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百家饭,却没吃早饭——回忆初到浦东社工协会的日子
吃百家饭,却没吃早饭——回忆初到浦东社
工协会的日子
/CHINASOCIALWORK/特另U策戈?/
◎姬中宪
吃百家饭,却没吃早饭
2003年是上海社会工作发展史
上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一年,也是中
国社工史上一个值得铭记的年份.
也是在这一年年初,正当”非典”
肆虐的时候,我戴着口罩来到了浦
东社工协会,开始了我的第一份,
也是—直做到现在的工作.
那时的我大学还没有毕业,协
会和乐群社工服务社策划了一个”抗
击非典,与你同行”社工服务
,
正需要人手.当时,到处都在封锁,
隔离,我们没有办法深入居民区,
就借了一个社区科普中心的房间,
在里面开设了5部社工热线,准备
通过电话为恐慌的居民提供一些情
绪支持.
海报贴出去的第一天,我们守
在各自的电话旁,默念着准备好的
话和一些必备的医学卫生常识,等
着第一声电话铃响起.但是,一天
下来,我们却一个电话也没有接到!
第二天,我们改变了策略,向当
地居委会要了隔离家庭的电话,直
接把电话打过去.从一开始的冷漠,
回绝,到后来的倾诉和畅谈,终于
有些居民逐渐接受了我们.有一次,
一
个小姑娘在电话里说她房间里只
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她想听歌却
没法听,我把电话按到免提,社工
回忆初到浦东社工协会的日子
们一起为她唱明天会更好》,小姑
娘在电话那边哭了…一仅此而已.
那些至今未曾谋面的声音,是
我的第一批案主,我不知道他们长
什么样,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如
何,只是觉得如果相遇在今天,我
可以为他们做更多.年轻的社工们
在突发事件中的危机干预能力,第
一
次接受了挑战.整整五年后,当
汶川大地震发生后我们再次出动时,
已经成熟了很多.
2003年的浦东社工协会是这
样一种局面:办公室蛰居在一个社
区服务中心的底层,从前门到后窗
走6步,从左侧到右侧走5步.在
这个不足l0平方米的空间里,放着
两个文件柜,一张办公桌,一台电
脑,一部传真机兼电话,桌前坐着
唯一一名专职工作人员,那就是我.
协会账户上不足万元,会计和出纳
都由其他机构的财务人员兼任,几
乎所有固定资产都是从其他机构淘
汰下来的,没有网站,没有刊物,
没有饮水机.
在一派萧条中,有几个小的装饰
品显得格外珍贵和意义深远:窗台
上放着香港资深社工机构——香港
基督教服务处赠送的一个铜制纪念
品,上面刻着”任重道远”;文件柜
的底层收藏着一幅卷轴,展开是一
行遒劲沧桑的字一一浦东新区社会
工作者协会,落款是”费孝通”.就
这些了.
协会的第一任会长,也是创始
人之一的吴铎教授,曾任华东师范
大学党委书记,是国内知名的社会
学家.为了协会的工作,当时已经
70多岁的他带着25岁的我四处奔
走,向那些年龄和职级都远低于
他的官员们呼吁甚至恳求.有一次
为了找到一个
教室,吴老师带
我去和一个街道的领导谈.临近
中午,领导叫秘书拿给我们两张饭
票,叫我们中午在机关食堂吃饭,
吴老师接过饭票给了我.吃饭的时
候,吴老师说:”小姬啊,给饭我
们就吃,我们社工协会就是吃百
家饭长大的.”我一直记得这句话.
在当时的浦东,政府购买社工服
务的做法还不多见,机制和氛围也
远不及现在,”吃百家饭长大”成为
当时为数不多的几家社工机构的共
同命运.
“非典”之后,协会很想围绕青
少年的健康教育做些事情,但经费
没有来源.当时正好美国的辉瑞制
药公司刚在上海开设分公司,也有
意资助公益类项目.那时的我连项
目计划书都没写过,连夜上网查资
料,又花了好几个晚上写出了计划书.
