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茜公主

茜茜公主 周二晚上，和朋友去北展看了奥地利音乐剧《茜茜公主》。严格地说，演出很一般，可仍然架不住自己沉浸于某种沧桑的感动中。想起了很多，想起了自小对电影《茜茜公主》三部曲的如醉如痴，想起了这个倾城女子历史上真实的故事。美丽之于女人，是幸福，也是命运，极致的美丽，更是如此。 真是巧得很，演出的第二天，即温馨的平安夜，便是茜茜公主的生日。也许，所有的所有的不平凡，在那一天，就已经注定了。 故事从1853年8月的伊舍尔小城开始，那是奥地利帝国统治者的夏宫所在地。来自巴伐利亚的马克斯公爵夫人卢多薇卡兴高采烈地带着两个女儿来到这里，她们名义上是参加年轻的皇帝弗兰茨?约瑟夫23岁的生日庆典，实则是执行一项当时还不能公开的“秘密任务”:让卢多薇卡夫人的大女儿海伦妮公主、就是“内内”与皇帝陛下订婚。这是卢多薇卡的姐姐、王太后索菲钦定的姻缘。至于为什么还要带上内内那个活泼好动的小妹妹茜茜——官方称呼是伊丽莎白公主，一是让她给姐姐内内打掩护，二是当时茜茜正处于失恋的苦恼中，善解人意的母亲也想带她出来散散心。 不知多少年后，卢多薇卡夫人会不会对这个决定感到万分懊悔, 两姐妹在伊舍尔见到了当今圣上、也是她们的哥弗兰茨的“龙颜”。她们上一次和他在一起，还是好多年前的事了。而今，他已经是英俊、潇洒、气度非凡的青年天子，堪称奥地利女孩儿心目中的超级偶像。不得不提的是，弗兰茨能够登上大位，全仗他那位女强人母亲索菲太后的扶持之功。他爱她，尊敬她，也可说怕她，在此之前，他很少违反过她的意志。然而这一次，却出现了意外，历史难得地臣服于爱情:在安排好的订婚典礼上，弗兰茨没有将鲜花送给一直等待这一时刻的内内，而是郑重地递给了她的妹妹茜茜。两个女孩子的人生在一瞬间便被改变了～可是15岁的茜茜一点儿也没有意识到这束花对自己意味着什么，她只是觉得在这样的场合下，皇帝居然当众献花，“让我很难为情”。 她真的还只是个小姑娘呀，但弗兰茨就这样爱上了她。 与电影情节不同，真实历史里的索菲太后其实并没有太反感儿子的“抗命”，而且还挺喜欢小茜茜的，“(她)是那么妩媚，那么朴实，那么动人„„当她屈身于皇帝身旁时，就像是一株含苞待放的玫瑰花。„„充满了稚气，可在皇帝面前却又是那么无拘无束，就是今晚人太多了，才让小丫头有点儿不好意思。” 弗兰茨委托母亲去见姨妈卢多薇卡，正式转达求婚之意。他同时表示，请不要给茜茜压力，让她好好想清楚，“我的处境艰难，作我的皇后决非乐事。”这不是一个皇帝在选后，而是一位男士对爱人真诚表白～来不及安慰伤心欲绝的大女儿内内，卢多薇卡小心翼翼地去问茜茜，爱不爱皇上,小茜茜开心地笑了:“当然～这样的男人怎么会不爱呢,我都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选中我，我是多么微不足道呢。”每一个女孩子都是一位公主，而得到王子的爱情是公主永远的心愿，何况这还是位皇帝。但是，接下来，茜茜叹了口气，对母亲说了这样一句话:“我真的很爱皇上，可他如果不是皇上那该有多好呀～” 她是为了爱情才接受他的求婚的，和他是皇上还是别的什么人无关。悲剧，已在此时拉开了序幕。 1854年4月，16岁的茜茜告别了家乡波森霍芬，告别了自由自在的田园生活，来到维也纳，正式嫁入皇室，成为母仪天下的后宫之主。奥地利国歌为此还专门增加了一段: 亭亭玉立，坚贞淑贤，伴随吾皇侧边。 绚丽妩媚，永不凋残，皇后风采无限。 上天赐福，恩似渊海，永驻陛下胸怀～ 万岁，弗兰茨?约瑟夫～万岁，伊丽莎白～ 庄严的歌声唱出了皇室的，甚至可说是命令～但这完全不是茜茜想要的，她本来以为，自己只是一个要与爱人长相厮守的小女人。 美好总是短暂，冷酷的现实必然到来;当初之所以选中内内，王太后索菲正是看好她的“温良贤德”，足以担当国母形象。现在，她也要把茜茜按这个培养，这也是整个帝国统治阶层的愿望。可是索菲失败了，茜茜天生是一只向往蓝天的小鸟，即使被关进再豪华的金丝笼，也不会令她忘记自己的翅膀。那个年代，乃至整个19世纪，都可视为“新欧洲”与“旧欧洲”激烈斗争的阶段，茜茜的不幸，就在于她的精神是属于新欧洲的——自由、宽容、热爱文化、富有同情心和人道主义，却被置于专制和保守的维也纳宫廷、那个旧式欧洲的最顽固堡垒之中。王室和贵族无法容忍这个格格不入的皇后，她关心穷苦人，支持宪政，主张民族和解，爱读海涅的诗歌～他们的代表人物便是索菲，婆媳大战已经从争夺孩子的教育权上升到了意识形态的高度。在这场“战争”中，面对那个强大的“制度”，茜茜实则是弱势的，无力的，更令她悲伤的是，她的爱情和婚姻也因此受到了损害。 客观地说，弗兰茨是爱茜茜的，而且这种感情贯穿了其一生，哪怕他身边云鬓香影，哪怕茜茜后来与之形如陌人。在写给茜茜的信中，一国之君总爱自称“你的小男人”。但是，温情爱意，并不表示他能够理解妻子的心灵世界。