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无角菱

故乡的无角菱 适合朗诵的文章 故乡嘉兴的南湖，又名“鸳鸯湖”，据说湖中以多鸳鸯而得名，风景优美，湖心小岛上的烟雨楼，建自五代，自古就是览胜之地。1921年7月，中共“一大”从上海迁至此处的游船上继续召开，它成了中国共产党的诞生地，从此更是声名远扬。不过故乡的南湖还盛产一种鲜嫩美味的无角菱，现在知道它的人，恐怕并不太多。自从1950年离开嘉兴之后，我再也没有吃到这种菱角，其间曾经回去过几次，终因不是采菱的季节，而错失了机会。故乡南湖的无角菱，勾起我儿时的记忆，寄托了我浓浓的乡情。 菱与莲一样，都是草本的水生植物，根植于淤泥之中。所不同者:莲蹿出水面生长，开花结果，团团的荷叶，清丽的荷花，还有那可爱的莲蓬;而菱则生长于水中，叶柄有气囊，小小的叶片浮在水面上，所结的果实则没入水中，那就是菱角。小时候乘小船经过菱塘，望过去，绿莹莹的一大片，比之热闹的荷塘，自有其静谧的美丽。菱角，一般有两角的，也有三角、四角的，甚至是多角的刺菱，形似元宝。故乡的无角菱，顾名思义，就是没有角，原本长角的两头变得浑圆、光滑，有人称它为圆角菱也许更为准确，它个头比较大，就更像一只只肥硕的小元宝了，非常可爱。采菱时，船不易进菱塘，采菱人是坐在大木盆里去采撷的，采得多了，就送到菱塘外面的小船上。他们游动、穿梭在菱塘里，那场面一定很热闹、很有趣。可惜我没有亲见过，大概与古诗中描写采莲的情景很相似。 最先上市的是新鲜的嫩菱。水灵灵、嫩绿嫩绿的，外形就很好看，最宜于做水果生吃，剥去外壳，露出白白的菱肉，嚼起来嫩嫩的，略有甜味，很爽口，印象中比鲜莲子还好吃。不过嫩菱也很娇贵，需吃当天采撷的，隔宿再食，味道就差远了。蒋介石是浙江人，听说喜食南湖鲜菱。当鲜菱上市之际， 会快速从上海空运至南京，委员长就会品尝到当天采撷的南湖鲜菱了。当时有此传闻，不知真假。果真如此，则与“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颇相似，只不过古代借助快马而现代动用飞机而已。鲜菱也可以制作成菜肴熟吃。母亲很喜欢做一道鲜菱嫩豆腐羹，将菱角去壳后，与嫩豆腐烩制在一起，勾一点薄芡，如果再配上点鸡汤，味道就更鲜美了。 在炎炎的夏日里，喝上一小碗飘着淡淡菱香而又清淡可口的羹汤，很开胃，很舒服。 到了秋天，就该老菱上场了。它外壳发硬，颜色也从嫩绿变为深绿色，通常就是带壳煮熟了吃，如同煮玉米、煮白薯一样。8岁那年，我第一次踏上故乡的土地，在马厍汇老宅，有一天下午，小婶娘煮了一大锅老菱，这也是我第一次吃到故乡的无角菱。孩子们在一起边吃边玩，吃得高兴，吃顺了嘴，那天我连晚饭也吃不下去，胃里很不舒服。父亲是医生，向来反对暴饮暴食，“少吃多滋味，多吃坏肚皮”，这是他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他告诫我，老菱好吃，但不易消化，会吃坏肚皮的。从此，我再也不敢放肆地吃老菱了。除了熟吃，还可以把老菱制作成风菱。并不复杂，把老菱买来，放进陶瓮里，倒扣在地上，几天后再倒出来，洗净外壳上腐烂的皮，控干水，然后把它置放在竹篮里，挂在阴凉的房檐下慢慢风干。随着它的外壳越来越硬，变成深褐色，老菱也就成了风菱了。它易于保存，可以一直吃到旧历年下。这也是一种特殊的保鲜办法，菱肉在硬壳的保护之下，保留了不少的水分，吃起来依然很爽口，比鲜菱还甘甜，细细咀嚼，别有一番滋味。 故乡的无角菱，称得上是菱中的上品，不过菱角并非奇珍异果，它还是属于普通的、大众的食物。六十多年过去了，留在我记忆中的菱角，竟是那样地美好，无论老的、嫩的、生的、熟的，都那样地好吃，令人回味。一事一物总关乎情，它如同故乡的老宅、粽子、螃蟹一样，承载着我的怀乡之情。 20世纪80年代，秦牧的散文《菱角的喜剧》选入高中语文课本。秦牧的散文知识丰富，长于议论，善于把某些道理 融会在生动的叙事之中，《菱角的喜剧》也有此特点。作者以自己从小娃娃时就熟悉而又吃了半辈子的菱角入，原本以为菱角都是两只角的，在广西，第一次见到有三个角的菱，很吃惊，后来在重庆又见到了有四个角的菱，更是大大吃了一惊，后来知道浙江嘉兴还有一种无角菱。小小的“菱角家族”，让他认识到事物有一般性，还有特殊性，从中悟出了“同中有异”的道理。“菱角家族”还是最简单的，像蝗虫、蝴蝶这类昆虫，生物学上告诉我们，竟各有两千种左右，更是复杂多样啊～生物界是这样，那么化学、物理界以至于人类本身呢,随着作者逐层深入的叙述，原来复杂性、多样性是贯穿在所有的事物中，是无往而不在的。是啊，大自然造就了事物的多样性、复杂性，那么我们面对繁杂纷纭的客观世界，岂能用简单化、绝对化、笼而统之的办法来对待呢,行文至此，作者明确地告诉我们:必须和绝对化简单化的认识方法打仗，这“劳什子”常常把人害得好苦啊～我的学生，从小在北京长大，对菱角并不熟悉，只有很少的人见过或吃过两角菱。在讲读此文时，我以故乡的无角菱作为切入点，引起他们的兴趣。他们认真阅读课文，从生动的叙事中找出关键的语句，顺着作者的思路，理清文章的脉络。就这样一步一步地，不仅引发了学生对事物复杂性、多样性的思辨，也从行文的布局、从小小的菱角生发开去的写法中受到启示。一节课，讲读了一篇文章。当时的情景，依然清晰地留在我的记忆里。 故乡的无角菱，牵动着我的浓浓的乡情;故乡的无角菱，让我回想起讲授《菱角的喜剧》的往事;说起来，这也是很有意思的事情。随着市场的开放、交通的便捷，南方的水果蔬菜早已源源不断地运来北京。对于我，吃到杨梅、枇杷这类江南的水果，也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了，怎么就独独见不到故乡的无角菱呢,难道故乡的水域在缩小，减少了菱角的种植,难道环境的污染，影响了菱角的生长,难道致富途径的增多，抵消了乡民们经营菱塘的积极性,不管情况如何，我依然盼望着， 盼望着能在北京的市场上见到故乡的无角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