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初满族预防天花史证

满族研究 年 第 期 清初满族预防天花史证 宋 抵 满族在清初 , 已在天花预防 、监测方面做了很多积极努力 。 对此 , 新修《吉林省志 · 卫 生志 》在相关章节中均作出于史实相违的陈述 。 如仅以“ 文献无征 , 茫无可考 ” , 而说只是在 近时才出现 , 这是不够妥当的 。 这里仅就清初天花的流行 , 及满族预防天花的史实上做些 资料的整理 , 以纠补《吉林省志 · 卫生志 》给读者留下的一个误会 , 并弥补作为责编工作上 的失误 。 本文谈清初满族防天花史 , 清后期另文专述 。 一 、 中国人防痘史与后金的恐痘 、避痘 人类消灭天花 已经几十年了 , 但是从文明史上 , 我们不能忘记天花肆行的过去 , 更不 应忘记我国作为引痘治天花术发源地及东北满族对传播种接痘术对人类作出的贡献 。 中国对防治天花做出过 巨大贡献 , 因此也付出过惨重代价 。早在晋代 , 葛洪在《肘后备 急方 》中认定 , 此病见于东汉光武帝 刘秀 建武年间 公元 一 年 。 因此病“ 于南阳击 虏所得 ” , 固时称之为“虏疮 ” 在中国医史中 , 大医学家孙思邀曾用针挑破疮肿取脓汁敷治 疗庆 , 是中国传统以毒攻毒思想的反映 。 据清人董正 山《牛痘新 》认为 , 唐开元年间 , 江南 赵氏始传鼻苗之法 。 据确考 , 宋真宗 年一 年 时 , 四川峨眉 山有了种痘治天花的 “ 神医确 。 其法是用研好的痘痴细末吹入小儿鼻孔 , 几天之后 , 发烧 , 遍身出轻微痘疹 , 愈 后结痴平复 , 不再得夭花 。 北宋时陈文中也著有《小儿痘疹方论 》。 种痘术最迟在明代已流行 据清初医家俞茂鳗著《痘科金镜赋集解 》考证 至少在明代 已有人痘术 , 所谓 “ 种痘法起于明隆庆年间 年一 年 宁国府太平县 今安微太 平县 。 ”但这时其法仍未传至东北 。 东北只能在承受天花危害中采取预防措施 。 由于气候 、 生活习俗等方面关系 , 夭花曾在我国东北地区广泛流行 。后金时 , 夭花严重 危胁着东北各族群众的生命 。 当时 , 一旦有染上天花 , 即九死一生 。 这种情况使满族社会 产生了严重的恐痘心理 , 这里不妨把它称作“ 恐痘症 ”。 关于当时恐痘心理的历史记载很 多 , 如天聪五年六月辛酉 年 月 日 , “ 大贝勒代善第五子巴喇玛以痘疾卒 , 时年 二十四 。 上与代善暨诸贝勒恐染时气 , 皆未临丧 ”。 。我们知道 , 入关前的后金皇帝有很讲 骨肉之情的民族 习俗 。 但是 由于恐痘却不能往祭 自己的亲侄子 。 可想知 , 其恐痘之深 。 不 仅上层如此 , 牛录中有人出痘也必上报汗王 , 并设法隔离 , 否则就有罪 。如崇德二年六月甲 子 年 月 日 , 皇太极就有关征朝鲜时的议罪时 , 特以“ 固山贝子博才托 , 闻本牛 录下索克什出痘 , 又经松阿里告 , 竟不声明 , 仍留在营 , 与御营相近 , 罪一 ” ③在战事涉繁 的年代里 , 满族最高统帅把出痘不报列为处罪之首项 , 正说明在满族社会中痘的极大社会 作用和人们防痘 、避痘 、恐痘的社会心理存在 。 当时 , 为预防天花 已经设置有隔离室性质的“ 避痘所 ” , 以之专待有天花病人时 , 作特 别的隔离之用 。 这也是预防传染病较早的方法 。 然而后金的避痘所主要是为皇族特设 , 一 般人在病疫流行时只有任其染疾而死 其专用如皇室 巴喇玛患时 , 皇帝亲 自来到 了避痘 所 。 但是后金皇帝更关心的是不让龙子龙孙染上夭花 , 为此才要设特别处所 。 