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手语的音系学研究

© 1994-2010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 All rights reserved. http://www.cnki.net 中国手语的音系学研究 张吉生 3 　(华东师范大学外语学院 ,上海 ,200241) 赵蓓蓓 　(上海东方国际手语教育学校培训部 ,上海 ,200050) 摘要　　文章运用音系学音位理论和特征赋值理论对中国手语的构词要素进行了音系学的 分析。文章认为 :中国手语的构词要素是由无意义的特征构成的 ,要素即“音位”。如其它 人类语言一样 ,中国手语的音义关系既有任意性 ,又有相似性。文章认为 ,根据特征赋值理 论 ,中国手语中的“书空”缺乏音系理据 ,因此从音系学讲没有充分的语言学资格。对中国 手语的音系学分析能帮助我们更好地解读手语 (包括各地方手语) 是否具有自然语言的基 本属性 ,即音义之间的双层性和任意性。 关键词　中国手语　音位　特征赋值　任意性　相似性 分类号　G762 1 　引言 手语是指一些聋人群体约定俗成的用手势、动作、 情和空间位置来表达意思进行交际的自然语言。虽 然我国对中国手语进行语言学的研究时间不长 ,但已 有不少学者在这一领域做了不少探索 ,取得了一定的 成就。如蔡浩中从语言的基本职能、社会交际功用、思 维工具、语言特点的本质、符号系统性、可译性等方面 论述了中国“聋人手势语”的语言资格[1 ] ;李尚生[2 ] , 郑璇[3 ]等对中国手语的语言学特征和独立语言资格 也作了相关的论述 ;吴玲[4 ] ,张磊和哈平安[5 ] ,顾定 倩、宋晓华和于缘缘[6 ] ,刘润楠、杨松[7 ] 等研究分析了 中国手语的语法和构词规则 ;龚群虎在当代语言学框 架下 ,运用美国手语语言学研究的理论和方法阐述了 中国手语的语言学宏观研究[8 ,9 ] ;邓慧兰根据句法结 构理论 ,以香港手语为语料 ,分析了手语语言学与语言 习得研究的关系[10] ;衣玉敏的博士论文《上海手语的 语音调查》是国内对自然手语纯语言学研究的最 新成果[11] 。但国内对中国手语 (包括其它方言手语) 的语言学研究还远没有较完整的体系和系统理论 ,尤 其对中国手语音系结构的研究尚是空白。 手语的音系研究不同于手语的语音研究。手语的 语音研究是描述性的 ,主要说明哪些手语符号代表或 充当哪些语音符号。而手语的音系研究是解释性的 , 主要说明手语符号与符号之间的关系 ,不同符号组合 的规律 ,即为什么有些符号只能这样组合 ,不能那样组 合。以抽象化形式研究手语符号的结构体系和结构规 则就是手语的音系学研究。根据音系学理论[12 - 14] , 人类语言的最基础结构是音系结构 ,即语言的原始表 达形式是语音 ,语言的声音与表义之间既有相似性 (逻 辑性) 又有任意性 ,最小有区别意义的独立单位是音 位 ,任何语言用来表义的音位是有限的 ,音位的不同组 合可以表达无限的意义 ,语言的声音系统 (包括语音的 变化、音位的排列与组合) 是有规则的 ,决定一种语言 音位表义时的排列与组合的规则主要由区别不同音位 的区别性特征决定的。因此 ,运用音系学理论来分析 中国手语 ,就是通过分析和确立中国手语构成表义单 位的“音位”是什么 ,区别不同音位的区别性特征是如 何表示的 ,来阐述中国手语作为自然语言的音义相似 性和任意性的音系理据。运用音系学理论来分析中国 手语 ,就是在普通语言学的框架内研究中国手语 ,因为 音系学的基本原理是跨语言的 ,是人类所有语言所共 同遵循的 ,人类所有语言都有 CV 音节结构 (即一个音 节由一个辅音加一个元音构成 ,如ΠpaΠ和ΠmaΠ等) 。 象有声语言一样 ,中国手语与其他任何国家的手 语一样 ,有一些共同的音系机制 ,如手语的语素也有音 位构成 ,音位的组合也有音节结构 ,等等。