虬髯客传

虬髯客传 06戏文 064259 李树声 人物 说人(客串刘文静)——说 虬髯客——虬 乐昌——乐 红拂——红 李靖(客串李世民)——李 丫鬟春香——春 幕后声音——内 茶馆差使两名——甲、乙 救虬髯客的异人——人 武打龙套若干 第一场 【大幕拉开，舞台上空无所有，只是两个茶馆差使(说书人上场交代这是茶 馆)一人手里举块瘦门板，正要从场上下去。说书人上，正与差使撞见。 甲 你谁呀,谁叫你上场来的, 【说书人只对他们点点头，就面向观众了。 说 列为看官，列为看官—— 乙 (推搡说书人)你是谁呀就“列为看管列位看官”的，啊, 说 我是谁,我是谁你都不知道,我，喝遍三江水，尝过五湖茶，万种人间事， 一朝在口舌。 甲 (对乙)挺有来头啊。——你来砸场子的是不是, 1 说 错了，我来捧场的。在下乃是你们茶馆老板请我来说书的。 乙 说书的，好，好，我爱听。快来一段荤的，给老子解解闷。 说 嘿嘿，我是说正经书的。 甲 嗬～我们这茶馆来的都是贩夫走卒，没人听得懂那些四书五经的正经书。 乙 不说荤的也行，来一段才子佳人的。 甲 不如说帝王将相的。 说 听我说。二位，我今儿这故事是两样都包括了。 甲 全都有, 说 全都有。 乙 那咱们„„(和甲一起)下去听吧。 【甲、乙下。舞台暗。虬、乐暗上。 说 如今有这么一则故事，说道是一个人好不容易做了皇上，却又自己不要了 的故事，各位可要听得, 内 听得听得，快快讲来～ 说 好咧～有道是: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男女主人公都已上场，且看～ 【说书人下。舞台明。虬、乐二人欲相近又相远。 虬 (唱)虬髯客看江山心事萦绕， (唱)乐昌女立庭阶身形寂寥。 乐 虬 (唱)是男儿本应当功名显耀， 乐 (唱)更香断更漏尽暮暮复朝朝。 【舞台暗。虬下。追光注于乐昌身上。场换至杨府花园。乐昌行其中，珠泪 暗下。红拂上。 红 (找乐昌，见之，躲于一边，低叫)乐昌～乐昌～我来也～ 乐 (惊)啊～你„„你又来了，你到底是谁,进府中做甚, 红 (出来)姐姐如何这般大地火气呀，我是红拂哇。 乐 哎呀，妹妹，你可吓煞我也。(喘息) 红 (对观众)姐姐这两日老是神魂颠倒，定有什么事情藏在心中，待咱问她 一问。(对红拂)吓着了姐姐，是我红拂的不是了，望姐姐宽宥。 乐 妹妹何必如此。 红 姐姐，适才遍寻你不见，却原来是在花园之中，看今日群星捧月，好个景 色，怪不得姐姐好兴致。 乐 我哪里有什么好兴致。 红 不然不然，姐姐你看，明月当头，夜风习习，好不爽快也呵～ (唱)星空朗，夜风小， 绮月繁星兴致高。 乐 亭台楼榭纵然好， 也是触景生情把珠泪抛。 红 什么情使姐姐珠泪掉, 今朝有酒何管明朝。 乐 我是广寒宫中嫦娥貌， 玉兔作伴悲寂寥。 红 (白)哎呀姐姐好会骂人，骂我是玉兔了。 (唱)看姐姐委实是心事萦绕， 倒不如说一说会愁灭忧消。 2 乐 我„„我无有什么心事呀。(红拂笑。)你也莫笑。想这杨府之中，死气沉 沉，我等女流之辈，虽为歌姬侍妾，亦察觉得出杨府日渐衰弱„„ 红 (上前捂住嘴)姐姐说得是，也怪不得姐姐忧虑。想那杨公尸居余气，近 来府中连连失窃，贵重之物，屡屡被盗，杨公无能，竟连这小小盗贼也抓 捕不到。 乐 (恍然若失)盗贼,那盗贼„„ 红 (继续说)身为大丈夫，却鼠目寸光，不知进取，成日价就知道在女人怀 中缠缠绵绵，不图事业，这等男子„„ 【舞台灯光渐暗。追光在乐昌身上。红拂声音渐无。场换至隋宫。 乐 不知进取，缠缠绵绵，难不成说的就是他么, 【年轻时的虬髯客上。 虬 啊，娘子，我等酒兴才浓，畅谈如意，你进房作甚呐，莫不是身上有什么 不适么, 乐 相公，我因想起有人言道，今日朝廷之上，又杀了一个忠臣，可是有的, 虬 娘子问这作甚,这些琐事么，不想也罢，来来来，且与我一同饮酒。 乐 相公，我且问你，自从那日父皇私下传旨与你，直到如今，你便日日饮酒， 天天弄琴，却是因何这般消沉, 这般消沉,这个，这个么„„不问也罢。 虬 乐 难不成自你得中状元之后，到如今竟油尽灯枯、江郎才尽了么, 虬 啊，我油尽灯枯,我江郎才尽,状元之名，实至名归～你且听来。 (唱)挥洒登雁塔，谈笑觅封侯。 大丈夫谁不愿挂吴钩, 成驸马，英雄手， 施展得才华射斗牛～ 乐 照哇～该当如是。可如今为何这般消沉, 虬 若论这消沉么，哼哼～娘子，我也不瞒你了。这消沉也是逼来地～ 乐 逼来地, 虬 (唱)无奈江山愁日暮， 殿外铜陀失主哭。 我也有那济世济民的伟抱负， 怎奈何奸臣当道忠臣被诛。 我也曾呕心沥血写下万言书， 我也曾夜以继日献上救国图。 谁曾想朝廷上小人当道国事误， 你那父皇是日日笙歌、夜夜歌舞，再不听那仁人志士的痛首疾呼～ 乐 那，你，你如何不想想办法救救父皇, 虬 办法,有什么办法,(恨声)我一介书生，如何想得什么好办法,～岂不 闻:百无一用是书生么, (唱)为国为民费心肠， 又何必翻搅国事这锅汤。 真不如昏昏噩噩、噩噩昏昏把太平歌唱， 享荣华受富贵福寿绵长。 乐 你这等—— 虬 我这等什么,这庙堂之事么，我管也管不得。 3 内 杨素造反～率兵劫宫了～ 【龙套持兵戈上。 