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还是不救？

救，还是不救？ （一）   居委会里来了好多记者和警察，阳光小区里一下子就炸开了锅。 到底出了什么大事？好奇者迅速围成了一个同心圆，人墙耸动，群像纷纭。随着街道处刘主任的解说，众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望向某个人。 华英雄被攒动的人群围在圆心，从始至终都用右手紧紧抱着自己的左臂，笑容腼腆，犹如早春的阳光，一片片温暖在人们心中生根发芽。 阳光派出所王所长双手把锦旗郑重地递到他手上，然后身子一正，行了一个端严的军礼。交接的瞬间，镁光灯和着此起彼伏的快门声一起频频闪动。人群里哗的一下爆发出人民大会堂一般的掌声，有人叫好，有人微笑，甚至还有人拭泪。 第二天，县报头版：英雄见义勇为斗跑歹徒，老妇一念之间化险为夷。   （二） 阳光明媚，心情甚好。华英雄脚下生风，一路上哼着《智取威虎山》，还真把自己当成了杨子荣。打开家门的一刹那愣出了，看到的却是一片狼藉。 老婆坐在沙发上，双臂环抱，面如门神。像是词牌里走出来的“菩萨蛮”。华英雄一个冷噤，手中锦旗“啪”地掉落在地，刚进门时那一脸烂笑也突然僵硬，从嘴角悄悄蒸发掉了。空气微妙地安静着，英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们的大英雄终于回来啦！是不是感觉特有脸？还上报了都。”“菩萨”几句话砸来，是个人都听得出语中带刺。 “没有没有，”华英雄一边去捡地上那些碎尸万段的盘子，一边强笑，“嘿，这些都是应该的，看到别人干坏事咱总不能不理吧，要是换了别人遇上这茬事儿也会出手的，但是王所长非要……” 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婆抢白了：“你以为你名字里有个‘英雄’，你还真就成大英雄啦？” “我……” 老婆扭过头去，喘着粗气继续说：“你真的要把我怄死你才心甘吗！那些社会上的人要是报复你怎么办？要是那天你和他们打斗时有了个什么三长两短怎么办？你以为你是李小龙啊？”说完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耸着肩啜泣不已。 “其实……”知道妻子如此光火全是源于对自己的爱，情之深，责之切，华英雄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改口道，“老婆你别气了，全是我的不对，我那天实在太冲动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还有以后吗！你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撂下我一个人怎么办？坏人自然会有警察去管，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整天瞎操起什么心？” “不不不，没有以后了，我以后再也不会多管闲事了，再也不让老婆担心了。” “你发誓！” “我……”华英雄一时语塞，此刻心中百味杂陈，早上居委会的热情犹在眼前，与家里的冷场形成鲜明对比。从小就好打抱不平的他一直以武侠世界里锄强扶弱的侠士为偶像，可是从没想过有一天正义与私情竟然会如此不容，只能取一。他在两难中迟疑了片刻，望着梨花带雨的妻子，还是狠了狠心道，“恩，我发誓！” 老婆破涕莞尔，过来心疼地察看他左臂上的伤，在那次搏斗中被歹徒划开的一道口子。   （三）   日子过去没多久，一次夜归。 华英雄在途经一个巷道时突然听到隐隐的呼救声，敏锐的他马上意识到这是一起典型的刑事犯罪。在一个光线阴暗的死胡同，他发现了那几个人。黑暗中可以隐约窥见两男一女的影子，女子嘴巴似乎被堵住了，只听得到“呜呜”的叫喊声。 形势紧迫，华英雄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赶紧用手机报了案，接下来静等警援。被劫女子全身被缚，毫无反抗的余地，只能用封塞的嘴巴含混不清的求救，痛苦至极。时间每过去一秒，在华英雄的心里都是一种蚀骨的煎熬。他像在手术室外等老婆生孩子的丈夫，每隔几秒钟就焦急地看一下表，怎么警察还没到？ 突然，翻包的那个歹徒发狠了：“大哥，真他妈晦气！只找到了一百多块钱，咱不能白干，这妞儿不错，咱们顺手采朵花吧。”另外那个大汉一拍即合，马上点头称是。女子听到这句话一个哆嗦，歇斯底里地挣扎起来。 华英雄再也忍不住了，拳头一捏，想也没想就冲了上去，一声怒吓：“住手！”心脏几乎停跳了两下。 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黑暗中几人对峙，绣花针落地犹能入耳。 “嗤——”，只听到利刃出鞘的一声，一个歹徒乱骂起来：“你他妈再多管闲事，小心我捅死你！” 多管闲事……华英雄脑中忽然闪过自己曾对妻子立下的誓言。现在到底该怎么做？怎么做？心中的千头万绪越理越乱，妻子哭泣伤心的画面在眼前幻灯片一样的滑过。如果自己真的出了什么事，老婆怎么办？但是……眼前的女人就要遇害，自己又怎么可以放任道德的底线视而不见？良知，人性…… 救，还是不救？华英雄心中两股力量在痛苦地角逐着，他感觉到自己的太阳穴在发涨。 最后，他的眼神慢慢黯淡了下来，无奈地转身离开了。 两个歹徒见势发出得意又*．荡的笑声，女子几乎崩溃了，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了，人为刀俎。 就在几分钟后，华英雄又重新出现在了歹徒面前，只是这一次，手里多了一根铁棒，远远望去，威武不屈，宛如一代大侠。老婆，对不起了。 歹徒这下终于被彻底激怒了，两个恶汉提着刀追过来一阵乱砍，华英雄被两人夹袭，仗着棒的长势一边格挡一边后退，眼看就要被逼到死角了。瞬间警笛响起，两个歹徒立马吓得落荒而逃。 看到警车驶来，华英雄才从胆战心惊里回过神来，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心跳也渐渐平息了下来，刚才简直命悬一线。他扔下沾满汗水的铁棒，过去察看那个女子。 天——！华英雄惊呆了：眼前正是自己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