世界上对手 语音系学研究最早的国家是美国。如 1976 年 Friedman 在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做的博士论文就是《无声 语言的音系 :美国手语的音系结构》[15] 。在以后的 30 多年时间里 ,美国许多音系学家对美国手语音系进行 了全面、系统的分析 ,建立了系统的手语音系理论。但 迄今为止 ,我国国内尚无对中国手语进行音系学研究。 本文旨在运用音系学的音位理论[12 ,13] 和特征赋值理 论[14] ,通过举例分析中国手语的构词要素 ,从音系角 度阐述中国手语是否具有自然语言的基本属性。3 张吉生 ,博士 ,教授 ,研究方向 :音系学。E - mail :jszhang @english. ecnu. edu. cn。 《中国特殊教育》2010 年第 8 期 (总第 122 期) Chinese Journal of Special Education (Monthly) 8th Issue , 2010 (Serial No. 122) © 1994-2010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 All rights reserved. http://www.cnki.net 2 　中国手语的双层性与任意性 人类自然语言的一个重要特征是音义结合的双 层性 (duality) 和任意性 (arbitrariness) ,即无意义的音位 可以组合无限有意义的词和语句 ,音义之间的关系是 任意的。传统观点认为 ,“手语是以手形为物质载体 , 形式与意义之间是非任意的关系”[16] 。传统观点主要 是把词素作为语言的最小独立单位来分析 ,其基本理 由是认为手语与有声语言是完全不同的表达形式。本 文认为 ,“表达形式”只是不同的“文字”,其“语言”的结 构原理应该是相通的。手语的最小独立单位也是“音 位”。手语作为自然语具有与有声语言一样的语言属 性和语言机制 ,包括语言的双层性和任意性。因此 ,分 析论证中国手语音系结构 ,并且建立中国手语音系理 论体系 ,是明确中国手语是否具有自然语言所具有的 语言双层性和任意性的唯一方法。 手语的双层性表现为一个有意义单位 (手势) ——— 词或词素可以由无意义的成分要素组成 ,如中国手语 中的“翻译”、“错误”、“相同”、“仍然”和“随便”分别由 一手食、中指所处的不同位置和不同运动方向或方式 表示 ,如图 (1) 所示 : 3 图 1 　中国手语“翻译”、“错误”、“相同”、“仍然”、“随便”的图示 3 3 　　在图 (1) 五个不同独立表义单位 (词) 的构成中都 有“食中指分开”的构词要素。此时的“食中指分开”只 是一个符号 ,没有意义。“食中指分开”这一符号与不 同“位置”,不同运动“方向”或“方式”结合表达不同词 义。犹如有声语言中的一个元音音位与不同辅音结合 可以表达不同词义一样。同样 ,此处的“位置”和“方 向”也没有固定意义 ,只有当它与不同的手形结合时才 产生意义。图 1a 和 1b 都是“一手食、中指分开并直 立 ,由掌心朝外翻转为掌心朝内”。它们的区别意义由 “位置”决定 :这一手形和动作发生在唇部表示“翻译”, 发生在额部表示“错误”。也就是说 ,图 1a 和 2b 是音 系学概念中的最小配对 (minimal pair) ,由“唇部”和“额 部”区别词义 ,因此 ,“唇部”和“额部”相当于两个有区 别意义的音位。同样 ,图 1c 和 1d 都是“一手食、中指 分开 ,掌心朝下横伸 ,前后划动两下”。它们的区别意 义分别由动作发生在“胸前”或“右肩”两个不同位置决 定。因此 ,从音系学讲 ,图 1c 和 1d 也是最小配对。图 1e 是“一手食中指分开 ,掌心朝内横伸 ,在胸前上下点 动几下”。