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实力的现实与局限

美国实力的现实与局限- - 2003年9月19日                       序    言     美国在世界秩序中的中心地位规定了后冷战时代的态势。在相对的条件下，世界上每一个国家甚至每一个地区相对于美国来说都显得力量薄弱和缺乏中心地位。但是，美国的实力远不是无限的，这在美国对伊拉克占领所遇到的困难中可以得到证实。同时，美国也并非无懈可击，“9·11”事件的发生证明了这一点。美国的实力是现实的，但也不是绝对的。那么，它有什么局限呢？     对于美国来说，美国实力的局限问题无疑是非常重要的，其行动超出了这一局限将会导致损失和失败。同时，对于世界来说，美国实力的局限问题也是重要的，这主要基于以下几点：首先，在一定程度上，目前的世界秩序并没有一个明显的、现实可行的替代，中心国家的稳定对所有国家都是有利的。随着全球化的加深，对于任何一个国家来说，国际环境的重要性日益明显。第二，美国超出它的局限可能使其它国家和人民面临危险境地。美国的失败将会使阻止其计划的国家付出比美国更加惨重的代价。越南战争就是一个这样的例子。尽管美国没有能够将自身的意愿强加给越南，但越南却从这一尝试中经历了比美国更加严重的苦难。 第三，为了预测美国行为及其产生的结果，理解美国实力的一般局限要比简单地了解美国对于别国的相对优势更加重要。例如，无论我们是否相信美国对于中国的威胁，考虑对于美国实力的客观约束都与分析政治家的声明或者比较中国与美国的政治、军事、经济能力同等重要。最终，美国实力的一般局限与二者的双边关系共同决定了美国对中国的政策。     要论述美国实力的局限，首先需要考虑的是它的现实性，随后将讨论它的局限性，最后从目前世界秩序的反映中得出结论。                     一、美国实力的现实     美国的能力和它在世界秩序中的地位决定了美国实力具有现实性。尽管能力和地位是相互联系的，但对两者的影响加以区分是必要的。     美国实力的表现是多维的，但基于论述的目的，本文将主要集中于政治、安全、军事、经济和媒体等几方面加以讨论。     政治：在历史上，美国全球政治实力源于其冷战期间在非共产主义国家的领导地位，更远可以追溯到其在二战中的角色，由于欧洲共产主义的崩溃，它的政治实力得到加强。尽管并非美国的胜利导致冷战的终结，而且除了欧洲后共产主义国家外，其它国家的实力并没有被削弱，在冷战结束时也没有任何国家向美国缴械。但无论在能力上还是在程度上，美国的全球实力都得到加强。美国在非共产主义世界的领导也得以向全球范围扩展。美国协调国际事务的能力和威望也得到提高。另外，美国在全球政治中的中心地位使其成为全球政治中的关键角色和全球区域政治中的最重要的外部动力。由于美国所居于的中心地位，对于其怀有敌意的政治来说，即便是与其它国家保持普通的外交关系也是极其困难的。     伊朗或许是最好的例子，美国对它的敌对态度给那些与伊朗保持关系的国家造成了许多复杂的问题，即使这些国家并不支持美国的这种态度。由于伊朗并不具有中心地位，它就无法对美国施加同等的压力，甚至无法有效地抵御美国的压力。另外，在对美国的敌意做出反应时，它一定要考虑发表反美观点的代价。     在国内，由于政党的竞争和媒体的批评，美国实力似乎表现出分散和不稳固的特点。但是，目前布什政府的行为表明，当美国总统做出对外行动的决定时，反对派和媒体倾向于支持他的决定。总统和政党的权力转变确实会对外交政策产生重大影响，但美国的外交政策也存在着很大的延续性。     安全：安全的概念已经大大扩展了，它可以包括经济安全和环境安全，但是本文将集中讨论来自外国威胁的有形安全。 美国安全的最重要的方面是地理上的安全，加拿大和墨西哥不可能袭击美国或者与美国的敌对强国结盟，这样，任何敌对的武力威胁一定会来自于遥远的地区。遥远的地区意味着敌国必须具有长距离的飞行或航行能力。而发展这种力量的代价是昂贵的并且需要长期或者秘密地进行，这样，如此小规模的行为就不可能具有很强的破坏能力。     尽管美国的安全形势十分乐观，但美国总是对此倍加关注，把安全赋予了很高的优先权，这可以从古巴导弹危机中得到证明。在此期间，美国威胁发动核战争以阻止苏联将导弹安置在古巴，这种极端的安全措施在“9·11”事件后被再度采用。     军事：众所周知，美国的军费开支要比邻近的15个高军费国家的总和还要多，其2002年的军事预算占世界军事预算的43%。 另外，近期的战争表明，美国的军事行动在机动性和技术专长方面占有很大的优势。美国的军事预算保证了必要的技术革新，使其得以超越潜在的竞争者。     