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之后看危言——郑观应和他的《盛世危言》

百年之后看“危言” ——郑观应和他的《盛世危言》 口赵诚 郑观应(1842～1922)，字正翔，广东 香山(今中山)人。一生从事工商业活动， 是中国近代出身于买办而逐渐走上维新 之路的著名民族商人。是从传统中国社 会向现代社会转型初期最早的一批资产 阶级改良主义思想家。是中国从西方文 明中的盗火者。郑观应和他的代作《盛 世危言》，是中国思想界中一部较早地认 真考虑从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转变的著 作。就其对当时许多问题的思考．百年之 后仍然具有现实意义的光辉。 世界自进入工业文明以来．由工业 社会逐渐把世界纳入到一个以工业文明 为背景的世界体系中来。中国自近代以 来在工业文明的强大冲击下．亦被卷入 到这个世界体系中。当时中国社会上上 下下对外界一无所知，以传统的概念来 对付这个外来文明(当作蛮夷)，但随着 东西文明的撞击．中国社会中出现了一 批要求向先进的工业文明学习、主张变 学术随笔 法改制的杰出思想家。在当时中国学界 只知四书五经的封闭状态下．他们是当 时中国社会中头脑清楚、眼界开阔、思维 活跃的一批人。在他们的代表作中，郑观 应的《盛世危言》可谓影响颇大者，其对 中国社会的影响亦为广泛深远。无论是 变法维新者，还是革命者，都受其熏染， 就连毛泽东都受其影响。 郑观应在青少年时代．就投身于上 海这个冒险家的乐园。一面在宝顺洋行 打工。一面在英国传教士傅兰雅所办英 美书馆夜校部学习英语。1868年到上海 和生茶栈当译员。不久承办这家茶栈。同 时经营荣泰轮船公司。1873年受聘担任 太古洋行轮船公司总理．并在牛庄、上海 等地开设商号、钱庄，成为买办商人。在 此期间．他多次捐官，至候补道。因其交 游广泛，资力雄厚，渐成上海滩名人。而 与李鸿章的认识。是郑观应人生的一个 转折点。也是他事业的鼎盛期。从生于第 【作者简介】赵诚，山西省委党校(山西行政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世界政治与中国社会发展研究。 目砸国国圈社会科学论坛 百 在 之 后 看 危 皇； ．三 百 短 之 后 麓 惫 誉 学术葭笔 一次鸦片战争，到逝于军阀混战的年代， 镳一生郗在动荡释簸惑孛瘦过，一生瞧 充满传奇和争议。其足迹遍及大’江南北、 异国外埠，其闻所历所闻，无一不在成就 健一生的心盘之作——《盛整危畜》。 19世纪七八十燕F代，郑观应撰写《易 言》，公开提倡发展资本主义工巍业，主 张借氐力巩固边防，建立“举圆之民皆 兵”的民团。中法战争之后，他在《易言》 基础上完成五卷本《盛世危言》，鼍：1894 年出版。中日甲午战争与义和团运动时 期．他叉两次增改，最后形成八卷本三十 多万字鳇《盛世危嵩》。在书中稳提出设 议院。寰行君主立宪，指出国弱民穷的根 源在于专制政治。他首次提出“兵战”不 蘩“裔战”的愚想。 《盛世危言》刊出后，朝野为之震动， 人们竞糨传阅，以至重印二十余次，成为 中国遥代出版史上版本最多静一部书。 1895年光绪皇帝看到此书，即命印刷两 干部分发给大臣阅瀵，被时人称为“医国 之灵襁金匮”．对霜采康有为领鼯的“戊 戌变法”起到了先导的作用。 勰世纪30年代，美国著名记者埃德 加·矫诺到陕北采访毛泽东时，琵泽东匮 忆起他的青少年时代时说：“《盛世危言》 在我躲予里鼓舞起恢复我戆学盟懿愿望。 我也逐渐讨厌我在田地上的工作。自然我 ，驼l社会科学论坛一 父亲反对我这件事。关于这件事我们常常 稳焦，最磊我麸家里施紊了。”美匡著名攀 者R．特里尔在他写的《毛泽东传》中也说： “～本倡导改良呼吁技术进步的书—— 《藏整危言》，使毛泽袭形成了这样的懋 想：为了拯救自己的文明，中国必须借鉴 嚣方的东西。这本书的作者是一位具有 改受思想的哭孙。位使毛泽东产生了这样 的考虑：为了中国的命运，他应该走出韶 出，去学习更多的麓识。”(Smj有意殊的是， 郑观应的』乙予郄景康。后来成为职业摄影 师，他于1944年为毛泽东拍摄了第一张桥 准像。1964年兔毛泽东糖摄了悬挂在天安 门城楼上的标准像) 《盛世危裔》是一个全颟系统地学习 鼹方挂会酶缨镬，它不讳富孛国在社会 生活的许多方面落后于丽方．