图 1e 和 1c 或 1d 都不构成最小配对 ,因为它 们之间分别只少有两处不同 :一是掌心朝向不同 ;二是 动作方式不同 (“随便”是“在胸前上下点动几下”) 。 上述分析说明 ,中国手语表示“翻译”、“错误”、“相 同”、“仍然”和“随便”的词汇分别由其中“食中指分 开”、“直立”、“横伸”、“掌心朝内”、“掌心朝下”、“掌心 朝外”、“唇部”、“额部”、“胸部”、“右肩”、“翻转”、“前后 移动”和“上下点动”等要素构成。这些要素是无意义 的 ,与表达的词义没有固定的联系。它们中其中一些 要素的不同组合 ,或与其它要素的组合可以构成其它 许多不同的词汇 ,如 :“变化”中的“变”和“修理”中的 “修”都包含“食中指分开”的要素 (见图 (2) ) 。 图 2 　中国手语“变化”、“修理”的图示3 本文使用的所有中国手语图形都根据《中国手语》[17 ] 。图 (1)中 ,“翻译”: 一手食、中指分开并直立 ,掌心朝外先贴于嘴部 ,再翻转为掌 心朝内 ;“错误”:一手食、中指分开并直立 ,在额前由掌心向外翻转为掌心向内 ;“相同”:一手食、中指分开 ,掌心朝下横伸 ,左右平行移动两下 ; “仍然”:一手食、中指分开 ,掌心朝下横伸从肩部前后划动两下 ;“随便”:一手食、中指横伸 ,掌心朝内 ,在胸前上下点动几下。3 3 根据普通语言学的分析原理 ,语料的选择可以是任意的。此处选择“翻译”、“错误”等只是为了表明构成这些词具有许多相同的“音 位”,但要是只有一个“音位”不同 ,就构成最小配对 ,区别词义。当然可以选择任何不同的词作对比分析 ,不同的只是其它词可能采用了更多不 同音位来区别词义。文中所选的其他例词都是同一目的。 ·72·中国手语的音系学研究Π张吉生 　赵蓓蓓 © 1994-2010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 All rights reserved. http://www.cnki.net 　　图 2b“修理”的第 (一) 个动作 (修) 涉及另一个要 素“指尖朝前”,即“直伸”,区别于“横伸”。同样是“食 中指”,“分开”还是“并拢”是不同的构词要素。中国手 语有不少词义由食中指并拢表示 ,如表示颜色的“红”、 “黄”和“黑”,见图 3 : 3 图 3 　中国手语“红”、“黄”、“黑”的图示 还有“变化”的“化”(如图 2a 中的 (二) 所示) 也由 食中指并拢直立表示。尽管此处的“食中指并拢 ( )”代表汉语声母“h”,但用“ ”表示“h”也是任意 的 ,因为食中指并拢通过不同的位置和动作还可以表 示其它许多不同词义。如“常常”,“好像”的“象”,“聋 人”的“聋”等都包含“食中指并拢”的要素 ,见图 4 : 3 3 图 4 　中国手语“常常”、“好像”、“聋人”的图示 “常常”和“好像”的“像”的主要区别是食中指并拢 所触碰的位置和方式的不同。这里涉及另外两个区别 性部位 :“头部”和“脸颊”。“头部”和“脸颊”作为构词 要素同样没有固定意义。 虽然 ,上述词义表达中“食中指分开 ( )”与“食中 指并拢 ( )”没有直接构成最小配对产生区别性意 义 ,但这是中国手语中十分常用的两个构词要素。此 外 ,与食、中指有关的另一手形是“食中指相叠 ( )”。 如“幸福”、“欣赏”和“希望”,见图 5 : 3 3 3 “幸福”和“欣赏”的主要区别是食中指相叠转圈的 位置 ,前者是“胸前”,后者是“眼前右侧”。而图 5c 的 “希望”和图 4a 的“常常”具有相同的位置要素 ,它们的 区别是 :前者是食中指并拢向太阳穴处碰两下 ,后者是 食中指相叠从太阳穴处向外移动。 图 5 　中国手语“幸福”、“欣赏”、“希望”的图示 通过上述举例说明 ,中国手语中的一些词义也是 由一些无意义的要素组合构成的。