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辟_有限制的情境授权_论现代诗的_叙事性_

第 34卷 � 第 1期 西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08年 1月 Vol . 34 � No. 1 J ournal of Southw es t University ( Social Sciences Edit ion) Jan. , 2008 * 开辟�有限制的情境授权 ! ! ! 论现代诗的�叙事性 陈仲 义 (厦门城市大学 中文系,福建厦门 361008) 摘 � 要: 20世纪 90 年代以来,叙事大规模� 入侵 现代诗 ,产生了多种多样的类型与变种。认真评估其 功能、性质和作用是十分必要的。叙事性已从技术手段、修辞策略上升为现代诗的一种思维方式, 它带来的最 大益处,是大大提升了诗人处理复杂事物的能力。但理想的状态,应是抒情性与叙事性的有机溶解。 关键词:叙事性; 综合;变异; 溶解 中图分类号: I207. 25 � � 文献标识码: A � � 文章编号: 1673�9841( 2008) 01�0029�05 一 � � 缺乏叙事传统的中国诗歌, 忽然在 1990 年代大行其 道。仿佛中了某种魔法,那些优美的情愫消逝了, 歌唱性旋 律不见了,那些倾诉、宣泄和呼告统统走向平静的叙述。诗 歌冷却了下来。人们很快发现, 原来作为诗歌最重要的构 成成分抒情,其冤家对头叙事性竟堂而皇之抢占风头进驻 核心,甚至大有取而代之之势。诗歌到底怎么啦 ? 是病了 还是获得了新的增长点? 这种变化可以追溯到 80 年代初。80 年代初虽盛行意 象化诗风,却还有一股潜流悄悄滋生着: 以物象、具象、语象 作为诗歌基本构件,通过过程呈现的�事态诗 , 已然带有某 些叙事因子,这是针对而言的; 而叠印式的绵长句型, 回环式节奏和韵味共组的�宣叙调 , 则突显强烈的外在音 乐性,在形式上具有鲜明的叙事调性。此类�宣叙调 伴随 着校园流行色足足风行了五、六年。这样, 一脉客观化的 �事态诗 或�过程诗 在时间的打磨下,顺利过渡延伸至 90 年代并进一步发展。而另一脉充满明快情怀的�宣叙调 或 许过于煽情、直露, 欠缺沉稳,则基本销声匿迹, 甚至来不及 产生另一个�变种 。不过, 来自外部文化语境与诗歌内部 的变革诉求,很快将�朦胧诗后 所裹挟的�文化余量 ,翻搅 成新的景观,那是远不同于传统叙事诗、不同于单种叙事元 素而是远为复杂多了的叙事性。在追求纯诗和不及物写作 中,诗人们终于意识到诗歌乌托邦的破灭和现实生存境遇 的多重�围剿 ,不能不考虑如何掉转枪口, 纠正准星, 重新 转向�及物 的视域 ! ! ! 即重新调整个人写作文本与历史、 个人文本与现实当下的关系。关系的调整, 促使了诗歌思 维方式、认知模式的改变。 诗学观念、诗学思维的转变, 让他们重新清理 80 年代 遗下的弊端,他们清醒地体会到, 非历史化写作正在结出捉 襟见肘的后果;同时现实语境诸如工商社会转型、高科技到 来、后现代文化类像复制等, 使得诗歌处理现实境遇的能力 变得十分衰弱。 在众多困顿里寻找一种更有力的承担便迎面而来。诗 人们呼吁一种历史化的诗学, 一种和我们的时代境遇及历 史语境发生深刻关联的诗学, �置身于时代生活的摩擦和各 种话语交汇的作用中 [ 1]。孙文波反复谈到这种转变: �在 这之前,我一直以写得纯粹、高贵、充满激情为主旨。我向 往一种与古典精神一致的诗歌风范, 迫使我重新思考诗歌 与个人和人类的命运的关系, 以及它在时代生活中必须承 担的责任。