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白鹿原_修订版与原版删改比较研究

2004 年 9 月 第 20卷第 5期 唐 都 学 刊 T angdu Journal Sep. 2004 Vol. 20 No. 5 收稿日期: 2004- 05- 10 基金项目:西安文理学院专项科研资助项目( 2003006) 作者简介:车宝仁( 1947- ) , 男,陕西西安人, 西安文理学院文学院教授。 5白鹿原6修订版与原版删改比较研究 车宝仁 (西安文理学院 文学院, 陕西 西安 710065) 摘 要: 陈忠实的5白鹿原6初版与修订版印数都大,影响也大, 值得比较研究。修订版删改原版 2 260 多字。 对书中人物评论政治斗争的内容进行删改, 也对性描写内容删改了较多文字。删改也有得失。两种版本各显特 点,各有千秋, 皆行于世。 关键词: 5白鹿原6 ; 原版;修订版; 删改;比较 中图分类号: I207. 67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1- 0300( 2004) 05- 0011- 07 著名作家陈忠实的长篇小说5白鹿原6由人民文 学出版社于 1993 年 6月在北京出第一版, 即初版、 原版(以下称原版)。小说受到读者热烈的欢迎, 评 论界也给予很高的评价, 认为是一部/厚重的史诗0。 同时, 有人也对有的方面提出批评。而文学实践证 明:有争议的作品往往是好作品。1997 年评议茅盾 文学奖,评委会给作者传达了修订意见: /作品中儒 家文化体现者朱先生这个人物关于政治斗争-翻鏊 子. 的评说, 以及与此有关的若干描写可能引出误 解,应当以适当的方式予以廓清。另外,一些与现 思想主题无关的较直露的性描写应加以删改。0 [ 1] 听到要修订的意见, 作者表示,他本来就准备对 5白鹿原6作适当修订, 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 2] 1997年 11月作者对原版进行了修订,同年 12月人 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了修订版。1997 年 12月 19 日 第四届茅盾文学奖评议揭晓, 修订版5白鹿原6于 1998年获中国文学最高奖殊荣。原版与修订版都 有其重要意义。从文学的角度研究这两种版本的差 异,是很有必要的。 修订版与原版的差异, 即删改之处, 两书共有 20多页处,其内容可分为两类:评说政治方面和性 描写方面,其中性描写又分为异性之交与同性之交。 一、删改评说政治方面的内容 (一)删改朱先生对国民党与共产党的评论内容 小说的主要人物之一朱先生认为两党政治斗争 是/ 翻鏊子0。据作者说, 原版写 /鏊子0有三次 ( P235- 236、P250、P275)前两次保留, 第三次作了 删改。因为黑娃当土匪, 后又进保安团, 又起义,不 能构成与国民党、共产党并列的第三种力量,三家争 鏊子不合适, 所以删掉。原版第 275页写白嘉轩遭 受土匪抢劫毒打以后, 姐夫朱先生来看望。白嘉轩 对姐夫说: /不是白狼是黑狼 ) ) ) 0/土匪白狼就是黑 娃!0朱先生说: /噢! 这下是三家子争着一个鏊子 啦!0朱先生超然地说, /原先两家子争一个 鏊子,已经煎得满原都是人肉味儿;而今再 添一家子来煎, 这鏊子成了抢手货忙不过 来了。0白嘉轩听着姐夫的话,又想起朱先 生说的/白鹿原这下变成鏊子啦0的话。那 是在黑娃的农协倒台以后,田福贤回到原 上开始报复行动不久, 白嘉轩去看望姐夫 企图听一听朱先生对乡村局势的判断。