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格拉底论虔敬

苏格拉底论虔敬 苏格拉底:游叙弗伦,你是否自以为关于神的意旨和敬神与慢神的知识正确到,事实如你所口述,竟然胆敢告你父杀人,不怕自己做了慢神的事? 游叙弗伦:那我便成了无用的人,苏格拉底,对所有这类事若无正确的知识,游叙弗伦便无以异于众人了。 …… 苏:那么请告诉我,你说虔敬是甚么,亵慢是什么。 游:我所虔敬就是做我方才所说的事;凡有罪,或杀人,或盗窃神器,或做其他坏事,不论是父母或任何人,都要告发,否则便是亵慢。 …… 苏:朋友,方才我请教虔敬是什么,你还没有充分指教我,只告诉我你现在讼父杀人的事是虔敬的。 游:我说得对,苏格拉底。 苏:也许对。但是,游叙弗伦,你还可以说许多其他的事是虔敬的。 游:可不是。 苏:请注意,我不是要求你从许多实例中指出一件两件虔敬的事,而是虔敬的本质,一切虔敬的事之所以为虔敬的特性本身。你曾说过,所有虔敬的事之所以为虔敬,亵慢的事之所以为亵慢,都是由于它们有一个共同的概念。你记得吗? 游:记得。 苏:那么请指教我,这个概念是什么? …… 游:神之所喜者是虔敬,所不喜者是不虔敬。 …… 苏:来,检查此刻的话。凡人与物神所喜者是虔敬,神所恶者是亵慢。虔敬与亵慢非但不同,而且最相反。难道不然? 游:确是如此。 苏:这显得对吧? 游:我想是对的,苏格拉底。 苏:游叙弗伦,不是据说,神与神回意见分歧,交恶相争吗? 游:据说如此。 …… 苏:案你的话,不同的神对于是与非、善与恶,贵与贱,有不同的意见。他们如果对这些事没有意见分歧,便不至于彼此相争。是吗? 游:你说得对。 苏:那么,神皆好其所谓是者、善者、贵者,而恶其相反者。 游:当然。 苏:据你说,同一事物,此神以为是,彼神以为非;因为他们对这些事物有意见分歧,彼此才相争交战。岂不是这样吗? 游:是这样。 苏:那么,似乎同一事物为神所恶,亦为神所好,对神又可好又可恶。 游:似乎如此。 苏:案这么说,游叙弗伦,同一事物有虔敬有亵慢。 游:我想是如此。 苏:可敬的朋友,你并没有答复我的问题。我不是问,什么是同时又虔敬又亵慢……游:…… …… 苏:现在我们来修改界说,可否说:神一致所恶者是亵慢,一致所好者是虔敬,有好有恶者都不是或两是。现在你接受关于虔敬与亵慢的这个界说吗? 游:有什么障碍不能接受?苏格拉底? 苏:在我没有障碍,游叙弗伦,你可要自己想想,采用这个界说是否最易于指教我你所应允的? 游:好了,我承认神一致所好者是虔敬,反过来,神一致所恶者是亵慢。 苏:游叙弗伦,我们要不要再考察这句话是否对…… 游:必须考察,可是我想此刻说的对。 苏:对不对,我们就会晓得更清楚。现在只考虑这一点:虔敬是否因其为虔敬而见喜于神,或者因其见喜于神而为虔敬? 游:……? …… 苏:请告诉我,被携者是否因有携之者而为被携者,或是别因他故? 游:不因他故,乃因被携之故。 …… 苏:那么,关于虔敬,我们怎么说,游叙弗伦?案你的话,虔敬不是神一致所喜的事物吗?游:是的。 苏:因其为虔敬,或因其为其他缘故? 游:不因其他缘故,因此缘故。 苏:因其为虔敬而为神所喜,不因其为神所喜而为虔敬。 游:似乎如此。 苏:可是神所喜者却因见喜于神而为神所喜者。 游:可不是? 苏:那么,游叙弗伦,据你说,神之所喜不是虔敬,虔敬不是神之所喜,二者彼此各不相等。游:为什么,苏格拉底? 苏:因为我们同意,虔敬因其为虔敬而为神所喜,不因其为神所喜而为虔敬,是否如此?游:我们曾同意是如此。 …… 苏:但是,可爱的游叙弗伦,虔敬若与神所喜者相等,那么,虔敬若因其虔敬而为神所喜,神所喜者必也因其为神所喜而见喜于神;神所喜者若因其见喜于神而成神所喜者,虔敬必也因其见喜于神而成虔敬。现在你看,情形恰是相反,虔敬和神所喜者完全是两回事。因为,一个因其见喜而成所喜,一个因其是所喜而乃见喜。所以,游叙弗伦,问你虔敬是什么,你似乎不愿给我指明虔敬的本质,只举其所遇的一事:为神所喜欢;至于虔敬究竟是什么,你还没有说到。你如有兴,不要对我隐瞒,请再从头讲起,虔敬是什么。 游:但是,苏格拉底,我不知道怎样对你说明我所想的,我们提出的话总是会旋转,游移不守其本位。 …… 苏:我觉得你已倦勤了,我与你联步并进,使你知道如何指教我关于虔敬的问题,不至于中 途而废。请注意,你是否以为凡虔敬必然都是正当的? 游:我是这样想。 …… 苏:虔敬若是正当的一部分,显然我们必须求出它是正当的哪一部分。…… 游:据我看,苏格拉底,正当的事之事神的部分是虔敬,其余部分是对人的。 苏:……我不了解你所谓“事”是什么意思。我想你不会把事神和服事其他并为一谈。游:完全对 …… 苏:虔敬既然是事神之术,是否有益于神,使神处境更好。当你行一敬神的事,你是否自认为使某位神的处境更好? 游:不,籍着帝士(宙斯)的名义说。 …… 苏:好了,对神的何种服事是虔敬? 游:是奴仆对主人的那种服事,苏格拉底。 苏:我懂得,似乎是指对神的伺应。 游:正是了。 …… 游:在祈祷与献祭中,知道说些做些神所喜者,这就是虔敬,就能公私并保,卫国卫家;与此相反就是慢神,一切都要覆亡。 苏:……你说虔敬是什么?你不是说虔敬是祭与祈的知识吗? 游:是的。 苏:祭是送礼给神,祈是有所乞于神? 游:丝毫不差,苏格拉底。 …… 苏:乞的正道是否乞己之所需? 游:此外还有什么正道? 苏:同样,与的正道也是应受者之所需?以其所不需的与受者是无谓的。 游:你说的对,苏格拉底。 苏:那么,游叙弗伦,虔敬成了神与人互相交易的技术? 游:是交易的技术,…… 苏:请告诉我,神何所得益于我们的礼物? 游:苏格拉底,你想神能从所受于我们的礼物得到好处吗? 苏:我们送礼物到底于神何干? 游:除崇敬、赞美,如我以前所说,感恩,此外还有什么? 苏:那么,游叙弗伦,虔敬是对神感恩怀德,于神无利,亦无可取? 游:我想这是最可贵的。 苏:那么,虔敬似乎又是神所视为珍贵者。 游:最确。 …… 苏:你不觉得我们的话又绕到原处?你可记得,前一刻我们宣称,虔敬和神所喜者彼此互异,不是一回事;你不记得吗? 游:我记得。 …… 苏:我们必须从头研究虔敬是什么。学到之前,我不肯罢休。不要藐视我,现在请你费尽心 机说出真理。…… 游:且待来日罢,我此刻匆遽有所趋,就要离开了。 苏:怎么一回事,朋友?你就这样丢开我,飘然而去了?……你走了,我的希望全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