89 以后的撞击,我开始意识到再像过去那样写 下去是不行了,我必须找到一种能够更准确、更有力量、更 真实、更符合我的生活身份的写作形式。我决定以叙事和 抒情间杂的语言写一些真正与自身的生存境况有关的新作 品。 [ 2] 叙事性,便在种种�危难 之中, 充当了 90 年代诗歌 的一种�救世 行为。 正是玩转于股掌间的诗歌是一种钻牛角尖的艺术, 当 许多诗歌质料几经开发接近饱和时,寻找它种质素(包括长 期来与之对峙的、相克的、疏离的)则变成了�抢手货 。 的确,单凭此前哪怕拥有十分丰厚成熟的抒情与意象 29 *收稿日期: 2007�09�15 作者简介:陈仲义( 1948�) ,男, 福建厦门人, 厦门城市大学中文系,教授, 主要研究中国现代诗学。 化方式,是很难成功处理好如此复杂的世界, 很难细致入微 地抚触当下日常生活那千变万化的纹理。重新启用被抒情 与意象排斥的叙事元素,或许在关涉凡庸事物的过程中, 不 失为一种出路? 诗歌内在需求的迫切性与诗歌极易变换的 �口味 ,合力推衍了这一时期的叙事诗风。 为了更好地把握叙事性, 有必要先分清叙事诗与叙事 性的误识。传统叙事诗主要有两大性。一是叙事诗必 须先具备�情景人事 (用何其芳的话讲, 叙事诗不是在讲述 一个故事而是在歌唱一个故事)。二是叙事还是应该服膺 于抒情,两者为明显的主从关系。无论从∀王贵与李香香# 到∀将军三部曲#,都可以感受到人物、事件、情节在整一性 的框架里依然保持着�双管齐下 的色彩。而叙事性则不仅 大打折扣,甚至具有颠覆性的意味, 针对传统叙事诗的两个 规定性, 90 年代的叙事性已经卸下抒情的目的, 仿佛为了 报复或泄愤,把长期欺压在自己头顶的情愫挤兑到�零度 之外,变成一种�冷抒情 甚至�反抒情 ; 整一的框架结构纷 纷化成日常性的场景碎片,在非线性的过程中发展为复杂 的空间性织体。 一般来讲, 叙事性构成元素有人物、场景、情节、细节 等。愈简单的叙事性界限愈分明。以于坚为例, 他早期的 ∀罗家生#以时间进程线索写人物,很容易从中析出叙事性 构成成分来,也因此, ∀罗家生#之类的叙事性和传统叙事诗 区分不大。后来的∀尚义街六号#开始出现某些不同: 具体 场景氛围、小人物穿插、具象呈现、口语化, 切分为空间性画 面。再到后来的∀飞行#,已经完全分不清人物、场景、情节、 细节之间的纠缠了,成为繁复的陈述性织体: 单一的语体被 更为复杂的描述、说明、辨析、评判所左右, 并呈现为一种客 观化的运行状态。繁复的陈述性织体, 无疑成了现代诗叙 事性的主要特征之一。 事实上,告别传统叙事诗的现代叙事性, 从大的方面 看,也已形成两大类型, 风格化指数十分鲜明。 一类是零度叙事,像杨黎的∀冷风景#、∀怪客#, 在没有 �人气 (毫无情感气息)的白描中做客观物象的陈列。又像 于坚的∀事件#系列,在事件的进程中通过切片方式于单位 时间内放慢时速, 进而突显事物的纹理: 一次∀翘起的地 板#, 一次∀啤酒瓶盖#的下行过程,对一个�雨点 的观察, 一 次杀鱼的展开∃∃通过过程的切片放大, 让人感受事物的 表象。也由此走进事物�真相 (如果有的话 )。请看∀苍山 之光一秒钟前在屏峰上退去#: � � 苍山之光一秒钟前在群峰之上隐去/同时撤退的 � 还有拖在大地身上的影子/像是叛乱的马群 � 尾巴一闪 低着头被赶进了马厩/落日铸造的巨钟 � 被送进了山峰 托起的高炉/日光伪造的金币铺 � 一间间倒闭/先是西 敏头发上的 � 然后是/烙在我额头上的 � 然后是/布施 在一群牛身上的 � 混杂在/一堆干草中的 � 之后是/一 些挂在桉树的坚果上的/后来 � 山脚的一些柴垛和后面 的乡村出现了/再后是山包上的电线杆子 再后是森林/ 半山腰的中和寺 � 溪水 � 最后是苍山/第九峰的积雪 � 第十二峰的积雪/世的界 � 一一亮相 � 复原 这一零度和近乎零度类型的叙事,相对单纯,有统一的 叙事视角,保持稳定的叙事节奏, 虽没有议论说理, 但能抓 住其中一点,不断进行线形繁衍, 所以属于叙事的�加法 。 