朱 先生在农协潮起和潮落的整个过程中保持 缄默,在岳维山回滋水田福贤回白鹿原以 #11# 后仍然保持不介入不评说的超然态度, 在 被妻弟追问再三的情况下就撂出来那句 /白鹿原这下成了鏊子啦0的话。白嘉轩后 来对田福贤说这话时演绎成/白鹿村的戏 楼变成鏊子啦。0白嘉轩侧身倚在被子上瞧 着姐夫,琢磨着他的隐隐晦晦的妙语,两家 子自然是指这家子国民党和那家子共产 党,三家子不用说是指添上了黑娃土匪一 家子。白嘉轩说: / 黑娃当了土匪, 我开头 料想不到, 其实这是自自然然的事。0 (加 的文字是原版有, 修订版删除的文字。 下同) 在修订版第 273页将上两段 380个文字符号全 删除了。类似的删除还有原版第 251页,田福贤在 黑娃三十六弟兄家属会上最后对田小娥讲的话: /黑娃屋里的, 你听我说, 黑娃是县上 缉捕的大犯,,只要黑娃回来,我就出面 作保。冤仇宜解不宜结, 化干戈为玉帛, 甭 把咱这白鹿原真个弄成个烙人肉的鏊子! 我佩服朱先生, ,0 修订版第 250页将上述最后两句删除。 /翻鏊子0是什么意思呢? 原版第 250页、修订 版第 249页(文字相同) , 田福贤对黑娃三十六弟兄 家属讲: /我前几天到县上去撞见朱先生。朱先生耍 笑说: -福贤,你的白鹿原成了鏊子了。. ,,我回来 想了几天几夜才解开了, 鏊子是烙锅盔烙葱花饼 馍的,这边烙焦了再把那边翻过来,鏊子下边烧着 木炭火, ,这白鹿原好比鏊子,黑娃把我烙了一回, 我而今翻过来再把他烙焦。0鏊子也叫鏊锅, 锅底是 平的。有一种鏊子仅为圆形平面, 没有周边沿。朱 先生说/翻鏊子0其涵义是什么? 首先, 朱先生是白 鹿原上的智者、先知、哲人和圣人,原版突出地表现 了他站在国民党和共产党斗争之外的超然角度, 看 待国共两党的就像鏊子烙馍烙饼一样互相斗争, 而 翻过来倒过去没有是非正误。这是很符合他的身份 立场的。似乎是站在永恒的历史的长河中来看某一 段历史,或者是推后几十年乃至百十年远距离地观 察。其次, 朱先生不光是认为国民党与共产党互相 烙,像田福贤说的那样,还认为他们烙了老百姓。他 把白鹿原比作鏊子, 国共两党争夺白鹿原,烙烤了老 百姓,后来又加上土匪, 都争夺鏊子(白鹿原)。再 次,朱先生代表着儒家思想,儒家思想与国民党的三 民主义和共产党的马克思列宁主义都有很大的差 异,因而并不完全赞成这两者。这就使朱先生的形 象不同于以前众多作品中的人物,使其特征更加独 特,使他的形象具有深刻性, 具有力度, 形象更加典 型。而历史的深远感也使其艺术生命延长。因而, 原版强化了朱先生的典型性。 原版/翻鏊子0容易使人有误解, 造成负面影响。 而修订版强调了政治性, 认为朱先生这种没有是非 正误的看法是不妥的, 无原则的,因而将第三处/翻 鏊子0的文字删除。不光如此,修订版还对朱先生这 种看法作了批判,使朱先生认识并承认错误。如冷 先生为了营救自己的女婿鹿兆鹏, 破费毕生积蓄的 钱财,向田福贤等行大贿。总乡约田福贤、国民 党县党部书记岳维山等人强烈要求国民党省党部 /将共匪鹿兆鹏押回白鹿原正法0。在白鹿原初级小 学旁边行刑处决时,偷梁换柱,用县监狱的死刑犯替 换了鹿兆鹏。其父鹿子霖赶来骡马大车, 将鹿兆鹏 藏在 10个药材麻包下边送到朱先生的白鹿原书院。 在师母朱白氏的精心调养下,鹿兆鹏的身体逐步恢 复。临走之时与朱先生道别对话, 原版第 329页写 道: 兆鹏做出一副轻松玩笑的样子问: /先 生,请你算一卦,预卜一下国共两党将来的 结局如何?0朱先生莞尔一笑: /卖荞面的和 卖饣合 的谁能赢了谁呢? 二者源出一物 喀! 兆鹏想申述一下,朱先生却竟自说下 去: /我观-三民主义.