经济：尽管美国经济在世界经济中的比重要低于其军事预算的比重。2000年，美国的国民生产总值占世界的31%，购买力占世界的21%。然而，美国仍然是世界最大的国家经济体，也是世界经济体系的中心部分。美元是世界流通的货币，国际金融体系也由美国的利益所引导。     媒体：美国的新闻和娱乐设施为全球提供了大部分世界资讯和流行文化，英语也成为一种具有全球活力的语言。卫星电视和国际户联网使信息更加便于每个人使用，美国媒体的力量也变得更加显著。     综合起来考虑，美国的实力不仅另今天世界上其它国家相形见绌，而且其优势地位在世界历史中也是无与伦比的。可以确定的是，在过去的某段时间里，中国的军队和经济实力在世界上占有相当大的比重。但是，当时的世界并不是一个互相作用的整体，因此，中国突出的影响力只能是地区性的而不是世界性的。     尽管美国实力具有很强的优势，而且美国缺乏强有力的竞争者和挑战者，但美国并不能为所欲为，也不能任意支配弱国，这一点是非常清楚的。美国实力的局限与它的现实同样重要。                     二、美国实力的局限     应该把美国实力的局限与美国的虚弱加以区分。局限本身并不是弱点和薄弱环节，只有超出了局限，就如孙子所言，不知彼，不知己，局限才会变为弱点。     政治：冷战后，美国成为唯一的超级大国，但这并非建立在自身胜利的基础上，而是根源于对手的崩溃。另外，其它国家对美国的服从也不等于绝对的投降。因此，即使美国实力并不存在挑战者，其它国家对美国的遵从也不是整齐划一的。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美国在世界政治中的中心地位也限制了美国的实力。因为相对于美国来说，其它所有的国家都是脆弱的。这些国家都担心美国依靠相对的实力所做出的针对其它国家的单边行为会增加它们的脆弱性。因此，即使美国并没有对这些国家造成威胁，它们也极有可能批评美国实力的运用。这些国家也可能利用国际组织作为美国单边行为的缓冲剂，而不是作为“心甘情愿的联盟”来支持美国。实质上，假如美国能够学会自我抑制，仅仅追求维持秩序利益的话，美国的政治领导将得到更多的认可。但是，如果它依靠实力优势来反对其它国家，它可能会受到孤立。尽管只有在最极端的情况下，这些国家才会联合起来平衡美国的实力，但它们极有可能对美国所采取的行动不予支持甚至采取批评态度。     美国对伊拉克的入侵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尽管国际社会普遍认为萨达姆·侯赛因是一个暴君，尽管在战争期间美国发表了给人深刻印象的关于伊拉克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库的声明，但这次战争还是受到了异口同声的批评。此外，战争的胜利也没有削弱国际社会的批评，因为批评的根本原因并非战争可能会失败，而在于这是一次单边主义的战争。同时，关于萨达姆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谎言的曝光进一步疏远了美国与其它国家的关系，因为这意味着美国可能会制造出证据来反对它所不喜欢的政权。随着对伊拉克占领的持续，美国将会为其勉强其它国家合作的单边主义付出代价。     在国内政治中，总统在对外事务中的力量要视他的政策的成功情况而定。美国公众支持伊拉克战争的胜利，甚至大多数民主党人，也就是总统权力的竞争者，对这次战争的批评也是谨小慎微。然而，随着困难的出现，政治反对派、媒体以及公众将会更加挑剔，布什总统将会发现开展积极的行动要比善后工作更加容易。     安全：美国在安全方面拥有的巨大优势为其创造了一个近乎绝对安全的态势，至少没有来自外国的威胁。然而，美国对于安全却非常的焦虑，高度的安全系数使其产生了创造绝对安全的幻想，当安全遭到破坏的时候，它的反应非常的极端。     当然，“9·11”事件所造成的破坏和伤亡对任何国家来说都是一场灾难，而这场灾难对于美国来说尤其严重。其后果导致美国采取一系列措施以保障国内的绝对安全，而这些措施干扰和限制了商品和人员的合理流动。另外，即使“美国堡垒”能够保证绝对的安全，也不能保证本土外美国人的安全。 国家导弹防御计划是不切实际地追求绝对安全的另一个重要例子。没有这样一个计划，美国的核安全就要依赖其它国家的理性。然而，国家导弹防御计划所保证的绝对安全却未必可靠。在技术上，要想建立一个完美的防御盾牌是不可能的，同时，也没有一个可以信赖的威胁模拟来证明这一计划的可靠性。更重要的是，其它国家有足够的理由相信，美国的弹道导弹防御计划对它们自身的安全构成了威胁，因为这样的计划使美国能够随心所欲地使用核武器而不必担心受到核报复。