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 庄 师 专 学 报 � � � � 。 � 。
唐 代 科 举 制 度下 的 文 人 生 活
“唐代科举与文学” 研究之一
傅 漩 琼
科举
正式确立于唐代 。 作为封建时
代选拔官吏的制度之一 , 它比起两汉的察举
制与魏晋南北朝的九品中正制 , 有很大 的进
步性 。 科举制的施行 , 使得封建国家把选用
权集中于中央 , 以适应于大唐帝国统一的政
治局面的需要 。 科举制又是采取一整套考试
的办法 � 订立一定的文化标准 , 面向地主阶
级的整体 , 招徕人才 , 这说明中国古代封建
地主阶级 , 发展到唐代 , 对政体构成人员的
文化水平较过去时代有更高的要求 , 也反映
了当时社会的文 化较过 去更有所发展 和提
高 。 科举制对唐代的政治无疑起 了积极的作
用 � 当然也有其消极的一面 � , 同时也给予
文学和文人生活以显著 的影响 。 这些都是为
学术界所公认的 。 研究唐代的科举与文学 ,
研究二者的关系 , 这对于历史研究和文学史
研究都是新课题 , 同时这也是一个大题 目,
远不是一两篇文章所能概括得了的 。 笔者有
一篇题为 《唐代的 进士 放榜与宴集 》 的 文
章 , 发
于 《文史 》第二十三辑 �中华
局
编辑出版 � , 乃是试图研究科举试与文人生
活的关系 , 从而想探索科举试给予文学风气
的影响 。 那篇文章叙述的 , 是已经登第的读
书人的各种喜庆活动 , 唐人诗文中关于这些
活动的记载 , 在欢乐气氛的描叙中带有浓厚
的浪漫主义想象的成份 。 但及第者只占应试
举子极小的部分 , 及第者的欢乐 , 同时也意
味着落第者的失意与悲哀 。 唐代毕竟是封建
社会 , 科举制度毕竞 是封建 社会 的上层 建
筑 , 这种考试制度根本不是向广大劳动者开
门的 , 即使对地主阶级来说 , 能受到科举制
实行的好处的也只是这个阶级中极少的一部
分 , 因此应试举子 的大部 分即落 第者 的生
活 , 也应受到我们的注意 。 即使一部分落第
者在以后的考试中及第了 , 但他们在落第时
所作的诗文 , 仍可作为落第举子思想感情的
写照供我们研究。 本文的重点 , 就是写科举
制下落第者的生活及其坎坷不平的道路 , 说
明即使象唐代那样 处于鼎 盛时期 的中古社
会 , 即使科举制作为当时社会的上层建筑还
起着进步的作用 , 但应试举子的大部分 , 还
仍然不 免有落拓困 顿和漂 泊流 离的辛 酸遭
遇 。
在唐代 , 每年集中于京师的贡士 , 约一
千余至三四千不 等。 韩 愈 《送 权秀才 序 》
说 �
余常观于皇都 , 每年贡士至千余人 。
� 《韩昌黎文集校注 》卷四 �
这是中唐时的情况 , 晚唐时也大致保持
此数 , 如康骄 《剧谈录 》 卷下 《元相国褐李
贺 》 条说 �
自大中、 咸通之后 , 每 岁试春官者
千余人 。
当然也有多的时候 , 如韩愈在德宗贞元
末说 � “今京师之人不营百万 , 都计举者不
过五七千人 , 并其憧仆畜马 , 不当京师百分
之一 。 ” � 《论今年权停选举状 》 , 《韩昌
黎文集校注 》卷八 � 韩愈所说举者及其憧仆
畜马 , 竟将近长安人口 的百分之一 , 比例已
经不算小了, 当然这里所谓的举者 , 既包括
进士 、 明经等贡士 , 也包括已及第及已入仕
至京师等候调选的人 。
但能及第的却是极少数 , 进士及第的比
例更小 , 宋元之际的史学家马端 临 就 说 过
“唐进士取人颇少”的话 � 见 《文献通考 》 卷
三十五 《选举考 》八 � 。 《 宋史 》卷一五五
《选举志 》引北宋人王硅的话 , 说 � “唐自
贞观讫开元 , 文章最盛 , 较艺者锥千余人 ,
而所收无几 � 咸亨 、 上元增其数 , 亦不及百
人 。 ” 这所谓百人 , 是包括进士 、 明经等科
在内的 。 开元以后 , 进士科所取人数有所增
加 , 但大体稳定在三十人上下 , 占应试者总
数的百分之二至三 。 在这百分之二 、 三中 ,
有相当一部分还是官僚大族出身的子弟 , 他
们依仗政治权势及采取行贿等手段 , 买通关
节, 取得及第 , 则一般中小地主出身或家境
较为清贫的士人 , 及第的比例就更加小了 。
虽然因文献记载的缺乏 , 我们还不能统计出
一般地主出身的士人登第与落第 的 比 例 数
字 , 但可以想见他们 中绝大多数是不免落第
