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美术馆后街22号院
祭美术馆后街22号院
Offeringasacrificetothe22#BackStreetofArtGallery
陈翰ChenHan
美术馆后街22号院,我真的不愿意再提起了,但它给我
的印象是那样深刻,要想忘记已是不可能的了,那里面盛有我
太多的感伤和爱.已经过去了三年,依然不断的有人问起它.
它一直就存在于广泛的关注之中,从未离开过公众的视线,虽
然它已经不复存在.
1998年夏天,在宽街我从北斗星图片社出来,向南过马
路,走过刚刚拆除的利薄营胡同(乾隆图上称喇叭营胡同),再
往南是山老胡同(现在也不存在了),遇到了住在胡同里的小
贾.他请我参观了他家.他说我家的房子还不算好的,有一个好
院子,我带你去.从此,在利薄营胡同和山老胡同之间的一个
不大的小院——美术馆后街22号,从1998年夏到2000年
1O月26日被拆,一共两年半,就成了我的拍摄对象,共拍了
1000余幅照片,同时也成了我关注和保卫四合院的起点(图
1,4).刚拆除不久,2000年12月17日《美术馆后街22号?陈
翰胡同摄影展》在东华门外的华莱画廊开幕,社会反响强烈.
展览前言写道:”美术馆后街22号是北京着名的四合院之一,
明代建筑,两进,一千余m.紧邻另一王府,清乾隆图有载,着
名宗教爱国人士赵紫宸先生和着名翻译家赵萝蕤教授故居.”
初,《北京政协》1998年第5期上已刊登了中国现代文学
馆馆长舒乙的文章《小院的悲哀》,其所指就是美术馆后街22
号.文章非常抒情而优美,颇有乃父老舍先生上世纪三十年代
的遗风,十分急迫地报导了这座四合院正处在危急之中.文章
说到,这不是一座一般的四合院,它是一座家庭博物馆,这里出
了几位现代名人:父亲赵紫宸是世界基督教联合会六大主席之
一
,燕京大学宗教学院院长,杰出的爱国者,抗战中被日寇投入
监狱,坚贞不屈,写就爱国诗篇,广为流传.他是第,届全国政
协委员(图7).曾有德国学者写了研究赵紫宸先生的专着,并
以此着获博士学位.赵紫宸之女赵萝蕤是着名翻译家,比较文
学研究及惠特曼研究学者,北大教授.赵萝蕤的丈夫是新月派
大将着名考古学家陈梦家.文章最后说,他对于”可爱而可怜
的”小院的命运感到”深深的深深的担忧”.舒乙的文章
现了
他这一代知识分子可贵的社会使命感和责任心.
从美术馆后街22号开始,参加”胡同保卫战”的记者和市
民的队伍不断扩大.人们对社会的关注,对我们所居住的城市
的责任意识和人权意识都在觉醒和加强,其中不乏青年.美术
馆后街22号已成为一个象征,是北京胡同”拆”与”保”的第一
个交锋.媒体曝光,公众注目,还引发了学术界的讨论.
小院是1950年赵家经梅兰芳家人介绍,从一赵姓中医以
一
百多匹布的价钱购得.到1979年赵紫宸先生以91岁高龄
仙逝,都一直住在这里.院子保存得极为完好,东西厢房,前进
后进,红油漆,灰砖瓦,中规中矩,原汁原味.正房房檐下有一
,线条简洁传神.东边为牡 对十分罕见的明代”象眼”阴文砖雕
丹花图案,西边是猫蝶图.猫蝶是”耄耋”的谐音.院子最后的
主人赵景心是赵紫宸之子,对外经济贸易大学教授,早年留美,
建国初期尊父旨归国,是两航起义的功臣.他和他的夫人黄哲
当时都已是8O多岁的老人了.两夫妇温文尔雅,家中散发着
幽雅的
卷气息.
1998年2月25日,赵先生忽然发现大门两边各刷着一
个硕大的”拆”字.开发商不经主人的任何许可,在修建平安大
街时趁机”搭车”,要拆除距平安大街至少140m的22号院,
说是要在此兴建一座商业大楼,限期要赵老人搬家.1998年5
,侯仁之,吴良镛,罗哲文,郑孝燮,舒乙,梁从诫6位 月17日
学者联名呼吁:”近日,受平安大街拆迁工作牵连,一处有巨大
价值的小四合院面临彻底拆毁的危险.……目前,事态仍在发
展.”一年后,1999年6月,又有贝聿铭,张开济,华揽洪等国内
外着名建筑师联名提议:”在急速发展中要审慎保护北京历史
文化名城.”
