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苦难 舞动生命——《草帽下面的眼睛和舞步》赏析

超越苦难 舞动生命——《草帽下面的眼睛和舞步》赏析 超越苦难 舞动生命——《草帽下面的眼睛 和舞步》赏析 ?江西陈小荣 【原文】 草帽下面的眼睛和舞步 ?刘华 上世纪的七八十年代.印有铁路路徽的草帽在 家乡的小城里十分风行,热天出门走一趟.好像满 街尽是铁路职工其实不然.拉板车的搬运工人也 爱戴那种草帽他们中有我一位同学 每次回到那座小城.我会特别留意那些弯着腰 负重前行的身影.企图在草帽下发现那张高中毕业 十多年再未谋面的脸那张脸一激动便浮现出大大 小小的红色癍块.那双眼睛因为深度近视而眯成了 用睫毛缝合的裂隙 毕业时.有好些个女生千方百计找理由逃避上 山下乡,有几个得逞了.办了病留.他也办了病留, 却和女生的病不同,是深度近视假如下乡,我相 信.他会很快回城.会有很好的安排因为他根红苗 壮.中学时代就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了.是唯一被 结合进校领导班子的学生代.全年级唯一的学生 党员这些条件可以让他在下乡知青中鹤立鸡群. 而病留的结果.却是被分配到搬运公司拉板车 近视真是无可救药f 因为近视.有一年秋天.他阎进空荡的商店.竞 未看见店里唯一的顾客——我他在门边很急切地 吆喝售货员,要买五个泡饼等待的片刻间,他摘下 草帽,随意扇了扇,又戴上.也是,秋高气爽的,秋阳 正惬意 我朝他走去.正欲招呼.却见他一把接过五块 泡饼,把那厚厚实实的圆一起往嘴里送.一口咬出 层层叠叠的半个月亮.再一口,只剩一弯残月了.如 饥云吞月.我连忙止步,侧转身子.我想,这时候喊 他.他会很尴尬的 那种五分钱一块的泡饼香甜而松软.那顶被汗 被灰被日子染黑的草帽忠实地掩蔽着他的表情我 看不见草帽下的脸.但凭着那佝偻的腰背.那匆匆 走向停在店门口的板车的八字脚.可以想象草帽下 的眼睛是怎样饥饿.脸上是怎样为泡饼而斑斓走 到空车边,他拍拍手,立即弯腰握住车把手.其实, 弯腰只是一个动作.他的腰本来就是弯的一像被草 帽压弯的 我一直跟在他身后.没有喊他因为我觉得那 架空车似乎很沉.沉得让他无法抬起头来喘口气. 看看路边的风景.看看擦身而过的倩影.他也不看 前方.前方一片迷蒙,他的视野离不开脚下的路 面. 我写了一篇短文,题目叫《尊重一顶草帽》. 我以为.在凉爽的晴日.那项草帽要遮挡的是 4J’l的注意,一种照彻内心的火灼的光线他宁愿 藏在阳光的背面 所以.我不能喊他我为自己的尊重而感动 然而.尊重.有时候极可能是矫情 11 几年之后,同学聚会.全年级二百五六十号人. 到场的有大半.先是座谈.再是酒宴,然后舞会. 与酒宴上的热烈不同.座谈的发言是做了难免 脱俗的安排的.在舞场上大家则久久忸怩着谁也 想不到.首先起身邀伴的竟是驼背近视又花脸的 他.面对深刻的怀疑,他彬彬有礼的邀请,既执着又 有些强硬 这位指挥全年级学工支农军训达三年之久的 学生领袖.是最有理由参与聚会组织.并带领我们 抚今追昔的代表人物.可是.在座谈时.在酒宴上. 他被忽视了,忘记了.当时他到场没有,坐在哪个角 落?面对母校的校长,老师.沉默的他脸上是什么颜 色呢?我不知道我一下火车.便被同窗之谊迷了 眼,竞顾不得穿过春风得意的笑谈.去寻找我曾尊 重的草帽 满场讶然.摇曳的灯光,摇曳着他潇洒的舞步. 摇曳着全体歉疚的眼神那些眼神让我相信.藏在 阳光背面的他.被集体遗忘了 他拥着女人,拥着流逝的光荣走进音乐.把旋 律雕塑成种种优雅的造型.我想.这不仅仅是为了 集体的记忆 他以舞蹈占据了整个舞厅.占据了整个聚会的 El子.