或者是久试才得一第的 。 春日长安的曲江宴
集 , 他们是向隅者 , 传为美谈的唐代科举盛
事 , 对大多数应试者来说是落第的悲叹和奔
波于道途的辛酸。
譬如所谓 “行 市罗列” 、 “车马填塞”
的曲江宴 , 最初本是慰藉落第举人而设的 ,
因此筵席就极其简单粗率 , 后来逐渐被新科
进士所据 , 这些落第者只好黯然而退了 �见
《唐撅言》卷三 � 。据 《云仙杂记 》卷二记 ,
唐代 “进士不第者 , 亲知供酒肉钱 , 号买春
钱” 。 这买春钱的名称 , 对于落第举子也是
够凄凉的了 。 唐末孙巢 《北里志 》 中的 《杨
妙儿 》 条也说 � “京师 以宴下第者 , 谓之打
爵蚝 。 ” “打既疑” 一词又见于 中 唐 李 肇
《 国史补 》卷下 � “不捷而醉饱 , 谓之打能
藏 。 ” 所谓爵耗 , 就是失意、 烦闷的意思 。
可见中唐至唐末 , 亲友宴请落第举人 , 以消
除其失意的愁闷 , 大约是当时社会的一种习
俗 。
落第举子还有一种 习俗 , 就是乞取及第
进士的衣裳 , 以为吉利 。 张籍 《送李涂及第
后归蜀 》中说 � “归去唯将新浩碟 , 后来争
取旧衣裳 。 ” � 《 张籍诗集 》 卷四 �所以争
取旧衣裳者 , 乃为 的是图吉利 , 宋人程大 昌
《 演繁露》卷十二 《社日停针线取进士衣裳
以为吉利 》 条即引张籍的这两句诗 , 并加解
释道 � “知新进士衣物 , 人取之以为吉兆 ,
唐俗亦既有之 。 ” 这种举动 , 对于落第者来
说 , 实际上也是很可怜的 , 明代的唐诗学者
胡震亨称 “当时下第举子丐利市 , 狠习可悯
笑者” � 《 唐音癸签 》 卷十八 《 进 士 科 故
实》 � , 是有一定见地的 。
落第的举子 , 也有出家修道 , 或入市井
鸽于贾的 , 这也可从一个侧面窥见当时社会的
面影 。 如 《 太平广记 》卷二十四载 �
兰陵萧静之 , 举进士不第 。 性颇好
道 , 委书策 , 绝粒练气 , 结庐漳水之上 ,
十余年而颜貌枯瘁 , 齿发凋落 。 一旦引
镜而怒 , 因迁居邺下 , 逐市人求什一之
利, 数年而资用丰足 , 乃资地茸居 。
象萧静之那样 , 考进士不中 , 结庐修道 ,
又出来经商 , 遂以致富 , 这也是一条出路 , 在
当时社会有其一定的代表性 。另外是走河北 、
山东 , 在藩镇的幕府谋得一个职务 , 逐步求
得升迁 , 尤其是在中晚唐 , 这更是士人的仕
进之途 。 这点请参考我的另一篇文章 � 《论
唐代的进士出身及寒门与子弟之争 》 、 《 中
华文史论丛 》 , �� � 年第 � 辑 , 上海古籍出版
社编辑出版 � , 本文不再详论 。
唐代进士落第者的种种艰辛遭遇 , 在诗
文和笔记 、 杂史中 , 有不少记述 , 这些记述
可以使我们具体地了解那一时代相当一部分
知识分子的生活和所处的环境 , 这对于我们
进而了解唐代的社会和文学 , 都会有确切的
帮助 。
在具体展开对这一问题的论述之前 , 让
我们先来看看两则有关举子与其家庭的悲剧
性的描写 。 其一是 《 唐撩言 》卷八 《 忧中有
喜 》条 �
公乘亿 , 魏人也 , 以辞赋著名。 咸
通十三年 , 垂三十举矣 。 尝大病 , 乡人
误传已死 , 其妻自河北来迎丧。 会亿送
客至坡下 , 遇其妻。 始 , 夫妻阔别积十
余岁 , 亿时在马上见一妇人 , 粗编跨驴 ,
依稀与妻类 , 因晚之不已� 妻亦如是 。
乃令人洁之 , 果亿也 。 亿与之相持而泣 ,
路人皆异之 。 后旬日 , 登第矣 。
楚 , 也是可以想见的 。 公乘亿在送客途中 ,
遇其妻而不敢认 , 可见阔别之久 � 后来终于
认出 , 却又看到妻子穿着丧服 , 悟出其中的
缘由 , 则长久积郁的悲恨与愁怨顿时倾泻而
出 , 乃在道路上与妻子 “相持而泣” 。 这样
的遭遇 , 、这样的情感 , 在那一时代贫寒士人
中一定有相当的代表性 , 故其事迹广为流传 ,
生于唐末五代时人的王定保得以
于他的
书中。
另一则故事见于 《太平广记 》 卷七十四
《陈季卿 》篇 , 说 � “陈季卿者 ,家于江南 ,藻家十年 , 举进士 , 志不能无成归 , 羁栖晕
下 , 餐书判给衣食” 。 一个江南的士人 , 为
应进士试 , 千里迢迢来到长安 , 却是十年不
第 , 十年不得返家 , 流落在长安市上 , 靠为
人抄写书判为衣食之费 , 这十年陈季卿是怎
