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石头上的石头

坐在石头上的石头 大一时候石头总觉得他的生活总是那么枯燥乏味，每天浑浑噩噩，混乱的就像所有山珍海味倒在一起搅拌过后的样子。他总抱怨说，刚脱离高中的苦海，马上又深陷大学的沼泽，情何以堪。可其实他的高中也不是这个样子。有时候石头经常给我们夸耀自己的高中，说那时候的自己是多么多么风光，老师都围着他转，追他的小姑娘也都是成群结队，情书收的满满一抽屉，自己都懒的拆开来看。我们问他追你的都是些什么女孩，是不是还像现在一样都是些你欠债不还，所以才追着你要账的姑娘？石头总是满脸不屑，但有时也会气的双脸通红，说怎么可能，想当年我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当然石头以前什么样我们就无从考究了，可我看他不像那种妄想派，可能当初他也真像自己描述的那样是一位难得的旷世才子。石头经常坐在操场上的石头上，喷着唾沫星子给我们侃侃而谈，从刚从娘胎里出来到穿着开裆裤跟小伙伴们打架，再到背着小书包上学再一直到如今坐在大学操场的石头上，你要不打断他，好像他能一口气给你从自己出生讲到成家立业再讲到入土为安，三天三夜都没个重复。他讲起来没完没了，唾沫星子还乱飞，有时候都能映出彩虹来。 石头给我们说他在高中的时候喜欢过一个姑娘，那家伙身材超好眼睛大大还有一头乌黑长发。可惜就是没有把人家追到手。我们开玩笑说你不是自诩什么花见花开的小帅男吗追你的女人都要排火车怎么最后连一个姑娘都搞定不了？石头抽口烟吐口唾沫，摆摆手说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虽然个体是整体的组成部分但是个体不代整体。 石头不爱学习，确切的说是不爱学习课本。他的思想跟我好像完全相反，我每天抱着课本，老老实实听课认认真真完成作业，早晚拿着四六级啃单词，不抽烟不翘课，见到老师鞠躬说您好。石头不一样，他每天抱着小说，摇摇晃晃上课，马马虎虎交作业，早晚塞着耳机听英文歌儿，翘课抽烟翻墙头，见到漂亮女孩就吹流氓哨。他平时不学习，考试前两天通宵看一遍书。可石头每次的考试都要比我好，还拿奖学金。没天理。石头说，大学就是扯淡，我不仅要会扯，还要扯的有艺术范儿。我问石头，你生活的幸福吗，石头又坐在操场的石头上：小时候觉得幸福就是长大了当大官挣大钱，长大了觉得幸福就是一种感觉。跟着感觉走肯定没错，所以我觉得我很幸福。石头给我说他是一个特知足的人，知足者常乐。他不追求那些华丽飘渺虚无的东西，他说他只渴望简简单单的幸福，可这些他都觉得很困难，像天上的云彩看得见却抓不着。 日子飞快，一年一年的过着。那年有一天的黄昏，石头突然邀我们兄弟几个来到操场上，坐在操场的石头上喝酒。酒过三巡，石头说，他喜欢了好几年的那个高中女生，交了对象，不久就要结婚了，然后石头把一杯酒一饮而尽，再然后就哭了起来。 这之于我是一种非常怪异的感觉，一个你心目中永远那么坚强如石头般的小伙子，突然在你面前脆弱的不堪一击。感情真是个神秘的东西。石头甩了把鼻涕说算了，不是咱的不强求，将来我要交了女朋友，我就要把我最轰轰烈烈的爱给她，她负我可以，我永远不要负她。我就不信难道真没有永恒的爱。我们笑着说石头得了吧你，就你这样吊儿郎当，不负人家才怪呢！再说，有肯喜欢你并不愿跟你分开的姑娘才怪呢。哈哈哈。 然后石头说我证明给你们看。 能够遇见一个人是困难的，需要时间，机遇，还有缘分。世界那么大，你知道我遇见你有多么不容易，所以可不可以不要轻易说分开？ 当然石头这小子幸运的遇见了。后来石头跟她交上了朋友，那女生的名字特别好听，叫萧雅。我给石头说你俩还真像雪豹里的那俩人，一个有点玩世不恭有点土匪性格，另一个温尔文雅有时还含情脉脉。好好处不许对不起人家姑娘。然后石头就傻傻的笑啊笑，一直在那点头嗯啊嗯的。 后来石头就变了，他很少坐在石头上给我们一群爷们讲故事，很少见他叼着烟卷吞云吐雾，很少见他不来上课，更少见他在课堂上读小说。石头给我们说，是萧雅改变了他的生活，他觉得他现在生活的很规矩很规律也很幸福，他爱她，他要更加好好学习努力奋斗，将来给她一个很好的未来。因为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他说他的想法很简单，他只想这样简简单单的走下去。石头仍然说着他曾经说过的话，说他很知足。知足常乐。萧雅也很爱他，像所有贤惠的姑娘一样无微不至的照顾着石头。让我们羡慕。 像所有童话里的爱情故事一样，故事完美的毫无瑕疵，无懈可击，生活本来就应该是这个样子，没有任何杂质、阻力以及阴谋，王子爱上了公主，经过一段旷世奇恋，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石头跟萧雅终于走过了大学的第四个年头，然后准备毕业，工作，然后结婚。大四的时候比较清闲，石头又经常坐在操场上的石头上跟我们哥几个乱侃了，他讲他跟萧雅是怎么一起幸福度过这些大学时光，他讲他跟萧雅是怎样一起面对困难共同搀扶走过，他讲自己初次见到萧雅家长时候的紧张感，他讲他们是怎么规划未来然后幸福的生活。石头还像以前那样，唾沫星子漫天飞，彩虹悠闲的挂在他头顶的天上。 我们曾一直以为他们不会长久，可现实却给了我非常大的讽刺，很可笑。石头这个一直被他人当成最不值得信任的人却坚持到了最后，这确实是一件非常不容易并且非常讽刺的事。可这个世界本来就挺讽刺。 因为童话本来就是童话。 毕业答辩前一天，石头下楼给萧雅买饭时摔了一个大跟头，然后吐出了一大摊血，我们哥几个慌慌张张带他去医院检查。胃癌，晚期。 我猜想石头应该早就知道自己得病了，他最近吃饭总是特别少，还吃好多好多的药，人也明显瘦了很多，但他依然每天笑嘻嘻的，给女朋友买好多好多零食吃，他排两个小时的队只为给萧雅买一个她最喜欢的面包吃。石头经常给我们说，女孩子就应该长的胖胖的，瘦女孩他看着心疼。萧雅就很瘦，我想她胖起来。 石头在七月份走了，还好他走的时候萧雅和我们都在他身边。我记得当时萧雅哭得像个孩子。她哭着说石头你答应过我的你不离开我，石头你说过你会证明给他们看的你不离开我，石头我都没离开你你凭什么离开我，石头你说话不算数…然后萧雅又趴在石头怀里哭。农历七月十五我们去看石头，萧雅没有来，她托我捎来一封信读给石头听，我哭着读完，其中结尾一段是这样的： “他们彼此相信是瞬间迸发的热情让他们相遇，这样的确定是美丽的，但变化无常更为美丽—一一辛波丝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