和-共产主义. 大同小 异,一家主张-天下为公. , 一家昌扬-天下 为共. ,既然两家都以救国扶民为宗旨, 合 起来不就是-天下为公共. 吗? 为啥合不到 一块反倒弄得自相戕杀? 公字和共字之争 不过是想独立字典, 卖荞面和卖饣合 的争 斗也无非是为独占集市! 既如此, 我就不 大注重-结局. 了,,0鹿兆鹏忍不住痛心 疾首: /是他们破坏国共合作, ,0朱先生 说: /不过是-公婆之争. 。鹿兆鹏便改换话 题,说出一直窝在心里的疑问, , 修订版第 327页删改为: , ,兆鹏做出一副轻松玩笑的样子 问: /先生,请你算一卦,预卜一下国共两党 将来的结局如何?0朱先生莞尔一笑: /算什 么卦嘛。0便竟自说下去: /我观-三民主义. 和-共产主义. 大同小异,一家主张-天下为 公. , 一家昌扬-天下为共. , 合起来不就是 -天下为公共. 吗? 为啥合不到一块反倒弄 得自相戕杀?0 鹿兆鹏忍不住痛心疾首: /是他们破坏国共合作,,0朱先生说: /不 过是-公婆之争.。0鹿兆鹏节制一下自己的 #12# 情绪,做出平静的口吻,说: /先生, -天下为 公. 是孙先生的革命主张。眼前的这个民 国政府,早已从里到外都变味变质了。蒋 某人也撕破了伪装, 露出独裁独夫的真相 咧。0朱先生没有说话。他向来不与人争 辩。鹿兆鹏仍然觉得言犹未尽, 说: / 你没 看见但肯定听说过, 田福贤还乡回来在原 上怎样整治穷人的事了。先生你可说那是 ,,翻鏊子。0朱先生不觉一愣,自嘲地说: /看来我倒成了是非不分的粘浆糊了。0兆 鹏连忙解释: /谁敢这样说哩! 日子长着 哩,先生看着点就是了。0朱先生再不说话。 鹿兆鹏便改换话题, 说出一直窝在心里的 疑问,, (加 的文字是修订版增添的文字,下同) 朱先生是儒家思想的代表,也是宋明理学中的 重要学派关中学派的最后一位传人。他站在他的立 场上看国民党与共产党的矛盾是: /卖荞面和卖饣合 的争斗0( 饣合 是用荞面做的) , 认为三民主义和 共产主义是大同小异, 将/天下为公0和/ 天下为共0 合起来就是/天下为公共0。这就凸现了朱先生的特 征,也凸现了儒家文化、关学理学与现代思想的区 别。修订版为了防止/有可能引出误解0, 进一步区 分共产党与国民党的正和误, 明辨是非,政治性强化 了。修订版中增添了鹿兆鹏对国民党的揭露, 共产党的思想, 它完全防止了误解, 这些是有益的。 但写鹿兆鹏的两段话,前一段话间接批评朱先生, 后 一段话直接批驳朱先生,显得生硬不自然。朱先生 冒险藏匿救护鹿兆鹏,鹿兆鹏死里逃生,他这个学生 在与恩师分别之际, 不感谢救命之恩, 反而教训先 生,恐与情理不吻。田福贤回白鹿原整治农协积极 分子,是白鹿原上的大事, 朱先生肯定知道, 不需要 说/你没看见肯定听说过0这样的话。田福贤整治农 协骨干分子,和穷人概念不完全一样。而朱先生悔 悟认错,检讨自己/是非不分的粘浆糊0与他本人的 思想立场也有所不吻,且与紧接的下文/朱先生再不 说话0不一致。即使他改变观点,也不会在学生面前 这样快而生硬地改变。如前所述,朱先生代表着封 建时代的思想哲学,与共产党的思想与哲学相去甚 远。如果朱先生纠正错误认识, 就意味着封建思想 与革命思想有可能相合,这显然不行。或者朱先生 背叛封建观念, 站在革命的立场上,这更与朱先生的 形象不符。这里的修改很难说修改得很好, 尽管是 应该修改或可以修改的。 (二)删改朱先生预知/文革0、斥问/折腾0的内 容 原版第三十二章写朱先生逝世, 遗嘱/不用棺0、 /不用砖箍墓0等。几十年后的大跃进年代,在白鹿 书院办了种猪厂且保留下来。