如史载夭聪 六年二月 甲戍 , 年 月 日 “ 上至诸子避痘所 ” , 并特别降谕 , 说 明此行未具仪仗 是 由于前往避痘处 , 所谓 “ 联非忘具仪仗也 , 以往避痘所 , 故不用耳 ” 。 这种史料正反映了 皇上 由于对其子避痘的特别注意 , 而忘了仪仗的情况 , 不过为了维护他的尊严特加此谕说 明罢了 。 后金的恐痘与避痘 , 明满族朝野在对天花的认识与预防中 , 经历了许多苦楚和 磨难 。 关于后金皇帝恐痘的史料还不止这些 据《满文旧档 》载 有一次清明节 , 当诸大臣去 太祖英明汗墓上坟时 , “ 因在国中有出痘的消息 , 所以汗和未曾出痘的诸贝勒没有去 ”。 无 疑 , 这个最重祭祀的民族对天花的恐惧 , 已构成了当时满族社会心理与习俗中的重要 内 容 , 它一直影响着后金满族的社会生活 。 所以 , 在避痘所中不仅可得到现代意义的隔离预 防和监测 , 也内含着特别的心理禁忌的安慰 如崇德七年十月二十五 年 月 这 天 , 是后金皇帝的万寿节 。 庆祝活动从二十二至二十八 日 , 七天中 , 和硕亲王以下 , 牛录章 京以上俱著朝服 以贺 。 但是突然 , “ 上以国中方避痘 , 停止作乐 。 确避痘与祝寿谁重谁轻十 分明了 。 而保持严肃至诚的心理感觉 , 才可以避痘的心理 , 都说明后金避痘不仅仅是近代 意义的预防 , 其中已暗暗地加入了一份神秘的内容 。 二 、天花对后金的威胁史例 从远古以来 , 大 自然及人类社会对每个民族成员的最大威胁 , 莫过于置人于死地 。 天 花即以这种结果 , 无情地降临在后金社会中 天聪八年八月庚寅 年 月 日 , “ 察 哈尔林丹汗病痘 , 妞于打草滩地方 ” 。 盼 这类史料反映 了天花对满族的严重危害产生的恐 惧 , 造成更广泛的社会心理威胁 。 以至 由于满族统治者对天花产生的恐痘症和这种普遍的 社会心理 , 在相互对峙的军事集团的军事行动中 , 也被当作一种重要的军事因素考虑 。 后 金的敌人完全可以利用其恐痘心理 , 设法阻止后金军事行动的 自由 。 天聪七年 年 九月十二 日 , 高鸿中针对后金军事活动社会因素时 , 曾奏陈恐痘的存在可能成为军事行动 的一大“ 阻挠 ”。 因为他深知所有逃走的人 , “ 皆知我国怕痘子 , 恐他以此用计 , 多寻出痘孩 子置于道路间 ” 此处是值重大军行动前向皇太极所上陈议 , 显然决不会是凭空想像的 。 可以想见 , 在痘疫流行时交战当有过类似情况发生 。 更广泛时间的威胁既来自天花 , 又超 出了天花 。 这种在军事行动 , 恐怕敌方恐利用天花来威胁 , 足见天花危害之深重 。 三 、崇德年间的一次天花大流行及其防痘状述 崇德元年 四月十二 日 , 皇太极称帝 , 改国号为清 。 为杜绝天花的严重危害 , 最高 议政机关“ 八家公议定 未出痘子的合硕亲王 、 多罗郡王 、 多罗贝勒 、 固 山贝子 , 若有病疾欲 互相看望 , 过 九 日后问去 , 如果不是痘子 , 方可看去 。 九 日内先差人探听消息 , 莫要讨好 , 自 己看去 ” 。 ⑦该规定旨在防止天花流行危及统治集团 自身 。 可是 , 崇德年间满洲社会并没能 杜绝天花的流行 。 如崇德四年六月戊子 年 月 日 《实录 》载 “ 先是 , 上命岳托为 右翼扬武大将军 , 西征明国 , 还至济南府 , 病痘卒 。 ’, 这只是夭花大流行期间的一个披露 。 扬武大将军尚且不免死于天花 , 那么 , 一般百姓因之而亡者更可想而知 。 当时 , 避痘系尊法 行为 , 因此也时有假托避痘的不法之徒 。 就在上述实录所记事一周前的五月辛 已 月 日 , 即有这样记载 “ 昔者时当无事 , 第见持书往明互市之人 , 犹相抱而泣送之 。 今有事征 伐 , 尔兄亲王与贝子大臣及出征将士 , 皆有远行 。 