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中的红盖头（之十三）

森林中的红盖头（之十三） 森林中的红盖头(之十三) 簟 生态文化生态文学 上期梗概: 就被撞开了,一把锋利的斧头直直地 劈进了甲子的脑门。甲子轻轻地哼了 二炎子女人得到了镇长大伯子的垂怜,试图推翻丰裕,想在顾家大院里 一 一 声倒在地上。两条狗没命地叫着, 手遮天。但是,生命里注定了一些事情是难以如愿以偿的。她无谓的挣扎, 一 个蒙面人端起火枪嗵地一声,枪口 像玻璃缸里的鱼,只能让自己死得更快。聪明的陈梅儿一语道破天机,告诉 喷出一团火星,一条狗惨叫着倒下去 她??天底下的任何事情都可以相信,唯独不可信的就是男人善变的心。绝望 了,又是嗵地一声,另一条狗也惨叫 的二炎子女人挪动着被打残了的身体,打开窗户仿佛看到淡淡的月光下,一 条 着倒下去了。大门吱呀呀完全打开 白色的沙石路回旋延伸到黑暗的顾家山林,欲哭无泪,她好后悔这样轻率地打 了,二十多个壮年男人手持火把冲了 发了自己的一生。眼前除了死路一条再没有其它的路了,她哭了一回,从黑暗 进来。 中摸出一把带着铁锈的剪刀,把手腕上的经脉挑断。顾家又演绎了一段人间惨 丰裕听到前院的枪声后,把身 剧。 边的二酉清叫醒说: “老天爷,终于 出事了。”二酉清爬起来捅破窗户上 本期看点: 的麻纸向外~看,只见前院火光冲 小凌子出嫁了,她没有忘记母亲是被家里的人逼死的,这个仇必须要报。 天。二酉清哆嗦着说:“嫂子,吓死 虽然她是顾家人、虽然顾家养活了自己十七年,可想想没有娘的幼年和童年, 我了。”丰裕说: “你快到西面那间 受尽婶娘和家里人的冷落,她必须要帮着没有心机的哥哥荀子把顾家的山林要 房三大放了烟膏的地窖中躲藏起来, 到手,这是她一生的夙愿,她要顾家的所有人都看清自己骨子里冒着嗖嗖的寒 千万不要出来。”二酉清摸索着穿过 气。她嫁给探长的儿子,虽然探长的儿子是个残废,可是他老子有地位,她要 堂屋来到西屋里,爬到炕下的那个窖 像顾美莲一样呼风唤雨,做一番大事。 里。丰裕在地窖上面盖了板子,板子 上胡乱地铺了层毯子。刚铺好就听得 就在小绫子出嫁的第二天夜里, 衣裳出门,他以为是烧山药和句子回 有人冲进了二门。丰裕穿了件衣裳, 顾家遭劫了。 来了。他隔着门板问:“谁呀 门外 正要出门,正房被哗地一声撞开了, 一 半夜,北斗星已经偏西的时候, 有个熟悉的声音回答,我,我是二炎 个圆头圆脑的年轻人高举着火把站 栓在顾家前院的狗突然一阵狂吠。紧 子。”甲子一阵喜欢,嘴里骂了句: 在门口。丰裕失声叫: “钱宝 ”钱 接着有人使劲地拍着门,大叫着: “死二炎子,我们早就等着你回来 宝对大家说: “这就是李丰裕,她的 “开门。”甲子住在前院,他穿好了 呢。”他双手托起门闩,呼啦一下门 屋里肯定有钱。”马贼正要冲进来的 ? 第。期?辩 生态文化生态文学 的东 西 带 “老天爷,我顾家的人一向为人诚 走。” 恳、厚道,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这 当 卣 样坑害我呀 ”海子连忙搀扶起臣君 子带着治保 说: “师傅,没必要这样伤心。看着 队的人赶了 顾家一日强似一日,那起小人早红了 回来,顾家 眼,我们就让那些狗日的两眼看着, 已经被血洗 今天能烧咱们的铺子,明天咱们再开 一 了,整个过 处。”卣子过来说: “都是一伙人 程只不过用 干的,咱家被马贼劫了。二大,你回 了半 个 时 去看看吧。”臣君也顾不上打火了, 辰,马贼出 带着卣子和海子跑回顾家。他们推开 手 相 当 凶 大门,只听得一片哭声,院子里弥漫 狠,他们前 着浓烈的血腥子味道,各房的门窗被 脚走卣子带 砸得稀烂。 人随后来了 臣君推开甲子的门,只见炕上 个马后炮。 齐刷刷地摆着三具尸体,甲子和甲子 马贼们把值 女人的,还有一具就是他们没有出世 钱的几乎全 的儿子。甲子的脑门上还别着一把手 卷跑了。 斧。卣子看着这个惨不忍睹的场面, 炎子和小喜 趴在炕沿上哭了起来。臣君问丰裕: 子死于马贼 “家里都谁没了 ”丰裕无力地回 的手下。甲 答: “当时留在院子里的男人都没 子女人正怀 了,三炎子、小喜子。”臣君如一头 了孩子,马 疯牛一样扑到后院自己的房中,扶起 贼把她的孩 横在炕上的 炎子,只见他的胸脯被 时候,当院中站着的蒙面男人说话 子踏出母体,死相惨不忍睹。钱宝在 火枪扫得稀烂,两只小拳头攥得紧紧 了: “把顾进珍家的男人都杀了,不 临走的时候对丰裕说: “我要让你们 的,准备着最后的搏斗。臣君抹了一 管老小都不能留着,我们让他也知道 顾家的人明白,得罪了我钱宝就是你 把眼泪,跑到一只眼的房里,只见一 家里没有男人是什么滋味。”几个大 们最大的过错。” 只眼披散着头发,怀里抱着已经死去 汉进来翻箱倒柜收刮了一番,最后把 就在颐家遭劫的同一夜,臣君在 的小喜子。地上是一滩凝固了的血 丰裕架到院子里。各房的惨叫声划破 铺子里睡着。到了后半夜几个徒弟急 渍。臣君接过小喜子看了看,小喜子 夜空,丰裕知道顾家这回完了。 切地敲着门高喊: “师傅,有人从墙 的脖根上有半尺长的一个口子,血不 时地往外涌着。一只眼对臣君说: 丰裕哭着和当院中站着的蒙面汉 外扔进了火把,咱们铺子的后院起火 子说:“你们要什么就拿什么,为什 了。”