还有一种叙事属于�减法 :简单、轻松、随口说出,有现 象学的色彩, 像日记或消息报道。如吉木狼格的∀消息#: �六月六号/是普通的一天/早上下雨, 中午出太阳/下午开 始飘雪,晚上/一场风暴过后有云有月光。 多数这类叙事只 是体现了�信息 而已, 包括许多著名的作者, 如何小竹∀在 芳华横街橡皮吧门口#: �在芳华横街橡皮吧门口/我看见/ 一辆桑塔纳轿车/在倒着走/这时杨黎正从门里/探出头来/ 我问,这车怎么倒着走/杨黎的头便缩了回去/然后乌青/出 现在门口/我又问乌青/乌青看了看, 呵呵/他说, 那是在倒 车。 全诗也是仅仅告诉我们一次�倒车 的信息。这样的信 息提供,完全符合和应验了杨黎的�废话写作 。无所不在 的信息和信息性的叙事, 再次充满了对诗歌基质的挑衅。 笔者曾在多次研讨会上不客气地批评这样的�信息诗 , 未 能成功推进叙事艺术,反而损害诗歌声誉, 其根本原因是缺 乏起码的张力。 另一类型为繁复的纠缠性叙述:多变的叙事视角(人称 互换) ,拉长的叙事节奏,打乱时空的叙事碎片, 非整一的叙 事结构,复杂的技术手段(反讽、对话、戏剧性、转喻、换喻 等) , 而且在叙事过程中加入某些互文、综合、包容色彩。像 张曙光,通常在舒缓的语调中, 制造延伸的语境,利用本文 的�角色 与写作中的我之间的隐态交涉,保持一种对生活 的介入。像孙文波,在�家族史 的展开中, 通过细节的重新 编码,将历史场景与当下现实打碎掺和,给出一定�实时的 诗意 。像翟永明, 致力于戏剧性结构经营, 在场景、对话、 动作、冲突的有机混合中, 展现富有质感的�脸谱 , 涂抹人 生深刻经验。请看张曙光的∀致奥哈拉#: � � 奥哈拉,我该写写你了/奥哈拉, 你为什么站在那 里/一动也不动? 是在等待什么吗? /一个人? 一个灵 感? 一首诗? /一辆海滨出租车, 带着/来自天堂的信 息? /或是在看海? 可夜晚很暗/什么也看不见。只有 涛声/倒还不错。可它在哪儿/都能听到。海风温柔 吗? /你的心是否平静, 或是/充满着期待? 期待什 么? /而期待又是什么? / /你冷吗? 也许并不很冷/这 毕竟是八月, �毕竟 和�是 /是否如维特根斯坦所说/ 作为一个图像, 或只是表示一种/逻辑关系? 像牙箍/ 维持着一种固有的秩序/ ! ! ! 但你为什么不说话 ! ! ! / 也许你选择了沉默/或一辆出租车撞倒了你/它为什么 会在这里? 它从/哪里来? 来自地狱吗? /你相信地狱 30 吗? 或者/你只相信上帝? 一连串的疑问、设问、选择、连锁、揣摩、质疑, 把主客体 的心理涟漪不断扩散。如果说这种心理在早期还保持 相对清晰,那么到了 90 年代末, 更加狡猾的叙事就不那么 容易看懂了。西渡∀一个钟表匠人的记忆#虽然只有 6 节共 60 行,却将一个人一生的深刻经验, 由高度浓缩简洁的分 行披露出来。显然,最单纯的抒情结构和递进的线索无法 承担如此复杂的内容,这是最后一节: � � 这是我的职业生涯失败的开始/悲伤的海洛因, 让 我在钟表的滴答声里/闻到生石灰的气味: 一个失败的 匠人/我无法使人们感谢我慷慨的馈赠/在夏天爬上脚 手架的顶端,在秋天/眺望:哪里是红色的童年, 哪里又 是/苍白的归宿? 下午五点钟, 在幼稚园/孩子们急速 地奔向他们的父母, 带着/童贞的快乐和全部的向往: 从起点到终点此刻,我同意把速度加大到无限 这种类型的诗,由于叙事主体口气曲折、结构跳脱、文 本间离、意图隐匿、时空散乱,以及众多插入、延宕、争辩, 构 成纠结的缠绕性,诗歌的阅读变得困难, 不太容易为大众所 接受。