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生

易生                                                                                一 浓郁的晨雾还在期待着划开它的第一道阳光，晚秋的空气有些沉甸甸的润。易生被父亲从紊乱的被窝里拽了出来，周边的冷空气一个劲的向他挤来。易生有些不悦，抬头，看见的是父亲怒瞪着他的双眼，他识趣的闭上了嘴。 现在还是凌晨，四周有种迷离的白。父亲挑着空担子，拿着镰刀大步向前迈进，易生跟在后面背着背篓，背篓里放着教科书。两人隔着几步的距离，就这么默默地走着。小路上裹了一层厚厚的泥浆，有些滑，踩上去发出些细微的声响，和着远处隐隐的虫鸣。 母亲病重，家里两亩田地的所得大都付了母亲的药费，他和父亲每天早起，为的就是能在拥挤的菜市场占得一席好位置。 易生和父亲来到地里，麻利的装好了菜，接下来就是走十几里山路到县城。 二 市场上还没有几个人，易生和父亲选了一个靠近路口的位置，把菜拿出来，摆好。天边渐渐亮了起来，市场上的人也开始多了起来。叫卖声，自行车铃声，汽车喇叭声......黎明才刚刚开始。 约摸六点半左右易生就要去县里的学校上课了，易生成绩很差，可是父亲坚持要他读书，对此易生心有埋怨，闹也闹过，最终还是坐到了教室里面。 易生告别了父亲，可是今天他并没有径直到学校上课，而是跑到了近郊的一处垃圾场。之前听同村的人说起过，这儿偶尔可以捡到一些废铁，拿到县里的回收站可以换钱。 易生在成山的垃圾堆里一寸一寸的翻找，凡是铁皮塑料一类的他全都捡起来放在衣兜里，衣兜太小，很快就装不下了，他索性脱了衣服，拿衣服包。 垃圾场很大，来捡垃圾的人也不少，易生为了不和他们起冲突就绕到较远的角落里翻找。日头渐热了起来，易生一上午的努力，只换来了不到四块钱。 三 易生在市场里找到了父亲，市场上的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父亲坐在扁担上，手里拿着两个馒头，这是他们今天中午的午饭。易生接过馒头，趁父亲与别人交谈时把捡垃圾换来的钱悄悄混进了父亲买菜的钱里。 吃完午饭后，父亲就准备挑着担子回去了，下午就是忙碌的农活。易生要回到学校上课，尝到甜头的易生选择去垃圾场，又是一下午的翻找。 晚上回家时，父亲坐在长板凳上，面露喜色，说起今天卖菜的钱不知怎么多了几块。易生的心紧了紧，可是父亲没再说话。 躺在床上，回想起今天的事时，易生有些小紧张，但随即涌来的是一种久违的自豪。 这个晚上易生做了个梦，梦里是好多好多铁块...... 四 就这样连续几天易生都没再去学校，终于事情败露了。父亲的菜钱每天都多那么点，他感到事情有些蹊跷，在一个中午他发现了把钱混进买菜钱里的易生。易生被狠狠地揍了一顿，父亲说：“我不需要你挣的这点钱。你给我滚回去读书！”。 之后易生再也没有去过垃圾场。母亲的病越来越严重，家里过得更紧了。易生不想要读书，不读书他一样可以赚到钱，他渴望钱，渴望母亲的病早日好起来，渴望更好的生活。 五 天色蒙蒙黑，易生跟着王哥一伙人悄悄的潜入了电井，王哥说电线可以卖不少钱。第一次行动很顺利，一大段电线卖了钱，他分到了十几块。这比捡垃圾赚的钱多出了几倍，易生很是高兴。一连几天他们逛遍了县城里所有的电井，好景不长，在一次行动中被人发现了。 王哥几个人撒腿就跑，易生手里还拿着铁剪，手指粗的电线被剪得弯曲，还差一点就要断掉了。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易生手有些发抖，背后升起了阵阵麻意，但他的脑袋里一直在回旋着“还差一点。就差一点了，马上就好，我还有时间逃跑。”。 电井被人们围起来了，刺眼的灯光让易生的眼睛有些微疼，他一手拿着铁剪，一手是被剪断了的电线，他就这么站在人群了，周围人赤裸裸的目光灼烧着他的每一寸肌肤。 六 易生被扭送到了派出所，不久，父亲就冲了进来，看到易生后一阵发狂的捶打。易生觉得疼，但他不敢叫唤出声。 “你看看你儿子干的好事，他要坐牢了！”穿着制服的警察朝父亲吼道。 父亲愣了一下，双手紧紧抓住衣角。“警察同志，我知道这个混小子没有出息，尽干些偷鸡摸狗的事，他母亲也不中用了，家里就全指望着他，你们把他关起来了我们可怎么办啊。”父亲有些慌张，脸上又带有哀求的神色。 “不想坐牢啊，可以啊，交保释费，还得赔偿所有的损失！”警察冷笑道。 “保释费是什么钱啊？” “保释费都不知道？上面规定不想坐牢就要交钱，不然就等着吃牢饭吧！” “那......那要交多少钱啊？” “恩......八千。”警察头也不回的说道。 父亲没再说话，他眼角有些红，几分钟后转过来对着易生又是一顿打。打着打着父亲就哭了出来，易生有些呆滞的看着父亲的眼泪顺着黑枯、龟裂的脸颊流下来。 父亲把家里犁田的老黄牛卖了，又卖了一块地，零零散散的凑了些钱，决定把易生接回去。 交了钱后，警察脸上露出了罕见的微笑：“带回去吧，好好管教一下。” 七 易生跟着父亲往回走，父亲伟岸的背有些驼了，两人又是一言不发的回到了家。回家后父亲并没有打他，甚至连一句责骂都没有。 易生又躺到了熟悉的木板床上，四周很静，偶尔听得到母亲急促的咳嗽声。易生身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在半梦半醒间他想：明天早上又要早起卖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