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侠与刺客之辨

LISHIYANJIU历史研究 【黑龙江史志 2009.07（总第 200期）】 游侠与刺客的关系学术界没有一致的意见，甚至古代的 学者也没有一致意见。读《史记·游侠列传》和《史记·刺客列 传》我们可以看出：游侠都养有客，而刺客是被养者，如朱家、 郭解和战国四公子等都养有食客，专诸、豫让、荆轲则都是别 人的门客。《韩非子·五蠹》却说：“群侠以私剑养。”“废敬上畏 法之民，而养游侠私剑之属。”《韩非子·孤愤》：“其不可被以 罪过者，以私剑而穷之。是明法术而逆主上者，不戮于吏诛， 必死于私剑矣。”《韩非子·八说》记载：“弃官宠交谓之有侠。” 可见韩非认为游侠是被养者，且游侠与刺客没有多少分别。 战国四公子在司马迁眼里是游侠，在韩非看来却不是。《汉 书·游侠传》也记载了 《史记·游侠列传》中所 记载的几个游侠，而且 增加的陈遵、原涉等游 侠人物与剧孟、郭解相 类似，所以班固和司马 迁对游侠的定义大致相 同。 韩云波和江淳认为刺客是游侠的一部分。韩云波把游侠 分为几类，其中一类称为自由游侠的是刺客。“聂政和荆轲， 早就杂处屠博、游行江湖、仗剑立名，具备了侠的行为和观念 特征。从这个角度说，在战国中后期的这一类人身上，己较普 遍地从自由武士转变成刺客，而刺客(注意他们不是军人)具 备了游侠的特征。”[1]江淳认为“刺客是介于‘侠客’和民间游 侠的中间形态。”[2] 钱穆先生则了司马迁所述游侠的特 点，认为游侠都是养客的，还刺客是被养者，所以刺客不是游 侠。本文对此问发一下自己的看法。 “立气齐，作威福，结私交，以立彊於世者，谓之游侠。”[3] “专以振施贫穷赴人之急为务。”[4]“今游侠，其行虽不轨于正 义，然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诺必诚，不爱其躯，赴士之厄 困。既已存亡死生矣，而不矜其能，羞伐其德，盖亦有足多者 焉。”[5]从这些对游侠的说明可以看出，游侠是一种守信用又 可以不顾自身安危来帮助别人的人，一种乐于振穷济困而又 常犯法的人。 按照司马迁的说法，游侠可分为有身份地位的“卿相之 侠”，和没有身份地位的“布衣之侠”、“乡里之侠”、“闾巷之 侠”两种，前者和刺客有很大的差别没什么值得讨论，这里就 后者与刺客的关系。说到刺客，我想每个人都很明白何 谓刺客，而且很容易想到《史记·刺客列传》。因为司马迁把游 侠和刺客分开列传，所以有些人认为，游侠和刺客是不同的 两种人。我认为这种看法不准确。荆轲刺秦王的故事家喻户 晓。“荆轲者，卫人也。其先乃齐人，徙於卫，卫人谓之庆卿。” [6]此处引司马贞索隐：“轲先齐人，齐有庆氏，则或本姓庆。春 秋庆封，其後改姓贺。此下亦至卫而改姓荆。荆庆声相近，故 随在国而异其号耳。卿者，时人尊重之号，犹如相尊美亦称子 然也。”接着又说到“荆卿好读书击剑”，“荆轲虽游於酒人乎， 然其为人沈深好书；其所游诸侯，尽与其贤豪长者相结。其之 燕，燕之处士田光先生亦善待之，知其非庸人也。”“其后秦日 出兵山东以伐齐、楚、三晋，稍蚕食诸侯，且至于燕，燕君臣皆 恐祸之至。太子丹患之，”太子丹便寻找合适人选去行刺秦 王，终于结交了荆轲， 荆轲明知是死，毅然 去秦国刺杀秦王。“太 子及宾客知其事者， 皆白衣冠以送之。至 易水之上，既祖，取 道，高渐离击筑，荆轲 和而歌，为变徵之声， 士皆垂泪涕泣。