虬 啊也～不好了～娘子莫慌～ 【乐昌与虬髯客一起走，龙套拦，二人再闯，龙套再拦，二人分开，越来越 远。 虬 娘子啊～ 乐 相公啊～(走到刚才花园中所站之处) 【场上龙套纷纷。虬髯客被龙套围住，突有一人上场，打倒几个龙套，护住 虬髯客。 虬 恩人是谁,因何救我, 人 事态紧急，莫要多问，随我走来呀～ 【那人带虬髯客下。 【舞台暗。龙套下。追光在乐昌身上。场换至杨府。红拂上，站在原先处。 乐 (情不自禁)相公～(随即惊觉) 【舞台明。 红 咦,姐姐叫的什么呀, 乐 我，我无有叫什么呀。 姐姐好瞒人也呵～刚才姐姐明明在叫什么“相公”啊。莫非—— 红 乐 我无有在叫什么“相公”啊，我„„我是在叫“言重”了哇。 红 我又如何言重了,难道说的不是么,杨素本来就尸居余气，无所作为了。 我等一众侍妾，也要东奔西散，流浪中原。如今一想，不觉伤悲啊。但可 恨天不与人方便，比如今天那来访的李靖李公子么，要是坐在杨素的位置 上，这天下何愁不定啊～ 乐 那李靖的才名倒也知晓，他„„ 红 (打断)是呀是呀，连姐姐也知晓，可见非同一般。 (唱)你瞧他星目闪俊眉似剑， 言辞慨长身挺风度翩翩。 尝闻大名今见面， 果然风流美少年。 我执着红拂立身边， 眼见他神采斐然，谈吐不凡，仪容俊雅，神飞顾盼， 确实是令人意乱神也迁～ 乐 是呀，当年我遇着他时，感觉也是这般。 红 也是这般, 乐 也是„„哦，并无什么这般呀。(暗擦泪) 红 姐姐，姐姐呀， (唱)看姐姐滚滚珠泪落两行， 定是有满腹心事口中藏。 因何事闪闪烁烁不愿讲， 啊，姐姐，根据科学研究，将心事倾述倾述，对健康是有好处地。 (唱)趁现在夜深人静讲何妨。 乐 言之何用，徒增伤心。 【更鼓声响，乐昌一惊。 乐 是谁作响, 4 红 无有什么人，乃是更夫敲鼓。 乐 是更夫, 红 唉～姐姐这样地疑神疑鬼，终不成个道理。姐姐有什么心事，莫要难为情， 且说与小妹，小妹也好与姐姐分解分解呀。 乐 (犹豫)我要是说出来，你可要，可要保密，保密呀～ 内 有盗贼～抓盗贼呀～ 【一人蒙面跳上场，疾走。乐昌、红拂二人惊。 (上前拦阻)大胆盗贼休走～ 红 【蒙面人躲，逃向另一方，正好与乐昌打个照面。 乐 (惊)是你～ 蒙 (慌)是„„不是我～(反身夺路下) 红 盗贼在这里～盗贼从这里逃走了～ 【舞台后人影绰绰，呐喊纷纷。 内 无关人等，速速回房～ 乐 (本来呆愣，闻言一凛)哎呀～(掩面下) 红 呀，姐姐莫怕，盗贼已逃得远了，我等回房去吧。——咦,姐姐哪里去了, 姐姐哪里去了,想是已经回房。如此，也罢。——说起我今日在堂厅上见 的李靖公子，慕他才华，心许于他，早时曾派一名院公打听他的住处，到 如何这时还不见回来, 【说书人扮院公上。 说 (念)职轻任愈重，酒少更贪杯。 小姐呀，我回来了。 红 叫你打探李公子的住处，如何这时方回, 说 哎呦。小姐，您是不知道哇，您叫我跟随李靖李公子，看他住在何处，是 也不是, 红 是地呀。 说 那我就得跟在他的屁股后面走哇，哪知这李公子是东逛西逛，南闯北闯， 上楼下楼，登台下台，一会儿王府井，一会儿西单，一会儿新街口，一会 儿动物园„„ 红 呔～说正经地～ 说 说正经的啊，我看他是初来北京，坐公交车看不懂站牌呀，什么支线、延 长线、运通线，指定是迷了路了。 红 (急)这可如何是好哇～他就不会坐地铁么～ 说 小姐您急什么呀，听我的。我上前去问他住何处，他告诉我了，我也就把 他带回去了。 红 多谢你了～他住何处哇, 说 (伸手要钱) 红 (冲观众点点头，拨下头上钗子，向说书人手心轻扎一下) 说 (吃痛)哎呦～我说，就在柳暗路花明街第一家～ 红 如此，多谢了～俺今晚便去寻他，强于在此岁月蹉跎。只可怜我那乐昌姐 姐，唉，却也当真顾及不了了。正是: (念)自怜聪慧眼，红粉认英雄。(下) 【舞台暗。只留下说书人，场换至茶馆。 说 (,自讲着，冲观众)你们都不知道哇，开始时我问李靖住哪里，人家还 5 以为我是在踩点呢，哼，有这么笨的贼吗。最后我是又请酒又请茶才把地 址从他嘴里套出来„„ 【茶馆里那两个差使一人举一个门板上，到说书人面前一放，挡住说书人， 说书人换个地方露面，他们二人就拿门板挡住。 什么意思这是,(在两块门板之间扒了个缝，露出脑袋)各位看官，咱明说 儿再说啊，下回分解，下回分解„„ 【同时差使二人就拿那门板“夹”着说书人的脑袋带他下去了。 ——第一场终 第二场 【茶馆。说书人上。 说 列位观众，这厢有礼了。昨儿那故事呀，讲了一半，听众们也走了一半。 想想也是，这现代社会节奏快，讲究的是快餐文化，谁整天没事来茶馆里 听书呢。但是这故事呀，还得讲，毕竟我是干这个的呀，讲完好歹有口饭 吃，讲不完是肯定没饭吃。所以，各位贤人、闲人，(数板)可怜， 可怜我这口饭，来之不易得来难。 讲故事，打快板，一板一板心头颤。 现代社会步伐快，剧场无人经营难。 在这里，先谢谢各位好看官，容我把故事讲得完，讲得完。 我谢谢了～谢谢了～现在的戏曲观众啊，都是熊猫啊——珍贵着呢～ 言归正传，话说红拂女打听完李靖李公子的住处，不再犹豫，当夜就女扮 男装，逃出杨府，是直奔李靖李公子的住处而来„„ 【同时舞台后面红拂上，在台前圆场。说书人下。以下是哑剧，多幽默。 