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债务闹剧的真相

美国债务闹剧的真相 美国债务闹剧的真相,, 刁大明 约5167字 作为目前美国的最大债权国，拥有1.2万亿美元美国国债的中国，在屏息静气地看完这场华府内耗之后，更应思索尝试自己外资储备的新路，把所有鸡蛋都放在这么个摇摆不定的篮子里毕竟是件令人揪心的事儿。 在世界媒体上沸沸扬扬的美国债务危机的闹剧，是如何在美国上演并酿成危机的呢, 7月31日晚8点40分，美国总统巴拉克?奥巴马出现在白宫的新闻发布厅，透过在此迎候多时的媒体记者向全世界宣布，驴象两党已达成妥协。“虽然国会议员还需要进行几个非常重要的投票，但我宣布两党两院的领袖已就削减赤字、避免违约达成一致。” 在接下来不足5分钟的讲话中，奥巴马避开了债务上限提高的具体细节，强调了同意分两步削减开支:第一步是着手在10年内削减政府开支1万亿美元，第二步是国会组建一个跨党委员会，在今年11月提出进一步削减开支的具体，经国会通过，由总统批准生效。 紧接着奥巴马自问道:“那么，这是我希望的解决方案吗,不是，我相信我们在社保改革和税收改革上已经做出了艰难的抉择，不再需要什么特别委员会参与了。但这种妥协的确实现了我们需要的赤字削减，激励两党在年底前提出一个平衡预算的方案„„更为重要的是，我们避免了违约，也终止了华府施加给全美国的危机。” 事实上，在奥巴马发讲话前不久，国会参议院民主党领袖哈里?里德和共和党领袖米奇?麦康诺已向媒体释出了两党就避免债务违约达成一致的信号。国会两党同意将债务上限提高2.1,2.4万亿美元，足以满足美国直到2013年之前的需求，可以覆盖明年的美国大选。具体分三步实现:立即提升债务上限4000亿美元;今秋在两院无绝对多数否决的前提下提升5000亿;在国会跨党特别委员会建议下，再提高1.2,1.5万亿美元。作为妥协，国会两党同意削减约2.5万亿美元的政府支出，其中1.5万亿美元支出的削减将由跨党特别委员会在11月底前协商提议，可能涉及社会项目和国防支出等，同时暂不增税。 债台高筑不胜寒 早在20多年前，就有美国经济学家批判了凯恩斯经济学对美国政治经济面貌的巨大影响，说它“导致了政治家的过度自由，摧毁了对政治家正常欲望的有效约束”。正是凯恩斯主义的风行彻底打破了古典经济学对“预算平衡”这一朴素节俭标准的恪守，让“深思熟虑”的预算赤字、激增的公共债务以及如影随形的通货膨胀等成为后凯恩斯时代美国公共经济的基本旋律。 上世纪60年代以来，赤字再也不是以往那种可怕的财政警讯，倒更像是屡试不爽的经济良方。伴随着过去50年两党交错掌权，民主党吹大了社会福利与援助项目的气球，而共和党则在拔高军事国防开支的同时，尽力压低了税收收入。在选举政治的扭曲下，任何需要“牺牲”而弥合赤字的调整都被验证将招致选民的“报复”，于是，以举债方式填补国家财政支出的亏空成为美国的一种惯常做法。根据统计，自1960年以来，国会已经允许联邦政府提升债务上限达78次，本次则是第79次提高债务上限标准。 纵观美国联邦政府债务变化的历程，最近十年的增长令人咋舌。1981年里根上台之前，美国的国家债务约为1万亿美元，在其后20年也只增至5.8万亿美元，而当小布什八年执政结束之时已经窜至11.9万亿美元，八年的举债水平竟超过了其上任前20年的总和。小布什时期的债台高筑除了与日益膨胀的社会福利项目有关外，更为严重的三个诱因是其在2001年和2003年强力推行的巨额减税、反恐战争的高额投入以及全球金融危机对美国经济的严重打击，严重的税收不足与支出膨胀导致了入不敷出。值得一提的是，小布什的减税计划本应该在2010年年底到期，但作为与刚刚赢得中期选举的共和党人的交易，奥巴马又将其延续了两年。此外，奥巴马上台之后，新政府推行的经济刺激计划与全民医疗改革也给联邦财政支出增加了新的负担。仅不到三年时间，奥巴马政府就已举债2.4万亿美元，联邦财政支 出的约40%须凭借债维持。 4月4日，财长盖特纳曾致信国会参议院议长里德，要求国会在5月16日采取行动，继2010年之后再度提高债务上限，以避免触顶14.29万亿美元之后的债务违约。而国会山的共和党显然欲在另一个方向寻求突破。