臣君披了衣裳跑到后院,见几 “老二,小喜子还活着,不信你摸一 么要杀人呢 ”钱宝过来对蒙面汉子 个徒弟正在端水泼火。海子带着几个 摸,他的手还温热着。”臣君哽咽着 说: “二哥,这就是顾家掌柜子李丰 人出去追放火的人,哪里能追得上, 对一只眼说: “大嫂,你坚强些,小 放火的人已经骑着马消失得无影无踪 喜子已经断气了。”一只眼放下小喜 裕”。蒙面男人说: “李丰裕,我们 不杀女人,我们只杀你家的男人,让 。 子说: “他们为什么不杀了我,而是 臣君看着铺子里的火越烧越旺, 杀了我的小喜子呢 是卣子惹的祸, 顾进珍知道什么叫一报还一报,他害 死水泉镇的多少男人,你知道吗 ” 知道难以扑灭,便让徒弟们把铺面里 这些土匪都是来报复卣子的。”臣君 一 摆着的一些做好的家具往出抬。整条 说: “大嫂,这个时候顾家最需要的 个马贼从前院跑进来对蒙面男人 是要抱成团,你不要说这些话来煽 说:“二哥,跑出去一个女人,我们 街上的人都起来扑进浓烟滚滚的木器 没有追住,她可能搬救兵去了”。 铺子灭火。 卣子得知木材铺子着火 动人心了。我一定要把土匪头子找 蒙面男人说: “混蛋,为何不打死 了,又赶紧带着治保队的人跑到木材 出来,让他血债血还。”一只眼说: 她 ”那个马贼说: “从后背打了一 铺子救火。臣君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创 “是你的内侄钱宝带人来的,他不但 枪,没死。”蒙面男人说:“那就快 建起来的顾记木材铺付之一炬,双手 奸污了你女人,还杀了你儿子和我儿 让兄弟们动手,该杀的杀,该带走 抱着脑袋,蹲在熊熊烈火前哭喊着: 子,你让他偿命,都是你们这些男盗? 第。期?黛 生态文化生态文学 子要打一只眼,丰裕对卣子说: “你 京念书去了。你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狐 女娼的王八羔子连累了我们母子。” 要还把我当成你老婆的话,你也跪 狸精,天底下的事都让你算尽了。你 臣君抓着一只眼的手腕问: “你说什 下,任凭她打骂。”卣子说: “真 么 钱宝奸污了我女人 ”一只眼 如果当了女镇长说不准会流芳百世, 可惜阴差阳错,让我这样一个白痴当 是一群不知好歹的疯子。”丰裕说: 说: “顾家就你一个人不知道,二炎 “跪下,跪下你能少一块肉 到这个 了镇长,可这一切都是你一步一步把 子女人怎么死的 被你女人逼死的, 时候你也没有一丝的忏悔吗 ”卣 我推到镇长的位置的。”丰裕说: 因为她看见钱宝奸污了你女人。”臣 子不情愿地跪在一只眼的面前说:” 君全身颤抖地问:“什么时候 ”一 “你走吧,你在顾家除了给顾家带来 姨,小喜子死了,还有我们的俊盘, 只眼说: “上次钱宝离开顾家的时 灾祸,再没别的好处,你永远也不要 回顾家了。”这时,臣君站在窗外 日后让他来为你养老送终,你打我 候。” 吧。”一只眼不打了,也不骂了,她 臣君的内心万念俱灰。他来到 说: “卣子,治保队的胡青来说,陈 从丰裕的怀里夺过小喜子的尸体,哭 梅儿死在你的办公室了。”卣子说: 前院找到丰裕,本想问丰裕钱宝和他 女人的事,但是丰裕受了惊吓,呆呆 “二大和胡青说,让他带人把陈梅儿 着 跑出去了。 卣子和丰裕面对面跪着,丰裕 傻傻地如木头一般,臣君只好暂时把 连夜埋了”。臣君答应着走了。丰裕 很冷静地对卣子说:“当一群马贼同 话咽到肚里。臣民从林子里也回来 问卣子: “是陈梅儿去禀报你的。” 卣子点了点头说: “是她,她见到我 着我这个镇长夫人要将我千刀万剐的 了,他看到这个血腥场面,很庆幸自 的时候,快死了,就说了一句话?? 时候,我一下就明白了,其实这一切 己的孩子们逃过这一劫。他把句子女 都是我作下的孽,我不该费尽心机让 人拉到一边问: “歹人没有欺负你 快救掌柜子。”丰裕问: “你为什么 不及时救她呀。”卣子说: “我着急 你当了镇长。前几天我很想念你,想 吧 ”句子女人说: “歹人砸烂门子 地往家赶,就把她丢下了。”丰裕 让你每天回来看着我,可现在我只希 进了屋里,把我从炕上拉下来打了几 个耳光,问我要首饰,我把一包首饰 说:“陈梅儿,我的好姐妹,如果不 望你 走,几十口饿死在工地上的农民 是你及时报信,我们都完了,我一向 家人绝对不会放过你,你自己保重 交给他们,他们把我捆起来扔在后院 里了。”臣民合掌念着: “老天爷太 怪罪着你,这一个月来都没正眼看过 吧。”卣子说:“丰裕,你进我们顾 睁眼了。”臣君的几个徒弟跑到顾 你。”丰裕挣扎着坐起来说: “你告 家的 第一天我娘就死了,我好后悔娶 家,告诉臣君木材铺子的火已经扑灭 了你,可后来我正要打算和你一心一 诉胡青,让他把陈梅儿的尸体送到顾 了。臣君苦笑着说: “完了,扑灭也 家,我要为她出大殡。” 意地过日子的 时候,我糊里糊涂地当 完了,明天你们来顾家修窗户和门 卣子刚要出门,一只眼抱着小 了镇长。从此我的身边有睡不完的好 吧。” 女人,我有时候盼望你死,可我又打 喜子的尸体进来了。她精精怪怪地哭 臣君让二酉清扶着丰裕回到正 心眼里感激你,你为颐家带来大富大 着: “丰裕,你看看,小喜子还活 房,自己来料理这个烂摊子。卣子回 着,他的手一直热着,是不是昏迷过 贵,为我顾进珍带来不平凡的一生。 到正房只见丰裕蜷曲在炕头上,一句 去了,说不定天亮后就苏醒了。”丰 真的,我就像你预料的那样:回不来 话也不说,脸色如白纸一样,一副死 裕爬下地跪到一只眼面前说: “姨, 了。