【红拂敲门，李靖上，听门外，红拂再敲，李靖把眼睛凑到门缝前透过门缝 向外看，恰时红拂也正凑到门缝前向里看，二只眼刚好碰上，吓二人一跳。 李靖开门，见红拂(男装)在外，红拂行礼(女性礼)，进门。李靖奇怪 “男人怎么行女性礼”, 自己也对观众做了一个女性礼。同时红拂脱掉 男装，以女儿身再见李靖。李靖一回头，发现男的变女的了，以为妖怪， 吓得掩面而奔，红拂追去。红拂伸手伸手扳下李靖遮脸的手臂，李靖扭脸 不敢看红拂。红拂引逗他看，李靖不小心看到了，然后就被红拂的美貌吸 引住了。红拂左晃，他也左晃;红拂右晃，他也右晃。红拂走哪李靖跟哪。 红拂招手，李靖跟着，二人下台。舞台暗。 【场换至客店。虬髯客上。追光下。他一手持囊，一手持刀，快步潜踪，左 右看了一下，将刀扔开，走至舞台中间，大叫一声:“我来也～”随着他这 一声喊，舞台骤明。虬髯客进店。 虬 (唱)施刀法斩仇人人头落地， 兴霸业展鸿图暗待时机。 红 (内声)相公且去刷马，妾梳头后就来。 【红拂上，做梳头状。虬髯客看到后便一直盯她看。 李 (内声)娘子，秀发可梳好了, 6 红 还差着一些。 【李靖上。 李 (唱)昨夜里巫山云雨似梦乡， 乍得红拂美娇娘。 我本是投杨公无甚指望， 心黯淡意萧索独对寒窗。 想起了十年里卧雪萤灯志气丧， 恨只恨怀才不遇大费周章。 却不料杨府佳人将我想， 星夜里出深闺她女扮男装。 看上我才思敏捷风流样， 看上我气度非凡仪堂堂。 呀～娘子，你夸我这两句，小生消受了哇～ 始疑她受恶人追逼无处躲藏， 再疑她受人指令查访我真相。 却原来是红粉英雄性格爽， 愿与我同闯天涯意气昂扬。 咦～那旁那个大胡子是何人,盯着我家娘子看，忒也无礼～啊—— 红 (看见了虬髯客，忙用手势止住李靖)啊呔—— 李 也罢，且看我家娘子如何应付, (对虬髯客行礼)官人万福～ 红 【虬髯客还礼。 红 官人上姓, 虬 姓张。 红 原来官人姓张。妾也姓张，敢情是兄妹吧,～(再行礼，虬髯客还礼)不 知兄弟排行第几, 虬 第三。妹第几, 红 妹身最长。 虬 如此，今日有幸逢一妹了～ 红 (对李靖)李郎，李郎，快来见三兄～ 李 (忙来行礼)今日相逢，幸何如之～ 【虬髯客并没有还礼。 虬 炉中煮者何肉, 李 (对虬髯客的还礼毫不在意)炉中所煮乃是羊肉，这时怕是已经熟了，不 如大家一同食之。 虬 为兄腹中饥饿，可有胡饼, 红 胡饼在这里。我且与你二人分肉。 虬 不必了～(抽匕首)待为兄自来。可有酒么, 红 前方便是酒肆，如何没有,只是这下酒之物么，倒要委屈三兄了。 虬 哈哈～有酒就好～(取囊)这下酒之物么，为兄自己便有，一同来食之如 何,(开革囊，取人头心肝，指人头)此人乃天下大乱之罪魁，我费尽心 力，谋划数年，才于昨夜杀之。哈哈～痛快～(掷头囊中，切心肝食之， 饮酒) 李 这„„啊也～这这这，这不是杨素杨主公么,～你你你，你是何人,为何 7 杀他,～ 红 正是杨公～半点不假～你„„ 虬 我杀他便怎么,此人弑君篡位，鸠占鹊巢，滥杀无辜，穷兵黩武，貌似天 下所望，实乃走肉形尸～ 李 为兄所言太过。杨主公当年拥兵入宫，挟天子令，也是清君之侧，为安定 朝廷～ 虬 贤弟有所不知吧，那旧日皇帝早已被他打入冷宫，活活饿死～皇储皇亲， 赶尽杀绝～ 李 这个„„小弟确实不知。但闻他兵多权重，势倾天下，乃是安定江山之所 望。 虬 哈哈哈，这人盛气凌人，刚愎自用，不如奸雄曹操，堪比魔王董卓～ 李 三兄此言重矣～说他盛气凌人、刚愎自用不假，但说他是„„ 虬 他是什么,用得你来辩解是非功过, 李 (害怕)他„„(横心直说)我说他罪不致死～ 虬 罪不致死,～他是罪不容诛～ 李 三兄此言„„ 红 罢罢罢～此事不关我夫妻二人，就此作罢～只是杨公与我，虽然无情，总 也有恩，容我等将此头颅送回杨府，好歹留一全尸入土，三兄可答允么, 虬 这头颅尚未祭祀先皇，待祭祀之后，凭一妹处置便了。 红 如此，小妹先谢过了。(持酒杯)这里三兄既然痛快，我夫妻二人就陪三 饮过此杯了～ 兄 (唱)什么人杀杨公食心肝将人好吓， 是英雄是强梁咱仔细看查。 虬 这一对男如龙女如凤丰俊潇洒， 看一妹胜须眉气度英华。 李 看娘子办事情婉转如恰， 这汉子有蹊跷咱暗问明答。 虬 问一妹何处是汝家, 红 小妹杨府弹琵琶。 虬 既是杨府弹琵琶， 为何琵琶别抱墙外开花, 红 我看得杨府时运如日斜， 不如随李郎一同闯天涯。 李 是娘子夜里私奔愿随嫁， 真是个女中须眉花中奇葩。 虬 果然不假～果真是李靖李公子～一妹巨眼识英雄啊～贤弟得此佳人，真乃 三生有幸～ 李 不敢，正是在下。 虬 适才无礼，多有得罪，失敬失敬～久闻公子志气高远，今日相见，传言不 虚啊～ 李 不敢。小弟今日明白了一个道理呀。 虬 明白了什么道理, 李 常言道夫荣妻贵，可今日之情形么，则分明是因妻之荣而显夫之贵哇～ 红 李郎差矣～ 8 虬 贤弟差矣～实不相瞒，我与一妹乃是似曾相识的呀—— 李 啊～这„„娘子„„ 红 李郎，不要误会呀～ 虬 言谈不清，误会滋生。只是此事不便多人知晓。啊，贤弟，一妹，你二人 是谁听谁地呀, 李 当然是听„„ 红 嗯, 李 呃——当然是听她地，听她地呀。 虬 如此，一妹，你我借一步，进房细叙，你道如何, 红 如此，甚好。