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之声

天籁之声 约翰·亥 八月，纵情高歌，就这样从我身边溜走，我却从来没有留意过它们。这些不为人知的声音，来自哪里？是空气，抑或树木，还是岁月自身的年轮印迹？我只知道这麽多，虽然我十分了解蟋蟀的叫声。也许，是时候去找寻这些声音了，在空气轻柔凉爽的夜晚，当人们所有活动都结束之后，繁星铺满天空之时，素歌奏起，夜晚跳跃着音符，我知道此刻是探寻声音的最佳时机，我也这样做了。 我仔细听时发现，八月夜晚的声音好不悦耳，全都是些“咔嚓”声，干涩的挫磨声，棘轮声，簧乐器之声，刮树脂屑之音。一大群生物在同一根弦上演奏，除此之外，毫不相连，每一种昆虫只演奏一个乐句。所有声音让人偶然联想到电报线，重复地刺耳又短促；但是在夜晚的背景下，伴着点点星光，这声音俨如宏大，温馨而又明快的交响乐。 听说借助手电筒可以找寻这些音乐家。一过八点半，我便出去借着光束探寻声音的踪迹。起初真的是毫无头绪，要不就是声音停了，要不就是看不见发出声音的那些生物。一直追赶昆虫的蝙蝠从我的头顶掠过。它的准确性是出了名的，双耳有恰如雷达的感应器，准确地测定空间方向，但是它好像抓狂一样飞着，前后左右来回乱撞。突然，它离我非常近了，离我的头只有几英寸。尽管我知道只有神话和谣言才说什麽蝙蝠抓人的头发，但我还是迅速弯下腰，避开了好似皮革声的，拍翅而飞的声音，就好像潺潺的流水被挤压在绷紧的斜槽。接着它又飞走了，用力地，跌跌撞撞地飞走了。 夜越深，动静越大。到处都是剧烈的，强烈的跳动声，昆虫单调的刺耳声，偶尔伴有树上的青蛙重复地叫着“呱呱”。手电筒照到了树底下一个编织细致的蜘蛛网，缕缕细丝在黑暗中啧啧发亮，道道螺纹完美交织。 在更高处，在更加广袤静谧的夜空下，所有的音符构成完美的和声。伴着漫天繁星，音乐家们跳动的音符响彻于天地之间，贯入我的心灵，我的耳朵，我的血液和骨髓。 一阵持续的低吟声让我注意到一个树丛，在那里，我终于找到 一只蚱蜢，绿色的保护色，长长的触角，桔色的双眼——它是雄性的，因为它的腹部没有产卵器。那些雌性的蚱蜢很安静，占有着被追求和被邀请的地位，高尊处优。 手电筒的光似乎对它毫无影响。它的前翼微微张开，稍稍抬起，发出颤动的声音，一种急促而又干涩的颤动，轻微地“呲呲”做响，最后是短促的“滴滴”声。这只蚱蜢是蜂蜡般的绿色，它的触角几乎是身长的两倍，肆虐地勾划着曲线，摇摆着，一会儿画个半圆，一会儿向各自方向伸展，接着它停止了演，轻缓地移向一根细枝。随后我注意到一只雌性蚱蜢向它的方向移动。随着“女伴”一步步地靠近，它会加快表演的拍子吗？它感受到成功了没？ 同样更难探寻的是树上的雪蟋蟀——白天根本找不到它们，夜晚也是非常困难的。但是在低矮的灌木丛中，雪蟋蟀到处都是。在长触角蚱蜢“唱歌”的间歇，雪蟋蟀的合唱开演了。它们是纤细的小生灵，暗淡的绿，或者那根本就称不上是绿色。但在表演时，它那脆弱的，透明的膜质翅膀比长触角的蚱蜢的翅膀抬得都高，发出好似春日蛙叫般的鸣叫。这便是著名的“变温蟋蟀”。它们的歌声随冷暖变化而加快或是减慢。《野地指南》说，蟋蟀每分钟唱出的音符的数量在四个到四十一个之间，人们可以据此推断出大致的华氏温度。 一切嘈杂之音胜似音乐家们的一场舞蹈。第一场霜降会结束它们的生命。八月音乐会的高潮意味着结束的开始，但是事物是联系的，运动的，这些联系运动才体现着日月变迁，四季轮回。这便是岁月的含义，就好像每年都有一批批的旅行者驱车前往好望角，去了回来，回来了又会有人去。 当夜晚气温降低时，甚至当晴朗的天空飘来一抹乌云的时候，蟋蟀的神奇的感应能力便会降低。雄性蚱蜢吸引雌性的注意，虽然我们并不知道雌性的到来是否实属偶然。它的表演充其量是自己情感的一种表达，或是对异性的反应。不管怎样，它们会产卵，这一“结晶”将冬眠于冬而后诞生于春。生命轮回，毫不间断，这召示着音乐会永不谢幕，那些音乐家早已习惯于光明与黑暗；习惯于艳阳高照或是乌云翻滚的天空；习惯于白天和黑夜。它们早已适应生存环境，生命依仗稳定的生存环境而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