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马史诗和_诗经_不同文化因子及其成因的探究比较

荷马史诗和 5诗经 6不同文化因子 及其成因的探究比较 吴贤哲 刘 瑞 [摘要 ]本文探讨了地理环境对古希腊文化和中国古代文化形成的影响,以及对荷马史诗和 5诗经 6史诗进行文 化方面的比较, 探究形成两种史诗不同文化因子的原因。 [关键词 ]地理环境; 荷马史诗; 5诗经 6史诗;文化; 比较 中图分类号: I206. 2 文献码: A 文章编号: 1004) 3926( 2010) S2) 0001) 04 作者简介: 吴贤哲 ( 1954- ), 西南民族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研究方向: 中国传统文化; 刘瑞 ( 1975 - ), 男, 湖北枣阳 人, 西南民族大学文学院硕士研究生, 研究方向:中国古典文献、中国传统文化。四川 成都 610041 荷马史诗与5诗经6产生的时代大致相当,前 者大约产生于公元前八、九世纪之间, 后者大约产 生于公元前十世纪左右, 两者分属于西方和东方 同时也是世界最早的伟大文学作品, 荷马史诗和 5诗经6史诗分别代着古希腊民族和中华民族的 文化, 这两种文化存在着明显的差异性, 但也存在 着相同或相似点,通过对二者的比较, 可以更深层 次地了解人类文明发展过程中的共性以及不同文 化的内涵,探究形成两种不同文化因子的原因。 一、地理环境对古希腊和中国古代文化形成 的影响 一种文化的产生, 离不开特定的自然地理条 件和社会历史条件, 荷马史诗产生于地中海东部 以海岛为生存条件的古希腊人。古希腊由今天的 希腊半岛、爱琴海诸岛和小亚细亚沿岸三个部分 组成。其中,半岛的中部有巴那撒斯山, 西北部有 品都拉斯山, 东北部是世界闻名的奥林匹斯山。 由于海域大于陆地, 山区多于平原, 土地贫瘠, 可 供开垦的土地面积严重不足。整个爱琴海区域内 海洋和陆地交错, 山峦起伏延绵。因为这些地理 因素的影响和制约, 古希腊的奴隶制城邦国家一 般以一座城市为中心, 包括周围农村, 范围极小。 而远古时代中国的自然地理条件就远比古希腊优 越的多,黄河中下游地区气候温和、雨量充沛、土 地肥沃,草原森林众多,很适合农业文明的发展和 人类居住。 地理环境对古希腊文化和中国文化的的形成 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 地理环境影响了 古希腊外向型经济和古代中国内敛型经济的形 成。由于地理环境的不同, 古希腊先民和古代中 国先民赖以生存的经济依托也不一样。在中国民 间有一句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0的谚语, 就是对它 的形象阐释。海洋是海洋民族的生存依托; 大陆 是农业民族的生存依托。农业带给古希腊人的是 贫困,为了更好地生存, 他们在经济上以手工业和 海外贸易为主, 这种经济形式是外向型的。中国 处于半封闭状态大陆型地理环境, 由于自然条件 优越,成为农耕文明的发祥地,使中国文化植根于 农业社会的基础上, 与西方地中海沿岸的民族相 比,虽然农耕自然经济发达,但是这种经济形式是 内向型的。 其次,不同的地理环境构建出古希腊的理性 文化和古代中国的伦理型文化。 由于沿海的地理位置, 古希腊人能够更好的 同外界进行交流和贸易。这又促进了古希腊文化 和其他先进文化的融合。再加上自然环境、生活 习俗 (海上贸易、海外殖民 )、政治等因素的影 响,古希腊形成了平等互利的思想观念、民主与科 学的精神、追求自由平等的理念, 即形成所谓 /理 性文化0或 /智性文化 0。 而半封闭状态的大陆型地理环境的中国, 其 物质生产方式和社会组织与古希腊人有很大的不 同,中国先民一方面以农耕自然经济为基础, 一方 面在重血缘、亲情、宗族等因素的作用下, 宗法制 度、专制制度成为了中国古代社会的组织结构,成 为维系社会秩序的重要纽带, 并由此形成中国的 /伦理型文化 0或 /德性文化 0。从 /希腊四 德 0) ) ) 理智、正义、节制、勇敢与 /中国四德 0) ) ) 仁、义、礼、智的比照中。