小妹也正有几事不明。 李 什么甚好,怎么甚好,我如何听不得, 【同时，虬髯客与红拂起身走向舞台深处，红拂对李靖做了个放心的手势。 二道幕拉上。 李 他二人叫我不要误会，这下岂能不误会呀,(追了几步)哎呀，娘子，娘 子呀，(停住)且住。想我那娘子，巨眼非凡，见识超俗，是，是不会地„„ 可是，也不一定啊，唉，可正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这秀才遇到 女人么，哎呦，那可就是心猿意马，万事看不明喽。既如此，我且到店外 透透气去，哎呀郁闷呀郁闷哉„„(下场) 【二道幕拉开。红拂、虬髯客在场。 红 三兄，有话慢讲，妹有问要问三兄。 一妹尽管问来。 虬 红 (唱)近日里杨府中频频出贼影， 杨公他捉拿不着魂魄惊。 那夜里盗贼擅闯花园扫我兴， 唬得我乐昌姐姐睡不宁。 而今里杨公死猢狲散尽， 从此后杨府内再无卫兵。 三兄你是豪侠有求必应， 可是去擒拿贼人为安宁, 虬 当真唬得她睡不安稳么, 红 (边唱边观察虬髯客) (唱)只见她枕上微湿泪暗弹， 独上危楼遍栏杆。 一日日泪洗面，暗自叹，衣带宽，晨装懒，弃茶绝饭， 消融粉黛恨春山。 虬 (急躁)哎呀呀～便无有人劝他一劝么, 红 (唱)她坚执性坚贞情坚不听劝， 虬 乐昌啊乐昌，你何苦如此,(回身抹泪) 红 (对观众)果真蹊跷，(对虬髯)三兄啊， (唱)你哭泣可与她有甚渊源, 虬 一妹不问，为兄也要讲来。 红 哦，看来我倒费了二遍事了。 虬 那盗贼么，便是我，那乐昌么，便是我的„„我的娇妻呀。 红 这个你不说我也猜着了，只是还请三兄细细讲来。 9 虬 如此，一妹听讲—— 红 三兄请讲—— 虬 (唱)我本是卧龙岗闲散地人„„ 红 咦,唱错了吧, 虬 (唱)也曾是风流客少年俊英。 红 咦,你也风流过啊, 虬 (唱)也曾是比元白倚马为文， 也曾是弹琴酌酒杯频倾。 也曾是秦台楚馆遍留情， 也曾是粉丝众多要签名。 当年是骑马游街花章柳令， 当年是东女墙窥车果满盈。 当年是评点文章轰动满城， 当年是游山玩水捷足先登。 老父亲促我科举得功名， 提名宴皇上嘉奖作东风。 状元轿游皇都声名显盛， 娶公主成驸马得意人生。 不敢忘皇恩厚效力朝廷， 敢有志雄心展隋朝再兴。 夜不眠昼不歇思索不尽， 上奏辞遭驳斥战战兢兢。 进官场听阿谀奉承连声， 入朝堂见奸臣义愤填膺。 坑社稷害百姓排挤贤英， 收贿赂卖官位粉饰太平。 瞧不起看不惯年轻心性， 访民间闻疾苦目触心惊。 万言书写民生如实反映， 苍生痛黎民苦直达天听。 众忠臣一同我为民请命—— 红 原来是前朝驸马，小妹此前得罪了～听你此言，倒也是为国为民，可敬可 赞，不知事成了否, 虬 (唱)却不想圣旨下众忠臣贬黜边庭～ 红 可笑哇可笑～ 虬 一妹何言可笑, 红 笑你们好不识时务也～这样地皇上，这样地朝廷，不忠也罢～ 虬 身为驸马，已半为皇子，岂能坐而不管，岂能不忠不孝～ 红 那你管了，却又如何, 虬 是啊，管了却又如何。再想不到那些忠臣被贬之后，我孤掌难鸣之际，皇 上却又传下话来。 红 他说些什么, 虬 他说: (念)朝廷四处血腥风， 10 风波险恶处处惊。 我的女婿呀， 从此莫问忠奸事， 身在笼中鸟莫鸣。 这位皇上也不是糊涂透顶啊，肯定是过山海关的时候脑袋被门挤扁了，站红 着的时候糊涂，躺下就明白过事来了。 虬 此话怎讲啊, 红 因为脑袋被挤长了，站着的时候哇，血液供不上去，别看他听人家念奏章 听得摇头晃脑的，实际上就是一个空脑壳～等他躺下睡觉了，血液就供进 脑袋里了，他就明白过事来了。不过等他刚一明白呀，他就睡着了～ 虬 总之，此后我心灰意冷，懒得关心国事了。 红 那国事者，都是肉食者谋之，你吃不到肉，吃菜也行。但不知你又遇到什 么奇遇，从一个风流公子变成一个绿林好汉了, 虬 说来话长。 红 话长不妨慢慢讲。 虬 其实么，倒也不长—— (唱)那日里杨素劫宫满朝乱， 他直犯宫禁无人拦。 铁甲撞兵戈碰刀光闪闪， 玉阶碎琉璃破血迹斑斑。 那时节我与娘子互埋怨， 埋怨我不管父皇的忧与难。 她哪知父皇传信要我远， 这件事告她不得怕她心寒。 偏在此时纷纷乱， 惊叫惨叫声震天。 我与娘子四手相执一同颤， 大难临头四目交接泪澜澘。 红 定是吓坏了，连逃都忘了。 虬 倒也没忘。 红 那如何不逃, 虬 刚要逃时么， (唱)听得门外高声嚷， 要我交出娘子，杨素方才愿得偿。 无礼贼子非非想， 娘子她，公主换上了男仆装。 一路奔到行廊上， 眼见得大火满厅堂。 一怔间，奴仆胡乱撞， 撞得我，我与娘子各一方～ 回首寻找人茫茫， 再不见那纤小婀娜的女儿样。 我急急急，急成透心凉， 我羞羞羞，羞愧实难当。 11 急的是刀光剑影有伤亡， 羞的是文弱书生空哀伤～ 唉～可怜我那娘子啊～ 红 嗯。定是乐昌后来被捉住了，杨素倒不知她是乐昌，因她面容娇美，便做 了个歌姬。 虬 定是如此了。 红 原来你杀死杨素，乃是为了乐昌姐姐了, 虬 倒不全是，也是为了师父报仇，此乃后话。 红 师父,这又是谁啊,如此，请三兄从头讲来。先不提当时乐昌如何，便是 你是如何逃出去地呀, 虬 我想:贤妻失散，独行不义。因此上就在那里坐着了。(坐在地上) 红 坐着了, 虬 是啊，坐以待毙。 