你念在我是俊盘老子的份上,把 人相。二酉清坐在一旁,手里端着半 都是我们连累了你,如果我的性命能 我的灵牌放在祠堂里,等你也死了, 碗热姜汤,给丰裕喝下去压惊。卣子 换回小喜子,我宁愿去死。”一只眼 咱们再好好作夫妻。”丰裕泪流满 对丰裕说: “二酉清没出事就是万幸 面,盯着卣子的眼睛说: “你一个人 对丰裕说: “我舍不得把小喜子埋 了。”二酉清说: “本来嫂子是可以 了,你和你二大说一说,让我再搂小 千万不要出门。”卣子说: “ 后你 和我一起藏起来的,可她就怕外面出 喜子几夜,他要是真的醒了,看不见 多 爱惜自己,我是答应过俊盘的,要 了事没人管着,才出去了。”卣子探 好好对你,看来没有机会了。” 我会哭的。”丰裕接过小喜子,摸着 过身子问丰裕: “那些土匪打你哪里 卣子走了,带着所有颐家人对他 他冰?的尸体说: “小喜子已经死 了 没打坏吧 ”丰裕说: “终于来 了,你日后别再提他了,也别再想他 的怨恨与唾弃让他如丧家之犬一样, 了这一天了,土匪第一个要杀的人就 了。”一只眼问丰裕: “能忘了吗 永久地离开这座黄土大院,在他死后 是你,你是罪魁祸首。”卣子说: 敢情你的儿子送进京里了,你们早就 的日子里丰裕曾经问过自己,我要是 “他们要杀我不去我的镇长办公室杀 知道有这一天的。”卣子弯腰去抱小 把卣子强留在顾家的黄土院子里,他 我 ”丰裕说: “你的身边有治保队 喜子的尸体,一只眼迅速脱下鞋子, 是不是就会躲过那场灭顶之灾呢 保护着,你不该当这个镇长。是我的 句子和烧山药敲了半天门,才 用鞋底在卣子的脸上猛抽了两下。卣 罪过,我真的不该让你这样一个缺德 听到门里有了动静。一个微弱的声音 子一惊问: “你这个瞎眼老婆子,敢 的人当镇长。”卣子说: “你早就料 打我 ”一只眼说: “我打的就是 问:“谁 ”甸子说:“我是句子, 到会有这一天,所以把俊盘打发到北 我从京里回来了。”门牙开一条缝, 你,你这个魔鬼,是你惹的祸。”卣 ? 第。期? 案、 生态文化生态文学 门缝里有一只蓝眼向外面窥探着,好 在方圆几百里只有咱顾家有水田。连 去,把这事成全了吧。”丰裕的话还 一 会儿才把门打开只有一个人才能挤 年旱灾,颗粒不收,连草根儿都挖不 没说完,二酉清哇地一声就哭了。丰 进的一条缝。甸子看到开门的是一只 出来的日子马上就来了。土匪抢的钱 裕知道她心里委屈,也不理会,和大 眼: “很惊奇地问,怎么会是大娘来 再多,他们也买不到粮食,秋天一 家说: “散了吧,各人去做各人的 开门,甲子哥哥呢 ”等二人进来, 到,咱家水田中的三十亩麦子就成熟 事,在这个紧要关头,一环松懈全局 一 只眼哆哆嗦嗦地又上了门闩,对句 了,咱们现在就以粮食为诱饵,引他 失利。” 子说: “你甲子哥哥一家都没了。” 们上钩。”臣君说: “你说的也对, 众人走后,丰裕扶着二酉清的 句子如当头遭到一个焦雷,炎炎夏 我们怎么没想出这个法子呢 但是土 肩 说: “好妹妹,嫂子答应过你酉 日,甸子看到顾家的大院一片荒?。 匪出没诡异,这麦田能保住吗 ” 清姐姐,好好地为你找个好男人嫁 零星散落在墙角的纸钱上积了一层薄 丰裕说: “所以把大家都召集在一 了。”二酉清的睫毛上沾着大滴的泪 薄的尘土。甲子屋里挂着白布窗帘, 起来商议。上一次马恪胜来我家打劫 珠, 很气愤地反驳:“海子算什么好 如雪洞一般。 时用了声东击西的法子,把二大的木 男人 现在分明是顾家需要人来卖 烧山药推开自家的门,炕头上 材铺子也烧了,下一次来抢夺粮食的 命,你随便找个替死鬼罢了。”丰裕 空落落的垛着一叠被褥。他返身出来 时候,一定是两帮人出马:一帮来咱 说: “胡说,嫂子要有那种歹毒心肠 和丰裕走了个顶头,问丰裕: “掌柜 家再次抢劫,另一帮到地里抢夺粮 现世 现报。”二酉清说:“二大的木 子,我女人呢 她走了 ”丰裕说: 食。”臣民说: “真没想到后半生让 材铺 子着火了,树倒猢狲散,徒弟们 “陈梅儿她被土匪打死了。”烧山药 土匪给盯上了。”丰裕说: “ 大去 各自奔命去了,你只有把我舍出去才 全身的肌肉呼啦一下松懈了,如水一 堡子里一趟,和绫子公公求个情.买 能留住海子,你安的什么心 ”丰裕 样瘫在地上。 几杆枪和一些子弹。”臣民说: “这 说: “好妹妹,你嫁到堡子里有钱有 臣君终于打听到了那伙马贼的 不大好办吧 ”丰裕说: “不好办也 势的人 家果真能幸福吗 败家之女如 下落,在离水泉镇三十多里地,有一 得办,咱家能在这个乱世中生存下 丧家之犬,你嫁过去人家未必会抬举 个叫十大鼓的村庄,土匪头子就是这 去,就得先保护好自己。”银叶颤巍 你。如果让我倒退二十年重新选择, 个村子里的人,兄弟俩是同母异父, 巍地说: “这就看你们小绫子愿意不 我选择我家油坊里的一个伙计也不选 哥哥叫许德胜,弟弟叫马恪胜,他们 愿意静 了,好歹她还是从颐家嫁出 择你大哥。咱家娶进了多少女人,她 的娘和妹妹在一个月前活活饿死,兄 去的人,不能眼看着顾家倒霉,她袖 们的父母原以为让自己的女儿高人一 弟二人招集了镇子上的一伙庄稼人拉 手旁观吧。”臣民说: “你死了一个 头、衣食无忧,可是到头来能活下来 的能有几个人 有钱有势人家根本不 起了杆子,当了土匪。老大许得胜守 三炎子不是还有炎子和二炎子吗 怎 巢,老二带人出来抢劫,那天夜里血 么不找回来保护咱们顾家呀 ”银叶 把女人当成人,死了女人只当死了一 只小鸡子,他们觉得女人就是衣裳, 洗顾家的就是马恪胜。