/文化大革命0初期, 红卫兵来此破/四旧0, 后来造反派在此地武斗, /文 革0后期批林批孔时期,一个班中学生挖朱先生的坟 墓,结果在墓中只找到一块砖头, 上有字: /天作孽, 犹可违;人作孽,不可活0,于是现场开批斗会。接着 写道: 一个男学生用语言批判尚觉不大解 恨,愤怒捞起那块砖头往地上一摔,那砖头 没有折断却分开为两层,原来这是两块磨 薄了的砖头贴合在一起的,中间有一对公 卯和母卯嵌接在一起, 里面同样刻着一行 字: 折腾到何日为止 学生和围观的村民全都惊呼起来,, 这一段 114个文字符号在修订版中全部删除。 原版这一段揭露/文革0这场浩劫,十分精彩,也 凸现朱先生像孔明、刘伯温一样神机妙算,朱先生本 来就被奉若神, 有这一段更使他神之又神。但让几 十年前在解放前就死去的人预先知道解放后/文革0 的/折腾0,仍是不现实的。而且这个/折腾到何日为 止0容易使人感到由清末民国到以后都是/折腾0,容 易有问题,因之修订版予以删除。 (三)删改白孝文抓捕鹿兆鹏态度的内容 白孝文原是族长继承人, 田小娥受鹿子霖的唆 使而勾搭白孝文成奸, 孝文在祠堂遭受刺刷之罚,由 地主少爷沦为浪子乞丐和吸食毒品的烟鬼。田福贤 保举他到县保安大队, 当了地方军官。他和共产党 要人鹿兆鹏又成了敌对关系。白灵受组织派遣回滋 水县,冒称郝县长儿子的同学给郝县长送信,询问红 三十六军在滋水县秦岭深山受敌围歼败溃后伤病员 和溃散战士的收容引渡工作,了解廖军长、鹿政委等 干部的下落。随后她见到大哥白孝文。原版第 410 页写道: (白孝文)接着就不无遗憾地说: /有天 晚上,我陪岳书记去看大姑父,万万没料到 共匪三十六军政委就在大姑父屋面。你猜 是谁? 鹿兆鹏呀! 碍着大姑父的面子我不 好出手,小子又跑了算是命大, ,0白灵的 心早已缩成一蛋儿, 想不到兆鹏差点栽到 大哥手里,, 修订版第 407页将/我不好出手0改为/我动手动得 迟了。0原版第 412页描写白灵心理活动: #13# /碍着大姑父的面子我不好出手!0哥 哥孝文的残忍狰狞, 被职业习惯磨练成平 淡的得意和轻俏。当时应该给他一个嘴 巴,看他还会用那种口吻说那种职业用语 不? 革命现在到了危急关头, 报纸上隔不 了几天就发布一条抓获党的大小负责人的 消息。,, 修订版第 409页将带/ 0的文字删除。 原版第 426页上半页写道: ,,她同样估计不来有多少同志被当 局抓去了, 古城的枯井里填进去多少同志 的尸体。/我碍着大姑父的面不好出手!0 白灵仿佛又听见哥哥孝文职业性的习惯用 语 ) ) ) 出手, 这无疑是一个绝妙的用语。 一旦他出手, 就宣告了一个活蹦蹦的人的 死期,就给古城的枯井增加一个装着革命 者的麻袋。孝文说着出手时那种顺溜的语 气就像二姑父说着自己皮鞋时的得意, 也 像教员走上讲坛让学生打开课本一样自 然。白灵真后悔没有抽他一个嘴巴, 好让 他记住再不许当着他的面说什么出手不出 手的用语, 更不许他用那样顺溜自然的语 调显示出手与未能出手的得意和遗憾。整 个国家正在变成一架越来越完备也越来越 强大的杀人机器,, 修订版第 423页将上述带 的文字全删除。 白孝文是县保安团军官, 原版突出了他对共产 党的抓捕镇压态度。通过白灵的两次回想, 表现白 孝文职业性残忍,也反映了对共产党人装麻袋扔枯 井的白色恐怖。修订版删掉/出手0这种略带褒义的 词语, 以示不替白孝文宣传。又删掉两段回想减少 共产党受遭杀的恐怖感。使兄妹之间既有情感也有 政治对立,而不致敌对到不自然的境地。再者,孝文 在解放后当了滋水县首任县长, 也不宜过分渲染他 的反动。原版的文字有其特点: 札实。修订版也删 改得有道理,有分寸。但总的来看,这些地方属不必 要有和不必要改,原版与修订版虽有文字的不尽相 同,但意义差别并不大。 