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杜尚审美观的“守”与“破”

浅析杜尚审美观的“守”与“破” 浅析杜尚审美观的“守”与“破” 2007年2月 第28卷第1期 湛江师范学院 J0URNAL0FZHANJIANGN0RMALC0LLEGE Feb.2007 Vo1.28NO.1 浅析杜尚审美观的”守??与”破?? 杨劲柏 (湛江师范学院艺术学院,广东湛江524048) 摘要:杜尚的审美观彻底超越了传统的美学观念.杜尚对传统审美观的”守”体现在继承性,与经济文化适 应性上,对传统审美观的”破”则体现在创造性,开放性上.就继承性,与经济文化适应性而言,杜尚的非理性主义 艺术仍然包含了西方传统的理性主义因素,是对当时西方极端理性主义的一种反拔,代了时代;就创造性,开放 性而言,杜尚的艺术与生活颠覆了传统的美学观念,打破了艺术与非艺术,艺术与生活的界限,也表明:艺术本身是 一 个流变,开放的体系,是没办法穷尽的. 关键词:杜尚;审美观;传统;守与破 中图分类号:J201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 号:10O6—4702(2007)01—0131,04 一 ,引言 随着全球化趋势加剧,”西风东渐”和”东风西 渐”的步伐加快,面对鱼目混珠,泥沙俱下的西方现 代艺术和后现代艺术,我国艺术界何以择从?艺术 与生活,艺术与非艺术之间又有无界限?这些问题 成为现当代艺术家关注的焦点.因杜尚在西方现当 代艺术中地位之重要,及”杜尚的艺术与生活”在西 方也经常被人误解或误取,所以,我们有必要对杜尚 做更深入的研究,以便深化对艺术的和界限的 认知. 二,审美观的演变 在远古社会,原始人并没有艺术和美的概念;出 于巫术目的,原始人创造了最早的洞窟壁画,在不自 觉中创造了美.在古希腊,因奴隶主民主制的推行, 艺术家得以赞美人,肯定人,塑造身心完美的艺术形 象.很大程度上,西方传统审美观建立在古希腊人 确立的理性原则的基础上,以人本主义为核心,追求 一 种真实再现的美.古希腊人心中的美与”和谐”, “真实”紧密关联.古希腊人认为世界的本质是和谐 的,宇宙,人体与音乐便是和谐的典型,节奏,韵律, 均衡,比例所体现的数量关系就是世界和谐本性的 表现,而艺术家要表现的是自然界的本质,而非现 象,所以,艺术家必须借一双慧眼把自然界丑的现象 过滤掉.如古典主义,它追寻的并非简单的客观自 然,而是某种”理念美”的自然,这种理念美源自艺 术家心灵构建的一种”完美崇高”的心象.西方着名 美术史家,美学家贡布里希认为”艺术品其实是?既 定图式?的投射”,这里的”既定图式”指的就是心象. 在传统绘画中,古典倾向的传统画追求单纯,宁 静,典雅,和谐的秩序美,重素描而轻色彩.而反古 典倾向的传统画:巴洛克艺术和浪漫主义艺术追求 一 种富丽,壮观的运动美,并相对重视色彩和光影的 表现;现实主义画家追求”生活般真实”的自然美; 而印象主义画家不惜牺牲形体造型因素,追求瞬间 的光色美感. 在审美观转变中,印象派起了承前启后的作用. 与古典主义学院派不同,印象主义画家放弃了情节 性,题材性的绘画形式,使绘画远离文学性的表达, 开始注重发挥绘画形式本身(如色彩,笔触等)的表 现价值——画面往往保持酣畅淋漓的未完成感,并 依靠自身效果直接给予人美感享受.印象派追求的 光色之美虽仍属”写实”美,是西方传统写实系统的 延续,但对西方传统古典主义美学造成了强有力的 冲击.同时,印象派画家发挥色彩自身价值的探索 收稿日期:2006—1O—I6 作者简介:杨劲柏(1972一),男,江西上饶人,湛江师范学院艺术学院助 教,文学硕士,从事油画创作与教学研究. 132湛江师范学院(哲学社会科学)第28卷 也为力图使色彩最终摆脱造型束缚的现代派画家开 启了心智,现代艺术家也得以按自己的审美理想和 主观意识追寻一种独立于客观自然的纯形式的美. 例如,后印象派画家塞尚不满足于眼见的一切,以自 己独特的视角和审美理想改造自然,重塑自然,追求 一 种形式结构关系的美,一种在这形式中蕴涵着的 深层意味之美.