2010.3(上)中自社会工作21
/特别策戈/CHINASoClALW0RK/
那几天辉瑞公司中国区老总正好在
上海逗留,机会难得,我决定直接
去找老总谈.为此,我还特意买了
一
身西装,那是我买过的最贵的一
套衣服.老总第二天中午就要乘飞
机离开,上午还有事情,只有吃早
饭的一点时间可以用来接待.
第二天,我穿着新衣服早早来
到淮海路中信泰富的顶楼餐厅在
楼梯间,我一遍遍默念着项目书上
的内容.电梯门开了,出来的是一
位亲切儒雅的中年女士,经旁边秘
书介绍,我才知道她就是冯总.我
们来到餐厅’整个谈话不超过20分
钟,我已经完全忘了我说过什么,
只记得当时冯总叫我一起吃早饭,
我一个劲说自己已经吃过了’其实当
时才早晨七点多,我从浦东赶过来
路上要花一个半小时,早饭是肯定
没时间吃的,那个谎一定撒得不够
圆.事后我一直回想,与其说辉瑞
公司认同了我的计划书,不如说是
冯总被我的青涩和真诚所打动.
几天后,我接到了辉瑞公司的
电话,叫我填写一套厚厚的#
格#,
项目申请进入了实质性的操作阶段.
又过了几个月,辉瑞公司派出一支
七八人组成的考察团,要来协会办
公室洽谈.当时协会所有的兼职会
长都不在上海,但我还是借了旁边
社区服务中心最大的一间会议室.
接待当天,我把周边的居委会,
暑托班,科普中心里所有没事的人
都叫来,连食堂的管家都叫了来,
满满坐了一排.介绍的时候我就
说:这是我们协会的王老师,这是
我们协会的小陈……对面有老外
也有香港人,反正谁也不认识谁,
只是互相点头微笑.后来,这些被
我拉来的人,都成了这个项目的实
际参与者.
这次洽谈之后没多久,协会收
到了约41万元的项目经费,不要求
冠名,也没有任何附加条件,只要
按计划书操作就行,我高兴得打电
话告诉我的每一个朋友.41万元,
对美国公司来说只是区区5万美金,
但却比协会成立以来的收入累计还
要多.后来,那位秘书告诉我,冯
总第一次听我讲项目时就已经基本
确定了;她还告诉我:冯总出身名门,
她的爷爷是冯玉祥将军.
“社会工作者是谁?”——关于
这个问
的澄清,误解,申辩与重
新思考,才刚刚开始.这一方面是
因为社会大众对社工的认识还非常
有限,另—方面也反映了社工自身职
业内涵的不清晰.”社工是谁”已不
仅仅是一个专业或理论问题,也与
每一个社工的现实处境息息相关.
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我总是
被反复问到”社工是谁”这个问题.
一
开始我还会一一解释,慢慢地我
发现我失去了耐心,这个问题从一
开始单纯的好奇,演变成了冒犯和
质疑,变成了对你身份的盘问,变
成了对你这个人的存在意义的根本
性否定.
我已经记不清在多少个场合,
被多少个人问过这个问题,一般的
提问方式和我的习惯应对方式大致
如下:
——
你是做什么的?
——
我是社工.
——
社工是居委会的吗?
——
不是.
——
社工是志愿者吗?
——
不是.
——
那社工是做什么的?
——
说来话长,要讲两个课时.
——
那社工是公务员吗?
一一
不是.
——
是事业编制?
——
不是.
——
那你是在公司?
——
不是.
——
那是企业?
——
不是.
——
那是什么?
——
是”非企业”,全称是”民
办非企业”.
——
那什么是”非企业”?是
公务员吗?
不知道自己是谁,只知道自己不
是谁,这是我们这一代社工的身份
难题.我一直想,如果有一天,谁
能用一两句话来回答”社工是做什
么的”,就像回答”医生是做什么的”,
“律师是做什么的”一样清晰无歧
义,让所有提问者听得明明白白再
没有质疑和追问,那才是社工真正
实现专业化,职业化的标志.但那时,
我们还远远做不到.蠢
(作者系上海市浦东新区社会
工作者协会副秘书长)
22中目社会工作2010.3(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