这些要素除了上述 提到的“食中指分开”、“食中指并拢”、“食中指相叠”、 “直立”、“横伸”、“直伸”、“掌心朝内”、“掌心朝下”、“掌 心朝外”、“前后移动”、“上下点动”、“头部”、“额部”、 “眼前”、“脸颊”、“唇部”、“右肩”、“胸部”、“翻转”、“转 圈”等以外 ,还有许多其它要素。如手指有“一指”到 “五指”的区别 ;手掌有“平伸”和“弓形”之分 ;运动有 “向上”、“向下”、“向左”、“向右”、“向内”、“向外”等区 别 ;等等。所有这些构词要素都没有固定意义 ,只有当 这些无意义的要素组合在一起才表达不同的词义。这 种无意义的要素组合表义的现象恰恰反映了手语作为 自然语言所具有的双层性和任意性。 3 　中国手语的相似性 当然 ,中国手语同其他国家的手语一样 ,相当一些 词汇的构成 ,手势与词义之间有一定逻辑关系 ,如表达 数字“一”、“二”、“三”、“四”、“五”通常以相应的手指数 表示 ,几乎没有例外。这种逻辑关系反映了语言的相 似性 ( Iconicity) ,这是非任意的。当我们说任意性是人 类语言的自然属性时 ,我们并没有也不能排除语言的 相似性。人类所有语言都有一定程度的相似性 ,如任 何有声语言都有的拟声词就是相似性的反映。许多跨 语言语料证明 ,表达远近的指示代词与元音的响度有 逻辑关系 ,往往开口度小的高元音 (响度小) 表示近 ,开 口度大的低元音 (响度大) 表示远。如“这”和“那”,英 语是“this”和“that”,德语是“hier”和“da”,法语是“ici”和 “à”,汉语是“zhè”和“nà”,等等 ,这些都是语言中的相 似性。有声语言中的这种相似性很多 ,手语更是如此。 中国手语与其他国家手语一样 ,其中相当一些词义与 构词要素具有很强的相似性。如中国手语中双手拇、 食指搭成“∏”形 ,置于胸部 ,表示“心”,这个“∏”手形 要素是有意义的 ,可以构成与“心”有关的不同词汇 ,如3 “红”:一手食、中指并拢 ,触摸嘴唇 ;“黄”:一手食、中指并拢 ,触摸脸颊 ;“黑”:一手食、中指并拢 ,触摸头发。3 3 “常常”:一手食、中指直立并拢 ,掌心向外 ,向太阳穴处碰两下 ;“好像 (二)”:一手食、中指直立 ,掌心向外 ,向脸颊部碰一下 ;“聋人 (一)”:一手食、中指并拢直立 ,贴于耳部 ,表示耳朵被封住了。但表示耳聋用两指 (而不是三指或四指)并拢是任意的。3 3 3 “幸福”:一手食、中指相叠 ,并贴于胸部绕一圈 ;“欣赏”:一手食、中指相叠 ,置于眼前并微转 ;眼睛注视右手的动作 ,同时面带微笑 ; “希望”:一手食、中指相叠 ,先置于太阳穴处 ,然后向外移动。 ·82· 《中国特殊教育》2010 年第 8 期 (总第 122 期) © 1994-2010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 All rights reserved. http://www.cnki.net “放心”、“担心”、“关心”等 ,见图 6 : 3 图 6 　中国手语“放心”、“担心”、“关心”的图示 如果要素就是“音位”,那么中国手语中凡用 ? 手 形要素构成的词义 ,其音义之间具有极大的相似性。 在中国手语的构词中 ,类似的相似性很多。但语言中 的相似性并不能否定语言的自然性。有人认为 ,相似 性是语言早期状态的主要特征 ,任意性是随着语言的 系统性日趋成熟而慢慢增强的[18] 。 在手语语言学研究中 ,“要素”是手语的最小语言 单位。如果把这些有意义、无意义的要素看作是一个 “音位”,那么区别不同音位的便是音系特征。音系学 认为 ,语言的最小单位是特征 ,音位是由区别性特征组 成并决定的。如ΠpΠ和ΠbΠ两个不同音位都赋有相同的 [ + 唇音 ] 、[ - 延续 ] 、[ - 响音 ]等特征 ,但区别这两个 音位的是[ + 浊音 ]这一区别性特征。中国手语的每个 构词要素“音位”也都可分解成若干区别性特征。