提出了从 政治、经济、教育、舆论、司法等诸方面对 审国社会进行改造鳇方寨。在政治上零 但提出了建立议会式的立宪政体．而且 提出了将政治公开于传媒。由朝野各方 评论，这样考爵能使藏政臻予完善。在经 济上主张由民间组建工商业团体，大力 发展现{弋工业；在教育上，从基础教育到 高等教育都有新见解：在弼法上他指出 了中国的法律和法律的运用无不体现了 黑暗与残暴。所以须褥弱遁方学习，德 说：“西人每论中国用刑残忍．不若外网 宽严有制。故不得不舍中而言外．取外而 酌中。”①郑观应认为中国社会的根本问 题是政治．矛头直指数千年来高度 专制的封建皇权，他在《盛世危言》中说： “窃谓中国之病根在于上下不通．症成关 格，所以发为痿痹，一蹶不振。今欲除此病 根，非顺民情，达民隐，设议院不可。有议 院落则捐苛禁，破障界，敦睦守，公黜陟； 且借以收民心，筹捐款，实于国计民生两有 裨益。从前民间举动，虽合公理，顺人心，苟 与政府意见相背，小则斥为惑众，大则指为 叛逆。自疆吏以至州、县，但知仰承意旨，虽 明知其冤，不敢代白。甚至藏弓烹狗，诛戮 功臣，酷吏权奸，残害忠荩，数千年无辜而 死者不可胜计。若设议院，则公是公非，奸 佞不得弄权，庸臣不得误国矣。”⑦ 所以针对当时的中国国情．他提出 建立君主立宪的代议制民主政体。郑氏 指出：“泰西各国成设议院。每有举措，询 谋佥国：民以为不便者不必行．民以为不 可者不得强，朝野上下，同德同心。9"9“议 院者，公议政事之院也。集众思，广众益， 用人行政一秉至公，法诚良，意诚美矣。 无议院则君民之间势多隔阂．志必乖 违。99哪观应不但主张官员应像西方国 家一样知识化和专业化．反对外行领导 内行．而且对于中国数千年自上而下、以 当权者好恶为准的的任用官吏的方法提 学术随笔 出了根本上的改革．这就是民主选举议 员。他说：“夫国之盛衰系乎人才．人才之 贤否视乎选举。议院为国人所设．议员即 为国人所举。举自一人贤否或有阿私；举 自众人．贤否难逃公论。”④针对当时一些 守旧人士以国情不同为借口不能建立 代议制政体时．他都以坚定的态度进 行了反驳。他说：“或谓：‘议政院宜西不 宜中，宜古不宜今。’此不识大局，未深知 中外利病者之言耳。”⑤针对一些人以国 民教育程度低．不宜立即建立代议制政 体的说法．他指出在国家急需政治改革 的时候。社会不能等待办好学校培养出 高素质的国民后，再进行政治体制的改 革．而应该政治体制改革和大办教育同 时并举。他说：“尝闻事有经权，兵有奇 正。先议广开学校，十余年有人材，而后 立议院者，谓之经，即兵出于正。先设议 院，并开学校，庶官绅知议绅(代议士)之 贵，勇于维新，急于扶持国势者，谓之权， 即兵出于奇。今时急矣!而苦于势力不足， 不能不用奇兵以致胜。若知正而不知 奇，守经而不达权，何异因噎废食乎?”@ 郑观应不但批判了专制政体．还批 判了专制者的愚民政策．他非常重视新 闻自由。认为新闻媒体是人民表达意见 的最重要的场所，同时也是人民终身受 教育的地方，认为不让人民办报议政．国 百 釜 之 后 看 ’’ 危 { ．三 一社会科学论坛l、43 百 正 之 后 看 。1 危 旨 ．三 学术随笔 家的政治就不可能有弊即除，在《盛世危 言》中他说：“古之时，谤有木(谤木就是 相传古代时立在宫殿前或交叉路口上的 木牌，人民对朝政有何批评书之于上，后 来演变成宫殿门外的华表)。谏有鼓，善 有旌，太史采风，行人问俗，所以求通民 隐、达民情者．如是其亟亟也。自秦焚书 坑儒以愚黔首．欲笼天下于智取术驭、刑 驱势迫之中．酷烈熏烁，天下并起而亡 之。汉魏而还，人主之喜秦法之便于一人 也，明诋其非，暗袭其利，陵夷而肇中原 陆沉之祸。唐、宋代有贤君，乃始设给谏、 侍御诸言官以防壅蔽，而清议始彰。然以 云民隐悉通．民情悉达，则犹未也。欲通 之达之．则莫如广设日报矣。”⑦ 郑观应非常重视教育，对于今天以 “科教兴国”为口号的中国来说，郑观应 对教育地位的认识，也仍不过时。他说： “学校者，造就人才之地，治天下之大本 也。”◎他注意到了西方国家的义务教育 制，指出西方各国教育体制大同小异，基 本上是“由地方官集资经理，无论贵贱男 女，自六岁后皆须人学，不入学者罪其父 母”⑨。他提出“中国亟宜参酌中、外成法， 教育人材”o．针对西方先进国家义务教 育制，提出了县县办小学办中学，旨在国 民中普及教育。主张妇女应与男子一样 受教育，并反对妇女缠足。对当时中国教 ，钳f社会科学论坛一 育中重词章书法，提出了重格物致知、穷 究天下物理的重自然科学的思想。