么过来的 , 他的有家归不得的心情是怎样久
积于心的 , 都不难想见 。 因此 , 他在一个偶
然的机会 , 游长安南郊青龙寺 , 遇一终南山
翁 , 山翁问他何所求 , 他一开头就诉说想要
回家而不可得 , 于是山翁乃施异术 , 使陈乘
一竹叶小舟 , 忽地得返故乡 。 阔别十年 , 与
妻子兄弟相见 , 悲欢异常 。 但却不能久住 �
公乘亿于豁宗咸通十三年 � � � �� 登第 ,
《唐撅言 》作者王定保记此事时加了 “忧中
有喜” 的标题 , 虽然写了团圆的结局 , 但并
不能冲淡公乘亿与他妻子凄惨遭遇的悲剧色
彩 。 在登第前 , 他已考了将近三十次 , 也就是
三十个年头 , 这长时期的失望与愁苦的郁积
是可想而知的 。 其妻听人误传 , 以为公乘亿
已死 , 以当时的交通条件 , 一个妇人自河北
孤单只身来到长安 , 路途之艰辛 , 心情之哀
此夕谓其妻曰 � “吾试期近 , 不可
久留 , 即当进掉 。 ”乃吟一章别其妻日 �
“月斜寒露白, 此夕去留心 。 酒至添愁
饭 , 诗成和泪吟 。 离歌栖凤管 , 别鹤怨
瑶琴。 明夜相思处 , 秋风吹半袅 。 ” 将
登舟 , 又留一章别诸兄弟云 � “谋身非
不早 , 其奈命来迟 。 旧友皆霄汉 , 此身犹
路歧 。北风微雪后 , 晚景有云时 。 � 惆怅清
江上 , 区区趁试期 。 ” 一更后 , 复登叶舟 ,
泛江而逝 。 兄弟妻属 , 拗哭于滨 , 谓其
鬼物矣 。
陈季卿的诗并不出色 , 但感情是真挚的 。
这则故事写一个贫寒的士人 , 为了博得一个
进士出身 , 滞留长安 , 十年不得归家 , 即使
因有一个机缘回家与妻子兄弟相会 , 但又因
试期迫近 , 只得匆匆离家 , 以至于全家痛哭
送别时 , 以为他已不在人世 , 只是鬼魂返回
而已 。 这样的描写 , 已颇接近于蒲松龄在他
的不朽名著 《聊斋志异 》中揭露科举考试黑
暗的某些篇章了 。
困于科场 、 久举不第的 , 大多是朝中无
奥援 、家中无厚积的一般地主阶级知识分子 。
如 《金石续编 》卷九 《大唐故宣州司功参军
魏府君墓志铬 》记魏邀 � “少履文字 , 贞元
初以乡举射策 , 上省者五六 , 以贿援兼无 ,
竟不登第 。 ” 虽然 “称屈者众矣” , 但因魏
遨既无财行贿 , 又无路攀援 , 终于未能登第。
又如李翱 《送冯定序 》中说 �
月 , 执文章一通渴右补网梁君 �肃 � 。
十一月 , 梁君遴疾没 。 ⋯⋯梁君段于兹
五年 , 每岁试于礼部 , 连以文章罢默 。
� 同上卷一 �
冯生自负其气 , 上无援 , 下无交 ,
名声未大耀于京师 。 ⋯⋯是以再举京师
皆不如 。 � 《李文公集 》卷五 �
文宗大和九年 � � � � � 十二月 , 中书门下奏中
也说 � “又闻每年贡士尝仅千人 , 据格所取 ,
其数绝少 , 强学待用 , 国年不试 , 孤贞介士 ,
老而无成 。 ” � 《册府元龟 》卷六四一 《贡
举部 ·条制 》三 �当时一定有不少孤立无援而
有真才实学的人被排斥于及第者行列之外 ,
终老而未能成名的 , 中书门下才有这样的议 ‘
论 。
据现在所知的文献记载 , 唐朝不少第一 、
二流的文学家 , 大都有过科场挫折或累举不
第的经历 , 如著名的散文家李翱在 《谢杨郎
中书 》中说 �
翱自属文 , 求举有司 , 不获者三 ,
栖逞往来 , 困苦饥寒 , 踏而未能奋飞者 ,
诚有说也 。 � 《李文公集》卷七 �
另外他在 《感知 已赋 》的序中说 �
负元九年 , 翱始就州序之贡。 其九
李翱于贞元十四年�� � �� 进士及第 , 在此
之前 , 五年中考了三次 , 都失败了 , 所以说
“栖逞往来 , 困苦饥寒 , 踏而未能奋飞 ” 。
与此相类的有中唐时散文家兼传奇小说家沈
亚之 , 也是考了五年 � 《沈亚之文集 》卷七
《与李给事荐士书 》说 “昔在五年 , 亚之以
进士入贡” , 按沈亚之于元和十年及第 , 此
五年指元和五年 � , 三黔于礼部 � 同上卷七
《 上寿州李大夫书 》 � 。 与李翱同时的古文
名家皇甫提 , 也在文中感叹其不遇 � “提求 ,
闻来京师三年矣 , 一年以未成颠撅 , 二年以
不试狼狈 , 及今三年而不遇有司 。 ” � 《 皇
甫持正文集 》卷四 《答刘敦质书 》 � 又如李
商隐于文宗大和六年 � � �� �始应进士举 , 开