如 “食中指分开 ( )”这一音位有三个特征组成 : [食指 ] 、 [中指 ] 、[分开 ] ;“食中指并拢 ( ) )”这一音位有 [并 拢]特征 ,而无 [分开 ]特征。同样是“食中指分开”或 “食中指并拢”,掌心朝内还是掌心朝下 ,横伸还是直立 涉及其它的要素 ,需要以其它的特征加以界定。3 3 这 一音位由[拇指 ] 、[食指 ] 、[分开 ] 、[双手 ] 、[对碰 ]等特 征组成。根据特征赋值理论 ,最小有区别意义的是区 别性特征 ,手语也是一样。无论是有意义还是无意义 的那些构词要素 ,它们都是由特征组成的 ,而构成一切 要素的所有特征都是无意义的。 4 　中国手语音位的特征赋值 如果手语的构词要素是“音位”,那么 ,手语“音位” 包括手势位置音位、手势形状音位、运动方式音位等。 位置音位有[头 ] 、[额 ] 、[眼 ] 、[脸 ] 、[耳 ] 、[鼻 ] 、[唇 ] 、 [颌 ] 、[颈 ] 、[肩 ] 、[胸 ] 、[臂 ] 、[腰 ]等。的确这些手势 位置在中国手语构词中有区别意义 ,如图 1a 的“翻译” 和图 1b 的“错误”;图 3a 的“红”,图 3b 的“黄”和图 3c 的“黑”;图 5a 的“幸福”和图 5b 的“欣赏”等等。由于 手语中一个手势位置通常只有一个音位 ,因此这些音 位只需一个特征表示 ,或这些音位只有一个特征赋值 , 即特征与音位同形。如[头 ]既是特征 ,又是音位。这 种特征与音位同形的现象是世界各国手语的共同特 点 ,也是手语与有声语言的主要区别之一[19] 。因此 , 有人认为手语音系的底层结构就是特征 ,音位只是特 征的“表达”形式[20] 。根据特征赋值理论[14] ,有些特 征具有偶值性 ,有些具有独值性。如两个要素具有相 反的值 ,一般赋予一个特征的正负值。如“动态”和“静 态”,[ - 动态 ]就是 [ + 静态 ] 。根据特征与音位的关 系 ,表达中国手语构词要素的多数特征都是独值的 ,因 为对某一特征正值的否定 ,并不意味着一个相反值。 如对[ + 头部 ]的否定没有对立的部位。 中国手语构词要素的主要形式是手势 ,决定不同 手势的特征包括手指特征、手形特征和方向特征。手 指特征涉及手势表义时伸出的不同手指。中国手语的 许多词义是采用不同手指来区别意义的 ,如“爸爸”与 “妈妈”由拇指和食指来区别 ;“哥哥”与“弟弟”、“姐姐” 与“妹妹”分别都由中指和小指来区别 (参见《中国手 语》) [17] 。五个手指可分别赋予 [食指 ] 、[中指 ] 、[ 小 指 ] 、[无名 ] 、[拇指 ]五个特征。手形特征表示伸出的 手指或手掌的形状 ,包括[横伸 ] 、[直伸 ] 、[横立 ] 、[直 立 ] 、[平掌 ] 、[弓形 ] 、[并拢 ] 、[分开 ] 、[相叠 ]等。方向 特征指手掌或手指伸出的静态方向 ,包括[掌内 ] 、[掌 外 ] 、[掌下 ] 、[掌上 ]等特征。决定构词要素的另一类 特征是移动。移动特征包括[向上 ] 、[向下 ] 、[上下 ] 、 [向内 ] 、[向外 ] 、[向左 ] 、[向右 ] 、[左右 ] 、[向前 ] 、[向 后] 、[前后 ] 、[触摸 ] 、[翻转 ] 、[转圈 ] 、[转动 ] 、[弧形 ] 等。根据手语的特征赋值 ,中国手语的任何一个语素 (如有声语言的语素一样) 都可以表示为一束特征值的 集合。如中国手语“相同”、“仍然”和“随便”的音系区 别性特征赋值可表示如图 7 : 图 7 　中国手语“相同”、“仍然”、“随便”的特征赋值3 “放心”:双手拇、食指搭成心型 ,置于胸部 ,然后向下移动 ,表示将提起的心放下了之意 ;“担心”:双手拇、食指搭成心型 ,置于胸部 ,并向 上一提 ,表示提心吊胆 ;“关心”:双手拇、食指搭成心型 ,先置于胸前 ,再向前移动。3 3 特征是最小单位 ,但并非独立单位 ,必须由不同特征组合在一起构成一个音位。