我们可以体察这两种文 化的内涵和不同民族的不同理念。 第三,不同的地理环境是促使古希腊和古代 中国民族不同品格形成的重要因素。古希腊耕地 缺乏和土地贫瘠限制了农业粮食的生产, 但温和 宜人的地中海气候却有利于葡萄和橄榄树的生 长。为了更好地生存, 古希腊人利用得天独厚的 航海便利, 发展了城邦手工业和开展广泛的海外 贸易, 从而形成了他们富于幻想、不甘平庸、敢于 冒险、追求享受、嗜好掠夺的民族性格。生活在黄 河中下游地区的中国先民, 凭借优越的自然条件, 完全做到了自给自足,无求于人, 形成了勤农耕重 实际, 求稳定黜玄想的农业文化心态, 但同时也有 着满足现状,封闭保守,循规蹈矩的性格。 二、荷马史诗和 5诗经 6史诗中几个不同文化 因子的比较 文学是文化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荷马史诗 与 5诗经 6史诗分别蕴涵了古希腊文化和中国古代 文化相同与不同的文化因子。 (一 )神、上帝的观念及作用的异同 第一, /以神为本 0和 /以民为本 0的不同。在 荷马史诗中, 人的所有作为和命运都把握在神的 手中, 由神决定。如 5伊利亚特 6中战争双方的胜 负要由宙斯决定; 5奥德赛 6中奥德修斯之所以能 回故乡,是出自神的会议的决定。尽管奥德修斯 在荷马史诗中还是一种积极主动的力量, 如他在 大自然面前,敢于和海神波塞冬等神做斗争,克服 无数难以想象的艰难险阻, 依靠自己的智慧和毅 力去战胜重重困难, 可见他并不是一种消极的因 素和命运的傀儡,但从整个荷马史诗来看, 古希腊 人对待神的观念是 /以神为本0的。 在 5诗经 6史诗中,上帝是宇宙的最高主宰,它 化育万物,创造一切, 顺之则昌,逆之则亡; 人间王 权由神所授,人间的改朝换代, 王权的予夺取决于 上帝的意志或命令。与荷马史诗中的神不同的 是,统治者若想保住天命, 享有政权, 就必须 /求民 之莫。0和加强自身品德修养, 而不是一味依赖天 命。5大雅#皇矣 6中说: /皇矣上帝, 临下有赫,监 观四方,求民之莫。0 /莫 0即 /安定 0的意思, 上帝 /监观四方 0的目的是为了求得人民的安定, 这是 中国古代民本思想的萌芽。5大雅 #皇矣 6中多次 提到 /德0的观念, 如 /帝迁明德, 串夷载路 0, /帝 度其心,貊其德音。其德克明, 克明克类 0, /比于 文王,其德靡悔 0, /帝谓文王, 予怀明德 0 等等。 这种天命观与荷马史诗的天命观都在乎敬天事 神,但 5诗经6史诗的天命观则更重人事, 这实际上 是从 /以神为本 0到 /以民为本 0的转化。 第二, /人神同形同性 0和 /人神分离 0的不 同。荷马史诗中的神与人同形同性, 关系密切。 荷马史诗中的神具有古希腊人的各种属性和人 格。他们除了长生不老和具有神通广大的魔法、 智慧之外,其他与凡人区别不大。如面对埃吉斯 托斯谋杀阿伽门农的罪恶, 宙斯无力阻止, 只能把 所有罪行归之于埃吉斯托斯本人。这个事例 神的权力是有限的。又如, 海神波塞冬本来要与 太阳神阿波罗较量, 但阿波罗借口对方是长辈, 便 主动避开了。这表明神具有和人相近的性情。 5诗经 6史诗中的上帝和人是分离的。人间的 的君王是上帝之子, 即所谓天子。上帝无所不在, 时时关注人间, 但是上帝并不对人间君王指手画 脚,不会直接置身人间事务,不对人间君王的行为 负责。5大雅#大明 6说: /明明在下,赫赫在上, 天 难忱斯,不易维王。0 /天监在下,有命既集 0。威严 显赫的上帝监察下土心明眼亮, 但是,上帝并没有 象荷马史诗中的神直接参与人间的纷争。 第三,荷马史诗中的神 /地域性 0特别突出。 荷马史诗中的神与他们所在的地域到有关,诸如 爱琴海海神涅柔斯、海神波塞冬、风神埃奥洛斯、 海妖塞壬等等;又如奥林匹斯的闪电神,奥林匹斯 山的大神等等。晏绍祥说: /他们各有自己管辖的 领域, 其 能力有 这样 那样的 限制, 性格 各 异。0 [ 1] ( P. 288) 5诗经 6史诗中的 /后稷0之神是属于 全中国性的农神, 5生民 6中详细地讲述了后稷诞 生的神话,以及他发明农业和创业的历史。