成二年 � � � � � 及第 , 关于这几年的遭遇 , 他
在文中有好几处提到 , 如 �
凡为进士者五年 , 始为 故 贾 相 国
�妹 � 所僧 。 明年 , 病不成 。 又明年,
复为今崔宣州所不 取 。 � 《上 崔 华 州
书》 、 《樊南文集详注 》卷八 �
若某者幼常刻苦 , 长实流离 。 乡举
三年 , 才占下第 , 宦游十载 , 未过上农 。
� 《献相国京兆公启 》 , 《樊南文集补
编 》卷八 �
藐念流离 , 莫或逞息 , 乔木空在 ,
敝庐已般 。 遂与时人 , 俱为岁贡 。 三试
于宗伯 , 始泰一名 � 三选于天官 , 方阶
九品 。 � 《献舍人彭城公启 》 , 同上卷
八 �
其实 , 象李翱、 沈亚之 、 皇甫提 、 李商
隐那样考了三 、 五年后及第的 , 年份并不算
长 , 晚唐几位诗人 , 象韩握 、 吴融 、 郑谷 ,
竟考了一 、 二十年 。 韩握 《与吴子华侍郎同
年玉堂伴直怀昔叙恳因成长句兼呈诸同年 》
诗 , 有 “二纪计 偕劳笔 砚” 之 句 , 自 注谓
“予与子华 , 俱久困名场” , 则韩惺与吴融
困于科场者竟有 “二纪” � 二十四年 � ‘ 至
于郑谷 , 《唐诗记事协 � 卷七� � 说他 “游
举场十六年” , 则比李翱应试时间多三倍 。
韩愈于贞元二年 � � � � � 、 年 二十 五岁
登进士第 , 又应博学宏词试数年 , 一直未能
考中 , 不得已 , 到贞元十一年只好离开京都 。
离京前夕 , 他有《上宰相书 》, 说 �
四举于礼部乃一得 , 三选于吏部卒
无成 � 九品之位其可望 , 一亩之宫其可
怀 。 逞逞乎四海无所归 , 恤恤乎饥不得
食 , 寒不得衣 , 滨于死而益困 , 得其所
者争笑之 , 忽将弃其旧而新是图 , 求老
农老圃而为师 , 悼本志之变化 , 中夜涕
测交颐 。 � 《韩昌黎文集校注 》卷三 �
句子的急促变化 , 充分表达了急于求仕
而又累次失望的心情 。 他说 � 求老农老圃而
为师 , 只不过一 时失意而 聊为 慰藉 的话 ,
本是不准备实行的 , 但那时的读书人 , 仕途
上的失意往往会使他们向往于归隐田园 , 如
被誉为大历诗人之冠的钱起 , 在 《长安落第
作 》’诗中就说 �
钱起于天宝九载 � �� � � 登进士第 , 这两
首写下第的诗当然是作于天宝九载之前 , 也
就是作于开元 、 天宝的所谓盛世 。 盛世之音
也是有凄苦之声的 。
晚唐时的几位诗人 , 象徐黄考了十七年
� 《赠垂光同年 》 � “丹桂攀来十七春 , 如
今始见茜袍新 。” 见 《全唐诗 》卷七 � 九 � ,
黄滔考了二十三年 � 《黄御史公集 》后附编
年考 � “滔以咸通壬辰登荐 , 年三十三 , 又
越二十三年乃登第 。 ” 又 《成名后呈同年 》
诗 � “业 诗 攻赋 荐乡书 , 二纪 如 鸿 历 九
衙 。 ” � 。 而孟集竟考了三十多年 , 如 《唐
撅言 》记载说 � “孟巢年长于小魏公 。 放榜
日, 栗出行曲谢 。 沉泣 日 � ‘先 辈 , 吾 师
也 。 ’ 沉 泣 , 繁亦泣 。 娶出入场籍三十 余
年 。 ” � 卷四 《与恩地旧交 》 � 又如诗人顾
况的儿子顾非熊 , 也考了三十年 , 项斯 《送
顾非熊及第归茅山 》诗说 � “吟诗三十载、
成此一名难 。 ” � 《全唐诗 》卷五五四 � 又
如写过 “凭君莫话封侯事 , 一将功成万骨枯 ”
的诗人曹松 , 考了一辈子 , 到七十多岁了 ,
还算是 因为照顾年老而特放及第的 , 怪不得
曹松在及第后献给座主的诗中说 � “得召丘
墙泪却频。 ” � 《唐诗纪事 》卷六十五 � 这
七个字凝聚了曹松一生的辛酸和血泪 。 了解
这些情况 , 对于我们阅读下列的诗句 , 会增
加一些真切的感受 �
始愿今如此 , 前途复若何。 无媒献
词赋 , 生事日磋跄 。 ⋯⋯故山归梦远 ,
新岁客愁多 。 � 《钱考功集 》卷六 �
钱起还有一首 《下第题长安客舍 》 , 也
写得很真切 �
不遂青云望 , 愁看黄鸟飞 。 梨花度
寒食 , 客子未春衣 。 此事随时变 , 交情
与我违 。 空余主人柳 , 相见却依依 。
落第逢人劫哭初 , 平生志业欲何如 。
鬓毛洒尽一枝 桂 , 泪 血滴来千里 兮 。
�赵暇 《下第寄宣城幕中诸公 》 , 《全
唐诗 》卷五四九 �
玄发侵愁忽似翁 , 暖尘寒袖共东风 。
公卿门户不知 处 , 立 马九衙 春影 中。