音位是最小独立单位。 ·92·中国手语的音系学研究Π张吉生 　赵蓓蓓 © 1994-2010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 All rights reserved. http://www.cnki.net 在图 7 中 ,加号“+ ”表示“有”,减号“ - ”表示“无”。图 7 说明 ,一束由 [食指 ] 、[中指 ] 、[横伸 ] 、[掌下 ] 、[分 开] 、[胸 ] 、[前后 (移动) ]组成的特征集合表示“相同” 的意义 ,它与“仍然”的唯一区别是特征[胸 ]和[肩 ]的 不同 ,就如汉语[pa ]“爸”和[pha ]“怕”音系结构 的唯一区别是[ + 送气 ]的不同 ,其它特征都一样。由 于手语中的特征多数都是独值 ,因此一个最小配对往 往有一对特征的赋值不同 ,如“相同”与“仍然”区别于 [肩 ]和[胸 ]这一对特征的不同赋值。而“相同”与“随 便”分别有 ( [掌内 ]和[掌下 ] 、[上下 ]和[前后 ]) 两对特 征的赋值不同 (见图 7) 。因此 ,“随便”与“相同”不构 成最小配对。中国手语的所有词汇都可以用特征值来 说明它们之间的区别意义 ,所不同的只是涉及的特征 不同。用抽象的特征值来表示词义的区别性是语言的 音系分析的主要手段。音系结构是语言的最基本形 式 ,因为语言的最初形式是音的结构 ,手语也是如此。 中国手语还有非手势的要素 ,例如 :点头 (表示“是”, “行”,“同意”) 、摇头 (表示“非”,“不是”,“不”) ,还有脸 部表情等。在音系学研究中 ,所有这些要素都可以被 抽象化 ,通过特征形式来表述。如果中国手语的手势 构词要素是音位 ,那么上述非手势的要素就是语调。 如疑问句的表情不同与肯定句的表情 ,犹如有声语言 的不同语调。手语语调也可通过自主音段的音系特征 进行分析。 5 　中国手语中的书空 中国手语有一种十分特殊的构词方式 :书空。所 谓“书空”就是用手指在空中书写某个汉字来表达与汉 字一致的词义。如 :“文化”的“文”,“之间”的“之”(见 图 8) 。 图 8 　中国手语“文化”、“之间”的图示 由于“书空”书写的是汉字 ,因此它要求交际双方 必须有汉字的知识背景。再则 ,“书空”是用手指在空 中书写汉字 ,其意义由书写的汉字决定 ,与手形无关。 因此 ,中国手语中的“书空”既不属于语言的任意性 ,也 不属于语言的相似性。相似性是由语言使用者在生活 实践中 ,根据自身对客观世界的认知而产生的联想。 显然 ,“书空”并非是人们对客观世界认知的产物 ,“书 空”建立在人的知识 ,与认知无关 ,因此它不具有相似 性的特征。中国手语中的所有不同意义的“书空”只涉 及一个手形[食指直立 ,掌心朝外 ] ,一般都在同一个位 置“书写”。从音系学角度看 ,“书空”的区别意义不是 由不同的“音位”(即构词要素) 决定 ,因此“书空”的构 成缺乏音系理据。事实上 ,“书空”是人为设计出来的 , 不是自然手语的产物。因此 ,中国手语中的“书空”缺 乏音系要素的语言学资格。尽管 ,中国手语的其它许 多词素或单词的手形都是经过化整理 ,但这种规 范化整理的只是“文字”形式 ,其语言的基本属性不变。 而“书空”则是例外。“书空”作为一种表义方式 ,在中 国手语中的数量不多 ,因此它并不影响中国手语主体 结构的语言学资格。 6 　结束语 综上所述 ,中国手语主体的基本结构与其它自然 语言一样 ,其最小构词单位的要素 ,也是由区别性特征 组成 ,特征是无意义的。而正是这些无意义的特征决 定了中国手语不同词汇最小配对的区别意义。用音系 学的方法 ,分析中国手语的音系结构 ,能使我们更好地 了解手语的语言学资格。音系学分析对“书空”提出的 质疑能帮助我们思考对中国手语进行规范化的方向及 其语言学理据。