红 那后来又是如何出去地呀, 虬 乃是从天而降一位异人，是他将我救了出去。 【异人上。抓住虬髯客，带他圆场。 红 一位异人,救你出去, 不错，我昏昏沉沉，被他带至一处山林之中，受他好一顿训戒。 虬 红 他如何训戒于你, 虬 他言说道—— 你不成材，不成器，就是因为有了退路～ 人 红 退路,这是何意, 虬 照啊。 人 因有退路而不能勇往直前，因有了退路而处处顾虑，因为有了退路，故一 遇挫折便即退却，或另寻他法，或销声匿迹。你若不成驸马，不恋乐昌， 此时恐早成天下之所望矣～ 红 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虬 正是。可，可我哪里能够不恋乐昌呦。 【虬髯客与异人挣扎。 虬 我哭求于他，放我回去，他执意不允。一来我看他虽年老却武艺高强，搏 他不过;二来他盯我甚紧，如影随形;三来他救命于我，于我有恩，我岂 能不辞而别;四来看他之意，乃是授我上乘武艺兵法，日后可杀杨素，报 家仇，扶社稷，雪国耻，如此好意，我不忍拒却。如此四桩，我一呆便在 山上呆了四年。 【异人看着虬髯客，满意的点点头，下。 红 这四年来你便日日练功么, 虬 日日练功。 红 这四年来你是从未下山么, 虬 从未下山。 红 这四年来你便一直勤学苦练、披肝沥胆、养精蓄锐么, 虬 半点不假～ (唱)这四年白肤变红， 这四年身壮力勇。 这四年豪气相重， 12 这四年虬髯成丛～ 红 三兄使人痛快～ 虬 四年之后，师父仙逝。弥留之际，他方才告我，他，他原来就是陈后主～ 红 陈后主,如何会是他, 虬 据他言道，当年胭脂井口被擒，妃子张丽华即被高颎蒙面斩杀，妃子热血 迸溅，他也如梦初醒。后来武将萧摩诃设下计策，二人逃至深山，那留在 隋宫的后主不过替身罢了。 红 原来如此，竟不知还有这许多波折。 虬 他弃文习武，卧薪尝胆，却深叹自己以前荒唐过甚，众叛亲离，以致如今 复国艰难。后来年月催人，竟垂垂将老，思想往事，唏嘘感慨，将那复国 兴邦的大事只好作罢了。 红 知而善改，也是英雄。 虬 一妹说的是啊。那日杨素劫宫，他便在京城思旧。当年灭陈，杨素也有一 功。因此上他暗随兵马入宫，见我身陷险境，便救了我一命。 红 却是这等曲曲折折，恩恩怨怨。 虬 我杀杨素，为了先帝，也为了师父。四年出山，我历遍中原，一面行侠仗 义，一面暗蓄钱财，图拟起事。 那日去杨府上偷盗，就是为了广蓄钱财么, 红 虬 虬某蓄财，靠得是巧取豪夺，不至于明偷暗抢。 红 一妹明白了—— 一妹聪敏地紧。我正是要扰得杨府鸡犬不宁，草木皆兵～ 虬 红 原来如此。那日得罪，三兄见谅。 虬 不知者不罪。在杨素府上，我见到我那贤妻乐昌，本欲相见，却又不敢。 本有咫尺之近，却天壤之遥。苦煞我也～ (唱)春风怯，胭脂略， 人面桃花成永别。 人面依旧桃花无缺， 独我虬髯天涯哽咽。 红 既苦相思，何不相见, 虬 岂不闻相见时难别亦难，别时容易见时难么,我轻别与她，还有何面目相 见, 红 三兄啊， (唱)可笑你大丈夫痴情难懂， 虬 便相见呵， (唱)执银缸停烛泪只恐梦中。 红 当年驸马风流种， 虬 而今虬髯髯飞虬。 红 乐昌她日日眉蹙情心冗， 虬 虬髯我夜夜辗转情泪空。 红 她情思涌， 虬 我情动容。 红 她情义重， 虬 我情早通。 红 她相思情痛， 13 虬 我铭感五衷。 数年来我独自九州横纵， 除非是功业成，天下统，家仇雪，太平歌颂， 那才是相见日其乐融融。 红 如此，只恐相见无期了。 虬 宁肯不见。当年危难之际，我不曾顾及于她，已负深恩;而今绿林草莽之 时，有何匹配于她, 三兄所虑多矣～你可知乐昌睡梦之时，犹呼你的名字么, 红 虬 当真,苦了我那娘子了。 红 哎呀，三兄，你我二人在这孤室之中谈说半天，我那此时在外等候地李郎 么，还不知如何想哩。我且出去看一看„„ 虬 啊，一妹且慢。 红 三兄有何言说, 虬 李公子是何等样人, 红 人中龙虎～ 虬 可做得皇帝不成, 红 因有仁慈之心，故而只可为臣。 比起我当年做驸马时怎样, 虬 红 十之八九。 虬 一妹太谦～李公子实乃卧龙之辈，国之所望也～ 三兄谬奖～ 红 虬 一妹听者，李公子见你之前，他可有退路,因无财无势，只得疲于投奔韦 杜门前。而今得了你么，他已有归隐之算，有了退路，其才不得显矣～ 红 三兄之意是„„ 虬 一妹你是女中须眉，行事果断，我吩咐几句，你且三思。 红 既是如此，三兄慢讲。 【舞台突然暗了下去。红拂、虬髯客下。 内 别慢讲了，赶紧讲吧～ 【追光下，说书人在台上。 说 (一脸委屈)列为看官，讲不了了，人家茶馆又撵人了，咱明天再讲，啊～ 哎，您且留个悬念，明儿来听就是。哎，您慢走，慢走„„ 【说书人正笑着挥手呢，二差使快步上来，一边一个，把说书人给“抬”下 去了。 说 (边走边叫)我还没谢幕呢，让我谢了幕呀„„ ——第二场终 第三场 【说书人上。 说 (数板)折扇， 折扇轻摇满堂欢，男女老少尽开颜。人间多少传奇事，口若悬河我也 讲不完，讲不完。 14 众位看官，昨儿讲到哪儿了,有记得的没有,没有～糟了，我这一天赶四 五个茶园子，我也忘了这茶园的书讲到哪儿了„„ 【李靖上。 李 那边的说书人的啊—— 说 怎么了, 李 你讲到我家娘子与那虬髯客进房中叙话去了。 