投奔他们兄弟 说: “我身边连一个孩子都没有了, 的流民越来越多,现在有 多人了。 何苦不盼望着 都回来,只是偏偏 穿旧了撂在一边,稍微不顺心说换就 卣子带着治保队去围剿了三次折兵多 不回来。”丰裕说:“你们别吵了, 换 了。”二酉清说: “我就是不能嫁 半,也没拿下。许德胜是狡猾之徒, 就这样定了,咱家马槽底下埋着一罐 海子。”丰裕说: “你嫁给海子算享 子银圆,三大带着烧山药连夜进堡子 福了,他有胆有识,他也不会打骂 他以前当过几年兵,枪法很准。 一 臣君几次都要到十大鼓村去拼 趟,办成办不成都得尽力去办。” 你,敢和你犯一次脾气,我保证筋让 命,都被丰裕拦住了,丰裕这些日子 臣民回自己屋里准备去了。丰裕对臣 他断三根。你要受了罪,嫂子给你做 主去。”二酉清说: “大姐嫁的是堡 冷静得好像一个冰人。她把颐家的人 君说:“二大,我想把二酉清嫁给海 子,大家肯定以为我疯了,可二酉清 长,绫子妹妹嫁的是探长的儿子,偏 叫到正房里说: “二大一直想找土匪 偏我嫁个小木匠,我以后怎么有脸 实在是没有选择的余地了。”臣君 拼命去,依我看越是紧要关头越要冷 静,否则就是白白送命。”一只眼 说: “这样不亏待了二酉清了吗 ” 面见人呀 ”丰裕说: “你大姐嫁 的是五十多岁的堡长,你绫子妹妹 说: “不能说咱家的五六口人就自死 丰裕说: “咱顾家本来世代都是种树 虽嫁了个年轻的,家景也不错,可是 了吧 ”丰裕说: “我们不能送死不 人,没有什么亏待不亏待的,再说人 是害怕土匪,是让他们来自投罗网、 家海子膀阔腰圆的也算得上个男人, 个一条腿的人,刘启衅连一步利索路 人又俊俏,绝对能匹配上咱家二酉 也走不了。只有嫂子为你挑选的才是 送货上门。”臣君说: “咱家的人 清。”一只眼说,: “不如让绫子男 最好的男人呢。”二酉清说: “海子 已经死去一半,他们又不是傻子, 怎么能再来送死 ”丰裕说: “会 人给她在堡子里找个人家嫁了。”丰 家穷。”丰裕说: “嫂子早为你准备 的,肯定会来的,投奔土匪的人越 裕说:“我都想好了,就这样定了, 齐全了,还给你打好一对金镯子,嫂 来越多,需要的粮食也越来越多了, 二婶娘当媒公,今天就到海子家提媒 子我是镇子里的头号女人,母仪天下? 第 期?生态文化生态文学 我,你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 ” 误不了。这边刚刚把五六个人出殡送 的镇长夫人,也不配戴金镯子。”二 葬,那边又张罗着打发我嫁人。”丰 裕说: “果然是有谋有胆的铁汉子 酉清破涕为笑,娇声怪丰裕: “你这 我让二酉清嫁你只有一个目的,那 裕说: “谁让你是个女孩呢 你快走 张嘴我算服了,死人也能说活,就听 是帮着我们顾家一起杀了许德胜和 吧,一会儿真的和海子碰上面了。” 你的吧,等我过不好回头再找你的麻 恪胜,还有钱宝,为我们顾家的血 二酉清走了不多时,银叶就带着 烦。” 海子进来了。丰裕抬头端详着海子, 深仇讨个说法。”海子说:“报仇 夜里,银叶来正屋回话。丰裕 后呢 ”丰裕说: “我给你一笔钱 海子穿了一件新褂子,浓眉大眼,身 灯也没点,摸黑躺着。银叶点了灯, 你和二酉清过日子去。”海子说 子高大结实,好像庙里的一座泥胎。 丰裕爬起来看着银叶那张憔悴不堪的 “我不要钱,我自己有手艺,只要 脸问: “二娘的头发白了不少 ”银 银叶让海子坐在丰裕对面的长椅上, 上了茶就出去了。丰裕开门见山地问 酉清跟了我,我就知足了,我要带 叶说: “三个儿子走的走死的死,怎 海子: “你见过我家的二酉清吗 ” 她远走高飞。”丰裕说: “明天你 么能让我不操心。再说,我也奔五十 海子点点头说: “在院子里见过。” 土匪窝找个可靠的人,让他作保与 岁的人了,你二大这些日子越发看我 丰裕问:“好看吗 ”海子回答:”好 匪混到一起,他们来抢劫我家水田 不 ,我的头能不白吗 你婆婆死 看。”丰裕问:“能配得上你吗 ”海 麦子时,你横竖报个信。”海子问 了十几年了,这日子就像一眨眼过来 的。”丰裕收拾了一下炕头,给银叶 子脸一红回答:“我怕我配不过她, “就 这些 丰裕说,是,就这些, 拿了一个狗皮垫子,让银叶坐下。银 叶坐下说: “你二大是不是知道我和 牲口钱宝的事了,这几天一眼都不看 我,等他问到你的时候,你千万给 二娘撑着。”丰裕说: “二娘放心 吧,就是二大真的听说了也不会相信 的。”银叶稍稍放了一些心说: “二 娘的这条老命全靠你了。”丰裕说: “近年来咱家不断出事,让你们这些 老辈人跟着受罪了。”银叶说: “我 们老没用了,经过这么多的生生死 死,我明白了人活着也没啥用。”丰 裕说:“没用也得活着,人一死就像 一 根洋火棍,一灭就算完了,什么 都留不下什么也带不走。”银叶说: “后晌的时候,我去了海子家一趟, 把海子带进来了。他家大人一万个愿 意,就是海子不大相信,想亲口问问 你和二酉清。”丰裕说: “好事来 你们顾家的闺女历来嫁的都是当官的 把二酉清叫过来,你们见见面。” 的太猛了,谁都不会相信,海子在哪 人。”丰裕说:“二酉清偏偏就嫁你这 裕松了一口气,她想,顾家的女孩 里 你让他进来吧。” 个木匠。”海子问: “你们想让我干 来就是决定顾家腾飞的筹码。 