�赵假 《下第后归永乐里 自题 》 , 《全
唐诗 》卷五五� �
年年春色独 怀羞 , 强 向东 风懒举
��
头 。 莫道还家便 容易 , 人 间多 少事堪
愁 。 � 罗邺 《 落第东归》 , 《全唐诗 》
卷六五四 �
古人有遗言 , 天地如掌阔 。 我行三
十载 , 青云路未达 。 ⋯⋯谁知失意时 ,
痛于刃伤骨 。 身如石上 草 , 根蒂 浅难
活 。 人人 皆爱 春 , 我独 愁花 发 。 ⋯⋯
�召卜渴 《下第有感 》 , 《金唐诗 》卷六
� 五 �
十载长安迹 未安 , 杏 花还 是 看人
看 。 �张殡 《下第述怀 》 , 《全唐诗 》
卷七� 二 �
因暮夜, 愁惋而坐 , 忽觉形魂相离 , 其
身飘飘 , 如云气而游 。 ⋯⋯ �卷一五七
《李敏求 》 �
以上介绍的多是一些 名人 , 而且其中大
部分人到后来还是登了第的 , 至于那更大多
数既无 名气 、 最终也未登第的读书人 , 其景
况则更为凄凉 , 我们这里举三个例子 。 一是
赵磷 《因话录 》所记 �
这里写的不过是生活中的一个片断 , 但
这一片断却也写得极为传神 , 把李敏求孤单
一身、 终生不遇 、 前途无望 、 四顾茫然的精
神面貌刻划出来了 。 这一段的描写 , 如放在
《聊斋志异 》中 , 也是上乘之作 。
第三个例子是白居易的一篇文章 � 《送
侯权秀才序 》 � 《 白居易集 》卷四十三 � 。
侯权与白居易都是贞元 十五 年� � � �� 秋由宣
州奔赴长 安应试 的 , 第二 年 , 白居 易考取
了 , 登了第 , 后来又做了官 。 虽然也经历过
一些波折 , 但在写作此文时 , 白居易已经担
任知制浩 � 为 皇帝 起草 文告 � 的要职 了 。
这时 , 侯权也在长安 �
进士陈存能为古歌诗 , 而命赛 。 主
司每欲与第 , 临时皆有故 , 不果 。 许尚书
孟容旧相知 , 知举 日, 万方欲为申屈 。
将试前夕 , 宿宗人家 。 宗人为具入试衣
物 , 兼备晨食 , 请存堰息以候时 。 五更
后 , 怪不起 , 就 寝呼之 , 不应 。 前际
之 , 已中风不能言也 。 �卷六羽部 �
这位陈存 , 考了大半辈子 , 没有考取 ,
时子尚为京师旅人 , 见除书 , 走来
贺予 。 因从容问其宦名 , 则日无得矣 ,
问其生业 , 则日无 加矣 � 问 其仆 乘囊
瑙 , 则日 日消月胺矣 � 问别来几何时 ,
则曰二十有三年矣 。 噬呼 , 侯生 � 当宣
礴别时 , 才文志气 , 我尔不相下 , 今予
犹得小遇 , 子卒无成 。
最后 , 知举者总算是熟人 , 可以想办法提携
他了 , 却不料就在考试 的前 一夜 , 中风而
死 。 一辈子想要的 , 眼看就可到手 , 却又那
样默默地离开了人世 。 这短短的几行文字 ,
写一个小人物之死 , 是很传神的 。
另一个例子是 《太平广记 》所载 �
贞元十五年由宣州启程赴长安时 , 白居
易二十八岁 , 侯权之年岁大约也相接近 。 写
这篇文章的长庆元年 � � � � � , 白居 易已经
五十岁 。 时间已经过了二十多年 , 白居易已
经历仕中外 , 昔日同途应举的友人 , 却仍是
长安市上的一介旅人 , 二人的差距有多么远 ,
其间的变化又是多么的大 。 文章最后说 �
李敏求应进士举 , 凡十有余上 , 不
得第 。 海内无家 , 终鲜兄弟姻属 , 栖栖
旅食 , 殆无生意 。 大和初 , 长安旅舍中 ,
言未竟 , 又有行色 , 月曰 � “欲渴
东诸侯 , 恐不我知者多 , 请 一 言 以 宠
别 。 ” 予方直阁 , 慨然窃书命笔以序之
尔 。
普日 “才文志气” 不相上下的侯秀才 ,
经过生活风霜的磨炼 , 其精神状态竟显得如
此的卑微了 。 这篇序是送行的文章 , 也是一
封推荐书 , 当然无从预 卜侯权此后的命运 ,
但从除了白居易的这篇文章外再无别的记载
来看 , 可以推知这位侯秀才大约也就此默默
过了一生 , 在车尘马足中消失自己的身影 。
宋代邵伯温在 《邵氏闻见录 》 � 卷二 �
中有一则记载 , 说 � “本朝自祖宗以来 , 进
士过省赴殿试 , 尚有被黝者 。 远方寒士 , 殿
试下第 , 贫不能归 , 多至失所 , 有赴水而死
者 。 仁宗闻之侧然 , 自此殿试不黝落 。 ” 宋
代录取进士叽名额远较唐代为多 , 却尚有殿
试被黝而赴水 自尽的 , 唐代落第的举子是否