说 你怎么知道,哎呦，是你呀～你怎么从故事里边跳出来了你,～ 李 我心急呀～ 说 我都没急，你急什么呀, 李 我家娘子都和那虬髯客进房中去半天了，我岂能不急吗, 说 这么一回事啊，那你别着急，我这就往下讲。话说呀，这李靖李公子在外 边是等得不耐烦了。他怎么不耐烦的,你且听唱——(下) 李 (唱)人生际遇何所似， 白云苍狗变幻时。 红粉佳人不期至， 凤凰于飞两心知。 娘子啊，三兄啊，你们进房半日，不见出来，也不闻动静，将我一人晾在 此处，究竟是何意思呀,到底什么事情需瞒着于我,无奈何，只得进去催 促催促。 【李靖向舞台深处走去，虬髯客上场。二人碰面。 贤弟哪里去, 虬 李 三兄，我要进房见见我家娘子，可是使得的, 虬 如何使不得，贤弟请。 【李靖进房中找红拂。 李 娘子，娘子。 虬 (背身，对观众) (唱)见一妹弃私情不由我赞， 真豪杰远卓识非同一般。 【李靖找不到红拂，着急，出房。 李 哎呀呀，大事不妙哇～我适才进屋中去寻娘子，哪知房中空空如也，我那 娘子么，竟然不知到哪里去了哇～ 虬 贤弟稍安勿躁，且听为兄讲来。 李 你，你且讲来，我听。 虬 你与一妹相见之前可是独来独往么, 李 是呀。 虬 可是担惊受怕么, 李 茕茕孑立，无忧无虑呀。 虬 而今呢, 李 而今么，是比翼双飞，牵肠挂肚。 虬 你可知为了什么, 李 自然是为了我那娘子啊。 虬 你与一妹今后如何打算, 李 这个么，莫过于隐居桃源，享尽武陵之乐。 虬 你可还记得起天下苍生么, 15 李 天下苍生, 虬 可还记得起豪情壮志, 李 豪情壮志, 虬 可还记得, 李 呔～什么天下苍生，什么豪情壮志。怀抱佳人，弹琴酌酒，粗茶淡饭，诗 书自娱，平生之愿足矣～ 虬 呔～李靖～你已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了哇～ 李 (一愣，恍然)这这这„„我有些明白了。 虬 你明白什么, 李 我自忖来，我见娘子之前，处处想着百姓忧难;娘子私奔我后，我处处想 着娘子的冷暖了。 虬 照啊～一妹为了成就你地事业，断你退路，已然远走了～ 李 她„„啊哈哈，好个爽快的娘子呀。她因羡慕我的才华而私奔于我，又为 了让我施展才能而私奔而去，这样的娘子，可赞可叹～ 虬 一妹巨眼，胜过须眉。来来来，以贤弟之才，不愁功成。只是缺少财资， 处处捉襟。这财资么，我今日便赠与你。 李 三兄厚意，小弟心领了。告辞～ 贤弟转来。 虬 李 怎么, 虬 贤弟行事果敢，为兄佩服。可你现在投奔何处,意欲何为, 这„„还望三兄指点一二～ 李 虬 也罢。这些财产你且收下，日后定有用处。 李 小弟恭敬不如从命。 虬 如今我且告诉你一人，此人有帝王之气，你可投奔于他。 李 可是李世民么, 虬 正是。原来贤弟早已知晓。 李 尝听人言，说他年轻识浅，未成气候。 虬 人言可畏～那李世民实有补天之才，而且礼贤下士，以贤弟之才，不愁不 重用。 李 那李世民能得三兄如此青目，定有非常之才，不知三兄能否说与小弟，小 弟便见他时，也好亲近得快些。 虬 贤弟所言甚是。待我讲来。 【说书人上。 说 你能讲明白吗,还是我来讲吧。 虬 你不是那说书人吗,如何从故事外跳到故事里来了,快快出去～ 说 不然。这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何必分戏里戏外,并且论讲故事这事，我 多少比你讲得曲折又明白。 虬 嗯，不错。如此，你且讲来。 说 诸位听讲～却说那虬髯客一日来到太原地面，在一家客店里吃了一碗康师 傅方便面之后„„ 虬 先停～(小声问李靖)方便面是什么面, 李 (支吾)就是„„让你方便的面嘛。 虬 哦，(对说书人)你继续讲来。 说 吃了一碗方便面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正是:龙虎相逢风云荡，天下英雄 16 你我分。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虬 大胆说书人～你当此时是看韩剧么,磨叽什么,还不给我快快讲来～ 说 小的再也不敢了。且说那日风和日丽，万里无云。虬髯客在太原城内信步 而行，却来到一处庭院之外，听得院内有人争论历代用兵得失，所言颇有 精妙之处，听到兴发处不觉得大叫一声—— 李 妙呀妙哉～ 说 你干吗抢人家台词呀你，着急了是不是,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李世民了啊。 李 OK～——庭外哪位高人，不妨现身指教如何, 说 你把衣裳脱了，鞋也脱了，神气昂昂，这才是李世民呢～ 李 (照办，对虬髯客)请教先生尊姓大名, 虬 区区虬髯客。 说 在下刘文静。 李 我乃李世民。 三人同 久仰久仰～ 说 我等适才谈论前代用兵之道，不料声音粗大了些，惊扰了先生，还望先生 赎罪～ 虬 先生何出此言，折杀虬髯也。只因适才路过，清音入耳，心生赞叹，故而 足。听到兴处，不觉出声，倒打扰了二位清谈，罪甚罪甚。 驻 李 虬兄言语何必太谦。既是隔墙驻足，想必也好这排兵布阵之道，不如一同 参详，刘兄以为如何呀, 说 如此甚好，虬兄勿却。 