银叶去前院叫海子去了,丰裕 什么 二西清准不会看上我这个穷鬼 丰裕出去一顿饭的时间,二 把厅堂内的烛台点着,稍微收拾了一 吧 师傅带了二十多个徒弟,比我好 清如一只害羞的孔雀,无声地闪了 下头发,坐在厅堂的软榻上等待海子 的多着呢。”丰裕说: “不是她看上 来。海子全身的热血沸腾起来,他 进来。二酉清掀帘子进来对丰裕说: 你,是我看上你。我看上你有德,是 步步地走近二酉清,二酉清看着离 “明天的早饭就喝绿豆稀粥吧。绿豆 个男人。”海子说:“在这个乱世, 己越来越近的海子有些不知所措。 我用开水泡上了。”丰裕向她摆摆手 有德有义没用,一个人不可能靠着有 子在快靠近二酉清的时候突然停 说: “海子一会儿要进来,你先到 好品德吃饭。”丰裕说: “错了,一 了,他有些结巴着问: “二酉清 姨的房里避着。我叫你的时候你再 个男人就是要靠道德吃饭的,如果一 您, 不,你,你嫁了我不亏着自 进来,贸然相见了倒让人家觉得咱 个缺德丧义的人,再富裕也不过是一 吗 ”二酉清摇了摇头,双眼在瞬 家的女孩轻狂。”二酉清歪着脑袋 副没人性的空架子。”海子说: “掌 溢满泪水,轻盈欲滴。她在突然之 说:“不愧是大掌柜子,什么事都耽 柜子,我不相信你会把二酉清嫁给 爱上了海子,那么强烈、那么深刻 ? 第 期?占 生态文化 生态文学 她对海子说: “我不后悔,就怕你娶 做了夜宵,在正屋里摆了一桌,特别 老婆了。”臣民喝多了酒,也顾不了 了我后悔。”海子把火辣辣的嘴唇抵 犒劳一下臣民。丰裕和二酉清亲手为 身边站着的二酉清了,哈哈笑着说: 到二酉清火辣辣的脸蛋卜,轻轻地亲 臣民斟酒,臣民对丰裕说: “我打听 “等我枪毙了这土匪兄弟,什么都不 了一口,二酉清也没躲闪。海子对二 到许德胜和马恪胜那两个贼孙子的来 要,单要他们的土匪老婆,算是报仇 酉清说: “这辈子我会好好地对待你 头了,他们都是十大鼓村的庄稼人。 了。”臣民和烧山药越喝越上劲,一 的。等我回来娶你。”海子推开门大 许德胜前几年跑到东北 了两年国民 直喝到天亮才各自回屋去睡觉。丰裕 步流星地走了,二酉清的艮泪无声地 革命军。他们的娘和妹妹前两年饿死 和二酉清收拾了残席,打发二酉清去 流淌下来。丰裕和银叶进来了。丰裕 『,后来他的继父马金让卣子抓到堡 睡了。 问: “二酉清,咋哭着,是不是不愿 子里修路也饿死了。弟弟马恪胜千辛 丰裕一夜眼也没合,她把臣君 意 不愿意也不要紧,嫂子绝对不委 万苦就把他找了回来,兄弟俩就当土 叫到正房里,拿出臣民买来的盒子枪 屈你。”二酉清说: “准说我不愿意 匪为父报仇。”二酉清问: “他们当 和火枪说:“二大,枪买回来了,男 了 我不过是想哭着玩。” 土匪就是为了灭咱们顾家呀 ”臣民 人们每人一把,再拿上四十发子弹, 臣民走了三天回来了,他和烧山 说: “前几天把公会镇的镇长彭林家 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拿出来的,咱们 药背回了四支枪。丰裕看着眼前的这 血洗了,把彭家的男人都杀了,彭镇 买枪不是为了杀人,是为了壮胆。” 些枪,摸了又摸,她对臣民说: “还 长也死了。”丰裕问: “刘探长没有 臣君看着盒子枪欢喜了一阵,他和丰 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用得上这家 说上面为咱们镇压一下,那 不是 裕说:“四把盒子枪,你拿上一把, 伙。”臣民一副劳苦功高的样子说: 省事多了。”臣民说: “十大鼓这个 老三和旬子每人拿一把,剩下的那支 “不容易呀,连等了几天,多少钱都 村子四面环山,进村只有一条路,刘 火 枪给了烧山药。”丰裕说: “这回 买不上,后来刘探长开了个假证明, 探长带一帮警察进去两三次,都被打 就 等他们上钩了”。臣君说: “万一 才买上。”丰裕让一只眼和句子女人 退了。”烧山药插嘴说: “听说这 他们 不来,咱们不是白花钱了吗 ” 兄弟俩从市 丰裕说: “人都一样,一百年会想到 里的戏园子 两百年要做的事,土匪兄弟眼下最主 抢来一个丫 要的就是存粮了,我们准备好就行 了。” 头,一三五 秋季一天天不紧不慢地过着, 和哥哥睡, 二四六和弟 顾家水浇地里的庄稼如波涛一样随风 弟睡,真他 翻滚着。丰裕让臣君和臣民带着烧山 妈的成牲口 药日夜轮守在田地里。顾家的人特别 了。”丰裕 上心,因为只有这块麦田才能诱惑来 伸 了 一 下 他们的仇人。在饥荒的年月,粮食比 舌 头 说 : 金子还要稀罕。镇子南头的黑寡妇因 “真成牲口 为偷吃了半碗粥,让儿媳妇打了两个 嘴巴含羞上吊死了。镇子里村子里大 了,这个、 头也不是好 多数人家都断了炊烟,他们依靠喝盐 东西,要是 水度日,全身浮肿得好像注了水的猪 换了别人, 尿泡一样,水臌臌的肉皮。河里的青 蛙、山上的蚂蚱、树上的毛虫,都被 早一头碰死 了。”臣民 饥饿的人群抢着吃光了。媒婆干咸菜 说: “听刘 的小儿子也饿死了,她把儿子刚埋 探长家的下 掉,就被人们扒出来把肉刮了个精 人说,远乡 光,等于咸菜闻讯赶到坟地,只剩下 近里但凡眉 几根不带一丝儿肉的大骨头棒子了。 饥饿已经把人们逼疯了,几个胆大的 眼整齐的女 人聚集在一起,靠近了顾家的那片快 孩都被这两 个土匪抢了 要成熟的麦子地。一步、两步,他们 去伺候他们 分明看到饱满的麦粒拥挤在麦穗上, 这个共同的 沉甸甸的一摇一晃,随之也闻到了麦? 第 期?藏 生态文化生态文学 的事,把我大大和我二大爷从田地里 臣民慢慢倒下。