即便随后有几对怯生生地上场.也不过是众 星拱月.他不知疲倦地跳,一曲又一曲.我是舞盲. 无论快三慢四,不识探戈伦巴只觉得.那娴熟的 舞步,流畅的舞姿,阳刚的动作和神态.怎么也难 与那几近匍匐负重爬坡的形象联系起来舞场上. 那驼背,竟然显得很绅士;那八字脚.竟然显得很 专业;那眯缝的眼.斑斓的脸,更是魅力之所在他 的草帽呢7 很难想象,沉重的生活怎能培育那样轻盈的舞 蹈,沉重的草帽怎能煽动那样充沛的闲情.沉重的 近视怎能洞穿音乐的秘密?这时.通过藏在昏暗角 落里的窃窃私议,我才得知,由于人力车被机动车 所取代,深度近视的他无法驾驶卡车.他便理所当 然地与全市所有的板车一起被淘汰了他在火车站 的对面,阳光的背面找了份临时的工作.替中转仓 库值夜那顶草帽大约是用不上了 而此刻.他沉浸在音乐里用舞蹈发言.用舞蹈 干杯,用舞蹈追忆似水年华 刚开始时拒绝为之伴舞的校花.终于递出了矜 持的手.我记得那朵校花曾让好些男生癫狂不知 搂抱着昨日黄花的他.是否能分辨出秀发中的白 发.笑纹中的皱纹? 拉着满车的煤,或粮食,水泥,磷矿石,他也在 操练舞步吗?藏匿在草帽下,汗水里,他的喘息也是 舞曲的旋律吗? 我为那篇文章.为自己所谓的尊重心虚,不 安. 于是,我联想到一种写作姿态:貌似关怀,体 恤,却居高临下;陈列民生之艰,也许只为展览自己 的姿态.以那种姿态.永远无法接近生活的本质.接 近生生不息的生命真相恰如我尴尬地面对那优雅 的舞蹈 我对自己说:鸟瞰苍生,你就是一只兀鹰. 为了每月三百元的收入,在舞会散场之后.他 要赶去火车站对面的仓库上班我是在站台的顶端 意外地发现他横穿轨道的身影的 他小心谨慎又慌慌张张.每跨过一股道.都要 两头望望然后.挥挥手里攥着的草帽.匆匆跑过去 (聚会时,他把草帽藏在哪里呢).他把那顶草帽当 信号旗了.可能,在驾着机车过往的司机眼里,灯影 中的草帽比人影更显眼站场上遍布着形形色色的 灯盏,灯光很乱,深度近视的他能识破那疾驶而来 的车灯吗7 他面前的轨道如银蛇狂舞 他前往的地方是365个长夜 为了那次聚会,那顶草帽.他不会再被该他值 守的夜晚所淘汰吧? —?眶锄I 本文的主人公是”我”的一个同学此人年轻时 也曾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几经命运的沉浮.他先 是成了拉板车的搬运工人.最后甚至只能靠替中转 仓库值夜来维持生计”我”想当然地认为命运如此 坎坷的他一定会是敏感,颓丧,自卑的,并高高在上 地施予同情.直到他在同学聚会上傲然地潇洒起 舞,”我”才对他有全新的认识.体悟到自己原先对 他的所谓尊重只是一种矫情.并为之感到心虚与不 安.文章以此告诉我们,即使身处逆境.也要让心灵 独立自由,以昂扬的精神去超越苦难,舞动生命:对 弱者,我们要给予切实的尊重,摒弃那种居高临下, 无视对方尊严的同情 —?量E函l 大凡经典之作皆有一条秘密通道.它既是属于 12 作者的,也是属于读者的.这条秘密通道由”行动轨 迹”与”情绪轨迹”交互编织而成,它是写作者技术 层面的操作.也是阄读者对文本进行有效解读的重 要途径..本文也是如此.全文贯穿着两条线索.分 别是: 行动轧迹:寻找”草帽”——回忆”草帽”—— “邂逅草帽”——感叹”草帽”——遥想”草帽” 情绪轨迹:特别留意——悲悯与尊重——歉疚 心虚不安——尴尬与反肯——敬佩与祝愿 “我”以旁观者的身份对他进行叙述.并在叙述 过程中抒发”我”的所思所想.是观察叙述及感受的 主体:他既是叙述的对象也是活动的主体他与 “我”在上述两条轨迹中并行不悖相依相存.完整圆 融地构建了文章 文中的”『也”虽然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怛 却立体生动鲜明地出现在我们面前.