又前而为歌曰：‘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 兮不复还！’”荆轲在自己的国家危难之际，为了国家不顾自 己的安危去行刺秦王，无疑他是具备了侠的特征。 同样为了国家行刺的还有曹沫。另外，还有为报知遇之 恩而行刺的豫让、聂政。《史记·刺客列传》记载：“豫让者，晋 人也，故尝事范氏及中行氏，而无所知名。去而事智伯，智伯 甚尊宠之。及智伯伐赵襄子，赵襄子与韩、魏合谋灭智伯，灭 智伯之後而三分其地。赵襄子最怨智伯，漆其头以为饮器。豫 让遁逃山中，曰：‘嗟乎！士为知己者死，女为说己者容。今智 伯知我，我必为报雠而死，以报智伯，则吾魂魄不愧矣。’乃变 名姓为刑人，入宫涂厕，中挟匕首，欲以刺襄子。襄子如厕，心 动，执问涂厕之刑人，则豫让，内持刀兵，曰：‘欲为智伯报 仇！’左右欲诛之。襄子曰：‘彼义人也，吾谨避之耳。且智伯 亡无後，而其臣欲为报仇，此天下之贤人也。’卒醳去之。”豫 让行刺襄子并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报答智伯的知遇之恩， 就像豫让自己所说的那样“士为知已者死”，这种行为和刺客 是有明显的差别。他为了为智伯报仇甚至“漆身为厉，灭须去 眉，自刑以变其容，为乞人而往乞，其妻不识。”“又吞炭为哑， 变其音。”这样的行为，岂是刺客可以做出来的，我以为豫让 是符合游侠的的，而很司马迁认为豫让是刺客而不是游 侠。再看看其他文献对于游侠的解释。 《韩非子·五蠹》中记载：“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今 [摘 要]游侠和刺客的关系学者们说法不一，有些人认为刺客是游侠的一部分，如韩云波、江淳，有些人认为游 侠是养客的，而刺客是游侠所养的部下，如钱穆。本文分析《史记》和《韩非子》中的游侠形象，对《史记·刺客列传》中 的所述的刺客进行讨论。我认为豫让、聂政、荆轲等都是战国时代的游侠，而非刺客，但是并不是说所有的刺客都是 游侠。 [关键词]游侠 刺客 史记 韩非子 陈克标 (湘潭大学 湖南 湘潭 411105） 游侠 !!!!!!!!!!!!!!!!!!!!!!!!!!"! ! ! ! ! ! ! ! ! "!!!!!!!!!!!!!!!!!!!!!!!!!!"! ! ! ! ! ! ! ! ! " 与刺客之辨 33 兄弟被侵，必攻者，廉也；知友辱，随仇者，贞也。廉贞之行成， 而君上之法犯矣。”说他们：“其带剑者.聚徒属.立节操，以显 其名，而犯五官之禁。”而这些带剑犯禁的人又投靠权贵而免 于法律的处罚，“犯禁者诛，而群侠以私剑养。”“废敬上畏法 之民，而养游侠私剑之属。”《说文解字注笺》中解释侠的意思 是：“侠，古但为夹，持之字也，战国之世，任侠之风盛行，乃别 其义，谓之任侠。挟负气力，以任事自雄也。”《墨子·经说上》 记载：“任：为身之所恶，以成人所急。”《韩非子·六反》又说： “活贼匿奸，当死之民也，而世尊之曰任誉之士。”可见游侠应 当是“以私剑武勇力威于乡曲，聚集和自己和私交的徒党，若 遇侵害宗族知友者，则以剑报之，是所在州里之雄，而且由于 结成私交及经常注意节操，所以即使触犯法禁，却在民间享 有声望的那些人。所谓任，是指结成这种私交以信为基础，一 旦结交，便意味对他担负责任，可以不顾个人利害生死而救 交友知人之急，以身匿藏亡命罪人。”[7]从上述可以看出，豫让 是个游侠。司马迁所描述的游侠如战国四公子、郭解、剧孟等 人都养有客，而韩非子所说的游侠却是被养者，看来司马迁 心中的游侠不等同于韩非心中的游侠。 