有一个突出的倾向是,大量的细节化出现, 亦即大量 的细部脉理展现。请看周伟驰是如何∀锯橡树#的: � � 橡树枝叶全无,像被砍掉了头和四肢的龙/只剩下 光秃秃的躯干,指着淡淡的蓝天/戴黄色头盔的人站在 半空里/显得很高大, 蒙着宽幅的防护眼镜/ /电锯在直 径一米的树身吃得很深/放肆地哼着, 由于深, 听来有 些沉闷/我仿佛看到锯面兴奋得发红/一阵雾气裹着 它,像乳胶/ /当电锯停下来, 就慢慢地散去了/转而变 成铁青色, 显得冷峻/伐木工人歪着脖子打量了一会 儿/转换角度, 再次放任锯子深入/ /湿黄的屑沫被甩了 出来∃∃ 如果不用分行文字排列,人们读成一篇散文或小说, 当 无不可,全诗围绕着�锯 , 不见传统的概括笔墨, 而是不避 繁琐地进行细微铺张。由此可见, 近年叙事文体是如何大 举入侵抒情地盘的。 除上述两大类型,尚出现若干�变种 和亚变种。 马永波比西渡走得更远了。他提倡复调+ 散点透视, 即在日常�谈话 语境中,通过多声部的交织, 即文本间的互 悖、对抗、争吵和转化, 包括利用偏离与误读, 来完成一种 �伪叙述 。实验性文本∀伪叙述:镜中的谋杀或其故事#的 复杂、巧妙与零散, 在于一次真正的谋杀与虚拟谋杀的戏剧 性�结合 ,一个演员与凶手与叙述者的�三者合一 的混淆 性演出。可能是在观看一部歌剧, 也可能是梦中的一段回 忆,恍惚中的童年、爱情、身份的不停置换、情节碎片、不可 理喻的细节,综合为一种小说化的�设计 , 这是它的开头: � � 首先出现的是一个人,在左下角, 向中间/长大, 直 到充满大半个镜面,转身/碎裂声从镜中传来。背面的 水银开始滴落/一个有黄色护墙板的大厅, 辫形楼梯/ 羽毛扇,粉扑, 烛光布置的坟墓氛围/必要的耐心以及 一个人的死,是写下这首诗的保证/ �在没有证据的情 况下,内心的坚定至关重要 / �你是指偏见和闲言碎 语? 一个被计算了日子的人/在镜子深处 (十米?) 挣 扎,水银一样变形 这样大幅度跳脱、移位、变换的写法,使诗歌的正常�流 程 发生了重大改变, 可以窥见叙事性愈是发展到后来, 愈 靠拢�小说笔法 ,在某些方面甚至还变本加厉。然而,过于 繁琐复杂的高难度叙事内容,说实在, 碰上诗歌这样极其简 括的形式,往往给人大脚撑破小鞋的感觉。它带来的艰涩 繁缛一直为人所诟病。 仿佛为了纠偏这种过度繁复, 又有人提出 �后叙 述 [ 3] , 它颠覆传统意义上的叙述, 即拒绝采用以往的一切 叙述技巧和修辞,采用�以毒攻毒 的手段, 解构语言的统一 性。�后叙述 尚未进入真正的理论层面, 只是口号宣言式 一闪,但从网络上, 可以窥见其走向。典型的如徐乡愁∀中 国,我的钥匙也丢了#: � � 我的钥匙也丢了/但跟祖国没有关系/我记得是把 钥匙挂在腰间上的/开门的时候却摸了个空/这就叫丢 了/我可以到街上再配一把/或者干脆把锁撬开/还有 个办法就是耐心地等一等/我们家的每一个成员/他们 身上都各有一把相同的钥匙/所以这点区区小事/不必 去麻烦伟大的祖国/ /不过/我还是要给祖国提点意见/ 祖国啊祖国/您能不能把房租降低一点/我们也想坐在 明净的窗前/安安心心地/跟祖国抒抒情 该诗针对朦胧诗时期意识形态话语的宏大叙述进行解 构,虽然同样以钥匙作为道具, 却几乎用反讽置换出抒情。 像这类�后叙述 形态,带有消解、嘲谑、戏耍成分, 在网络上 渐成风气。�后叙述 还把大量聊天、日记、邮件、谈话 �叙 述 成分行文字, 愈演愈烈,例如常见的∀网络时代的爱情#: � � 约定一个时间吧。让我想想/我不是巫师,选不出 黄道吉日/明天下午一点三十分。劳动人民文化宫门 口/不见不散。我背着黑色皮包/手拿一份∀精品购物 指南#/很好。