4月15日，国会众议院通过2012财年的预算决议案，削减社会福利项目等政策领域总计5.8万亿美元的开支，激起民意反弹。5月9日，国会众议院议长约翰?博纳放出话来，声言共和党只有在支出削减的前提下才会支持债务上限的提升。5月16日，在国会无动于衷的前提下，财政部宣布进入“债务停止发行期间”，该阶段将维持到8月2日，届时美国借债权限将终止，进而将出现违约。进入7月之后，府会加紧就提高债务上限标准频繁互动，奥巴马与副总统拜登马不停蹄地连续会见国会两党领袖，就债务上限议交换意见，但斩获寥寥。在此期间，奥氏还曾多次公开发表电视演讲，营销其立场，动员民意向国会施压，招致信件、电话等如雪片般地飞入国会山之中。 7月24日、25日，参议院民主党人里德和众议院共和党人博纳分别提出解决方案，两个方案从一开始就具有严重的分歧。简言之，“里德方案”将债务上限提高2.4万亿美元进而坚持到2012年年底，并同意在基本不涉及社会项目的基础上削减2.7万亿美元的支出;“博纳方案”则支持1万亿美元的上限提升以及包括社会项目在内的1.2万亿美元的支出削减，并在2012年早些时候对债务上限的进一步提升再次进行讨论与表决。“里德方案”与“博纳方案”的冲突本质上关乎两党的两个核心利益所在:其一是2012年白宫之争，“博纳方案”显然是想把债务上限危机拖到2012年大选年，甚至拖垮奥巴马的连任之路;其二是所代表利益的分配，增税与否、削减哪部分支出、是否削减社会项目，展现着代表中高收入者的共和党人和代表中低收入者的民主党人之间的水火难容。 博纳的“南卡难题” 由于在财政议题上的优先权，共和党主导的国会众议院先于参议院采取了行动，但出人意料的是，最先反对“博 纳方案”的声音并非来自佩洛西领导的民主党阵营，而是来自共和党党团内部。身为博纳副手、众议院共和党领袖的埃里克?坎托甚至公开以“这计划真烂”表达其不满，而更多党内保守派特别是所谓的“茶党”议员则坚决表示不会放行如此宽松的方案。在党内分歧严重的压力下，博纳不得不将投票时间冒险推迟至29日，修改条款以凑齐足够通过的支持票数。 对议长“旨意”的违抗与2009年民主党推动医改法案时遭遇的民主党温和派系“蓝狗”议员反对的情况如出一辙，惟一的不同在于博纳本人的控制力远不及当时的佩洛西。去年中期选举共和党大胜翻盘之后，很多人将博纳视为“金里奇第二”，但与1994年金里奇主导那场“与美国缔约”而使共和党得以翻盘的选战相比，2010年中期选举中共和党的胜出与在极化背景下“茶党”等保守势力的崛起关系密切，并不十分极端的博纳并非是该潮流中的领军人物。从“博纳方案”在党内受挫的境遇来看，博纳本人不但无法有效控制“茶党”议员，甚至连坎托这样的党内保守少壮派也无法安抚。从这个意义上看，到2012年国会众议院洗牌时，如果共和党出现席位退步甚至失去多数党地位的话，其一号人物的权杖必将从博纳手中转向坎托等人。 在党内保守派的压力下，博纳修改了法案的相关内容，设置了更为严苛的财政限制，增加了严格平衡预算的宪法修正案条款。29日，修改后的“博纳方案”以超过半数1票的218票通过，但仍有22位共和党人投票坚决反对。根据统计，反对票比例最高的州为南卡罗来纳州，这里的六位国会众议员无一投下赞成票，其中五位为共和党人，且多数为2010年首次当选、平均年龄为45岁的少壮派或 “茶党”议员。南卡州的情形基本可以管中窥豹:在众议院全部240位共和党议员中反对“博纳方案”者为9%左右，而在全部87位2010年新当选的共和党人中该比重为13%，在40位“茶党”议员中该比重为23%。博纳的“南卡难题”折射出当今国会共和党内部的政治生态极化，实质上也暴露了华府政治的碎片化与复杂性。 由于里德此前表态明确反对，“博纳方案”在众议院涉险过关的当日，就在参议院以59比41的投票结果迅速被搁置，国会众议院由共和党人主导的努力，就此宣告失败。 麦康诺的最后妥协 众议院程序失败后，参议院程序旋即展开，“里德方案”开始在院会中加以讨论。在民主、共和两党阵营实力对比为53比47的参议院，“里德方案”缺乏100%通过的把握。此前，共和党领袖麦康诺曾将一份43位共和党籍参议员联署的信函转交给里德，表示将不会放行该方案。据报道，里德为了不使其提出的方案被最终否决进而扩大国会恶斗的负面形象，或者是为了留住两党最终妥协的机会窗口，在预定表决之前的辩论中采取了冗长发言的方式来阻止该议案进入表决，为此他重复了一百遍“冗长发言”(filibuster)这个词，甚至是按照字母逐个读出，以消耗时间。