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长大越向往

越长大越向往  依稀记得在繁星未落的清晨，雪白中掺了些灰的云被一团团揉在一起，一抹朝阳碎在氤氲着热气的清茶。手卷一本书，行行娟秀小楷有些刺眼：人们说陈年旧事可以被埋葬，然而我终于明白这是错的，因为往事会自行爬上来……回首前尘，我意识到在过去二十六年里，自己始终在窥视着那荒芜的小径。正如卡勒德•胡塞尼所说，我也正向往我的那片“荒芜小径”，怀念那个为我“千千万万遍”的人。这种思念伴随我从日暮到天明。梦中的菜花依旧芬香，梦中的人儿依然如故。      大伯的后院子外是一片荒芜小径 ，在他的精心改造下，成了一片菜花地。如今，嗅嗅书桌前早已枯萎的菜花，褐色的花边圈儿散发淡淡的芬芳，记忆被带往金黄的田野——我所向往的。      似水的阳光一点点地晕开，菜花伶俜着随风而动，勾上一点甜的蜜，缱绻着温柔，揉碎在暖烘烘的日光里。那时，大伯带着年幼的我来到这片菜花地，一双粗糙且有力的大手包裹着我软绵绵的小手。还是那双手，轻松地抱起我，眺望海洋似的菜花地。       “喜欢吗？”大伯那经过岁月的沉淀而低沉、雄厚的声音缓缓流淌。我没有作答，只是望着裹挟着花香的金色浪花，一阵一阵地拂来。我一抬头，正巧碰上大伯的一双深邃的眸子，那里面满是金色的菜花，我所钟爱的。我想，那时我的眸子也一定开遍倾世菜花。我调皮地伸手摘下一朵别在大伯的耳际，大伯也不生气，只是笑着放我下来，用因常年吸烟而泛黄的手掌摸摸我的头，又牵着我走进那片菜花地。      我仿佛被淹没在金浪里，身前是一条羊肠小道，身后也是一条羊肠小道。我放肆地奔走于各个田埂，累了，随地而坐。大伯也像我这样，躺在松软的泥土上，掰了根青草叼在嘴里。     “可惜，以后再也看不到这么美的菜花了。”大伯的语气带着些许无奈。可是那时，我只是顾着追赶翩跹起舞的蝴蝶，悄悄在心底埋下对菜花地的向往，并没有察觉大伯眉眼间的焦虑。日子在田间的一串串足迹中渐渐消磨，花儿败了、落了，大伯也一天天地唉声叹气，我呢，望着干瘪的菜花，撇弯了嘴，心里向往着来年蠢上，菜花再开。直到后来的一天，天阴沉沉的，拆迁大队来了，一片一片的菜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排一排地被推倒。大伯紧紧攥住我的手，我分明感觉到那只温暖的大手在颤抖。我默不作声，只是狠狠地盯着成片倒下的菜花，鼻头酸酸的。      我所依恋、所向往的菜花地再也没有了。废墟外的是一条荒芜小径。      随着我的长大，这种思念愈来愈浓。似乎我特别醉心于眺望大片金色，向往奔跑于田间阡陌的酣畅淋漓。但是，无论哪片都与梦中的大相径庭。我极力埋葬那些陈年旧事，却无力地倚着墙角，望着它们一点一点爬上来，再一点一点拼接成一大片随风摇曳的菜花。       ——那是大伯亲手种植的，也是我所向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