也有同样的情况, 缺乏直接的记载 , 不敢断
定 , 但 《 邵氏闻见录 》所记的情况仍可作为
参资。
薇与玻 。 无虑数尺躯 , 委作泉下骨 。 唯
愁揽清镜 , 不见昨日发 。 � 《下第寄知
己 》 , 《曹邺诗注 》 , 上海古藉出版社
出版 �
通济里在长安城南 �唐时一些贫寒的士
人 , 大约多住于城南 , 如张 籍 《过 贾 岛野
居 》也说 � “青门坊外住 , 行坐见南山 。 此
地去人远 , 知君终 日闲 。 蛙声篱落下 , 草色
户庭间 。 好是经过处 , 唯 愁 暮 独 还 。 ” 见
《张籍诗集 》卷二 � 。 曹邺从桂林 , 跋涉千
里 , 来到长安 , 累试不第 , 其居处寂寥 , 别
无长物 , 但见薇威 , 诗人生计的贫苦可想而
知 。 曹邺在及第后曾沈痛地诉说前此的境遇
说 �
唐宋人的记载 , 有说白居易年轻时至长
安应进士试 , 拜 褐名 士顾况 , 顾 况一 见白
居易的名字 , 开玩笑地说� “长安居 , 大不
易� ” 这一记载虽不可靠 �请参拙著 《唐代
诗人丛考 · 顾况考 》 � , 但“长安居大不易”
的话 , 确实道出一般读书人在长安生活的艰
辛 。 长安是大唐帝国的京都 , 固然是全国政
治 、 文化的中心 , 但由于集中居住着皇室、
贵戚 、 大官 、 豪族 、 富室 、 巨贾 , 生活的奢
侈是不容说的了 , 这也使得生活费用要比其
他城市为高 , 一般地主家庭或自耕农出身的
读书人来到京城应举 , 如果有几次考试落第 ,
面对着昂贵的衣食费用 , 其景况是不容易处
的 。 有些士人就只好住在长安城的偏僻处 ,
过着半饥寒的生活 。 如晚唐诗人曹邺在一首
诗中说 �
僻居城南隅 , 颜子须泣血 。 沉埋若
九泉 , 谁肯开 口说 。 ��� 成名后献恩门》�
与此同时 , 散文家孙樵对他寓居长
安的生活 , 则写得更为具体 、 真切 �
长安寓居 , 阖户讽书 。 悴如冻灰 ,
瘦如搞柴 , 志枯气索 , 倪倪不乐 。 一旦
有曾识面者 , 排户入室 , 咤骇卿卿 , 且
日 � 惫耶饿耶 � 何自残耶� 对日� 樵天
付穷骨 , 宜安守拙 , 无何提笔入贡士列 ,
拱文倒魄 , 读书烂舌 , 十试泽宫 , 十默
有司 , 知己日懈 , 朋徒分离 。 知远来关
东 , 秦装锁空 , 一入长安 , 十年屡穷 。
长日猛赤 , 饿肠火迫, 满眼花黑 , 哺西
方食 。 暮雪夜冽 , 入夜断骨 , 穴袅败褐 ,
到晓方活 。 � 《寓居对 》 , 《孙椎集 》
卷七 �
举头望青天 , 白日头上没 。 归来通
济里 , 开户山鼠出。 中庭广寂寥, 但见
孙樵在这里写了他在长安十年间每下愈
况的境地 � 由于累次不第 , 友朋离散 , 钱囊
如洗 , 白天饿得头昏眼花 , 夜里冻得不能成
眠 , 以至 “悴如冻灰 , 瘤如搞柴” 。 这样的
情况并不是个别的 , 诗人杜荀鹤也有同样的
自况 �
近腊饶风雪 , 闲房冻坐时 。 书生教
到此 , 天意转难知 。 吟苦猿三叫 , 形枯
柏一枝 。 还应公道在 , 未 忍 与 山 期 。
� 《长安冬日 》 , 《唐风集 》卷上 �
杜荀鹤这时虽还有憧仆 , 但憧仆也瘦弱得可
以 , 他行走在长安道上 , 不禁发出 “回头不
想看赢憧 , 一路行人我最穷” 的感叹 � 《长
安道中有仆 》 , 《唐风集》卷中 � 。 而他之
所以还不能舍离长安 , 是因为对进士及第终
还抱着那么一种向往 , 所以说 “还应公道在 ,
未忍与山期分 , 又说 “更 从 今 日望明年”
� 《长安春城 》 , 《唐风集 》卷中 � 。 温庭
绮的儿子温宪也是屡试不第 , 他也有类似的
诗句 , 说 “十 口沟隆待一身 , 半年千里绝音
尘 。 鬓毛如雪心如死 , 犹作长安下第人 。 ”
见 《唐诗记事 》卷七� 。
至于因为没有考取 , 困居长安 , 抒写抑
郁困顿的情怀 , 申诉落拓失意的悲慨 , 则在
唐人诗篇中就更为多 见 , 这 里略举数首如
下 �
夜不归 。 龙钟易惆 怅 , 莫遣 寄 书稀 。
�项斯 《落第后寄江南亲友 》, 《全唐
诗 》卷五五四 �
进乏梯媒退又难 , 强随豪贵滞长安 。
风从昨夜吹银汉 , � 泪拟何门落玉盘 。 抛
掷红尘应有恨 , � 思量仙桂也无端 。‘ 锦鳞
额尾平生事, 却被闲人把钓竿。 �罗隐
《西京崇德里居 》 , 《甲乙集 》卷一 �
读了上面的这些诗 , 特别是罗隐的 “强