《史记·刺客列传》中记载的同样为报知遇之恩而死的还 有聂政。当时严仲子和韩国国相侠累结下仇怨，“严仲子恐 诛，亡去，游求人可以报侠累者。至齐，齐人或言聂政勇敢士 也。”看来当时聂政在齐国已经很有名气了。“严仲子奉黄金 百溢，前为聂政母寿。聂政惊怪其厚，固谢严仲子。严仲子固 进，而聂政谢曰：‘臣幸有老母，家贫，客游以为狗屠，可以旦 夕得甘毳以养亲。亲供养备，不敢当仲子之赐。’严仲子辟人， 因为聂政言曰：‘臣有仇，而行游诸侯众矣；然至齐，窃闻足下 义甚高，故进百金者，将用为大人粗粝之费，得以交足下之 欢，岂敢以有求望邪！’聂政曰：‘臣所以降志辱身居市井屠 者，徒幸以养老母；老母在，政身未敢以许人也。’严仲子固 让，聂政竟不肯受也。然严仲子卒备宾主之礼而去。”聂政母 亲死后，聂政去找严仲子，答应为他报仇。得知严仲子的仇人 是侠累之后，他只身去韩国，刺杀了侠累。为了不连累其他 人，他“因自皮面决眼，自屠出肠，遂以死。”聂政也同样不是 为了钱而去刺杀侠累，而是为了报恩，而且心甘情愿得以自 己的生命为代价。 《汉书·爰盎晁错传》有一段记载：“盎虽居家，景帝时时 使人问筹策。梁王欲求为嗣，盎进说，其后语塞。梁王以此怨 盎，使人刺盎。刺者至关中，问盎，称之皆不容口。乃见盎曰： ‘臣受梁王金刺君，君长者，不忍刺君。然后刺者十余曹，备 之！’盎心不乐，家多怪，乃之棓生所问占。还，梁刺客后曹果 遮刺杀盎安陵郭门外。”我以为这段记载中的第一个刺客不 随便杀人，他杀人有自己的标准，可称得上是个游侠。而之后 的那十几个刺客不问青红皂白地行刺未必是游侠。 豫让、聂政、荆轲等人因做了刺客而被司马迁列入刺客 列传之中，而这些人在刺杀之前都是在地方很有名气的人， 那么他们若不进行最后刺杀活动，司马迁是不是就不会说 “古布衣之侠，靡得而闻已”呢？我以为，他们是韩非心中的游 侠，却不是司马迁心中的游侠。 总之，我认为，是刺客还是游侠不在于是养了客还是被 养者。刺客和游侠的分别应该是：第一，为获得报酬而杀人的 就是刺客，因“士为知已者死”的是游侠。第二，刺客杀人不会 心甘情愿以付出自己的生命为代价，要不然，他得到报酬又 有何用，而游侠是不顾自己的安危，即使付出自己的生命他 也在所不惜。 参考文献： [1][清]孙诒讓撰：《墨子閒诂》，《新编诸子集成》本，中华书局，2001年版。 [2][战国]韩非著：《韩非子新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年版。 [3][汉]司马迁：《史记》，中华书局，1975年。 [4][汉]班固撰，[唐]颜师古注：《汉书》，中华书局，2006年。 [5][汉]荀悦：《前汉纪》，商务印书馆，2006年。 [6]增渊龙夫，《汉代民间秩序的构成和任侠习俗》，见：刘俊文，黄文 山等编，《日本学者研究中国史论著选译》，中华书局，1993年。 [7]韩云波：《试论先秦游侠》，《贵州大学学报》，1994年第 2期。 [8]江淳：《试论战国游侠》，《文史哲》，1989年第 4期。 [9]钱穆：《释侠》，《中国学术思想史论丛》，安徽教育出版社 2004年 版，第 117页。 作者简介：陈克标 ，福建福清人，1982年 7月生，湘潭大学在读硕 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秦汉史 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