，斗地主，三国杀，真心话大冒险。玩真心话的时候，我得知孙檬是36b，她得知我没有谈过恋爱，甚至没表过白，我立马解释到，像我帅的那么独具一格的人，是用不着表白这项技能的。 有光听到了我的回答震惊了良久，我竟然如此纯粹把自己解刨在他面前。我知道这时候，在他眼里我就像一个悲情电影里的男主角，面容苍老，眼神呆滞，楚楚可怜。有光叹息了一声，喝了口酒，不再说话。 有一段时间孙檬闷闷不乐，她说，他前男友在大学里谈恋爱了。 我大骂她傻逼，既然都是前男友了，你干嘛要管他的死活～ 孙檬说，可是我喜欢他啊，我忘不掉他，他现在还经常联系我，让我好好学习，我感觉有他在，很温暖，很有安全感。 我看着孙檬手机里她花美男一样的男朋友的照片，愤愤地说，就这弱鸡，老子打他三个都不带喘气的。狗屁的安全感～ 孙檬，瞪大了眼睛，虎视眈眈，充满杀气。你个臭流氓就知道打打杀杀的，你什么都不懂～你没资格说他～ 一个礼拜，任凭我嬉皮笑脸，厚颜无耻，阿谀奉承，孙檬都没有再和我说一句话。 一个礼拜后，我跟孙檬搭腔，要请她去六公司吃米线作为赔罪。 孙檬呆呆的说，我家隔壁小区里的米线很好吃，话说六公司在哪, 我说，你确定你家住广电旁边,连六公司都不知道,我说的就是那家店。 晚上一起路过广电局，她抬头看到皖南建材第六公司的时候，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痴痴的笑起来，像个孩子。 此时此刻，十一点的a市，窗外街灯闪烁，车水马龙，串流不息，假期里的城市，夜生活比往常要热闹许多。步行街三五成群的年轻人， 在黑夜里吐露着心声。 长大以后的我们渐渐就习惯了在黑夜里穿梭，为了躲避烈日和云朵，白天骄阳似火，更多的我们喜欢月光的柔波，不是爱上寂寞而是希望静如止水。我爱你，就像黑夜里，月的眼里只有星辰。我只有在熟睡的世界里才能拥有你，所以我曾几何时对黑夜的期待，就像期待着拥有你一样热烈，一样雀跃。 我心里五味杂陈，有光说，孙檬来找过他，走的时候孙檬让有光不要在我面前提到她，而且也不要再去打扰她的生活。 可能她格外渴望把我从她的记忆里删除殆尽。就像毕业了以后，我渴望把所有的狗屁书本知识删除殆尽一样。 距高考还有一百天的时候，孙檬的成绩一直没有起色，每次模拟考后，我和有光每次都会在第三排给孙檬和唐婉留座位，而我为了保住自己有优先选择座位的权利，越来越少的去台球室，去网吧。中午我留在教室看书，和孙檬一起，我看我的书，她看着MP4里的电影，听着歌，或者自顾自的发呆，无忧无虑。我经常会训斥她，到后来也拿她没办法，孙檬傻乎乎样子的很不适合学习，她爱玩，喜欢安逸，无忧无虑，她来复读也是家里人逼的。她和我不一样。 大概距高考还有一个月的时候，整个复读班都很压抑，有的同学受不了压力已经请假回家。而孙檬还是波澜不惊的样子。 每天晚自习她都会回过头来问我题目，而我像推开一只热情的哈士奇一样推开她。然后对她一阵冷嘲热讽，她会生气，我们会吵架。 孙檬偶尔会那她前男友给她的留言给我看，然后我对她男朋友一阵 冷嘲热讽，她会生气，我们会吵架。 我打球回来给她带了果粒橙，她说她要喝可乐，我说你他妈真难伺候，我会生气，我们会吵架。 后来课间休息的时候，我不再讲笑话，会因为昨晚学习太过疲惫而趴在桌子上休息，孙檬则活力充沛的在我旁边吵吵嚷嚷，我会生气，我们会吵架。 高考的前几天，我们最后一次面对面说话，我跟她说，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不能像你一样无忧无虑，我玩不起，我只能学习，我知道我喜欢你，但不知道自己将来会在哪里，因为我知道，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不能像至尊宝一样踏着七彩祥云去接你，以后天各一方，各自安好，便是最值得欢喜。 孙檬痴痴的看着我，良久。她缓缓的开口说，我其实真的特别讨厌你，你就是一个市井小混混，我是真的不会喜欢一个小混混，哪怕你有一天真的成了至尊宝，我也不会是你的紫霞，你连尘世的爱都给不了，哪来的勇气把自己比作神话故事。 我羞愧难当，如鲠在喉，无话可说，大步离去。 有光说，老周，要不明天我们去找孙檬，跟她说个清楚，道个歉，做回朋友也是行的。 我说，我为什么要跟她道歉,我又没错。 那见一面总行了吧，有光央求道，我也不希望看到你现在这样，有些心结是要解，不解的话，内心永远无法安宁。 想了很久，我内心终究是想要见她一面的。 那你明天约她出来，我真的想要见她一面。我说道。 第二天，有光约了孙檬，我和有光提前去了花店，我本来是想买一束玫瑰，但后来想想，还是搬了一盆仙人掌。 到了孙檬学校，约好了在舞社见面，结果孙檬零时外出汇演，一早就去了另一个城市。简讯上孙檬跟有光道歉，说回来之后一定当面请罪。 走的时候，我跟有光讲，仙人掌他自己留着吧，也不要告诉孙檬，我来过。 回来的长途汽车上，略过高架桥，穿过长江，清明时节，四野的丘陵上开满鲜花，绿树成荫。我准备了很多话要和孙檬讲，我想到了一见面可能也是相顾无言，可能也是滔滔不绝，可是我没有机会。我携带着所有的故事，略过高架，穿过长江，经过开满鲜花的丘陵，隔着车窗，感受花的芬芳。 我的故事，我所有的故事里，有阳光，有盛夏，我是这样热烈一转身，望见你清澈的脸庞。你站在明朗的天空下，对我微微一笑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沉沦了，沉沦在你的青涩和稚嫩的眸子里。你的气息弥漫了那年的整个夏季，我不管那蝉鸣也好，麦田也罢。欢花盛放在我眼前，我从晨追到夜奔，无论如何都在追不上你温柔的步伐。 “天暗下来，你就是光”。 我的故事结尾是:我是这样回忆你，而你都如何回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