臣民大喊着臣君: 子的芳香。他们疯子一般向前冲去, 就在他们的手快要触摸到麦穗的那一 叫回来吧 ”丰裕说: “如果把他们 “二哥,我对不起你 ”他又冲着 钱宝开了枪,钱宝才中弹倒下。 叫回来正中计了,你到镇子上多雇几 刻,烧山药不知道从哪里突然钻了出 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来,越多越好。” 马恪胜带着二十来个土匪,来 来,嗵的一声巨响,铁砂擦着他们的 到顾家大院前。只见顾家的大门敞开 耳根唰唰地飞过。几个人掉头便跑, 第二天凌晨,许德胜和马恪胜果 着,对着大门便是卣子的灵棚,一盏 逃命要紧,刚才看到的麦子不过是一 然来了。他们兵分两路,马恪胜带着 三十多个土匪直奔顾家,而许德胜带 带着玻璃罩子的洋灯摆放在供桌上, 场幻觉。臣君迎面走来,他们实在没 一 有力气跑了,趴在地上只管磕头。臣 着六十多人直冲顾家的麦田,在他们 明 一暗地发着摇曳不定的光晕。灵 棚紧挨着马圈。一个带头的土匪问马 君说:“你们也很可怜,我每日管饱 的料想中顾家的麦子就是他们的囊中 恪胜: “二哥,该不该进去 ”这个 让你们吃饭,你们来给我们干活,把 之物了。许德胜来到顾家的水田前, 只见水田的四周都挖了三丈多宽的壕 场景让马恪胜毛骨发炸,他原来以为 水田四周都挖上两丈多深的沟壕。” 他们很爽快地答应下来,没过几天, 沟。许德胜让一个土匪跳下去,试探 撞 开顾家的大门,将顾家一扫而光, 全镇的百姓几乎都来为顾家的那片水 了一下,沟里的土匪说: “大哥下来 没想到顾家来了个空城计。他憷头极 田挖沟壕来了。 踩着肩膀能越过去,顶多两丈深。” 了,指着和他说话的那个土匪说: “你先进去探视一下,我们在门外等 就在顾家的麦子割倒的夜里,许 许德胜命令土匪们: “快下去,如果 德胜的行动果然在丰裕的预料之中, 你。”领头土匪战战兢兢地跨进了大 被发现,记住要四处逃窜”。许德胜 不过他没有再来抢劫顾家,而是把卣 带着土匪刚跳下沟壕。有人高喊: 门,一步步走到灵堂前看了看,又在 子杀了。在这个将近秋收的季节,卣 “啊,我的鞋子丢了”。许德胜惊 院子中转悠了一圈,连马圈和羊圈都 探了个虚实。他冲着马恪胜招招手 子和锡匠的女儿一起死在锡匠家里。 问: “谁在叫 ”一个土匪回答: 丰裕得到这个消息以后,带着句子来 说: “二哥,一个人也没有,想是顾 “黑大个海子”。许德胜说: “给他 一 到锡匠家。锡匠死在外屋,里屋的炕 刀干掉他。”他的话音刚落,海子 家的人都吓跑了。”马恪胜说: “你 头上死着卣子和锡匠的女儿。他们裸 叉叫了一声: “老天爷,我的鞋子丢 进二门看看,万一有诈。”那个小土 赤着身体缠绕在一起,男的一团白 了。”黑暗中有人挥刀直刺海子的咽 匪进 了二门, 里黑洞洞的,他又 肉,女的苗条细扦。这两人的丑态令 喉,海子早有准备,顺着沟底撒腿就 不敢乱转就出来了,他冲着马恪胜 人作呕,鲜血从炕上漫到地下。句子 跑,边跑边喊: “来人呀,土匪杀人 喊: “二门内也没人,想必是都到麦 搬开两人的尸体看了看和丰裕说: 了。”许德胜情急之下,拔出枪来啪 地里了。”马恪胜也没下马,狐疑地 “嫂子,是枪杀。”丰裕把治保队的 啪地开了两枪。四周霎时火光冲天, 等了一会儿说: “留几个人在门外守 队长胡青喊过来问: “顾镇长 门从 许德胜便知道中计,顺着沟便逃。海 着,其他的兄弟跟我进去。”马恪胜 一 来没人跟着吗 ”胡青说: “平常有 子跑到沟的另一端,一条软梯伸了下 提缰绳就跨进了门槛,就在一群土 人跟着,可于这种事,他从来就是自 来,他踩着软梯飞身攀了上去。 匪涌进顾家的最后一刻,大门和二门 己悄悄出来的。”句子掏出盒子枪把 沟里顷刻注进了河水,土匪们踩 同时吱扭一响都关闭了。马恪胜知道 口对着胡青的太阳穴,问他: “大哥 着烂泥在沟里来回奔跑。有几个往上 中计扭头就要撞门的时候,灵棚内的 分明中的是火枪,在镇子里只有你们 爬的也被臣君和臣民击毙了。镇上的 棺椁嗵地一声爆炸了,马背上的土匪 治保队的人才有火枪,你要不说实 百姓从四面涌来,他们手里拿着石头 哭爹叫娘纷纷落马。挨着灵棚的马圈 话,我现在就让你死。”胡青抱头求 瓦片打倒很多,许德胜不愧当过兵, 轰然倒塌,六十多匹惊马如离弦的箭 一 饶说: “我说,是许德胜在半个月前 他踩着土匪们的尸体,很轻巧地翻出 样 窜出马圈。马恪胜从马背上摔了 买通我和冯 ,让我们在顾家收割麦 沟,让臣君对着他的胸脯开了几枪, 下来,没等他缓过气来,受惊的几匹 子的当天,务必干掉顾镇长。”句子 方才倒下。一顿饭的时间,六十多个 马从他的脑袋上踩过,将他活活踩 对着胡青的脑袋开了枪,胡青倒地身 土匪全部倒下了,臣君和臣民带着几 死。顾家的前院随着马的狂奔传来人 亡,鲜血溅了丰裕一手背。丰裕阻拦 个男人纵身跳下沟,他一个又一个搬 的惨叫。一直到了天亮,狂奔的马群 不及,对甸子说: “应该交给刘探长 动着土匪们的尸体,寻找着钱宝。就 才逐渐平息下来。 一 处理他。”句子说: “让刘探长处理 在臣君找到钱宝的那一刻,冲天大笑 切过去了,比戏文里唱的还要 冯三好了。”几个治保队的出去抓 着: “小子你终于死到我手里了。” 惊险、还要传奇。顾家又丧失了两条 冯 去了。丰裕让旬子给卣子穿好衣 他的话还没说完,浑身是伤的钱宝突 人命,卣子和臣君。