虬 恭敬不如从命，多谢二位盛情了。 李 虬兄说哪里话来，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唱)看虬髯委实是豪侠模样， 虬 观世民实在是人中凤凰。 李 我看他风尘满面交游广， 虬 你瞧他神清骨秀意气昂。 李 好一个虬髯客他心雄胆壮， 虬 不愧是李世民他谋略无双。 说 一个是龙来一个是象， 两个人比一比旗鼓相当。 二位言谈针锋相对，不分上下，多说无益，还请二位手谈一局，如何, 李 也好。虬兄请。 虬 李兄请。还望李兄手下留情～ 李 不敢～ 说 他二人这棋一下，不知什么时候才完，我先喝口茶水去罢。(欲下) 李 虬兄棋技高明，小弟佩服，你我罢手如何, 说 (回转来)这么快就下完了，厉害。 虬 分明是李兄你让我三分。我等让刘兄评评这盘棋如何, 李 甚好。刘兄评棋乃是天下第一。 说 天底下就我一个可不是天下第一么。我来看看这门棋。哎呀，虬兄持白， 李兄持黑，黑先白后，但见黑白相间，交错盘结，数来数去么，白子一百 八十目，黑子一百八十一目，依我说来，二位竟是和棋了～(下) 虬 呵呵，痛快，痛快，下棋观心，那李世民的王者气象，棋局中显现无隐。 17 (低头叹气)真是天下之大，卧虎藏龙啊。啊，贤弟，你去投奔于他，方 才不负了你这一身雄才大略。 李 (已穿鞋穿衣)如此，小弟谨此谢过了～三兄啊，我等后会有期～(下) 虬 青山不改～ 【李靖又上。 李 啊，三兄。 虬 贤弟何事转来, 李 我是放心不下我那娘子呀—— 虬 一妹被我安置稳妥，待你一朝功成，你二人定能相见。 李 如此，也罢。告辞了～(下) 虬 绿水长流～ 【虬圆场，意态萧索。舞台暗，追光下。 虬 (唱)本将那安定天下盼， 却也知长城筑起难。 本欲将豪情抱负展， 却突然吴钩热血寒。 我虬髯客，本以为自己才干天下无双，社稷安危，系于己手，只待乘风破 浪，力挽狂澜。却不知天下之大，才人倍出。早日间遇着那李世民，与他 手谈一场，却是势均力敌，不分胜负。他年纪轻轻，已然如此了得，后日 定有作为，真是后生可畏呀～今日遇见这李靖李公子么，他外表平易，波 澜不惊;实已是满腹波涛，城府深藏。想我妄尊自大，实属可笑～再想我 年纪非轻，前途难料，倒不如抽身早退地为是。因此上将万贯财资，尽数 赠与李公子去了。哎呀且住，岂不闻老当益壮，姜太公八十尚且垂钓，而 今我么，也当效仿才是呀。我若一味弃之，岂不负了师父的一片苦心，还 有那四年的辛勤苦练么～如今倒有些后悔了。哎呀，我明白了，却原来都 是她的缘故～也罢也罢，自己娇妻尚且不能护，何况天下哉～ 【舞台上出现乐昌。两人相见，却走不到一起。 乐 相公啊， (唱)为什么四年里不把我见, 虬 当年弃妻太无颜。 乐 为什么四年里音信遮掩, 虬 欲传音信有何言。 乐 如此说这一生永不见面,(隐去) 虬 啊，娘子。我辛勤学技为的是你，我雄心抱负，为的是你。而今么，我， 我我我，我让你笑话了，我配不上你地了，我——还是相见不如不见吧。 (唱)心情痛相思苦直欲离开这痛苦人间。 【追光下，说书人上。 说 至于吗,各位看官说说，这个虬髯客至于这样吗,要我说呀，不至于。 虬 不至于么, 说 不至于。 虬 当真不至于么, 说 当真不至于。 虬 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说 (京腔)这个么，容我细细想来。(伸手要钱) 18 虬 你这是何意呀, 说 我出主意你要付钱地呀。 虬 出主意要付钱么, 说 对呀～ 虬 那我不要你出主意了，不要你出了„„ 说 别介别介呀，我不过就这么一说逗你玩呢。我且问问你:你因为觉得深负 乐昌恩情，所以活得没意思，对不对, 不假。 虬 说 正想自杀呢，却又觉得辜负了自己的辛苦练就的一身技艺能耐, 虬 嗯，是地。 说 要我说呀，你这是怕输～ 虬 怕输, 说 是呀。你不赢，不愿见乐昌;输了，更见不到乐昌了。要说也是，中国那 么多人，人才济济，有一个李世民不说，今天又碰上了李靖，想赢确实难 上加难。要我说呀，你也可以换个地方啊，是不是,(隐去) 虬 换个地方,(寻说书人不见)也是，俗话说，此地不属爷，自有属爷处～ 天下之大，何必中原,我如今便离开此地，扬威异域～ 【武戏。虬髯客圆场，表示已到异域，与龙套对打;下场。场上有持“虬” 字旗的龙套与另一拨龙套对打;虬髯客换大将装上，与敌方大将对打，杀 死敌方大将，换黄衣，成帝。 内 虬髯国主万岁万岁万万岁～ 虬 哈哈哈～ (唱)欲知虬髯何能耐， 咱家也是帝王才～ 哈哈哈—— 【舞台暗。追光下，说书人上。 说 小心把你那髯口给笑掉喽～ 虬 啊,是你。当初听你一言，今日异域扬威，来来来，我要好好谢谢你呀。 说 嗬，当上高句丽国王没几天，也气派了哈。你可知从你来到这里起事，一 直到当上国王这些年间，中原故国都发生什么事了啊, 虬 愿闻其详。 说 这个„„(伸手要钱) 虬 嗯。也罢。来人。(龙套拿一把戒尺上，虬髯客接过。龙套下。虬髯客才 持戒尺向说书人的手心打去) 说 哎呦～干嘛打人啊你～不听就算了。(欲下) 虬 来人～ 【二差使各持瘦门板(像戒尺)上，在台上站立。 说 我是说呀，尽管你不爱听，但我还是要讲地。 