随豪贵滞长安” , 可以使我们进一步领会杜
甫旅食长安时的悲辛� “骑驴十三载 , 旅食
京华春。 朝扣富儿门 , 暮随肥马尘 。 残杯与
冷炙 , 到处潜悲辛 。 ” � 《奉赠韦左承丈二
十二韵 》 � 虽然时代先后有所不同 , 但长期
困顿于长安, 使诗人们喷发出相同的控诉与
悲号 � “统垮不饿死 , 儒冠多误身 � ” �杜
甫 , 同上诗 � “早知世上长如此 , 自是孤寒
不合来� ” �罗隐 《 丁亥岁作 》 , 《 甲乙集 》
卷十 �
钱易的 《南部新 书 》 乙 卷还 有一则记
载 , 说 �
客里愁多不见春 , 闻莺始叹柳条新 。
年年下第东归去 , 羞 见 长安 旧主人 。
�豆卢复 《落第归乡留别长安主人 》 ,
《全唐诗 》卷二� 三 �
八月更偏长 , 愁人起常早 。 闭门寂
无事 , 满院生秋草 。 昨宵西窗梦 , 梦入
荆南道 。 远客归去来 , 在 家 贫亦好。
�戎显 《长安秋夕 》 , 藏维熙校注 《戎
显诗注 》 �
一夕九起暖 , 梦短不到家。 两度长
安陌 , 空将泪见花。 �孟郊 《再下第 》 ,
华忱之校点 《孟东野诗集 》卷三 �
古巷槐阴合 , 愁多昼掩扉 。 独存过
江马 , 强拂着花衣。 送客心先醉 , 寻僧
岁除日, 太常卿领官属乐吏 , 并护
憧派子千人 , 晚入内 , 至夜子寝殿前进
榷 , 然蜡炬 , 燎沈檀 , 荧煌如昼 , 上与
亲王 、 妃主已下观之 , 其夕赏赐最多 。
是 日衣冠家子弟 , 多 觅振 子之衣 , 着
而窃看宫中。 顷有进士藏童者 , 老矣 ,
偶为人牵率 , 同入其间 , 更为乐吏所驱 ,
时有一跌 , 不敢抬头视 , 执撵牛尾拂之 ,
鞠躬宛转, 随队唱 《夜好 》 , 千匝于广
庭之中 。 及将旦得出 , 不胜困穷 , 扶异
而归 , 一病六十日, 而就试不得 。
这里写一个老秀才 , 大约也是一直考到
老而未中的 , 有一年除夕夜, 忽发奇想 , 也
想入宫中窥看进帷的情况 。 于是为人带进 ,
却不料被乐吏所驱 , 跌跌踵踵 , 千匝百转 ,
低着头也不敢看什么 , 就这么折腾了一夜 ,
第二天早上 已经走不动路 , 只好让人抬着回
到住处 , 连病 了六十天 , 结果考期也没有赶
上 , 这样就又耽误了一年 。 写藏童那样的失
意士人境遇之悲惨 , 可与 《儒林外吏 》的笔
法相并比 。从这种默默无闻的小人物的遭遇 ,
更可以帮助我们认识那一时代知识分子所受
到的包括利几举制度在内的各种物质和精神压
力 , 是何等的沉重。 从这种认识出发 , 我们
再来谈韩愈 《与李翱书 》 中那一段传诵的名
句 , 就更会感到字字都包含着血泪 �
集 》卷五
仆在京城八九年 , 无所取资, 日求
于人以度时 日。 当时行之不觉也 , 今而
思之 , 如痛定之人思 当痛之时 , 不知何
能自处也 。 � 《韩昌黎文集校注 》卷三 �
荆南距长安 , 比起岭南 、 江南 、 福建等
地来 , 还是不算远的 , 但刘蜕已经须用半年
的工夫化在来 回的路上 , 还要有两个月的时
间往外地 “乞假衣食” , 其奔走道路的艰辛
也是可想而知的 。 刘蜕的这一段话 , 说 出了
较下层读书人的共同处境 , 应当说是有代表
性的 。 中唐时家在吴兴的沈亚之 , 在他未曾
及第时 , 也说 自己是 “得黔辄归 , 自一月至
十一月 , 晨驰暮走 ,’� 《 上寿州李大夫书 》 � ,
《沈亚之文集》卷七 � 。 后人往往把唐代读
书人的这种行旅漂泊称作漫游 , 唐代人有时
自己也叫做 “壮游” , 如果我们读读刘蜕和
沈亚之的这些篇章 , 对于唐代士人的生活当
会有深切的了解 。 晚唐诗人黄滔 , 他在下第
离开长安东归时 , 有这样的诗 �
落第举子既有困居长安之苦 , 又有行旅
漂泊之悲 。 唐时落第的举子 , 有的就在长安
过夏 , 读书修业 , 至新秋再谋取京兆府或附近
同 、 华等州的举送 , 另外也有不少人游历外
地州府 , 以取得地方大员或名公贵卿在经济
上的资助和政治上的荐引� 此外还有相当一
部分贫寒的士人 , 须在放榜后回家赡视父母
妻儿 。 荆南人刘蜕在一篇文章中曾具体地描
述这种行役的苦辛 �
⋯ ⋯绮声历历秦城晓 , 柳色依依溺
水春 。 明 日蓝田关外路 , 连天风雨一行
人 。 � 《下第东归留辞刑部郑郎中诚 》 ,
《唐黄御史公集 》卷三 �
家在九江之南 , 去长安近四千里 。