书指出,北京旧城是世界城市史上规模最大
的杰作.是中国历代都城建设的结晶,其最杰出之处就在于它
是一个完整的有
的整体,因此,对北京旧城的保护也要着
眼于整体.舒乙说,北京作为世界文明古都,是由两大部分构
成的.”第一部分是紫禁城和一批昔日的皇家园林;第二部分,
则是面积更为广大的居民区,是它的成片的胡同,四合院和由
胡同组成的围棋棋盘式的结构.如果仅有第一部分,便不是北
京.试想,绝大部分的胡同和四合院消失了,你还能找到3000
多年建城史和800多年建都史的文化吗?还有什么故事可说
吗?”9月,建筑大师贝聿铭访问北京时说:”四合院应该保留
……
四合院不但是北京的代表建筑,还是中国的代表建筑.”
11月9日,罗哲文,郑孝燮,刘西拉,舒乙,梁从诫,胡继高,弥
松颐7位学者再次联名呼吁:”在平安大街的建设中,政府已
经投入巨资将大街两侧的景观恢复到明清风格,既然如此,今
天又有什么理由毁掉这个真正的明清四合院呢?我们再一次
慎重指出,这个四合院有着极高的文化价值,拆掉它,北京将
在文化上承受难以估量的损失.”此后,《中国青年报》,《人民
日报》也作出反应,分别以《拯救美术馆后街22号》和《救救北
京四合院》为题,呼吁保护美术馆后街22号和北京四合院.可
是,到11月18日,小院门边还是贴上了拆迁公告.12月29
日,《南方周末》发表文章《拆》,在社会上更引起巨大反响.但
就在《南方周末》发文的次日,东城区房地局作出了拆迁裁决:
被申请人赵景心自接到裁决书5日内迁至朝阳区洼里乡大羊
坊村西周转房三排十一号……将原住房腾空,交申请人拆除.
据说大羊坊的周转房是既无煤气又无暖气的简易房,屋里积着
冰水,走到最近的公共汽车站需要4O分钟.可以想象两个8O
图1美术馆后街22号院
图2美术馆后街22号室内
图3美术馆后街22号室内
图4美术馆后街22号室内
多岁的老人在
那里的生活.老
夫妇艰难地度
过了20世纪
的最后一天.
2000年1月
12日,赵先生
将东城区文化
文物局和东城
区房地局告上
法庭,要求对
22号院进行文
物鉴定,撤消拆
迁裁定.杨东平
的文章说:”22
号院成为一个
标志,一个象
征,成为对北京
四合院命运的
又一次检验.于
图5赵紫宸先生
是,两位八十多岁的老人对这个院子的坚守,远远超越了房主
对自己居住权的扞卫——这无疑也是必要和正当的——而成
为一个大无畏的文化行动:为凋零的古都文化和古老建筑请
命.”但这个官司却终于败诉了,在坚持了两年半以后,22号院
在2000年10月26日全部被拆,拆毁者是北京市东城区王府
井综合房地产开发公司.在长时间的煎熬中,黄哲患上了膀胱
癌.
没有想到,美术馆后街22号,一个JJwJ\的四合院,竞掀起
了激烈的学术行动.它已成为一个典型:一个判断是非的典型,
一
个解决”拆与保”争论的典型,一个代表千万座北京四合院命
运的典型,一个如何正确对待自己历史的典型.一个小院儿,涉
及到城市规划和文物保护包括文物保护的立法问题,也涉及了
人权和法律.一个小院儿,是整个大社会的断面.
我一直到博士都读的是历史专业,保护文物当然也是我的
责任,其直接动因则起于读了林洙先生的《建筑师梁思成》.采
用摄影的方式,则是在参观了法国外交官方苏雅的《百年云南》
之后.1896年,方苏雅携带当时刚刚发明不久的玻璃干片等照
,拍摄了100年前的云南. 相器材,从1896到1904,历时8年
我们才得以看到了一个与现在完全不同的,已经消失了的IEl云
南.
我在《美术馆后街22号?陈翰胡同摄影展》后记中写道:
“美术馆后街22号院于2000年10月26日被拆.从1998年
到2000年.社会知名人士吴良镛,侯仁之,罗哲文,郑孝燮,舒
乙,梁从诫等三次联名呼吁保护它.两年半内,保护并报道此事
的中外记者不下百位,关注小院的人更不计其数,在文物保护
的历史上也属罕见.”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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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为:摄影家,中国人民大学历史学博士;200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