从塞尚发轫,现代艺术经立体主义, 未来主义,至上主义,构成主义,漩涡主义,辐射主 义,精确主义,光效应艺术,发展到极简主义,塞尚及 其追随者走的其实是”为艺术而艺术”的现代形式主 义美学之路. 三,杜尚审美观与传统的决裂 其实,真正使审美观与西方传统决裂的西方现 代画家不是被称为”现代艺术之父”的塞尚,而是杜 尚.塞尚及其追随者只是在艺术范围之内挖掘和探 讨艺术的美,而杜尚的艺术实践已超出了艺术的界 限,他从根本上颠覆了传统的审美思维,”把艺术放 大为做人,放大为人生”[1]l,艺术与生活的界限也 由此更为模糊. 在杜尚的艺术实践中,杜尚一直在做”打破陈 规,摆脱传统美学束缚,让绘画变得不像绘画”的种 种尝试.杜尚前期作品《下楼梯的裸女》用分解的形 体表现运动感,然因有涉及未来主义之嫌,被评论家 贬为”有失立体主义的纯洁性”,遭到巴黎沙龙拒绝. 杜尚由此意识到人类狭隘的秉性——甚至标榜革新 和思想解放的现代艺术家也不例外.于是,杜尚企 图彻底脱离人类立下的规矩和标准,对任何流派和 组织都失去了兴趣.在作品《下楼梯的裸女》中,”让 绘画不像绘画”的理念已有体现.杜尚与未来派不 同,未来派把运动作为一种美的追求,而杜尚把运动 作为一种”摆脱美”的追求.他的《下楼梯的裸女》既 无传统画的感性美,也丧失了传统画的形式美因素, 开始脱离了传统的美学范畴. 杜尚图解式的绘画首次体现在代表作《咖啡磨》 上.杜尚开始用不涉及任何趣味判断的冷漠”机器” 来取缔传统意义的绘画,其作品离标准意义上的绘 画也更远.这幅作品像机械制图,杜尚也由此找到 了与传统画决裂的突破口. 经过一系列实验,杜尚终于创作出了与传统绘 画迥异的作品,耗时8年制成的《大玻璃》最具代表 性.这件作品彻底突破了传统绘画的审美框架.就 材料而言,用玻璃取代画布是前所未有的;为了使颜 色紧附在玻璃上,杜尚的创作类似于严谨的科学试 验.《大玻璃》也像机械制图,不仅没有传统绘画形 式美的特征,甚至无法合乎绘画的界定标准.因而, 《大玻璃》这件作品成为”对所有美学的否定”,这也 正是杜尚的意图.杜尚还为此配了一件《绿盒子》, 里面收集了他创作《大玻璃》时的笔记.笔记不作修 改和逻辑联系,无序地散置于盒子中——杜尚不仅 让画不像画,也让不像书.《大玻璃》本身只是不 完善的符号系统,《大玻璃》和《绿盒子》的并置使观 者或读者得以超越眼睛,超越常规,按自己主观臆想 去选择建构自己的东西或自己的观念.不过,《大玻 璃》终究是制作品,面对它,人们很容易滑回原来的 欣赏套路——从中找寻美.而”现成品”的出现,则 使杜尚”摆脱美”的意图表现得更加彻底.杜尚选 择它完全是为了非艺术性. 在以往的艺术中,艺术与审美密不可分;而杜尚 要使人们信服”一件艺术品并不是供人欣赏,更重要 的是要能引起思考”.经过一步步努力,杜尚最终把 兴趣点落在现成品上.他发现:生活中一个普通的 东西置于一个新场所,被赋予一个新的名字和一个 全新的观看视角后,它原来的作用就消失,意义也随 之改变.当被杜尚签了名的《小便池》进入展厅,该 小便池得以从它自身的实用功能中解放出来——它 原有的人工性因素被破坏,获得崭新意义.这时,人 们开始思考艺术与生活的界限.基于杜尚”艺术品 的创造其实在于?发现?,而不是制造独特性”这一结 论,似乎”人人都是艺术家,什么都是艺术”.超现实 主义,波普艺术,偶发艺术,大地艺术,观念艺术,行 为艺术等沿着杜尚开辟的道路相继涌现出来.从 此,艺术只不过是一件事儿,不值得太高的尊崇;甚 至,艺术没有美与丑的界限,作为艺术的现成品也要 避开好和坏的趣味. 杜尚对西方现代艺术的影响深远而持久,被许 多西方现代艺术流派奉为精神领袖,其中,达达主义 和超现实主义受其影响最深.表面上看,他与达达 派一致,都主张”反权威,反传统,否定美,否定一 切”,但达达的破坏是有限的,一时的,是对战争不满 的情绪化反映,而非人格反映——战争一结束,形势 有了好转,他们又回归原来的绘画路子,他们无法真 正放弃艺术;而杜尚对传统的叛逆和嘲讽则深入骨 子里,他的”否定一切”是非功利的,是为了达到自 由的人生境界,使艺术成为生命的状态.