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

月下 夜，秋风萧瑟。 他是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他对面的那个少年，是他的骨肉。 他们在这里已经站了有十多分钟。中年男人一直觉得儿子还是童年时那么乖巧可爱，言听计从，看到他们之间出现成年人的对峙，鼻腔中的某个缝隙不觉有些酸涩；少年一直觉得父亲还是童年时那么和蔼可亲，百依百顺，看到他冷眼与自己对峙，衣摆吹进的寒风，让他忍不住咬紧嘴唇。 他们就这样对峙着。 突然，中年男人走上前狠狠甩了少年一个耳光，冷冷地说，该说的我都说了，剩下的看你自己了。 少年依然笔直地站着，迅速回答说，我自己都明白。或许是衣摆处的风，他的声音有些别扭。 两个人一起迈开步子，由面对面，变为背对背。 少年依然咬紧嘴唇，却担心父亲肥胖的身体会被满地狰狞的枯草绊倒。父亲不常来这里。觉得走了够远了，少年下意识地回了一下头，正看到风吹起中年男人额前的发。他惊得说不出话，他不记得何时父亲的发已经被月光洗的如此银亮。他猛然想到有人说过，父母之所以在有了孩子后衰老的如此迅速，是因为他们把自己最好的骨血留给了子女。 时间之风不仅将他抹成了一个飘逸的少年，更抹去了父母脸上的青春。 少年在心里轻轻喊了一声，爸。心里突然间就变得柔软起来。少年笑笑，幸亏父亲还没有老得那么彻底，他的力气还是那么大。他不是坏孩子，他只是有一些少年的倔强以及一些没有理由的自尊心。 少年抬头看了看月亮，也看见了月亮投在刘海儿上的银白。 少年的眼底，月光如水。 中年男人本想就这么潇洒地走开，他觉得自己刚刚多帅啊。但他还是忍不住想看看儿子的脸有没有肿。他知道儿子倔强，他感觉儿子应该不会回头。于是他偷偷瞅了儿子一眼。 他的心里顿时翻涌起来，他看见了儿子被风吹起的衣袂。仿佛昨天还坐在自己脚边玩泥巴的儿子，已经长成如此挺拔的少年。在遍地飞舞的月光中，儿子已经比自己高了。 中年男人想起了从前，想起了第一次儿子啼哭，想起了第一次儿子被自己抱，想起了第一次儿子颤巍巍地站起来，想起了第一次儿子会背给他听的唐诗，更多地，是想起儿子那第一声爸爸。奶声奶气的，模糊得几乎分辨不出，但足以让他热泪盈眶。 中年男人的心一下子化了，像水样流淌着。 儿子已经长大了啊，他已经比自己高了，他已经可以在人群中为他们夫妻俩挤出前行的路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陪儿子多久，但是他知道，自己的血会永远在儿子身上流淌着。 他不是个蛮横独断的父亲，他只是想在还能帮到儿子的时候，用他的经验帮帮儿子，即便是一丁点儿，至少也可以让儿子不走这么多弯路，不会像自己一样，不惑之年却没有什么成就。 中年男人抬头看了看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