虬 如此，讲来。(挥手让二差使下) 说 (数板)说中原，朝代变， 江山依旧名姓换。 隋到唐，几年间， 兵戈纷纷战连连。 百姓苦，百姓怨， 19 百姓颠沛生存难。 田地荒，庄稼烂， 野狗叼白骨，秃鹰天上旋～ 虬 可怜可叹～ 说 李将军，才情满， 千里军情帷幄算。 攻洛阳，占长安， 不扰民，军律严。 万里江山从此定， 大唐盛世此开端～ 虬 壮哉呀～那李将军便是李靖么, 说 这还用问吗,你早就安排好了～那日李将军占领长安，红拂得知后便像小 鸟一样飞到他怀里去了。 虬 (想起乐昌)嗯。他二人团圆了，团圆了哇—— 说 (察言观色)只是那乐昌嘛„„ 虬 乐昌,她，她如今怎样, 说 (装哭)乐昌怎样啊，让她自己说去吧。(隐去) 【舞台明。乐昌上。 乐 (唱)玉人无处再吹箫， 十年未上银河桥。 多情珠泪红壶贮， 相思更漏月儿高。 虬 (如入梦境)乐昌，你可还好么, 乐 (不闻不见)相公，相公，你今在何处哇, 虬 我便在此，在你眼前呀。(慢慢走近乐昌身边) 乐 春香，过来，我梳洗已毕，将这残水泼去吧。 【春香上，端盆出外，泼水，正泼了向乐昌靠近的虬髯客一身。虬髯客一惊， 站住。 乐 (唱)想当初恩情美满欢情畅， 想当初鱼水欢娱似鸳鸯。 想当初琴瑟相和温柔享， 想当初举案齐眉乐未央。 怨只怨兵戈四起江山丧， 恨只恨满朝文武争躲藏。 那日花园偶然撞， 你不发一言跳出墙。 你三番五次杨府闯， 你欲见不见为哪桩, 那时节听得红拂讲， 你豪情冲天面沧桑。 我不愿你英雄济世胆气壮， 我只怕刀枪无情定有伤。 我不愿你四海漂泊江湖荡， 我只怕风雨无依饭不香。 20 十年来我日日思来夜夜想， 到如今愁容满面两鬓霜。 十年来我栏杆拍遍危楼望， 到如今双眼泪尽再无光。 纵然是你荣归故里将我访， 也难认我这形容憔悴地苦乐昌～ 虬 贤妻～苦了我那贤妻了哇～ 乐 春香，那苦乐寺的苦乐师太可曾回话了不曾, 春 夫人，你当真要削发为尼么, 乐 苦等无益，往生极乐。 春 那苦乐师太么，倒也同意。还说了两句话来。 乐 什么话，可还记得, 春 记得记得。她说:花落不沾，回头是岸。 乐 见花生佛，对面是幻。 春 哎呀，夫人，说不定过几日他就会回来呢。 乐 他若回来，那死人也该复生了。 虬 贤妻呀～我便在此处，我即刻便回，我即刻便回—— 【舞台突然暗。追光注于虬髯客。乐昌等暗下。 虬 (追)娘子慢去，我即刻便回—— 【舞台明。说书人上，拦住虬髯客。 说 皇上何处去呀,别忘了你是皇上啊～ 虬 (虬髯一愣，呆住。) 说 你可是这高句丽的一国之主哇～皇冠盖头，黄袍加身，这等地位，不是你 辛辛苦苦，打打杀杀，冲锋陷阵，历尽千辛万苦方才得来的么,一国之君， 掌一国之政，管一国之民，你如不愿做这皇上，当初何必求得这位置, 虬 这„„ 说 虬髯啊，虬髯～你有济世之才，有天子之能，只可惜，没有当皇上的性格 啊～ 虬 (恍然)说的是。 说 你只是率性而为，任情而动。你这类人，在庙堂之上，则心忧百姓，廉洁 自好，孤芳自赏;处江湖之远，则胸怀天下，忧国忧民，却琴棋书画以自 娱。故而在上被人排斥，处下人以为怪异。 虬 你说的是。我原来当不了一个合格的“历史人物”呀。 说 唉～虬髯～你可是个直性子呀，莫不成因为我这几句话，你便不回去见乐 昌了么, 虬 (犹豫一下，坚定地)我回去～(摘皇冠，脱黄衣)甚么皇上不皇上，我 不要它～我要即刻回去见我那娘子呀——(绕场跑下) 说 真是居家好男人啊～太太万岁～结尾不用说了，定是大团圆结局了。行了， 我这书也说完了，趁着他们还没出来撵我，我还是主动下场吧。 内 先生留步～ 【二差使出来，拽住说书人。 说 这是干什么呀，我一没犯法二没杀人按时上下课认真写作业„„ 甲 你着什么急呀,这样，我们老板啊，看你说书说得好，想聘你为茶馆的常 年说书演员，你干不干, 21 说 干呐～这好事呀，看来我时来运转了。中国传统文化有救了～各位看官， 别瞧我贪财，我也没办法不是,有钱好说书啊～ 乙 我们老板说了，叫你好好讲，别辜负了他的期望～ 说 这他老人家就放心吧，差不了～讲什么他老人家说了么, 甲 说了。还讲这个虬髯客传。 说 还讲这个,太单调了吧,中华故事千千万～ 乙 不单调。换个讲法。 说 换个讲法,讲故事该怎么讲怎么讲嘛，什么叫换个讲法。 甲 无知～ 乙 弱智～ 说 二位教训的是。我今儿请教二位了。 甲 水浒知道不, 说 知道哇～梁山泊好汉一百单八个„„ 乙 停～没叫你说水浒。 说 那叫我说什么呀, 甲 把水浒换个讲法。 乙 就是“戏说”一下，讲成“金瓶梅” ～ 完整无删节版。 甲 乙 这叫戏曲未分级。 甲 比如说吧，红拂私奔，就把它改成„„那个„„ 停～我不答应～人家有“艳照门”，你让我弄成“艳书门”是不是,告诉说 你:这书我不说～我好歹也算个艺人，也有艺德～ (唱)虬髯客豪情冲天， 乐昌她情重如山。 红拂李靖人罕见， 我说书人也是有尊严～ 哼～(下) 【舞台暗。 ——第三场终 【演员谢幕。让观众看到虬髯客和乐昌、李靖和红拂在一起了(四人有表演 的，也是戏的一部分)。 ——全剧终 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