当然 ,对中国手语的音系学研究 ,还必 须进行大量的语料收集和分析。对中国手语的音系学 分析不只是探讨中国手语是否具有自然语言所具有语 言属性 ,更重要的是探索对所有中国自然手语的语言 学研究的不同方法与视角 ,更科学地阐述和揭示中国 自然手语 (包括各地区手语) 作为自然语言的语言结 构、语言规则及其基本原理。为了更好地实践这一目 的 ,中国手语的音系学研究应该包括以下内容 : (1) 确定中国手语中的全部区别性特征 ; (2) 中国手语区别性特征的分类及其相互关系 ; (3) 中国手语底层特征与表层手势的关系及其规 则 ; (4) 中国手语构词中特征与特征之间的关系规则 , 即“音位”序列限制规则 ; (5) 中国手语的手误音系规则 ; (6) 中国手语音节结构 ; (7) 中国手语的韵律结构 ; (8) 中国手语与汉语之间的音系关系。 对中国手语 ,尤其是中国自然手语的音系学研究 是一项十分复杂、十分系统的理论语言学基础研究。 我们相信 ,对中国手语(包括各地区手语)音系学的研究 不仅能极大地提升我国手语语言学研究的理论水平 , 完善我国手语语言学研究的理论体系 ,同样也能提升 和丰富我国理论语言学研究的学术水平和理论体系。 参考文献 1 　 蔡浩中. 聋人手势语的语言资格. 见 : 傅逸亭 , 梅 次开. 聋人手语概论. 上海 :学林出版社 ,1986. ·03· 《中国特殊教育》2010 年第 8 期 (总第 122 期) © 1994-2010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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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ke any other human language , Chinese sign language is characterized by not only arbi2 trariness but also iconicity in terms of the relations between sound and meaning. Based on the theory of feature specification , the article claims that“shukong”(writing in the air with the index finger) in Chinese sign language is not well phonologically motivated. Therefore ,“shukong”lacks adequate linguistic qualifications for phonology. A phonological analysis of Chinese sign language helps better understand whether Chinese sign language (includ2 ing regional sign languages in China) has the basic properties of a natural language , namely the duality and arbi2 trariness between sound and meaning. Key words 　Chinese sign language 　phonemes 　feature specification 　arbitrariness 　iconicity (责任编校 :杨希洁) ·13·中国手语的音系学研究Π张吉生 　赵蓓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