同时． 在基础教育中提出了职业技能的培训。 不但使一般国民要粗通文墨计算，而且 应培训一定的社会需要的生产技能。郑 观应还提出了社会教育的思想。他认为 西方国家的报纸让国民了解天下事，就 各种问题在报纸公开讨论。也是对国民 的教育。他特别欣赏西方国家鼓励国民 游历探险．去探究未知世界的精神。 郑观应对社会犯罪和中国的司法制 度也进行了认真的研究。他指出：“中国 三代以上立法尚宽，所设不过五刑。读 《吕刑》一篇，虽在哀世，犹有哀矜恻怛之 意。自后一坏于暴秦，再坏于炎汉。有罪 动至夷三族。武健严酷之吏相继而起，大 失古人清问之意。”@他认为很多社会犯 罪是因为这些犯罪者没有受到教育，他认 为这些犯罪者“竟罔知天地古今为何物．而。 蔑伦悖理之事时见于通都大邑。此皆学校 不讲之故也一。对于社会犯罪，郑观应不像 迷信暴力的封建统治者一味只知严刑峻 法，而一本中国古代先哲的仁爱之心，一方 面探究其社会原因．一方面充满了人道关 怀谴责了中国司法制度的黑暗。在《盛世 危言》“狱囚篇”中他说：．“曾子日：‘上失 其道，民散久矣。如得其情则哀矜而务 喜。’哀痛恻怛，诚仁人之用心也。盖人生 不幸，父母失教．既无恒产以资历事畜， 复无技艺以给饔飧。贫困无聊，流于匪 类；致罹法网，横被官刑；土室棘垣，暗无 天日；赭衣黑索，惨受拘挛。禁卒毒若虎 狼，秽气积成疠疫。自斩、绞以下诸罪人本 无死法，而久系瘐毙者往往有之，其冤惨 可胜言哉?”@他还特别谴责了中国司法过 程中的刑讯逼供。他说：“夫天地生人，原 无厚薄也。何以案情讯鞫而酷打成招，独 见于中国?夫三木之下．何求而不得?抑岂 各国之人皆纯良，而我中国之人独凶恶， 必须施以毒刑．而后可得其情欤?”@ 正像康有为托古改制．在整个社会 中绝大多数人只认同传统的价值体系 时．当时的维新人士也都是从传统经典 中寻找变革的理论依据。在提出变革主 张时，郑观应说“《易》日：‘穷则变，变则 通，通则久。’千古无不敝之政，亦无不变 之法⋯⋯株守成法．不思变通。以此而言富 强，是欲南辕而北其辙耳。其何裨乎!”@ 在提到建立民选的代议制政体．设议院 时，则引用《书经》说：“所以《洪范》稽疑 谋及庶人。盘庚迁都咨于有众。盖上下相 交则为泰，不交则为否。”@从郑观应引用 的变法理论依据看．在中国的传统文化 中，并不只有墨守成规的信条，而且也真 有适应不断变化的开放社会的一面。 从郑观应1873年出版《救时揭要》以 学术随笔 一布衣倡言救国，到1880年出版《易言》 呼吁学习西方。到呼吁变法的三个版本 《盛时危言》的问世，郑观应一方面参加 中外的近代的工商业活动．一方面不停 的思考关心着中国的命运。其对中国社 会的关怀和积极参与的精神令人敬重。 在极端意识形态统治时期．买办与 卖国几近同义，郑观应这些曾以买办身 份与西方文明接触的这些最早的中国 人，几乎都有“卖国”之嫌，在“改革的不 如革命的好”的观念指导下，类似郑观 应、冯桂芬等这些对中国近代社会发展 中产生重大影响的思想家．评价不高．所 以在过去的教科书中介绍他们时只一笔 带过。今日中国的学术界，应对中国近代 以来的各种人物和问题．站在社会转型 的大背景下认真对待真厘清。像郑观应 这些思想家们，是第一批从树上下到地 面站起来走路的猴子，他们从传统思维模 式中冲出来的弥天勇气，可歌可叹!今年 是戊戌变法110周年，在中国现代化取得重 大成就时．对他和他的著作回顾也算是对 中国近来以来改革的先辈们的缅怀。阳 百 芷 之 后 看 ●一 危吉 三 注释： ①@@瞧逼迢愆Ⅺ驭豇曰@@⑩⑩⑩⑩《郑观应 集’第499、322、311、313、316、324、345、265、 265—266、267、499，265、505、500、301、312页，上海 人民出版社1982{F版。 一社会科学论坛I，45 百年之后看"危言"——郑观应和他的《盛世危言》 作者： 赵诚 作者单位： 山西省委党校 刊名： 社会科学论坛 英文刊名： TRIBUNE OF SOCIAL SCIENCES 年，卷(期)： 2008，""(17) 被引用次数： 0次 参考文献(1条) 1.郑观应集 1982 本文链接：http://d.g.wanfangdata.com.cn/Periodical_shkxlt200817015.aspx 下载时间：2010年6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