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午饭

8午饭 Lesson 8 我是在一个剧院里看戏时遇到她的，当时她向我打招呼，我就趁幕间休息时过去坐在她的旁边。记得距我们上一次见面至今已经有很长时间了，如果不是某个人提到她的名字，我很难想象我还能认出她来。她神采奕奕地对我说，“哎呀，我们很多年都没有见面了，时间真的是在飞逝啊，我们都已不再年轻了。你还记得第一次我看见你吗,你那时邀请我去吃午饭。” 我还记得吗, 那是二十年前了，当时我住在巴黎。我在拉丁区有一个很小的公寓，在这里可以俯瞰公墓。我当时赚的钱少到也只够维持生计的。她曾经读过我的一本书，还就这本书写信给我。我也回了信，信里说了一些感谢的话。随后不久我又收到了她的一封来信，她说她最近会路过巴黎，很想跟我聊一聊，但是她的时间有限，大概会在下周四有些空闲的时间。她那一天的上午会在卢森堡与朋友见面，她问我中午可不可以跟她一起在Foyot’s共进午餐。Foyot’s是一个很多法国的参议员们喜欢就餐的高档地方，那不是我就餐时所可以企及的，而我也从来没想过要去那种地方吃饭。也许是那位女士过高的盛赞，也许是我太年轻了，以至于我都不知道对她说“不”。我觉得很少有人在我那个年纪对女士的请求说不的，可能直到他们到了一定年龄时才学会说不，但到那时男人所说的话对于女人来说已经不那么重要了。我当时有80法郎(是金法郎)，这可是伴我度过本月余下时日仅有的钱了，但要是在那个餐馆吃一顿简单的午餐的话，应该不会超过15法郎吧。如果我在接下来的两周内不喝咖啡的话，我想剩下的钱就可以维持下去了。 通过信件我回复了我的朋友,约定下星期四十二点半在FOYOT见面。她并不像我想像的那么年轻，从外表上看她更加魁梧而不是楚楚动人型的那种女子。她已经有四十岁了(这是个充满魅力的年龄，但已经不能使人在第一眼见后激情迸发、神魂颠倒了)，她给我留下的印象是牙齿很多，大而洁白，甚至其数目已远远超出其实际使用的个数。她很健谈，但由于她更倾向于谈论我，所以我已经做好了一个专心的听者。 等菜单拿来的时候，我大吃一惊，因为价格比我预想的高的多了。但我的这位朋友到让我吃了一颗定心丸。 “我中午不吃东西”她说。 “哦，那怎么行啊”我慷慨的回答到。 我认为现在的人吃东西吃的有点过多，我一般吃饭只吃一样东西。也许给我来条小鱼就行了。不知道他们有没有鲑鱼。 现在的这个时候较产鲑鱼的旺季还早了点，而且他们的菜单上都没有写，但是我还是问了侍者一下。侍者回答我说，他们刚买了一条鲑鱼，而且这是他们这个季节里买的第一条，因此，我为我的客人点了一份鲑鱼。侍者问她在做鱼的这段时间里是否还需要点些其他的东西。 “不”她回答到，“其他的东西我都不吃的，除非你们有鱼子酱。鱼子酱我倒是吃一点的。” 我的心沉了一下。我知道我根本负担不起鱼子酱，但是我又不能告诉她。我告诉侍者无论任何要把鱼子酱上来。而我自己则点了菜单上一份最便宜的羊排。 “我认为你吃肉是很不明智的，”她说。“我不知道你吃了像羊排这么油腻的东西后还怎么工作。我从来都坚信不能把肚子撑的太饱” 然后侍者问到要喝点什么。 “我午餐从来都不喝东西，”她说。 “我也不喝”我马上回答到。 “除了来点白酒，”她说，好像根本没有听到我的回答。“那些法国的白酒一点都不烈。他们对消化也非常有帮助。” “你还要点什么别的吗,”我仍然热情好客的问到，但是不是十分的热情。 她向我友好的笑了笑，露出了她那洁白的牙齿。 “我的医生告诉我什么都不能喝，除了香槟” 我觉得我的脸变白了。我要了半瓶香槟。我又不经意的说我的医生绝对不让我喝一点香槟的。 “那你喝点什么呢,” “白开水”我回答到。 她吃完了鱼子酱和鲑鱼。她兴高采烈的跟我谈论艺术、文学和音乐。但是我一直担忧我的账单。当我点的羊排上来的时候，她开始严厉的教训起我来。 “我发现你习惯在中午吃很油腻的东西。