这得益于作者 对他细腻而深入的刻画”那张脸一激动便浮现出 大大小小的红色癍块.那双眼睛因为深度近视而眯 成了用睫毛缝合的裂隙”这段肖像描写精到地揭 示了他的外貌.也让我们不禁对他的命运抱有深深 的担忧”却见他一把接过五块泡饼.把那厚厚实 实的圆一起住嘴里送.一口咬出层层叠叠的半个 月亮..再一口.只剩一弯残月了”“那佝偻的腰背 那匆匆走向停在店门口的板车的八字脚”.”走到空 车边.他拍拍手.立即弯腰握住车把手”“他小心谨 慎又慌慌张张,每跨过一股道.都要两头望望然 后.挥挥手里攥着的草帽.匆匆跑过去”这几段细 致的动作描写把他写活了.很好地表现出弛生存的 艰辛以及面对残酷命运的坦然与积极直对.. 同样出色的还有作者对词语的精妙运用,如 “他以舞蹈占据了整个舞厅.占据了整个聚会的曰 子”中的”占据”.既突出了他在舞场上的引人注目 和不可替代.又起到了反讽作用——”我们”这些自 以为优越的人.却被一个被忽略的人超越:”那驼 背.竟然显得很绅士:那八字脚.竟然显得很专业” 里的”竟然”.表现了”我们”对他展现的新形象既不 敢相信又不得不信的震惊 草帽是文中一个不可忽视的物象.它既在开头 引出主人公叉出现在文章各处草帽本是他用末 超风避雨的用具.但有意无意间成了他的代名词. 又被作者想当然地认为是他用来掩蔽自己维护自 尊的工具.是他苦难生活的象征.是他低下卑徽身 份的象征但这不是他的本真草帽下的眼睛.不看 侧面,不看前面,只看脚下的路面;草帽下的舞步. 娴熟优雅.对现实生活,他不但有认同,能融入.还 实现了超越这才是一个真实而全面的,没因别人 想当然的定性而失真的”他”, 文章展示了诸多矛营:他今日的卑微渺小与往 昔的叱咤风云的矛盾.”我”偶遇他却不敢相认的情 感矛盾.”我”对他前后不同定位的认识矛盾.他在 生活中被人忽略与在舞厅里占尽风头的矛盾.他震 惊众人的舞蹈与平凡艰辛生活的矛唇.困顿现宾与 优雅内心的矛臂……这些矛盾有力地推动了情节 的发展.凸显了人物的个性, ??匪重王 “『也”是平凡又非凡的人物.面对命运的巨 变,他坦然接受.积极直对:面对世俗的轻视,他淡 然而又傲然:面对困顿的生活.他斌予诗意的超 越他让”我”为自己所谓的尊重而心虚不安.他 给”我”的思想以洗礼.他带给我们深深的思索,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轨迹.无法复制也不必 复制他人.重要的是自由而坦然地活在自己的世界 里在自己的世界里.每个人都应该搭建一个属于 自己的心灵舞台.为自己量身打造一双水晶鞋.让 自己成为舞台上唯一的王者,帷幕拉开,灯光亮起. 音乐回荡,舞步飞扬.释放生命的坚韧与多姿 人生即使经历逆境.也要努力让自己的精神之 火不灭当命运无情地给予我们一顶沉重的”草 帽”.我们不要悲观不要自卑.不仅要用眼睛关注脚 下的路.甚至还能在夹缝中轻盈起舞, 生j舌需要诗意.诗意来自心灵的j虫立与自 由它不被卑微的生活打倒.也不被世俗的眼 光击伤.它犹如一杆鲜艳的旗帜.在烈风中猎 措飘扬f 对于弱者.我们大抵都会给予同情,这是人类 怜弱惜小的美好情感.是一种需要鼓励的爱心但 同时我们要摒弃那种居高临下,无视对方尊严的 所谓怜悯与同情.反对那种把同情当成凸显自己 伟大的工具的矫情自私与功利的同情对受予者 是深深的伤害一卑微弱小的生命,枯干只是他的 表象.在旁人看不到的另一个世界里.也许正春 暖花开尊重他人的尊严.不要想当然地把弱小 者粗暴地定位为卑微.而要去发现,欣赏他们隐 藏的光彩 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