丰裕将三十亩水 裳,叫了几个人把卣子抬回顾家。又 然飞身跃起,用一把钢刀直直地刺进 田中的麦子全部分给了镇上的人们, 用三担米雇了几个人把锡匠父女埋葬 臣君的后腰。臣民冲着钱宝开了枪, 虽然每户两瓢,可他们毕竟好久没 了。句子对丰裕说: “发生了这样大 没料到却打中了臣君,臣君返身看着 有 见到粮食了。丰裕和银叶为她们的 ? 第。期? 黛 生态文化生态文学 一 男人身穿重孝,每日各自守候在丈夫 座荒庙。她抬起头看看高高的黄土 了。”丰裕说: “姨真是个 细的 的灵前。臣民来到灵堂里对坚守在卣 院墙,又想起了曾经在这座大院里, 人,我不过随便说了一句,你就当真 一 子身边的丰裕说: “要不将俊盘接回 顶又一顶的花轿把一个又一个如花 了。”三人正在说话,甸子带着一个 来吧,卣子也不愧是镇长,死了连摔 似玉的新娘娶了进来。时过境迁,岁 治保队的人进来,那个人对丰裕说: 盆子发丧的后人也没有。”丰裕说: 月的流逝竟然这般快捷,生生死死不 “常镇长让我来和掌柜子禀报一声, “我摔,卣子和我别扭了一辈子,这 过如弹指一挥间。 与胡青同谋杀死顾镇长的冯三逃到了 也是他最后一步路了,我会做一个听 烧山药佝偻着背进了二门,他 康保镇,让当地治保队的逮住了,送 话的老婆的。”丰裕心里也难过,自 用衣袖擦着漫过嘴唇的清鼻涕,如动 到常镇长那里,常镇长天要开公 己的男人再不好,活着总比死了强, 物一般蠕动着双腿来到丰裕的面前 判大会,开完了就枪毙冯三。”丰裕 不说别的,单单从名誉上,丰裕由一 说:“掌柜子,今年还得买些荒草, 说: “由着常镇长处理去吧,我们顾 个镇长夫人变成了寡妇。人常说寡酒 要不那么一大群骡马,只有一垛麦 家已经是草民了,不敢狂妄地掺合 难喝、寡妇难做,谁能知道在今后的 秸,怕是过不了冬。”丰裕说: “别 了。”治保队的人说:“常镇长想让 子里有多少艰难险阻在等待着她。 买荒草了,卖掉三十匹马吧。”烧山 掌柜子亲自去一趟,让镇上的官员们 卣子和臣君出殡那天,天气已 药说:“在这青黄不接的时候,谁有 都认识一下女英雄。”丰裕说:“你 经有了?意,坝上的九月,正是冻人 钱买马呀 再说,这群马就怕您舍不 回去和常镇长说清,常镇长的好意我 不冻地的时候。王堡长带着堡子里的 得卖。”丰裕明知道他话里的意思, 们 领了,原本是想去,可连日来身上 官员们来路祭,他们轮流着和丰裕握 但还是吐了口气说: “马又不是人, 越发不好,倒是让常镇长有空来我们 手,亲眼看着这个传奇式的女英雄。 有什么舍不得卖的 家里的人越来越 家喝酒。”丰裕命句子给治保队的拿 卣子和臣君的棺椁被抬出顾家大院的 少了,留几匹毛色好的出门套车使唤 了一点跑腿费打发走了。银叶说: 时候,顾家的女眷们头上搭了白布, 就行了。”烧山药吸溜着鼻涕哭了, “常在福就是会做人,连这些事也要 嘴里喊着卣子的名字,没命地嚎叫 边哭边说: “这些马都是我接生的, 过来和丰裕商量。”一只眼说: “不 哪匹马是哪一天的生日我都知道,马 会是又看上咱家的哪个闺女了吧 可 着,其实,她们的内心是哭泣着颐家 永不再来的繁荣强盛。 这牲口天生有灵性,比一般的人都聪 惜咱家没闺女了。”丰裕说: “说起 按照国不能一日无主的训条折射 明。” 了闺女,我就想起二酉清来了,海子 出水泉镇不能一日无镇长的说法,虽 银叶手里拿着一块鼻涕绢子, 带着她到公会镇开了个木器铺子,听 然这个镇长形同虚设,但没了还真不 摇着两条腿从屋里出来,小心地跨下 说铺子的名字还是咱家用过的顾记 木器店,木料都是从我们林子里进的 行。好比野鸡头顶上的几支翎子,没 台阶,对烧山药说: “你有空出去打 有了就秃得难看了。因为公会镇和水 听一下二炎子的消息,镇子上好些人 货。”银叶说: “海子这个孩子有良 泉镇的镇长都被许德胜和马恪胜收拾 从外蒙古回来,问问他们二炎子确切 ,临走的时候还来看了我,一口一 了,王堡长便把两个镇合为一个镇, 的地址。”丰裕给银叶从正屋里搬出 个师娘叫着我的心口热汪汪的,小绫 一 子那个白眼狼,现在看着咱家走了下 镇长办公室定在了公会镇,并派了常 条板凳,让银叶坐下。烧山药答应 着银叶扭身出去了。银叶说: “人不 坡路,她拿起架子来了,就连她二大 在福管理着两镇合一的广阔范围。常 爷和她卣子大哥死了也不来看一眼。 在福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免去种树人 见老就老了,想起烧山药进咱家的 的林业税、家畜买卖税、大牲口割头 时候,身体强壮得像一头牛。”丰裕 这种东西白养了,她的脚还是我裹的 呢。”丰裕说: “小绫子的日子也不 税。种树人一下又活了,就像快早死 说: “我嫁进顾家的时候,二娘还是 一 好过,男人是个一条腿,而且从小娇 的蝌蚪又见到了新水一般。老百姓们 个美人。”银叶凄?地笑了一下 说: “你还没嫁进顾家,漂亮贤德的 生惯养,免不了日后在自己的女人 叉着腰站在街头巷尾对新上任的常镇 身上讨便宜,刘探长的女人又得了痨 长赞不绝口。 美名早已经传了进来,都说你长得就 症,成日里瘫痪在炕头上,小绫子只 水泉镇现在已经不是镇了,就 像画上的崔莺莺一样,你婆婆逢人便 是一个大村子了。各类的小商小贩们 说,这么好看的女孩一定能给顾家带 管伺候她婆婆也足够了。” 来福运的,果然不假。”丰裕说: 她们越说越投机,本来同室操 跑到公会镇做生意去了,镇上的大街 一 “别说了,我也后悔死我做的那些事 戈的三个女人,突然空前地团结起 片荒?。