这一 /农神后稷 0的形象, 实际上是中国古代先民的勤 劳智慧和具有丰富农业知识的代表。 (二 )英雄主义的不同审美内涵 在荷马史诗中和 5诗经 6史诗中, 英雄主义的 审美观有很大的不同, 一为 /崇高 0或 /刚强 0之 美,一为 /优美0或 /温柔敦厚 0之美。荷马史诗中 的英雄都具有鲜明的个性, 他们的形象富有 /崇 高0或 /刚强 0之美。 5诗经 6史诗中的英雄形象富 有 /优美0或 /温柔敦厚0之美, 荷马史诗强调的是 2 5西南民族大学学报6 (人文社会科学版 ) 2010年外国语言文学与文化 英雄个人的刚性勇武之美; 5诗经 6史诗强调的是 英雄个人与集体的和谐之美。 荷马史诗中, 作为神人之子的阿喀琉斯, 为了 部落集体利益,勇猛作战,表现了一种死而无怨的 英雄主义气概。在他看来, 个人荣誉和尊严比自 己的生命还要宝贵, 个人的荣誉和个人的人格是 一致的。当好友帕克洛特罗斯阵亡时, 他放下个 人恩怨,走上战场, 杀死特洛伊主将赫克托耳, 为 朋友报仇雪恨。阿喀琉斯的性格中具有直率野 蛮、固执己见、残忍和极富同情心的特点。他杀死 了赫克托耳, 又拖着尸体绕城三圈, 归还尸体后, 他又流下了同情的眼泪。彭吉象认为: /崇高体现 在主客体的矛盾冲突中, 经过尖锐激烈的对立,主 体战胜客体, 并且终于从痛感转化为快感。黑格 尔说: -人格的伟大和刚强只有借矛盾对立的伟大 和刚强才能衡量出来。.正是在人类与自然、与社 会、与人生的冲突斗争中,以及表现这些冲突斗争 的艺术作品中, 人类的崇高美得到了展现。0 [ 2] ( P. 132 )阿喀琉斯的这类 /冲突 0, 荷马史诗也作了 详细的叙述,他的 /崇高0之美在人物与外界的 /冲 突 0中也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5诗经6中的 5生民 6、5公刘6、5绵6、5皇矣 6、 5大明6这五篇史诗, 比较完整地勾画出了周人发 祥、创业和建国的历史进程。为了民族的生存和 兴旺发达,周人的英雄带领人民开荒种地, 勤劳耕 作、建造宫室, 造舟为梁等等。在史诗中, 英雄们 既起着领袖的作用, 又和广大民众融为一体。我 们可以从中看出英雄个人与集体同心的和谐之 美。彭吉象说: /从根本上讲, 优美的本质就在于 审美 主体 与审 美客 体之 间的 和 谐统 一。0 [ 2] ( P. 127 )此外, 5诗经 6史诗中的英雄还表现出一些 美德, 如 5公刘 6一诗几章都以 /笃公刘 0开端, /笃0,即笃厚诚实,这表达了对英雄公刘的赞美之 情。又如 5绵 6、5皇矣 6、5大明6中赞美了古公亶 父、王季、文王与民同忧同乐的多种美德, 这些都 显示了 5诗经 6史诗与荷马史诗中的英雄的不同之 处。 (三 ) /家 0的观念和营建 /家 0的方式不同 5诗经6史诗与荷马史诗中的英雄们都有着强 烈的安居乐土观念和不一样的追求方式。古希腊 人通过海外贸易、战争或者殖民来达到享有乐土 的目的。特洛伊战争就是一个明证。中国先民则 通过不断地迁徙,寻找乐土并营建乐土。 奥德修斯被迫离家参加了长达十年的特洛伊 战争,但是由于他得罪了海神波塞冬,以至于战争 结束十年后还不能回到家乡, 5奥德赛 6于此叙述 道: /在其整个旅途中,于利斯并不想打仗, 而是时 时挂念着要找回他的妻子和他的家 ) ) ) 那个安定 的住所,那张夫妻双人床便是它的象征,这张床是 用一棵不可连根拔除的橄榄树做成的。0 [ 3] ( P. 33)而 此时,她的家产和皇位被人觊觎, 他的儿子特勒马 科受到威胁,他的妻子珀涅罗珀受到骚扰, 因此他 渴望早日回归故里。一路上,在经历了 /制胜独目 巨人 0﹑ /奥德修斯与魔女基尔克 0﹑ /奥德修斯 与卡吕普索0﹑ /奥德修斯和瑙西卡 0﹑ /在阿尔 基诺奥斯宫中 0等事件之后, 他才能 /亲吻故乡的 大地 0。这么多的故事证明他返家的艰难。回家 之后,奥德修斯和妻子珀涅罗珀并不能迅速相认, 因为他还要好好地考验一下妻子对他的忠贞程 度,尽管他在这 /漂泊0的 20年间, 曾经和多位女 性发生了性关系。阿伽门农的命运更惨, 返回后 被他不忠的妻子克莱登妮丝特拉谋害。