我坚信那是不好的习惯。你为什么不学学我，只吃一样东西呢,我认为你一定会感觉比以往要好的。” “我是只吃了一样东西啊”我说到，这个时候侍者又拿着菜单过来了。 她向服务生挥了挥手，示意他走开。 “不，不。我午餐从来都不吃这么多东西的。只是吃一点，我从来都没有吃像今天这么多，而且我吃这么多只是为了能跟你有个机会在一起聊聊天。我真的不能再吃什么东西了，除非他们有大芦笋。如果没有吃它就离开巴黎，我会很难过的。” 我的心沉了下去。我之前在商店见过芦笋，而且我知道他们贵的惊人。我每次见到他们的时候，都直流口水的。 “这位女士向知道你们有没有那种大芦笋”我问侍者。 我尽我所能想让他说不。随后在侍者宽阔、牧师神态的脸上出现了美妙的笑容，他向我保证他们有非常大、非常不错而且很嫩的，简直算得上是极品的芦笋。 “我真的一点都不饿了”我的客人叹息到，“但是你如果一定要坚持的话，我不介意再吃一点。” 我只好又点了芦笋。 “你不吃点芦笋吗,” “不，我从来都不吃的” “我知道有些人是不喜欢吃这种东西的。事实上，是因为你吃的肉破坏了你的味觉。” 在我们等待芦笋的过程中，我感到非常的恐惧。现在的问题不是我还剩多少钱来度过余下的日子了，而是 我是否有足够的钱来付账单了。要是我支付账单的时候还差十法郎而不得不向我的客人借的话，那将是十分尴尬的事情了。我不会那样去做的。我知道我有多少钱，如果账单超出我的支付范围的话，我已经决定了，我将把手放进口袋里，然后惊叫一声，说我的钱包被偷了。当然，如果她也没有足够的钱来支付账单的话，那将也是一样尴尬的事情。如果事情真的是那样的话，那我将不得不把我的手表留下作为抵押，然后告诉他们我回头过来再付账单了。 芦笋端上来了。芦笋非常的大、汁也很多而且让人垂涎欲滴。芦笋的香味刺激着我的鼻孔，就好像闪米特人提供的烧烤刺激着耶和华的鼻孔一样。我看着这个肆意妄为的女人把芦笋吞进自己的肚子里，吃的津津乐道。但我在旁边却用一种很礼貌的方式在谈论巴尔干半岛的戏剧的现状。最后她终于吃完了。 “来点咖啡吗,”我说。 “再给我来份冰淇淋和一杯咖啡，”她回答到。 我已经对此不关心了，因此我为自己要了杯咖啡，为她要了份冰淇淋和一杯咖啡。 “你知道，我有一件事是彻头彻尾的相信的，”当她在吃冰淇淋的时候说到。“一个人不要吃的太饱了。” “你还饿吗,”我轻声的问到。 “哦，不，我不饿，你知道其实我是不吃午饭的。一般我只是在早上喝一杯咖啡，然后一直到晚上才吃饭，而且中午我吃的通常都不会超过一样东西的。我这样都是为了你啊。” “哦，我明白～” 之后又发生了一件可怕的事。当我们在等咖啡的时候，领班面带讨好微笑的拎着一大篮子巨大的桃向我们走过来。这些桃颜色红的向小女孩无辜表情的脸庞一样;也有像意大利风景的色调。但是这个季节也不是产桃的季节。上帝才知道他们的价格是多少。之后我也知道桃的价格到底是多少了，因为我的这位客人，在谈话中不经意的也拿了一个桃子。 “你看，你中午吃了许多肉，”,我那可怜的一块羊排“并且你不能再吃其他东西了。而我只吃了一顿快餐，我还能吃一个桃。” 当账单送来的时候，我付完后却发现我剩下的钱连小费都不够了。她看了我给侍者的三法郎的小费，我知道她一定认为我很吝啬。但是当我走出饭店的时候，摆在我面前的事实是，我还有一个月的生活要过，而我口袋里没有一便士了。 “你应该学学我，”她一边跟我握手，一边说，“在午餐的时候只吃一样东西。” “我会做得更好的，”我反驳到。“我今天晚上什么都不吃了。” “幽默家”她大喊着，高兴的走进了出租车。“你真是个幽默家。” 但是最终我已经报仇了。我从来都不认为我是个有报复心的人，但是当我得意洋洋的看到这样一个结果的时候，即使是永生的上帝跟我一样做了同样这件事，也都会得到原谅的。 今天她的重量达到了21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