二、删改性描写方面的内容 在性描写方面,修订版对原版的删改,字数多, 内容量也大。茅盾文学奖评委会给作者传达的修改 意见说: /一些与表现思想主题无关的较直露的性描 写应加以删改。0性描写应当适度,不同的时代不同 的社会观念对性的描写需要的程度不同。但描写是 否都要表现思想主题呢? 并不仅仅是。过去认为主 题指作品的中心思想、基本观点,思想主题本已意思 重复,表现极重思想性。新中国前几十年,文学由重 视主题、突出主题走到六七十年代/四人帮0极/左0 文艺理论的/主题先行0, 文学成为政治思想的传声 筒或诠释物。真正的文学艺术是/把人和人的社会 生活的各个方面作为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来表 现。0 [ 3]社会生活是个大千世界, 有各个方面、各个 领域,而不仅仅是思想。文学艺术要全面反映社会 生活,性关系性生活是社会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当 然应当表现,否则就有重大缺陷, 但性描写应适度, 对性描写的修改意见重视作品的思想主题,有其积 极意义, 但也不可避免地影响作品反映生活的广度 和深度。 (一)删改异性之交的内容 1. 黑娃与田小娥 黑娃在渭北平原的将军寨给郭武举家当长工, 郭举人的小老婆田小娥与黑娃发生了性关系,是小 说中最突出的性描写之一。原版第 136、137、138页 描写两人夜会如下: , ,小女人一丝不挂站在门里, 随手 又轻轻推上门闩, 转过身就吊到黑娃的脖 子上,黑娃搂住她的光滑细腻的腰身的时 候,几乎晕眩了, ,她的手摸着他胸脯上 的纽扣一个一个解开了,脱下他的粗布衫 子。, ,她的手已经伸到他的腰际,摸着 细腰带的活头儿一拉就松开了,宽腰裤子 自动抹到脚面。他从裤筒里抽出双脚的当 儿,她已经抓住了他的那个东西。黑娃觉 得从每一根头发到脚尖的指甲都鼓胀起 来,像充足了气,像要崩破炸裂了。她已经 爬上炕,手里仍然攥着他的那个东西,他也 被拽上炕去。她顺势躺下,拽着他趴到她 的身上。黑娃不知该怎么办了, 感觉到她 捉着他的那个东西导引到一个陌生的所 在,脑子里闪过一道彩虹,一下子进入了渴 盼想往已久却又含混陌生的福地, 又不知 该怎么办了。她松开手就紧紧箍住他的 腰,同时把舌头送进他的口腔。这一刻,黑 娃膨胀已至极点的身体轰然爆裂, 一种爆 裂时的无可比拟的欢悦使他顿然觉得消融 为水了。她却悻悻地笑说: /兄弟你是个瓜 瓜娃! 不会。0黑娃躺在光滑细密的竹皮凉 席上,静静地躺在她的旁边。她拉过他的 手按在她的奶子上。/男人的牛, 女人揉。 #14# 女人的奶, 男人揣。0他记起了李相的歌。 他抚揣着她的两只奶子。她的手又搓揉着 他的那个东西。她用另一只手撑起身子, 用她的奶子在他眼上脸上鼻头上磨蹭, 停 在他的嘴上。他想张口吮住, 又觉得不好 意思。她用指头轻轻掰开他的嘴唇, 他就 明白了她的用意,也就不觉得不好意思了, 一张嘴就把半拉子奶头都吞进去了。她噢 哟一声呻唤, 就趴在他的身上扭动起来呻 吟起来,她又把另一只奶子递到他的嘴里 让他吮咂, 更加欢快地扭动着呻唤着。听 到她的哎哎哟哟的呻唤, 他的那种鼓胀的 感觉又蹿起来,一股强大急骤的猛力催着 他跃翻起来,一下子把她裹到身下,再不需 她导引就闯进了那个已不陌生毫不含混的 福地, 静静等待那个爆裂时刻的来临。她 说: /兄弟你还是个瓜瓜娃!0说着就推托着 他的臀部, 又压下去, 往覆两下, 黑娃就领 悟了。她说: /兄弟你不瓜, 会了。0黑娃疯 狂地冲撞起来, 双手抓着两只乳房。她搂 着他的腰, 扭着叫着,迎接他的冲撞。