杜尚艺术 与后来的波普艺术也不同,波普艺术不是要让艺术 不美,而是要让过去被摒弃在美之外的俗物也展现 出美来.波普艺术家其实完全从审美的角度来看待 第1期杨劲柏:浅析杜尚审美观的”守”与”破”133 日常事物,从而”扩大了美,而不是像杜尚那样脱离 了美”E2338——他们只是让艺术与生活在形态上相 似,并没有使艺术与生活本质上一致,而杜尚却做到 了. 杜尚的艺术创作是一个复杂的思维过程,杜尚 选择”现成品”,是为了让艺术不美,让艺术非艺术. 杜尚甚至不对现成品作任何改变,就把它们作为作 品展览.在1965年,杜尚与他的追随者有过仅有的 一 次刻薄调侃.他说:”……我使用现成品,是想侮 辱传统的美学.可是新达达主义却干脆接纳现成 品,并发现其中的美.我把瓶架和小便池丢到人们 的面前,作为挑战,而现在他们却赏识它的美了.” E:3363o做者无心,学者有意.令杜尚始料未及的是,原 本旨在否定既定美学的现成品装置却演化出了被人 们普遍接受的现成品艺术观念和现代工业美.这是 “偶成”的,但也暗示了工业社会政治,经济,文化各 方面剧变的内涵. 不过,杜尚虽持反审美的态度,实际上却赋予了 “现成品”独特的审美观念和角度及一定的社会意 义,使这些”现成品”显得与它们本身固有的属性不 同.杜尚使用的现成品也是精心选择的,不是什么 现成品都能成为艺术.他的现成品”有着雅致,金属 丝般的线条和精巧;它们有明月一般的清寒,铅锤或 桥牌才有的简洁.它们趋向于具有一种拱形圆柱状 和轴状延伸——像轮辐,镰刀,叉子,牙齿.它们有 着原始状态的质朴,娇嫩和简洁.马梳或小便池,衣 帽架,瓶架或香水瓶,甚至旅行袋里的盒子,都有着 人格化的整洁与礼仪——像物品当中的绅士——彬 彬有礼,刻意考究,移动着,变幻着色彩..E4327甚至 举止翩翩,衣着得体的他本人也不乏是美的范例. 四,杜尚审美观的守与破 由以上剖析可知:杜尚对传统审美观的”守”体 现在继承性,与经济文化适应性上,而对传统审美观 的”破”则体现在创造性,开放性上. 就继承性而言,表面上看,杜尚的”反传统,反美 学”是非理性的,然而”正如塞尚的理性主义艺术中 包含了自由——摆脱宗教和政治制约的自由和探索 „怎样画?的自由,杜尚非理性主义艺术同样包含了 理性主义因素——即使是现成品和装置艺术,其选 材和制作艺术亦显示出严谨的科学主义特征.”E5312 因为,自古希腊以来,西方人的理性主义已成为融入 自身血液中永难改变的遗传基因.所以,杜尚的审 美观不能简单理解为”否认或抛弃传统”,而是对传 统的扬弃,是立足传统并超越传统的,在精神内核上 依然与传统保持着一脉相承的联系.沿杜尚指引的 方向,”二战”后,西方艺术家创造了波普艺术,新现 实主义艺术,集成艺术和装置艺术,大地艺术等—— 这些艺术都使用了”现成品”,而大地艺术本质上是 现成品艺术的延伸.同时,这些流派艺术家也都从 杜尚的审美观中获得启发. 就与经济文化适应性而言,杜尚的艺术体现着 时代性.传统其实是延续性的文化,正是文化的延 续性为杜尚的适时出现提供了可能.杜尚的艺术代 表了时代.我们无法想象,杜尚会出现在15世纪文 艺复兴时期的欧洲.从某种程度上说,杜尚的非理 性主义其实是对当时西方极端理性主义的一种反 拨. 就创造性而言,杜尚的审美观完全颠覆了传统 的美学观念,是对传统审美观质的超越.以前的绘 画作品,包括塞尚作品,都注重画家的人工性因素, 也即画家使头脑中绘画形象物态化的手工绘制因 素,而杜尚强调画家和欣赏者观念方面的因素.当 杜尚的现成品小便池进入展厅,因材质错位与时空 错位影响的存在,小便池必然与周围的环境发生关 系.尽管小便池的使用属性未根本改变,但它原有 的人工性因素被掩盖,破坏和消解.杜尚引导人们 以一种全新的眼光,全新的思维去审视小便池,杜尚 崭新而独到的观念赋予了小便池一种无形的人工性 因素.因此,杜尚的观念和意图成了制造艺术和发 生艺术的关键所在,这与传统绘画通过人工绘制出 作品,继而传达出某种观念和思想的过程是相背反 的.从某个层次言,欣赏者的参与帮助杜尚一起完 成了他的艺术品. 