膝下无怡怡之助 , 四海无强大之亲 。 日
行六十里 , 用半岁为往来程 , 岁须三月
侍亲左右 , 又 留二月 为乞假衣 食于道
路 , 是一岁之中 , 独余一月在长安 , 王侯
听尊 , 媒灼声深 , 脱有疾病寒暑风雨之
不可期者杂处一岁之中哉 � 是风雨生白
发 , 田园变荒芜 , 求抱关养亲亦不可期
也。 � 《上礼部 裴侍郎书 》 , 《刘蜕
这幅风雨行役图 , 包含着多少失意士人
的血和泪 �
据唐人的一些文献记载 , 不少士人在漂
泊的途中穷困潦倒 , 甚至就死于客舍或田野
间的 。 如 《酉阳杂姐 》 前 集卷二 记一 个秀
才 , 元和时落第 , “旅游苏 、 湖间” , 途中
生病 , 一文莫名, 没有别的办法 , 只得把身
上穿的一件脏衣服脱下来 , 叫人去典卖了 ,
说 � “可以此办少酒肉 , 予将会村老 , 丐少
道路资也 。 ” 写下层知识分子贫窘的遭遇 ,
象这样有强烈的现实性的描写 , 在中国古代
也还是不多见的 。 《酉 阳杂沮 》还有两则描
写士人不幸遭遇的故事 �
于襄阳顿在镇时 , 选人刘某入京 ,
逢一举人 , 年二十许 , 言语明晤 。 同行
数里 , 意甚相得 , 因籍草 。 刘有酒 , 倾
数孟 。 日暮 , 举人指支径曰 � “某敝止
从此数里 , 能左顾乎 � ” 刘辞 以程期 。
举人因赋待 曰 � “流水涓涓芹努牙 , 织
鸟双飞客还家 。 荒村无人作寒食 , 殡宫
空对棠梨花 。 ” 至明旦 , 寻访举人 , 殡
宫存焉 。 � 前集卷十三 《 冥迹 》 �
枝江县令张汀 , 子名省躬 , 汀亡,
因住枝江 。 有张垂者 , 举秀才下第 , 客
于蜀 , 与省躬素未相识 。 大和八年 , 省
躬昼寝 , 忽梦一人 , 自言姓张名垂 , 因
与之接 , 欢押弥日。 将 去 , 留 赠 一 诗
曰 � “戚戚复戚戚 , 秋堂百年色 。 而我
独芒芒 , 荒郊遇寒食 。 ” 惊觉 , 遵录其
诗 , 数日卒 。 � 续集卷二 《支诺桌 》 �
年 � � � � � � , 江西信州的一个村庄 , 挖掘出
一个唐碑 , “乃妇人为夫所作 ” 。 碑文写得
很简单 , 一共不到一百来字 , 后半篇写道 �
惟公三举不第 , 居家以礼义自许 。
及卒于长安之道 , 朝廷公卿 , 乡邻看旧 ,
无不太息。
这两则故事都托之于鬼魂 , 写举子在客
游期间死于途中 , 不得归亲于故里 。 段成式
在中晚唐间曾仕宦于荆襄 , 荆襄又为南方入
京的通道 , 当地关于士子流落至死的传说当
有不少 , 因此段成式择要扎录在他的这一部
笔记小说中。 人们不难通过这些看似离奇的
情节 , 看出作者对应试举子流离道路及其凄
凉结局所寄寓的深切的同情 。
南宋人洪迈在其 《容斋随笔 》的五笔卷
二 《唐曹因墓志铭 》中 , 记南宋宁宗庆元三
这位曹君 , 世居都阳 , 既非大族右姓 ,
且又累举不第 , 可见在朝中是没有什么有力
者为之援引的 , 其死于长安之道 , 碑铭乃仅
出于妻子之手 , 身世之悲 , 可以想见 。 碑文
朴素无华 , 却相当真实地写出了一个读书人
为考科举而奔走至死的悲惨结局 , 死时还只
有二十几岁 , 由此也可见出上述《酉阳杂姐》
的两则鬼魂故事 , 确是植根于现实生活的土
壤的 。
晚唐诗人刘沧在一首诗中说 �
旅途谁 见客 青眼 , 故国 几多人白
发 。 雾色满川明水骚 , 蝉声落日隐城楼 。
� 《秋日寓怀 》 , 《全唐诗 》卷五八六 �
唐代的读书人 , 有多少人就是辗转往返
于水骚 、 城楼之间 , 度过其青春 , 迎来了自
发。 我们通过科举考试对读书人生活的这种
种影响 , 可以更好地来认识唐代的社会生活
和唐代的文学 。
� � 一一� 一、落 消 息 妻 刘宾雁同志应邀来我校作
中国作家协会秘书处书记 、 著名记者刘
宾雁同志 , 应邀于五月十三 日来我校作报告 。
刘宾雁同志主要讲了我国目前的政治经济形
势和进行改革的迫切性和必要性 � 如何重视
发挥知识分子在 “四化”建设中的作用问题 �
介绍了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科学文化方面的现
状 。
刘宾雁同志还就新闻报道 、 文学艺术和
建国以来的一些重大理论问题 , 阐述了自己
的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