你就举着一份∀购物导报#/看你我如何 将爱情进行到底/并成为少男少女学习的榜样 这样平面的�新写实 色彩, 疏朗、质直, 口语, 容易操 作,也能吸引眼球快速阅读, 形成大众胃口。它使�后叙述 成为可能,并且成为�民间 们一个重要的常规武器,继续与 知识分子们的�学究叙事 对峙。 二 � � 但不管是前叙述、后叙述, 抑或江湖叙事、庙堂叙事, 总 之,现代诗歌的叙事性已然全面入驻诗歌, 也不管它是信息 的、零度的、繁复的、简约的、缠绕的、细节的∃∃五花八门, 31 一时令人眼花缭乱, 认真评估, 重新审视其功能、性质、作 用,还是大有必要的。 程光炜认为:叙事性的主要宗旨是修正诗与现实的传 统性关系。打破个人命运中意识形态幻觉。它不是一种单 纯技巧,而是文化态度、眼光、心情、知识的转变, 当然它需 要通过形式与技巧等细屑的工作来承担,同时, 它的最终实 现有赖于写作之外高水准、对话性和创造性阅读[ 4]。王光 明认为:叙事性是一种自觉限制大而无当主题和空泛感情, 让诗获得开放与统一的平衡, 具有情境(意境)的稳定感的 诗歌美学实践,是凝聚矛盾复杂的现代个人经验, 探索感觉 思维的自由与束缚,实现诗歌情景具体性与丰富性的一种 有效艺术手段[ 5] 。藏棣认为: 诗歌的叙事性显形为 �一种 新的诗歌审美经验,一种从诗歌内部去重新整合诗人对现 实的观察方法 , �最终成长为%包容& 型构的诗歌 [ 6]。西 渡指出:叙事性的真正意义在于它更新了当代诗歌的文学 能力,扩大了其表现领域, 为我们提供了新的审美经验。它 是当代诗歌的一次自我革命[ 7] 。敬文东说: �叙事是对事 境的一种分析性行为, ∃∃在描述性的叙事中分析事境, 并 在此基础上进行有限度的情景授权, 是汉语诗歌真正的现 代性。 [ 8] 姜涛和杨小滨不约而同强调陈述性强调语态, 更 乐意把叙事修正为叙述。杨小滨引用姜涛的话说叙述 �与 其说是某种既定的%物& 被语言所触及, 毋宁说物是本文自 我与周遭历史现实间的相互修正、反驳和渗透的过程 [ 9]。 比之诗评家、诗论家的理论, 诗人们也当仁不让。西川 强调叙事中的�综合 和综合中反讽的特别作用; 王家新要 求�讲出 �故事 , 在讲述中面向时代与生活的透视; 张曙光 声称可以完全采用陈述句,进入克制内敛的�抒情 ; 孙文波 注重具体样态的描述和�表面的 �反诗意 策略;杨黎专注 视角的间距;藏棣借重角色的潜对话; 于坚热衷过程的慢镜 头推移;汤养宗主张叙事无非是情怀的结构部件; 以及余怒 对于叙事中混沌的倡导, 马永波故作佯装的伪叙述∃∃都 从各个层面丰富了诗的叙事性。 值得注意是,藏棣高度评价了叙事性对 80 年代诗歌的 冲击与变革,他总结出叙事的六种�好处 是:一, 用现实景 观和大量的细节对 80 年代诗歌中的乌托邦情结进行清洗; 二,用尽可能客观的视角来对 80 年代诗歌中普遍存在的尖 锐的高度主观化的语调作出修正; 三, 发明新的句法, 对 80 年代诗歌中的普遍僵化的修辞能力的反拨;四, 运用陈述性 的风格,对 80 年代诗歌中崇尚意象的美学习气进行矫正; 五,拓展并增进诗歌的现场感, 对 80 年代诗歌中流行的回 应历史的经验模式的反思; 六, 从类型上改造诗歌的想象 力,使之能适应复杂的现代经验[ 6] 。 笔者大体赞同上述评价,而要进一步强调的是: 第一,叙事性对现代诗抒情性进行了一番矫正、修正、 反拨后,已经可以从技术手段、修辞策略, 上升并定型为诗 歌的一种思维方式, 犹如诗歌的另一种重要思维方式 ! ! ! 意象思维 ! ! ! 经由主观情思与客观物象的契合途径, 进而 去占有那个充满意蕴的世界一样。叙事性只是通过相对客 观化的策略手段,进出现象界, 或者将之�还原 于偏重零度 的事境,或者将之虚构于新生成的语境。