肤虽避痘犹出送之 尔乃假托避痘为词 , 竟不一送 私携妓女 , 弦管欢歌 , 披优人之衣 , 学敷粉之态 , 以为欢乐 。 掌礼秩宗 , 固当如事 乎 ” 。 。从中 , 亦可窥见避痘作为满族贵族通行例规 , 已不可避 免地深入到社会政治生 活 中 。 当时 , 天花流行 , 没有出过痘的王公贵族都提心吊胆 , 甚至在军事分工上也首先把出 过痘当作一项重要调派人之原则 在崇德六年七月丁酉 年 月 日 《清实录 》载 “选出过疹痘之王 、 贝勒 , 率兵从宣大等处攻略应州 、雁门 , 株马防御 ⋯ ⋯其未出疹痘之王 、 贝勒 , 仍在锦州防御 ” 在后金征伐朝鲜后 , 朝鲜皇子被作人质送往沈阳 , 在其所记述的 《沈阳状启 》中 , 较细地披露了崇德七年 年 的夭花流行情况 。 此次天花流行从五月 持续至年底 , 时间较长 , 清室十分重视 。 是年五月十一 日 , 因城中见有痘疫发生 , 皇帝特出 城前往辽河边 屯一带“ 田猎 ” 二十七 日 , 有专员告诫朝鲜馆处 , 如有讳痘之 人 , 则论死 罪 。 馆中内外 , 如有痘疫小儿 , 不马上“ 发告掩置 以致现露 , 则其罪极重 。 ”显然 , 清室出于 对此次流行天花的极大重视 , 才特别告令朝鲜馆人知此的 。 八月初八 、清帝又派 人传话 “此处痘患可虑 , 馆所有稚儿如或始疫 , 则便当出送 , 不可不预为之所 , 处处空闲之地 , 建置 若干屋宇 , 以备出寓为当 。 ”至十一月初 , 再通知 , 因馆所近处有痘疫 , 朝鲜人如在皇室跃前 来往 , 也要受到捕捉 如此乃至 “ 大衙门近处亦皆牢塞 , ”交通为之不通 。 初五晚上 , 由于痘 忌不许人直接上馆所 , 只得往车馆段蒙古人处接置 初八这夭 , 皇帝又率诸王各带 天的 粮食出猎 。 《沈阳状启 》说 “ 虽称猎行 , 实为避痘 ” 。 一个月后 , 皇帝在原预定 日回城 , 这时 已是“ 城中城外 , 痘疫处处炽发 。 ”为此 , 回城后第二天 , 皇帝决定闰十一月初十派人告令朝 鲜馆 由于“ 痘疫大炽 ” , 馆所及所有未染过痘的人 , 无论男女老少 , 全部“ 出送野坂与农 所 ”这次天花大流行迫使清帝再次出城 第二年正月 , 皇帝才归还 , 但仍闭门不出 。 朝鲜 馆闻之“ 或云有疾 , 或云忌痘 。 ”鉴于“ 此地疫疾处处炽发 ”的严重情况 , 当时甚至有过将朝 鲜人质“ 送本国以避 ”的想法 。 可见当时的军事 、外交等所有事都要给避痘让路 。 直至二月 底 , 清帝仍然避痘在“ 西门外别馆 ”而不回城中 ‘ 争求壮大的后金政权需要不断地发动军事征伐 , 可是作战的最好季节又常是天花流 行的季节 由上可见 , 自然领域的夭花因超越了人世之争 , 军事对峙各方都要退避三舍 , 避 痘曾一时取代了战争 , 而使战争双方均显出渺小 。 而满族预防夭花的种种努力 , 虽然十分 原始 , 但其古朴之举亦可为其 自身文 明进程的一种 。这期间 , 其与夭花抗争 , 用生命换 来的经验 已惠及东北各族人民 。 从中使人联想到新修志书中 , 在对某些史料掌握不足时 , 不可下武断的语言 同时 , 志书体例要求上也不试留有历史空档 , 而须老老实实以为后人 负责的态度做些实在工作 , 以无愧于 自己编纂新志书之职责 。 ① 见朱纯暇 ‘ 《痘疹定例 》 ② 《清实录 》第 卷 , 第 页 ③ 《清实录 第 卷 , 第 页 ④ 《太宗实录稿本 》 ⑤ 《清实录 》第 卷 , 第 贾 ⑥ 《天聪朝臣工奏议 》 ⑦ 《清太宗实录稿本 》 ⑧ 《清实录 》第 卷 , 第 页 ⑨ 《清实录 》第 卷 , 第 页 《清实录 》第 卷 , 第 页 【责任编辑 莫 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