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上的少女

阁楼上的少女 每天清晨去上学，都会路过一座很老但是很大的房子。房子有四层：地下室、一楼、二楼、阁楼。脱落了漆皮的黑色铁栏杆把房子包围着，虽然旧了些，但是不难看出原来的洋气。房子前有一片小苗圃，在春天的时候总会生长出很多植物。我总会感觉到阁楼上，那忧郁、深邃的一双眼睛，在盯着我看。听父亲说，在他小的时候，这房子还是红色的。那时这座房子的主人是一个有钱人，但是他的儿子荒废了家业，终日吃喝嫖赌。老主人最终抱病而终。房子的新主人娶了个贤妻，却终日不归家，尽是在外沾花惹草。最后，这位贤妻也忍受不了丈夫的放纵，在一个中秋夜离开了房子，只留下了一个女儿。男主人受不了妻子离自己而去，杀了人、犯了法、放了火、自杀了。这个故事听的我浑身直颤抖，我很不喜欢这个结局。我问：“那个女儿呢？”父亲指了指房子说：“在那里。母亲走后她得了自闭症，又亲眼目睹了父亲的死去过程——他父亲自杀的时候紧紧抱着她，生怕她也离开似的。”我终于知道了那双眼睛是谁的了。我很疑惑：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孤儿，在那个唾沫也可以淹死人的时代，是怎样承受大家的白眼的，她又是怎样活下来的？我想，她一定是个很孤独很可怜的人。 每天从那里走，还是能看到阁楼上那双美丽的眼睛。我想，她一定是个非常美丽的女孩。很多次，我都走到房子的门前，想敲响她家的门。但是，我始终都没有这样做。 直到那天，我一如既往坐车去上学，还是这条路。可是，今天我没有看到那双眼睛。每日的习惯突然被打破，这令我很恐慌——出什么事了？我叫父亲停住了车，写下一封信，放在了房子的门口，拉了拉门铃，然后迅速钻进车中。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看到的我的信，但是她的确看了，而且在门口留下了回信。我可以想到看到信时她的犹豫和惊诧，以及她回信时的犹豫和小心。看了信，我笑了，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我对父亲说：“周末她邀请我去她家。”父亲没有说什么，轻轻叹息了一声。 周末，我应邀到房子里做客。走到房子门前，我拉响了门铃。“门没锁。”屋里传来一声低沉的女声，显然她压低了声音。我走进去，笑着说：“你的声音真好听，为什么要压得那么低呢？”我环顾四周，窗户用黑窗帘挡着，屋子里很暗，与屋外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我正想把窗帘拉开，她却小声、慌张地说：“不要拉开！”我疑惑了。她仍是小声地说：“我已经好几年没见过光了。”我诧异了。我问：“那你是怎么学习的？你又怎么会写信呢？”她轻轻笑了起来，笑得那么好听，甜甜的，比我窗台上的风铃的声音都好听。她说：“我可以自己学呀！”我感到一阵难过，我生活在光的世界里，却不知那些恐惧于光的人的痛苦。我自以为善解人意，却不知自己没有那么多情感细胞体验百味。屋子里陷入一阵沉默。我小心地问：“你平时都吃什么？”她不答。我不再刨根问底，笑言：“如果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也许她真的有什么苦衷吧！我想着，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我可以看看你吗？”我又问。她又笑了：“没有光你怎么看得到我呢？”我一脸懊恼地说：“那我们不能总是这个样子吧！你应该慢慢适应外面的生活......”“不！”她打断我的话。我一惊，不再接着说下去。黑暗中，我们又陷入了沉默。 楼阁上有什么，我不知道。我只觉得，有几滴冰凉的液体滴在我的身上。我用指尖沾了沾，舔了一下。咸咸的，是眼泪。“以后你不要来这里找我了。”她用低沉的声音说。我没有问为什么。 我“嗯”了一声，再一次想看清她在什么地方。只是一切都是徒劳，屋子里就像没有窗户一样，她躲在角落里，屋子里是漆黑一片。我无声的叹了一口气，沉重的走出了黑屋子。走到门口的时候，我最后一次望了一眼那个小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