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的潮音

细细的潮音 A叠:墨香宝岛来 主持 巩天骄(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 “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我在这头,大陆在那头”,这是台湾“乡愁诗人”余光中先生内心的“中国情结”,也是我们解读台湾作家的惯有思维。可抛开这些,细细品味台湾作家的诸多美文,我们会领略到异于乡愁的种种深情哲思、风土人情。既有远远近近的潮音引领人们谛听生活,亦有百年含笑式的生命历程,也不乏黑暗中梦里散发着的美艳光泽。让我们再次出发,读一读来自台海彼岸的鲜活文字,领略不一样的表达吧! 每到月盈之夜,我恍惚总能看见一幢筑在悬崖上的小木屋,正启开它的每一扇窗户,谛听远远近近的潮音。 那是个夏天的中午,太阳晒得每一块石头都能烫人。我一个人撑着伞站在路旁等车。空气凝成一团不动的热气。而渐渐地,一个拉车的人从路的尽头走过来了。我从来没有看过走得这样慢的人。满车的重负使他的腰弯到几乎头脸要着地的程度。当他从我面前经过的时候,我忽然发现有一滴像大雨点似的汗,从他的额际落在地上,然后,又是第二滴。我的心刹那间被抽得很紧。在没有看到那滴汗以前,我是同情他,及至发现了那滴汗,我立刻敬服他了――一个用筋肉和汗水灌溉着大地的人。好几年了,一想起来总觉得心情激动,总好像还能听到那两滴汗水掷落在地上的巨响。 一个雪晴的早晨,我们站在合欢山的顶上,弯弯的涧水全都被积雪淤住。忽然,觉得故国冬天又回来了。一个台籍战士兴奋地跑了过来。 “前两天雪下得好深啊!有一公尺呢!我们走一步就铲一步雪。” 我俯身拾了一团雪,在那一盈握的莹白中,无数的往事闪烁,像雪粒中不定的阳光。 “我们在堆雪人呢。”那战士继续说,“还可以用来打雪仗呢!” 我望着他,却说不出一句话。也许只在一个地方看见一次雪景的人是比较有福的。万里外的客途中重见到雪,却是一件悲惨的事。我抬起头来,千峰壁直,松树在雪中固执地绿着。 到达麻疯病院的那个黄昏已经是非常疲倦了。走上石梯,简单的教堂便在夕晖中独立着。长廊上有几个年老的病人并坐,看见我们便一起都站了起来,久病的脸上闪亮着诚恳的笑容。 “平安。”他们的声音在平静中显出一种欢愉的特质。 “平安。”我们哽咽地回答,从来没有想到这样简单的字能有这样深刻的意义。 那是一则不能忘记的经验,本来是想去安慰人的,怎么也想不到反而被人安慰了。一群在疾病中和鄙视中延喘的人,一群可怜的不幸者,居然靠着信仰能笑出那样勇敢的容颜。至于夕阳中那安静、虔诚、而又完全饶恕的目光,对我们健康人的社会又是怎样一种责难啊! 当这些事,像午夜的潮音来拍打岸石的时候,我的心便激动着。如果我们的血液从来没有流得更快一点,我们的眼睛从来没有燃得更亮一点,我们的灵魂从来没有升华得更高一点,日子将变得怎样灰黯而苍老啊! 赏析: 汗水掷地的巨响、雪中固执地绿着的松树、勇敢的笑容……似乎不相关联的琐细事物散落文中,这诸多不能被湮没的生活细节,却震撼着“我”,叩击着心灵木屋,像午夜的潮音拍打着岸石。文章以心灵为主线,通过作者对自己及周围生活的回顾、细数,讲述着一个个难以忘怀的声音、故事,告诉我们应启开每扇窗,去谛听细细的潮音,激起心中的感情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