就开放性而言,艺术本身是一个流变,开放的体 系,它需要源源不断地从各地文化传统及各种不同 新文化中汲取营养;杜尚将艺术与生活或非艺术的 界限打破进一步表明:艺术是没办法穷尽的.而艺 术品的被接纳也是流变,开放的过程,杜尚的新作品 并不能立即被人们接受,但经历了一段时间,当人们 思想观念有了转变,作品与观众之间的距离被消解, 他的作品也逐渐被人们认可. 五,结语 总之,杜尚的人生艺术要求我们的思想不能只 囿于艺术的范围——站高一些,在更大的范围内思 考,我们才能更深刻地把握艺术的真谛;杜尚的智慧 已超越了局限于纯美学的思考,几乎涉及了现代艺 134湛江师范学院(哲学社会科学)第28卷 术家所能涉及的一切事情.杜尚和其追随者们的艺 术解放了我们的视觉,解放了我们的想象力,也解放 了绘画,绘画的领域也由此得到空前拓展.此外,杜 尚认为:人由于分别心,比较心而产生的是非,好坏 和逻辑,判断,实际上相当不明智地破坏了事物的原 质.而东方禅宗认为:要摒弃U智作用,在无意识层 面把握生命,由于在该层面上,人心不存在是非,高 下之分,无好坏之别,生命便可以完全自由地展开, 达到这一境界,人生便是艺术.由此可见,从某个层 参考文献: [1][法]卡巴内.杜尚访谈录[M].王瑞芸,译.北京:中国人 民大学出版社,2003. [2]王瑞芸.变人生为艺术——艺术史论笔札[M].北京:人 民美术出版社,2003, [3]杨身源,张宏皙.西方画论辑要[M].南京:江苏美术出版 次而言,杜尚的艺术观念与东方的”禅宗”思想有着 相似之处.他的哲学思想是要把人带出自建的思想 牢笼,进入一种无分别心,无差异心的本真状态.他 自己做到了这一点,他的生活也成了艺术.所以,西 方人赞叹:”杜尚最好的作品是他的生活”.因此,杜 尚的所作所为不能简单理解为艺术的革新,而是对 人类思想方式的彻底改变.对他而言,艺术已成为 无滞无碍的生命状态. 社,1990. [4]K?莱文.超越现代主义[M].常宁生,译.南京:江苏美 术出版社,1995. [5]王端廷.静沐西风——西方艺术论说[M].北京:人民美 术出版社,2003. On?Keep?and?Break?ofDuchamp?sEsthetics YANGJin—bai (SchoolofArt,ZhanjiangNormalCollege,Zhanjiang,Guangdong524048,China) Abstract:Duchamp?sestheticconceptionscompletelysurmountedtraditionalesthetics.Heembodied insuccessionboththe”keep”ofthetraditiona1estheticconceptionsinhisadaptationtocultura1andeco— nomicconditions,andthe”break”ofthetraditionalestheticconceptionsinhiscreativityandopenness.As tohisinheritance,hisirrationalistartcontainstraditiona1Westernrationalismreactingagainsttheultrara— tionalismofthetime.Astohiscreativityandopenness,hisartand1ifesubvertedtraditiona1esthetics, breakingthedemarcationbetweenartandnon—art,andbetweenartand1ife,a ndindicatedthatartitselfiS achangingandopensystemwhichcannotbeexhausted. Keywords:Duchamp;estheticconceptions;tradition;KeepandBrea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