猛然 间那种爆裂再次发生,,他又安静清爽地 躺在竹编凉席上,缓过气之后,他抓过自己 的衣裤,准备告辞。她一把扯过扔到炕头, 扑进他的怀里, 把他掀倒在炕上,趴在他的 身上, 亲他的脸, 咬他的脖颈, 把他的舌头 裹下嘴里咂得出声, 用她的脸颊在他胸脯 上大腿上蹭磨,她的嘴唇像蚯蚓翻耕土层 一样吻遍他的身体, 吻过他的肚脐就猛烈 直下,,黑娃噢哟一声呻唤, 浑身着了魔 似的抽搐起来, 扭动起来, 止不住就叫起 来: /娥儿姐! 娥儿, ,0她爬上他的身, 自 己运动起来, 直到他又一次感到爆裂和消 融。她静静地偎在他的怀里, 贴着他的耳 朵说: /兄弟,我明日或者后日死了,也不记 惦啥啥了! 0 修订版删除了 750 上下的文字符号, 将原版 136页、137页及 138页第一行所描绘的性过程压 缩,用修订版第 135页最后两行和第 136页大半页, 合起来不到 1 页的篇幅。原版第 136 页的/感觉到 她捉着他的那个东西导引到一个陌生的所在0。修 订版第 136页改为/感觉到她把他导引到一个陌生 的所在0。原版第 137页/她静静地偎在他的怀里0。 修订版第 136页改为/她也静静地偎在他的怀里0。 下一次性过程/黑娃已不慌乱0, /越来越熟练0, 原版第 139页、140页写道: , ,他们已经从肉体感官越来越强烈 的刺激需要进入感情抒发的需要, 情切切 意绵绵地呢喃自然流涌。/兄弟呀,姐疼你 都要疼死了! 0/娥儿姐呀,兄弟想你都快想 疯了! 0/兄弟呀,姐真想把你那个牛儿割下 来揣到怀里, 啥时间想亲了就亲。0/姐呀, 兄弟真想把你这俩奶奶咬下来吃到肚里 去,让我日日夜夜都香着饱着。0他们一次 又一次走向峰顶, 一次又一次从峰顶销魂 般下落,没有满足,直到鸡啼三遍才难舍难 离地分手。 修订版第 138页将以上文字带 的全删除。 原版的性描写很有特色, 在于有深入细致的性 过程,为一般作品所少有。性过程突现田小娥的性 主动性。她是郭举人的小女人, 大老婆只允许郭举 人每月逢一进小女人房中逍遥一次,事完必回。平 时每晚给小女人下部塞三个枣去泡, 早晨洗净让郭 举人吃。小女人实为奴仆, 泡枣使她受性伤害, 她得 不到真正的爱情而产生性饥渴, 想在黑娃身上找到 真正的爱情,因而比较主动,有一系列主动行为。黑 娃才 17岁, 初当长工, 只是听了两个长工讲的酸话, 什么/四硬0、/四软0之类, 还不谙男女之事,因而田 小娥一连两次说: /兄弟你是个瓜瓜娃, 不会。0小说 大胆地揭示这个领域的生活,使人看到,异性之事亦 属自然,性关系是双边的和谐配合,某一方也需要另 一方一定的诱导以走向同步,而感情与行为的合理 智与合节奏亦应辩证统一。 原版的性描写在 20世纪 90年代初的中国却有 些过分大胆或超前,它超出了一部分人的接受程度, 有关方面也不赞同, 尽管这种性描写被大量读者所 肯定。应当注意到, 这种性描写会给青少年和未婚 人带来负面影响。鉴于此, 修订版对原版大段删除, 删掉某些性过程和淫荡话语,使性描写显得含蓄,利 于各方面人接受,减少负面影响。当然反映某一生 活领域的广度与深度受一定影响。 2. 鹿子霖与田小娥 田福贤骗田小娥把黑娃叫回来,田小娥存有幻 想,求鹿子霖通融活动, 鹿子霖趁机与她发生性关 系。第一次几乎没有过程, 第二次有较细的过程。 原版第 258页写道: , ,他已经从头到脚一点不漏地抚遍 她全身的每一寸肌肤, 开始失控,于是便完 全撒缰。他扬起头来恨不能将那温热的嘴 唇咬下来细细咀嚼, 他咬住她的舌头就不 #15# 忍心换一口气丢开。