根据国会参议院的议事规则，任何一位议员都可能采取冗长发言方式瘫痪审议，最终搁置法案表决，而终止冗长发言需要60票支持方可。最后，国会参议院以50比49的表决结果通过无力终止冗长发言的表决，对“里德方案”的投票被搁置下来。 在债务危机即将变为现实的最后关头，参议院共和党领袖麦康诺终于挑起了“积极协调者”大梁的角色，出马进行斡旋。在与旧日同僚、美国现任副总统拜登在最后时刻再次磋商之后，麦康诺向媒体表示，两党已十分接近达成一致意见。于是，这才有了故事一开头在31日晚奥巴马急匆匆电视讲话的那一幕。 根据最终的妥协版本，共和党人的收益可能更为显著:确保维持小布什减税计划到2012年年底;未来10年减少支出1万亿美元;特别委员会承诺将考虑社会项目改革，建议债务上限提高额度与支出削减额度等额同步;如果特别委员会建议未被采纳，1.5万亿美元支出削减中的一半将来自包括医疗保险在内的国内社会项目。相比而言，民主党最大的损失是没能实现增税计划，其妥协的回报包括:债务上限总体上提高到维持至总统选举之后的水平;特别委员会将考虑税收改革;如果特别委员会建议未被采纳，1.5万亿美元支出削减中的一半将来自国防开支项目，且另一半削减将不涉及医疗保障和社会保障两项内容。 8月1日晚间，国会众议院以269比161通过了妥协方案，从投票情况来看该法案仍未得到共和党“茶党”等保守派与民主党自由派的最终点头。8月2日下午，参议院也以74比26放行妥协方案，但该投票基本打破了政党划界，显现出两党党内分歧犹在。随后，在债务违约最后期限到来之际，奥巴马正式签署法案生效，8月的美国债务危机终于得以平息。这应该是给已经焦头烂额的奥巴马8月4日50岁生日的最好礼物了。 财政困境中的政治秀 尘埃落定之后，另一组数字仍然耐人寻味:在过去美国78次提高债务上限中有49次是由共和党总统主导的，29次为民主党总统所为。换言之，债务上限提高更多是共和党的财政政策选择，以此对照本次债务上限危机中共和党人的掣肘行为，不难看出其背后党派利益、选举利益甚至个人利益等错综复杂的政治考量。自第112届国会开幕至今的7个月中，府会或者两党已就财政议题两度爆发重大冲突。研究表明，第112届国会已成为1890年以来意识形态最为极化、共识最少的立法群体，因而本届国会也是近年来立法效率最低的国会会期之一。7月24日的最新民调显示，民众对国会的不满意率已高达60%，是满意率的两倍。正是在府会分立之下的驴象对峙极化，导致了本应较为惯常化的财政决策演变为一场牵动全球经济的政治危机。 这场戏剧性的驴象拉锯博弈得到的妥协结果，事实上仅仅暂时避免了美国债务违约的可能，远未在根本上解决任何问题。奥巴马及其民主党人握住了想要的更多举债授权，进而可以在税收丝毫不增加的情况下继续寅吃卯粮;共和党人们举起了10年削减开支将近2.5万亿美元的幌子，足以对得起2012年的选民，但他们未必会关心10年后这一承诺是否真的兑现，毕竟上世纪80年代以来的数次削减赤字的改革大都无果而终。这关过去之后，两党政客也绝不发愁缺乏新的战场:按照预定计划，特别委员会11月底将对提交的削减赤字方案的审议或 将成为下一个危机爆发点;而业已完成众议院审议的2012财年各项拨款法案也会被共和党人当作一把悬剑，在今年9月30日之后的任何时候都可能让民主党尝尝命悬一线的滋味，“政府关门”的阴霾也将再度笼罩华府。根据年初奥巴马提交给国会的《2012财年预算》预期，美国债务总量将在10年后增至26.3万亿美元，与2010年的13.5万亿美元相比，11年中将翻一番。如果美国经济仍旧复苏缓慢，驴象两党仍旧在华府分治盘踞，像今天这样的政治秀或将演绎为家常便饭的电视连续剧，不断蛀蚀着国父们的立国精神之基，也损毁着美国经济的信用。 作为目前美国的最大债权国，拥有1.2万亿美元美国国债的中国，在屏息静气地看完这场华府内耗之后，更应思索尝试自己外资储备的新路，把所有鸡蛋都放在这么个摇摆不定的篮子里毕竟是件令人揪心的事儿。 (阅读链接:2011年世界知识第7期《“政府关门”:危机如影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