思维方式的变异 随之而来将带出对诗歌评判、尺度、审美趣味的变动, 可以肯定,它对未来诗歌将产生影响。 第二,叙事性带来的最大效益, 是大大提升了诗人处理 复杂事物的能力。此前诗歌的抒情性一般只关涉优美的事 物,蔚成典雅浪漫的诗风, 据此忽略了除自然意象之外, 被 平淡无奇的日常生活所遮蔽的万千凡庸琐屑的事物, 在毫 无诗意可言的各种纹路褶皱里, 可能潜藏着的大量诗意。 叙事性大大提高了诗人挖掘、擦拭平凡事物的能力,从乏味 的地方检索出新光彩和新意义。 叙事性的巨大功能与效益,引领着 90 年代以来的诗人 一路急行军:他们无暇思索, 卸下由深度意象组成的辎重, 改换为信手拈来的物象轻装; 大力采购各等充满非诗的异 质材料,顶替传统栈道源源不断的优雅构件; 在互否、盘诘、 悖谬混生的灌木丛中,迫不及待安营扎寨; 也心安理得地从 散漫的修辞迷宫冉冉升起或臃肿或轻浅的炊烟。 半个世纪以来,诗歌的抒情性曾遭遇两轮�炮轰 。第 一轮主要是以台湾纪弦牵头的现代诗社,确立以�知性 为 现代诗老大的地位。第二轮就是近十年来对抒情的全面放 逐,规模声势远比第一轮大。不管是作为一种知性的思维, 还是作为观照现象世界的方式, 还是拥有�外借引资 的表 现手段,都无可争辩地显示出, 作为诗歌内部�对立 面的配 角,叙事性积累到现在, 已然拥有足够的本钱和能耐, 开始 走向主演。有趣的是,在此期间, 异常激烈的知识分子与民 间之争,在诗学立场、趣味、策略上出现严重分歧, 但在总体 上,全面接收叙事的大方向上, 却惊人一致。虽然具体操作 上知识分子叙述多呈复调、纵深、非线性、对话的 ! ! ! 因其 繁复有艰涩之感; 民间的叙事多呈平面、线形、平易、简明 的 ! ! ! 因其过量口水而被诟病为俗浅。总之双方沉浸于叙 事的狂欢中,叙事成了一个时代的风气。 然而,当叙事取得势如破竹、节节胜利的时候, 一些有 识之士,并没有完全被叙事性的突飞猛进冲昏头脑,而是保 持相当冷静。伴随人类高级精神活动形式的诗歌, 在古典 时期与浪漫时期主要是表现人的情感世界, 到了现代开始 偏移为表现人类的经验世界和知性世界(分析的描述的 )。 大量变异的叙事成分,有可能最终挤兑情愫的核心地位, 继 而深刻地改变诗歌的质地。持激烈反对立场的是刘翔, 他 一直坚持诗歌的抒情性, 最近还在呼吁: 至今, 世界范围内 抒情诗与抒情诗人还是占统治性压倒性地位的。抒情诗具 有直面灵魂的巨大感染力,它信任人与人之间的共同感受 力,抒情是诗歌自古以来天生具有的性格, 妄断诗歌抒情功 32 能退化,是不负责任的见解[ 10] 。 诗歌总是喜欢走极端。当极端到顶点时, 总会出现相 反的力量,将它拉回来, 诗歌总是在相反的�摆荡 中渐趋平 衡。历史的教训值得重视。我们为何一定得采取非此即彼 的做法,为何不能营建分配合理的共享空间? 我们为何不 能创造�复合抒情 的有机共同体呢? 笔者理想中的诗歌叙事,不是�叠床架屋 。仿佛多年 来吃了小说的亏,这下子非要和小说叫板。现在的叙事�进 化 得越来越繁复了, 几乎把所有的说明、交代、陈述、描写、 都做成一种�叙说调 。意象化的泛滥曾导致事象化全面出 台,抒情的长期垄断反弹出大面积的叙事, 那么, 一旦叙事 如日中天, �目中无人 地统领所有诗歌�事务 , 难道就不会 出现新的灾难? 我还是希望看到那种语境透明、语词简洁 的叙事,它把内敛的抒情贴切地溶解其间, 就像韩东晚近所 写的∀记忆#、∀雨#等, 其叙事把握了情感的�真谛 , 而情感 的�外显 又有一种自然的收敛,并且一起走向隽永: � � 那年冬天她在路边等我/刚洗完澡出来/头发上结 了冰/寒冷和温暖都已远去 我不记得我们相爱/只是记得这件事/就像打开一 本书/里面是空白的纸页/封面上的小女孩/头发上结 着冰 这样的诗歌,没有叙事与抒情之分, 两者高度交融在一 起。