他吻她的眼睛, 用舌 头舔她的鼻子,咬她的脸蛋, 亲她的耳垂, 吻她的胸脯,最后就吮咂她的奶子,从左边 吮到右边, 又从右边吮到左边,后来就依恋 不丢地从乳沟吻向腹部, 在那儿像是喘息, 亦像是准备最后的跨越, 默默地隐伏了一 会儿, 然后一下子滑向最后的目标。小娥 急促地扭动着腰身, 渴望似的呢喃着叫了 一声: /大呀 ,,0 鹿子霖一扬手掀去被 子,翻身爬伏上去,在莽莽草丛里冲突之后 便进入了, 发疯似的摇拽扇摆起来: /大的 个亲蛋蛋儿呀, 娥儿娃呀,大爱你都爱死了 ,, 修订版第 256 页、257页将上文带 的 160 个文字符号删除。此处性描写亦有特点。过程扎 实,能表现鹿子霖好搞女人的性格特征。但这种性 关系为乱伦关系,原版在客观描绘中仍有一丝欣赏, 修订版删除一些亦有道理。但删除之后独特性淡 化。 3.白孝文与田小娥 白孝文与田小娥的性关系极有特色。田小娥受 鹿子霖教唆勾引白孝文下水, 本是报复惩罚, 不料相 反,俩人却发展到爱得要命,这就富于变化。白孝文 每次都是解开裤带不行, 在祠堂挨刺刷惩罚之后, 竟 然大白天找田小娥,搞那事突然/行了0。小娥惊奇 地问,他说: /过去要脸就是那个样子,而今不要脸了 就是这个样子。0是说过去有心理障碍, 现在死猪不 怕烫。这些戏剧性变化, 可谓神来之笔。原版第 315页末尾和 316页开头写道: ,,太阳光从窑坑塄坎上移到树梢 上,直到窑院完全黑暗下来,俩人都没有离 开火炕,一次又一次走向欢愉的峰巅,一次 又一次从峰巅跌下舒悦的谷底, 随后又酝 酿着再一次登峰造极,,那时候白嘉轩正 领着取水的村民走进峪口朝龙潭进行悲壮 的进军,, 修订版第 314页将上文最后一句删掉。 (二)删改同性之交的内容 鹿子霖的五辈祖先叫马勺娃, 讨饭进城给饭馆 拉风箱烧火,为了向炉头学手艺, 答应人家三件事: 其一, 炉头骂他要操他的姐、妈、奶等;其二, 打得他 遍体鳞伤;其三,鸡奸他。原版第 652页写道: ,,炉头贴着勺娃耳朵说: /我走你的 后门。0勺娃愣愣地说: /俺家里只有单摆溜 三间厦屋, 没有围墙哪有后门? 你老远跑 到原上走那个后门做啥?0炉头嗤嗤嗤笑着 说: /瓜蛋儿娃, 是操你尻子。0勺娃惊诧地 打个挺坐起来, 沉闷半天说: /我把我的工 钱全给你,你去逛窑子吧?0炉头说: /要逛 窑子我有的是钱, 哪在乎你那俩小钱! 0勺 娃自作自践地求饶: /尻子是个屎罐子, 有 啥好, ,0炉头把他按下被窝说: /皇上放 着三宫六院不操操母猪,图的就是那个黑 壳子的抬头纹深嘛;皇姑偷孙猴子,好的就 是那根能粗能细能短能长的棒棒子嘛!0勺 娃可怜地乞求: /你另换一件,哪怕是上刀 山下油锅我都替你卖命, ,0炉头当即表 示失望地说: /那就不说了,咱俩谁也不勉 强谁。0勺娃想到前头的打骂可能白受了, 立即顺着炉头的心思讨好地说: /你甭急甭 躁呀,,你只说弄几回 ,,就给我教手 艺?0炉头朗然说: /这话好说。我操你五回 教你一样菜的炒法。0勺娃还价说: / 两回 , ,0最后双方在/三回0上成交。 修订版第 647页将上述带 的文字全删掉。 原版说: /瓜蛋儿娃,是操你尻子。0修订版改为: /瓜蛋儿娃,是这样子。0原版说: /尻子是个屎罐子, 有啥好, ,0修认版改为: /那是个屎罐子, 有啥好 , ,0作为同性鸡奸,原版写得扎实, 甚为罕见, 表现 炉头淫邪可憎。修订版删改后, 增添了含蓄性, 可令 人想象。 以上这些,修订版删改原版 2 027个多字, 237 个多标点符号,共 2 260个多文字符号,修订版比原 版减少了 1 900 多个文字符号。人民文学出版社 1993年 6月版全书字数是 496 000, 该出版社 1997 年 12月第二版(即修订版)仍刊字数是 496千字,但 实际上两版字数不相同,修订版已减少 119千字,应 是 494千字。 