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桃树的寒冷

核桃树的寒冷 “刷拉，刷拉……”暮秋的冷风恣意拨弄着核桃树的叶片，一片宽大的卵形叶飘飘悠悠落到我头上。我背着书包，低着头正走，这一片叶子让我停住了脚步。   我伸手拂掉了叶子，抬起头，望着小巷边那排核桃树——似乎在一夜之间，它们就褪去了盛装，露出光秃的树枝，直接触碰寒冷的空气;只剩下小巷中一地深浅不一的黄褐，铺成一片柔软的地毯。风儿带着寒意直扑我的面颊，我看着核桃树的枝条，眼前浮现出夏日，它硕果累累的样子……   八月，暑假快要结束的时候，核桃树的枝头挂满青皮的，圆圆的果实;每次从树下走过时，我都怎么也看不够。那几天，总有浩浩荡荡的一队人，举着竹竿，踮着脚，用力打掉树上的核桃。一颗颗圆溜溜的核桃落到地上，人们欢笑着，满载而归;核桃树的绿叶之间几乎再也找不到青色，只剩下一树的深绿，沉默不语。   又是一阵寒风把我送回现实，面前的核桃树们仍然只剩光秃的枝条，被顽皮的秋风肆意撕扯着。望着再也没有人围绕的核桃树，冷风灌进领口，我打了一个寒噤。   核桃树，你一定比我还要寒冷吧……夏末时，你默默地把数不胜数的果实赠予人们，不再给自己留下赖以传宗接代的种子;可到了秋天，街边的许多观赏树都被缠上了保暖的麻绳，却再也没有人记得没有了果实的你，没人记得他们夏末满载而归的身后那个沉默的影子。你只能依旧默默地在越来越寒冷的风中挺立着，甚至连叶落了也不能归根，只能在冰冷的地面上被人们蹂踏……   我继续向前走去，手指一路掠过核桃树的树身——皮肤所触处，是刺骨的低温。核桃树，它是寒冷的。我想，即使春天来了，它也不会感觉温暖吧。   现在，春天真的就要来了，多叶的小草冒出头来，点缀着一成不变的黄土地;可是核桃树依然裸露着褐色的枝条，在早春的峭寒中沉默着。那一地的叶毯早已不知去向，也许已经随那场小雪化去……   如今，我仍经常从核桃树下走过，除了我，再没有人会关注一棵果实落尽的树。望着那一树裸露的褐色，寒冷是我唯一的感觉，大概，也是核桃树唯一的感觉。   “爸爸，秋天地上那些落叶都去哪了?”走在小巷中，我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稚嫩的声音。   “它们都被扫到核桃树的根旁边，变成泥土了;只有这样，才能给核桃树更多的养分呀。”一个男声回答。   我愣了一下，快步走到路旁，扫视核桃树脚下的泥土——是的，那黑褐色的泥土中，依稀可见残叶的痕迹。是我错了吗?我这样想着，也许人们并没有忘记核桃树，至少，还给它留下了一丝温暖。   “哦，是这样啊……那你说，咱们种的这颗核桃能发芽吗?”仍然是稚嫩的声音，我好奇地转过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那是小巷边人家的庭院，土地上，蹲着一个小女孩和一个男人，正往挖好的一个坑里放着什么。此刻，那男人正笑着对女孩说：“当然啦，你看，前几天赵阿姨家、张叔叔家，还有琳琳家，不都种了几颗吗?他们的能发芽，咱们的也一定行!”   “那，咱家院里很快就会长出核桃树啦!太好了!咯咯咯……”听着女孩天真的笑声，我的脑海思绪纷乱，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冲破我的嘴唇，飞出去。原来，我一直是错的。人们从没忘记，是谁赠予自己夏日的丰收;清洁工的大扫帚轻轻地卷起叶毯，把它盖在核桃树的根部;小院里的居民在春天，把珍藏一冬的核桃埋进土里，曾经举起竹竿的手现在小心翼翼地捧起种子，用泥土为它做出小窝，让它再也感受不到早春的峭寒——唯一的感觉，只有温暖……   原来，默默给予的核桃树从未寒冷;人们不会忘记它，忘记它赠与人们的一切。有了叶毯的包裹，核桃树不会在严寒中颤栗;它的种子也不会白白丢弃，而是在花圃中茁壮生长。   此时此刻，在核桃树裸露的枝条下，我第一次感受到了风中拂过面颊的暖意。眼前又一次浮现出核桃树枝繁叶茂的样子，我对自己说，不会等待太久的;因为沉默的核桃树，从未寒冷。   只是核桃树吗?默默给予的一切，从不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