行文至此,见到网上也有一篇文章说, 在诗歌界的思维 里,永远有一种叙事和抒情�二元 诗歌, 而非混沌的�非元 性 诗歌。因此,用�叙事 和�抒情 界定是虚伪的。真正意 义上的诗歌应该是�非元 化的、混合的, 处于一种鸡蛋清的 状态,各种元素彼此间拥有超强的牵引力, 相互间构造, 整 体体现为一种倾向,但又不会变质为一种状态[ 11] 。 笔者以为,该文后段的说法是合理的、科学的, 从文本 视角,他看到叙事和抒情的非元混合的一面,但前段说法, 却忽略体裁在历史演化中,叙事和抒情, 还是客观存在着对 峙的。对峙是客观存在的, 但对峙并不可怕。关键是如何 和解。近 20 年来,变异的叙事元素成分比例一路攀升, 在 今后一个很长的历史时期,笔者估测诗歌本体内部, 两种相 反的元素还会一直处于相互�吞噬 的胶着状态。占上风的 叙事会迫使情愫元素继续处于节制的守势状态, 这样的诗 歌,会在一定程度上改变自己的本体�形象 和属性, 因为叙 事性,已然成为诗歌的一种思维了; 但是, 诗歌也可能再度 �回归 到抒情的相位上,这是因为人类亘古不变的宿命, 它 最终仍会死死守住自己的情感冲动和� , 所以也有可 能把叙事�改造 成其中另一种重要的抒情方式, 当然是一 种属于扬弃式的综合抒情方式。 我们十分理解,与时俱进的现代诗, 那么兴高采烈地接 受叙事性,并使叙事性成长为现代诗的一种思维方式;我们 更愿意看到,现代诗的抒情性与叙事性, 最终溶解为一种 �鸡蛋清状态 。 参考文献: [1] � 王家新� 夜莺在它自己的时代[ J]� 诗探索, 1996( 1) : 1- 13� [2] � 孙文波� 生活:解释的背景[ G] / /赵汀阳,贺照田� 学术思想 评论:第一辑� 沈阳:辽宁大学出版社, 1997: 167� [3] � 徐乡愁� 关于后叙述 [ E B/ OL ]� 第三说诗歌论坛 � ht tp: / / b j. net sh. com/ fcgi�bin/ l istboard. fcg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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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 it is ver y impo rtant to judge and evaluate t he functions, effects and char� acter s o f na rrat ion. Nar ration is not a kind o f technique of a rhetor ic st rateg y, but a w ay of thinking in contempo rar y po� ems. The biggest advantag e is to pr ov ide the poets w ith the ability to deal w ith complex events. However, the integ ration of the nar rat ive and the lyr icism would be an ideal condition. Key words:nar ration; integ ration; tr ansformation; commingle 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