5三国演义6在明代即有一二十种版本。5水浒 传6有七十回、七十一回、一百二十回等版本。5红楼 梦6曾有甲戌本、己卯本、程甲本、程乙本等许多版 本。今5白鹿原6有初原版和修订版, 版本不再单一, 有了不同色彩。据何启治先生统计, 从 1993年 6月 到 1997年四年中5白鹿原6累计印数为 566 850册, 盗版书肯定超过正版书, 原版实际总印数无疑已有 一百多万册。[ 4]从 1998年至 2004年这 7 年修订版 的正版书和盗版书估计也应有一百万册以上。因而 5白鹿原6两种版本印量都很大, 影响都很大。删改 之处多是关键之处的重要文字, 这就使两种版本不 同特色更加突出。修订版成为当今正式版本,体现 #16# 了1997年评议茅盾文学奖时关于政治关于性描写 的理念导向的需要, 重视社会效果,政治上消除可能 发生的误解和负面影响,性描写也较为适度。而获 得茅盾文学奖, 标志着正式取得有关方面的认可。 此后已正在改编为戏剧、影视等。而原版人物形象 突出反映的生活面有深广度, 以其固有的文学价值 和艺术特色也将继续流传,甚至广为流传。而随着 社会和时代向前推进, 社会观念的变化和阅读心理 的变化,将来人们会更多地看重原版的价值。此书 在 20世纪 90年代前期刚出版时一些人批评其性描 写,而新世纪以来已未见此类批评, 也能说明读者、 评论家观念的推进。 [参考文献] [ 1] 消息[ N ] . 文艺报, 1997- 12- 25. [ 2] 何启治. 欣喜#理解#企盼[ A ] . 白鹿原评论集[ C] . 北京: 人民文学出版社, 2000. [ 3] 以群. 文学的基本原理 [ M ] . 上海: 上海文艺出版社, 1980. [ 4] 何启治. 永远的白鹿原[ A] . 白鹿原评论集[ C] .北京: 人 民文学出版社, 2000. [责任编辑 兰一斐] Comparative Studies on the Revised and the Original Edition of / Bai L u Yuan 0 CHE Bao-ren ( College of Chinese language & li terature, X i . an Univer si ty of A rt s & Science, X i. an 710065, Shaanx i) Abstract: Both the revised and original edit ion of CHEN Zhong-shi. s / Bai Lu Yuan0 are influent ial and w orth studying. T he revised edit ion deleted and changed 2260 w ords of comments of characters on political st ruggle and some sexual descriptions in the original edition w hich is both advantag eous and disadvantageous. Each of the ed-i t ions has it s st rong points and is very popular. Key Words: Bai L u Yuan ; the orig inal edition; the revised edition; revise; comparison 柏一林篆刻作品选 #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