因此，从世界安全方面考虑，建立这样一个没有必要而且无法发挥效能的防御盾牌可能会付出巨大的代价。     军事：自从二战以来，美国的军事力量就是世界上最强大的，而且在可预见的将来，这种态势将会继续保持下去。然而，最强大也未必永远占优势。这就像苏联在阿富汗、美国在越南的经历一样。美国在军事上存在的问题不在于是否能获得胜利，而在于获得什么样的胜利。如果胜利需要对敌对地区的无限期占领，那么从长远来看，这种胜利的代价就太大了，即使胜利的获得非常容易。     对一个地区的投入限制了进一步投入，这是美国军事实力的第二个局限。布什总统最具侵略性的顾问已经明确表示了对伊朗、北朝鲜以及叙利亚发动袭击的兴趣，但阿富汗和伊拉克的投入限制了进一步行动的可能性。北朝鲜是一个最清晰的例子，美国的公众很可能支持军事行动，但毫无疑问，美国政府在其它国家所采取的单边主义行为给它造成了很大的麻烦，以至于无法处理目前的危机。考虑到美国还要从阿富汗和伊拉克问题中解脱出来，目前的态势可能还要持续一段时间。     最后的一个局限可能也是最严重的。如果美国的军事支出大体上相当于它所占世界购买力份额的两倍的话，美国经济所承担的军事负担就是世界平均值的两倍。一些美国人把苏联解体归因于其庞大的军事预算，认为里根总统的军备竞赛拖垮了苏联经济。非常另人奇怪的是，美国就像是和自己进行军备竞赛。当美国军事负担达到一定程度，其它类型经济的承受能力降低的时候，美国的相对弱点就会表现出来。在一定程度上，军事能力是建立在经济能力基础上的，美国实际上正在削弱它的长期的军事能力。     经济：美国是世界最大的经济体，在世界经济中居于中心地位，但维持其中心地位要比维持政治和军事的领导权更加困难。尽管美国在20世纪的最后10年将国内生产总值大幅度提高，几乎占世界总量的20%，但美国的购买力所占世界比重却没有增加。随着预算赤字的增加、税收的下降、以及近年来经济增长的放缓，美元与其它货币的兑换比率已经降低，美元的贬值影响了其世界货币的功能。可以想象，美元可能不再具有国际经济活力，当其从海外回流到国内时，就容易引起美国的通货膨胀，但这却并不一定能提高美国的生产能力。对于美国经济的这种清醒的预测也有国内经济的因素，但我认为，尽管难以预测，但国际因素更加重要。     媒体：从表面上看，美国在新闻和娱乐方面的优势似乎无法动摇，但实际上也存在一些限制因素。美国新闻设施是世界上最强大的，但随着网络延伸至传媒领域，再加上英语网站的激增，它就不再是唯一的选择。观众对于媒体的接受依赖于他们对媒体可信程度的判断。在一定程度上，美国的媒体被认为不能灵敏地反映国内的观点，只是对外政策利益的宣传工具而已，许多观众宁愿选择其它的媒体资源。     同样，尽管好莱坞在世界娱乐中居于优势地位，但大多数娱乐节目都是面向本国的，可供在全球和本国之间选择的节目只是个别的。国际市场的动力可能会将好莱坞的优势转移给其它娱乐资源。     美国媒体优势的一个根本性的局限是其中心地位可能会使它不能灵敏地反映其它国家人民的观点和利益。在一定程度上，美国媒体所宣扬仅仅是美国的观点，这有可能疏远其它国家的观众。                     三、对于世界秩序的暗示     综上所述，美国实力的现实与局限使美国在当前世界秩序中处于一个比较平衡的位置。如果只看到美国实力的现实性，就会认为世界其它地区都要绝对服从美国霸权，而且这种状态可能会维持到可预见的将来。如果仅看到它的局限，就会认为美国正在走向崩溃，就像20年前的苏联一样。综合在一起考虑，情况就更加复杂。在可预见的将来，美国在世界秩序中的中心角色很可能会得到维持，但会犯一些错误而导致失败和挫折，从中暴露出美国实力的局限。随着政治家由于其错误而离职，美国将逐渐理解其实力的局限。     美国实力及其局限对于世界秩序的暗示就是危机将会发生，但不会严重到威胁整个体系。因为美国实力是有局限的，它就不会无限制地犯错误。因为美国的实力也是现实存在的，就不可能有一个挑战者出现，也不可能形成一个强有力的反美联盟。     正如同济大学郭学堂教授所争论的，在可预见的将来，不可能是一个挑战者最终取代当前霸权国的“霸权周期”。 当前的世界秩序更有可能表现为以下3个基本特性：和平、长期和复杂。所谓和平，并不是说战争将被消除，而是说不会爆发争夺霸权的世界大战；所谓长期，是因为世界秩序中基本的实力关系不会被一定的波动所破坏；所谓复杂，是因为世界各国的相互联系日益紧密，在世界体系中，美国和其它国家都不可能作为唯一固定的角色而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