作品通过 主人公离开家、思念家、回到家等历程的描述, 完 成了对 /家 0这一地理空间的构建, 并在构建过程 中把更多的 /道德和意识形态 0 (诸如奥德修斯同 自己的命运努力拼搏, 伦理道德等 )杂糅在一起, 你会发现 /这种空间结构模式在创造 -家 .的思想 时的重要 0。[ 4] ( P. 44) 5诗经 6史诗讲述了周人的英雄 后稷都邰,公刘迁豳,古公亶父迁岐, 文王迁丰, 武 王迁镐几次重大的迁徙, 这其实就是周人对于美 好家园的执着追求。因为各种原因, 他们一再放 弃旧的家园并努力寻找﹑开拓﹑建设新的家园。 后稷在邰发明了农业, 周人迁豳之后初步定居并 迅速发展农业,迁岐之后着手营建政治机构, 创业 兴国,迁丰后发展壮大,迁镐后一统天下。 在 /家 0的营建方面,荷马史诗与 5诗经 6史诗 不同。荷马史诗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 而 5诗经 6 史诗中则散发出苦涩的血汗味。狂热地追求物质 财富是荷马史诗与 5诗经 6史诗的相同之处, 不同 的是前者通过发动血腥的战争来掠夺另一个富裕 的远方国度特洛伊王国, 而后者则是通过自己的 双手向大自然勤劳地索取。在 /奥德修斯复仇 0过 程中,奥德修斯父子的复仇方式是杀死全部求婚 者,砍去了牧羊奴墨兰透斯的鼻子和耳朵, 割下他 的生殖器,砍断他的手足等, 这样的卫 /家 0方式, 惨绝人寰,让人震惊。在 5诗经 6的 5皇矣 6中, 文 王力求发展, 开拓疆土, 诗中叙述了文王伐密、伐 崇,但同时强调了文王不依仗甲兵去侵凌别国 , 尽 3外国文学与文化 管诗中也提到了战斗时割取所杀敌人的左耳, 但 那是用来记功的。在伐崇胜利之后, 文王没有大 屠杀, 而是对投降的崇人加以安抚。 5大明6在记 叙武王灭商时,诗中没有对血腥的战争场面进行 渲染, 只是强调战场的辽阔、战车的明亮、将士的 勇武、战斗时间的持久等, 以此来宣示战争的胜 利。 不同的文化背景使得古希腊人和古代中国先 民在 /家 0的创建、回归、保卫、扩展方面差异很大。 在荷马史诗中,英雄们重视现在的荣誉和幸福,不 把希望寄托于来世,他们崇尚英雄主义, 坚信靠战 争才能征服一切, 对比武、劫掠、战争等都抱有很 大的兴趣, 所以荷马史诗中充满着暴力和血腥。 在 5诗经 6史诗中, 中国先民对理想家园的追求主 要依靠以农业求自足, 因而推崇勤劳精神。在荷 马史诗中, 人与自然相对立, 英雄奋起向命运抗 争;在 5诗经 6史诗中, 人与自然和谐相处, 在英雄 的率领下,利用自然, 改造自然, 满足于自然的给 予。 荷马史诗与 5诗经 6史诗所表现出的不同价值 取向, 与地理环境有着紧密的联系,地理环境和文 化两者之间的关系同物质与意识之间的关系有相 似性。其中,地理环境是物质层面的,文化则是精 神层面的,物质空间会向精神空间转化;文化反映 了客观的物质存在, 而它们也受到不同地理因素 的影响和制约。迈克 #克朗说: /文学作品不仅仅 是简单地反映外面的世界, 只注重它如何准确地 描写世界是一种错误。这种浅显的做法遗漏了文 学与地理景观中最有效用和最有趣味的因 素。0 [ 4] ( P. 52)社会价值与意识形态会 /借助包含道 德和意识形态因素的地理范畴 0发挥它们的影响 [ 4] ( P. 44)。 5荷马史诗 6和5诗经 6史诗正是在不同的 地域空间产生了不同的文化, 不同的文化又赋予 不同的空间以相应的意义, 这是荷马史诗和 5诗 经6史诗之所以有着不同文化因子的一个重要原 因。 参考文献: [ 1]晏绍祥.荷马社会研究 [M ] .上海:上海三联书店, 2006. [ 2]彭吉象,郭青春.美学教程 (第二版 ) [M ] .北京: 中央广播 电视大学出版社, 2008. [ 3] [法 ]皮埃尔# 维达尔 ) 纳杰. 荷马的世界 [M ] .王莹译. 北京:中国人民出版社, 2007. [ 4] [英 ]迈克# 克朗,杨叔华 1文化地理学 [ M ] .宋慧敏译. 南京大学出版社, 2005. 4 5西南民族大学学报6 (人文社会科学版 ) 2010年外国语言文学与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