在两个人之外，他还有太多的事情要考虑:他的政治，他的职责，他那风雨飘摇的帝国。荣誉和权力令他无所不能，单单却难以享受普通人的快乐。被夹在威严的母亲与富于个性的爱妻之间，他不知所措，无以排解烦恼，干脆选择了男人们习惯的方式——出宫渔色。(可不是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坐怀不乱。)这不过是一时放纵，在那个时代也是无伤大雅的趣闻，但这却深深地伤害了茜茜;她对爱的誓言从未改变，她也从没想象过有一天，其中一个人会小小地违背一下。 伊舍尔的鲜花早成过往云烟，茜茜成为了婚姻的俘虏。在回忆那童话般的往事时，她只剩下了泪水:“那真是件荒唐事～作为十几岁的孩子被人出卖，先是做出自己不懂的承诺，然后是30年及至更长时间的悔恨，无法自拔。” 与君一面误终生。可于女人而言，那“一面”，总是无法拒绝的。 爱仍然存在，只是化身为折磨。到后来，茜茜甚至主动介绍了一个女演员给丈夫作情人，好使自己能够长年离开他的身边。 茜茜热爱旅游，这是她讨回“自由”的一个方式。而匈牙利则是她最钟情的地方，不光是因为这个国家美得令人心醉，那块土地上英勇的人民对维也纳政权的不屈反抗，与她有着 内在的契合。在诗中，茜茜写道: 啊，匈牙利，我可爱的家园～ 我知你身披沉重的锁链。 我愿伸出我的双手， 拯救你逃脱奴隶的深渊～ 这种感情，集中到了一个人身上，他就是匈牙利民族运动领袖久拉?安德拉西伯爵。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1866年匈牙利议会代表团到维也纳请愿的时候。安德拉西那粗犷的草原骑士式的风采，是茜茜平生所未见的。而在交谈中，她又领略了这个男子汉的不凡见识。很快地，茜茜就变成了匈牙利民族利益的忠实代言人，而在她的大力支持下，安德拉西得以游刃有余地促成维也纳和布达佩斯的和解。1867年，“奥匈帝国”正式诞生。这大概是茜茜平生最辉煌的“政绩”，但她本人从未将此与政治联系在一起，对于她而言，这只是出于对一个民族的好感，对一位朋友的友情。 尽管流言蜚语满天乱飞，但改变不了一个事实:茜茜和安德拉西，始终保持了一种“特殊的爱”——柏拉图式的终生友谊。用茜茜的话来说，“我很高兴，我们的友谊没有被爱情损害。” 如果能够重新选择一次的话，或许，她愿意和他纵马驰骋在匈牙利的原野上。但，不能选择，就是她的命运。 1889年，茜茜遭受了不可承受的打击:她的儿子、帝国皇太子鲁道夫与婚外恋情人玛丽双双自杀。直到此时，茜茜才恍然发现，她过去对儿子了解太少，也关心得太少了。由于偏爱小女儿瓦莱丽公主，加上与皇室心存隔阂，对身为皇储的儿子鲁道夫，茜茜一直冷淡待之。然而她不知道，鲁道夫遗传了她的全部:才华横溢，好幻想，性情敏感，甚至包括她的政治观念。虽贵为储君，鲁道夫却不止一次对密友说过，他希望奥地利成为共和国，他则想要竞选总统。鲁道夫崇拜母亲，渴望母亲的关注与教导，对父亲，倒没有什么共同语言。但是他什么也没有得到。加之不如意的政治婚姻，难以实现的抱负，最终，将这位悲情太子逼上了不归之路。 痛失爱子后不长的时间里，茜茜又接连与两位生命中重要的人诀别:1890年2月，安德拉西伯爵去世。三个月后，内内公主病危。茜茜专程前去看望姐姐。这对好姐妹的感情，从没有为那一束转向的鲜花而受到任何影响。她们快活地畅谈着，就像当年在波森霍芬的小花园，在月光泼进的绣房。“我们都曾有过艰难的时刻。”茜茜感慨道。 “是的，可我们也都很勇敢～”内内骄傲地回答。这位真正的淑女，将坚强的魅力保持到了人生最后一刻。关于伊舍尔，她在内心可曾有过痛悔,我想，是有的，她懊恼当初那束花为何没递到她的手上，这样她可爱的妹妹茜茜也就不会经历那不该经历的一切了。 19世纪最后一个十年，茜茜大多数时候都是在欧洲各地云游，维也纳反成了异乡(其实，一直就是这样)。她于俗世，再无任何牵挂，只想去寻求那终极的归宿，“现在，我自由了，我可以开始飞翔了～我要周游世界，横渡大洋，直到从这个世界上销声匿迹～” 1898年9月10日，茜茜真正地“自由”了;在瑞士日内瓦，一个意大利无政府主义者刺杀了她，因为她是奥匈帝国的皇后～这样的行动，将是对专制政权的沉重打击～可这个年轻人并不了解，在他利刃下倒去的这位素雅妇人，正是那个“专制政权”最大的叛逆者。这个哀伤的结局，也是茜茜一生最好的写照:她，从未被这个世界理解，她亦同样不理解这个世界。 9月15日，茜茜遗体运回维也纳，下葬于皇家陵寝，与儿子鲁道夫在一起。 但她的心，她的灵魂，一定早就飞回了古朴雅致的波森宫，飞回了清水如镜的施塔恩贝格湖。只有在故乡，她才能得到安宁。某天早晨，铺满绿茵的草地上，又会响起飞踏如风的马蹄声，和那无忧无虑的欢笑„„ 摘自水木社区plumblade所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