顾家的大院里比镇子的街 了,要是卣子不当镇长咱家好歹都团 来。丰裕说: “你们看三个寡妇顶着 头还要凄?。二酉清跟着海子走了以 聚在一处。” 三套房子,以前人多热闹惯了,真受 后,前院住了臣民和句子两口子,还 一 有烧山药。后院住着三个寡妇。丰裕 只眼从厨房出来,对丰裕说: 不了冷落 了,不如都来正房和我一起 推开正房的门,下午黄漂漂的日头扫 “我听你昨天说想吃荞粉,今天就 住着, 咱们睡在一盘炕上,夜里说说 话。”银叶说: “我打呼噜,怕惊扰 在她略显苍老的脸上,院子空大的如 给你摞荞麦碴子,一会子就能吃上? 第。期?藏 生态文化生态文学 丰裕回了一趟娘家,打听到一 青烟。后来他就打消了逃跑的念头, 着你们,你二大在世的时候一天骂我 个治肺结核的偏方。是用山核桃皮炖 猪。”一只眼说:“我们不怕,想来 没明没夜的苦力劳动,把他折磨得一 童子鸡,便亲手炖了给炎子端着送过 尽管来。”夜里,吃过晚饭,银叶和 身病。前些 子传染了肺结核,老板 一 来。屋里漆黑一片,只听得炕头上炎 只眼果真把铺盖搬到丰裕的屋里来 开恩把他放了出来。现在病情越发严 重,整夜整夜地咳嗽,吐着带血的浓 子嗓子里发出的呼哧声,好像拉风匣 了。一只眼把臣德听过的收音机换了 一 样。丰裕找见洋火点了灯,只见炎 痰。走的时候踌躇满志,回来的时候 新电池,三个人每天都守在收音机旁 疾病缠身,这辈子炎子算是自活了。 子蜷曲成一团堆在炕头上。不时地用 过日子。 脏兮兮的烂布子擦着嘴角的痰丝。丰 五年过去了,在常镇长任职的 丰裕把老态龙钟的李郎中请来为 炎子治病,顾家的后院里弥漫着浓浓 裕说: “大兄弟,你把这个偏方吃下 五年来,一直风调雨顺。务林人都说 去睡吧。”炎子挣扎着坐起来,一阵 常在福是龙王投胎转世,能有呼风唤 的草药味。炎子把一盏又一盏带着泥 土的草药汤喝下,他却没有一点好起 猛烈的咳嗽使他的面颊如鲜血一样赤 雨的本领。一场夏雨过后,村子的 红。炎子喘了一阵说: “嫂 街头走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人, 子,我得的是传染病,你别 他满脸枯草的颜色,好像患了 靠近我,会传染给你的”。 大病似的。他蹒跚地来到顾家 丰裕说: “嫂子不怕,该死 的门前,伸手拍打着门环。半 活不了,索性传染了嫂子你 晌,门开了,一个有些驼背的 痛快些好了也好,嫂子情愿让 老汉用浑浊的眼睛打量着拍 你传染。”炎子说: “连我娘 门环的人,用沙哑的嗓音问: 都不敢靠近我,怕我传染给 “你是常镇长派来的吗 我进 她,你却对我这样好。”丰裕 去和我们掌柜子回禀一声”。 拍门的男人很虚弱地问: “大 端着海碗,用小勺一口一口地 喂炎子,炎子喝了几口再也喝 爷您是谁 难道这里已经不是 不下去了,他对丰裕说:“嫂 顾家的大院了吗 顾臣德不在 子,够了,我喝多了出不上气 了吗 ”老汉慢条斯理地回 答: “你找我们老东家呀 他 来。”丰裕给她擦了擦嘴,扶 老人家没了好些年了。”男人 着他躺下。炎子说: “嫂子, 我害怕一个人呆在屋里,很想 说: “我是顾臣君的儿子,我 叫顾进飞。”正说着,银叶端 让屋里有个人陪伴着我”。丰 裕说: “嫂子以后有空了就过 着半笸箩黑豆从二门出来喂羊 来陪伴你。”炎子说: “三大 羔子,她听到有人在说顾进 飞,便是一激灵,顾进飞这三 自今也没有过来看过我,他可 个字如一把刀插在她敏感的神 能还在生我的气,甸子弟弟倒 经上。她本能地放下笸箩,掂 是挺能来的,每次也是脚不沾 着小脚一步又一步地走向大门 地就走了,可能怕我传染。” 口,她仰着脑袋,如奔赴刑场 丰裕说:“好兄弟,你安心养 的英雄一样慷慨,她确信自己 病吧,不要想那么多了,三大 的耳朵,就是听到了顾进飞三个字。 来的打算。苦不堪言的草药味道让他 成天带着一群短工在林地里劳动,句 烧山药见银叶过来,对银叶说: 子扫院子饲养牲口也顾不上来,等你 突然明白了,死其实比活着好。银叶 “他说他就是走掉的炎子。”银叶带 只伺候了一个月就挠头了,她很后悔 的病好利索了,嫂子给你成个家。” 着哭腔叫了一声: “炎子。”炎子也 炎子的回来。病痛使炎子的脾气越来 炎子说: “大半辈子都一个人过来 认出了银叶。他们都开始哭起来。原 越暴躁,他让银叶拿东西的时候,银 了,从来就没敢奢望过成家。”一只 来炎子起先打算参军,他逃到市里 叶稍微慢了些,他就赌气摔摔打打, 眼夹着一条新褥子进来说: “看你每 的火车站时稀里糊涂地让上古郡一家 甚至破口大骂。银叶一有空就跑了, 天在炕上躺着,防着身上起褥疮,我 私人炼铁矿捉去了。这些年一直在铁 炎子见屋里没人,又是咳嗽又是叫喊 做了一条厚褥子,你垫着好受些。” 矿做苦力活儿,曾经试着往外逃过, 着: “来人呀,你们管管我,给我倒 炎子喜欢地摸着新褥子说: “真软, 一 都失败了。他亲眼看着和他一起出逃 口水,让我润润嗓子。”银叶只得 大娘 的手很巧,我遇着你们真是有福 时挑头的人被扔进炼铁炉化成一团 跑回去,火急火燎地给他倒水。 了。”一只眼问炎子: “你娘去哪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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