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志记录时代的书店老板范笑我我的内心直径很大

立志记录时代的书店老板范笑我我的内心直径很大 网络时代，你在一个村子里照样可以做事情，让全世界都知道你。 当记者看到范笑我前额那一缕刻意被摩丝做出来的“S”形飞翘的头发时，还是忍不住很没礼貌地惊呼了一声。的确，没人想到范笑我会如此时髦。 范笑我，中年人，江南古城嘉兴市图书馆员工。整整12年，他一直是图书馆边小书店“秀州书局”的当家主持，而这间小书店被萧乾评价为“一间门面的文化交流中心”，声名远扬。 范笑我研究过地方志，卖书之余，他一直在用史家笔法写《秀州简讯》，每天三五行字，不动声色地记录书局里的所见所闻，记录买书者、卖书者的世间百态，记录与嘉兴有关的现当代文史学家的掌故八卦、地方风物，在老派读书人中间被广为传诵，学者名家如萧乾、张中行、邓云乡、徐城北等都是《简讯》的热心读者。12年来，最终结集成两本《笑我贩书》。 与范笑我聊天，背景音乐是他电脑上清幽的古琴声，电脑屏保是一张类似《名利场》封面那样的照片――据说，群像中的都市男人都是小城的时尚达人，范笑我的朋友。 范笑我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个害羞而内向的人，而我发现他爱说话，口若悬河地说起来，简直眉毛都在跳动。 我看到的不是我想要看到的 范笑我曾在一家工厂做厂报。“厂里有576个人，每个人的名字我都叫得出。谁家结婚，谁家死人，我都知道。一个厂就是一个家，人人希望知道别人的事情，又不想和人交往，那种微妙的需求我能明白，也能满足他们。我想如果我安心工作、记录20年，从我的角度就记录了一个时代。”范笑我以高涨的热情，编着“某家结婚某家死人”的黑板报，“大雪天，吃饭的时候，一排几十人在一起看我的黑板报，特别爽。我3天换一次版面，就是干得快活。” “厂报”是“书讯”的前身。后来，嘉兴市图书馆领导委任范笑我去开办一个三产小书店，“因为是公家店，赚钱不是最重要的事情，所以想把书店开得好玩。”每天，范笑我写书讯、做书票、替爱书人找书、做买书人与作者之间的信息中间人，忙得不亦乐乎……而他最日常的工作就是喝茶与买书人聊天――“我看书看得少，听别人讲话听得多。我特别浅，别人讲的事情，我都不懂。而我好奇心特别强，别人讲什么我都新鲜。于是，很多人来了，我深情地望着他们，他们就会把心窝窝话都掏给我。他们愿意讲，我愿意听。也许是无聊，也许是有聊。” 范笑我记个书目，也很用心――“现在记录书目，等30年过去了，后人可以知道我们这个年代曾经看过这本书。把书目写下来，其实也就把历史写下来了。”他也一直在统计书价――“1996年2月，1000种文史哲书均价是12.81元，12月1日则为15.03元。1994年《二十四史》的价格是1478.40元。当时秀州书局所进两套，一套被平湖邮电局职工童某买了，挑一担回去，另一套被嘉兴自行车厂职工顾某逐月买去。到1997年1月，这套书的价格涨到了2903.50元。” 范笑我满心欢喜地觉得这个世界特别精彩，“如果我生活在美国，那边社会的复杂性已经荡然无存，一切都理得特别顺，多么没意思啊。”多元的世界有各种人、各种生活，于是，他从最民间的角度记录着买书人与他的闲聊: “李先生5月15日说女儿出嫁了，30岁，女婿是外地人。五一长假期间在嘉兴某体面酒店摆了酒，12桌，每桌1168元。房子每平方3800元，一套54万。首付15万，贷款35万，每月还贷2800元。房子装修费12万左右。家具、家电、衣物价钱尚可，没超过5万。 借了5辆汽车，每个司机给100元，两包香烟:’中华’和‘利群’。收到礼包，最少是600元，有数千的，是至亲。给孩子红包，每位200元。女儿女婿收到红包1万多元。一般的朋友，我们没邀，结婚随礼毕竟‘来是人情去是债’……李还说:‘女婿是外地人，我就劳心许多。如果是嘉兴人，女方就轻松多了，即使出了洋相别人也不会讲我们。’” 范笑我是一个忠诚的记录者。“事实上，我在这里看到的不是我想要看到的。比如，我也看到了痛苦、无奈，下岗工人和我说下岗如何。我没有能力帮助谁，但是有能力把这个时代记录下来。我觉得好看的，都记录下来。” 书店的“一厦米哲学” 有博客这般介绍《笑我贩书》的背景，简直无一不美:“地处‘嘉禾’，名曰‘秀州’，店主名唤‘笑我’，全是摇曳多姿一派江南情韵。‘造化钟灵秀’五个字，原来这般写就文化生活。” 距离上海两小时车程的嘉兴是范笑我生活与存在的背景。嘉兴一直有小富即安、从容、闲适的传统，在范的眼中，“嘉兴所有人都蛮善良。因为在这里温饱不成问题，往地上扔什么东西都能挣钱。没有什么冲突的理由。”在这样的从容中，孕育了无数文人骚客，而他们的书信往来、掌故琐事就是《笑我贩书》重要的内容。漫画家丁聪的夫人在这里谈她先生的近况，说丁聪的《我画你写》书不大而工程不小。老作家施蛰存在给书局的信里谈起他同时期的作家林徽因和章克标，而在海宁度过97岁生日的章克标同秀州书局更是往来不断……有人对此颇有微词，认为《笑我贩书》就是在贩卖名人。没错，《笑我贩书》确实在贩卖文化名人，那是一种很“江南”的贩卖方式，没有文学价值讨论的宏大叙事，人生细节就像梅雨季节的细雨一样落在地上，润物无声。 据说，范笑我卖书成痴，但书店里的书很少看。“我不是读书人，卖书是我的工作。我从小不看书。虽然我买了很多书。但是，我不太爱看，看过后也觉得像没看过一样。我爱书，卧室里有个书架，我就觉得空间有书，是一种特别踏实的感情，不孤独。” 在范笑我的理解中，“书店是城市生活的引领者。就是比大众的视线深一厘米，比别人多知道一点。”因此，他才千方百计把各种风格的书找来，也把各种渠道的信息提供给读者，“我做书店就是把各种信息都聚拢来，因此我们的心志都不会受局限。我安静在这里，但是放眼世界。”范笑我从未觉得自己偏安小城，他觉得某种程度上他就是世界中心，”网络时代你在一个村子，照样可以做事情，让全世界都知道你。站在地球上，其实人长得不高，垫着脚，爬个梯子都没有用。你只有挖，往下挖，你能做主;往上爬你做不了主，山外青山楼外楼。” 范笑我相信人需要交流、沟通，是一种本能，这是《秀州简讯》走红的原因。“我写作是因为我有情感要表达因为我的内心直径大，我内心空，什么都能装。” 今年，秀州书店关了，旁人觉得遗憾，范笑我倒是没所谓。“做了12年，每天都很用心，有3000多个用心够了。如果书店没关，那么我只是在重复这种生活。”现在，范笑我依旧好奇地打开窗口看风物，没有《秀州简讯》了，他就记在他的博客“听讼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