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荤吃素

吃荤吃素 吃荤吃素 ◎姚育明     世上的事是这样的：多数的为正常，少数的为异常。例如众多的吃荤者就不能明白，如此好吃的肉类，为何就在禁忌之列？大家都不吃肉，猪羊鸡鸭又有什么生存的意义？     我不能说清这个道理，因为自身就是个不定的动物，一会吃素，一会吃荤，总也不能在吃的问题上定位。在这点上，我还不如牛羊，它们至少还没有今天喋血，明天吃草。如同一些戒烟者一样，反反复复，不得根除。但是，戒烟既便失败了，心里的愿望还是在的，他明白烟瘾为毒的道理，他输掉的是毅力而非道理。我与失败的戒烟者一样，也稍稍懂得一些吃荤与吃素的不同，至少，在几回吃素的日子里，我感到了心境的清静与欲望的淡薄，而人世的许多烦恼恰恰是因为欲望炽盛所起。     因此可以认定，对于目标而言，吃素仅是一种手段。     也许这些更适合对修行者说，世间的繁荣和人事的快乐恰恰建立在这些道理的反面，所以要强调的只能是以此建立慈善的心境。人不知动物的语言，总看得懂动物的行为，捕捉宰杀它们时，一样的贪生怕死，一样的趋吉避凶。人被烫伤了哪个不疼？还要分一度、二度、三度，以区别烫伤的程度，动物活生生的投入沸汤，难道就没有知觉？人不慎摔了个跟头，休养时还有个“跌打损伤一百天”的讲究，动物活生生的抽筋剥皮，难道就缺乏血气？     回想自己的第一次吃素，是缘于母亲的病危，情急之下观音座前恳请，愿减自己年岁加于母亲身上，愿以吃素示自己的诚心。母亲身体稍好后，我恢复了吃荤，只是食肉时的想法有所改变，我将鲜美的肉味视为菩萨的血肉，享受时充满感恩与惭愧；而将不太美味的肉食看作可怜的还债者，祈愿它们不再披毛戴角刃下受报。     有一次佛学书局送我十几本宣传吃素的小册子，我给一女作家送了一本，她问我，你吃素吗？我说不吃。她又问，那你为什么送给我？我有些被问倒，心想原来送错了人，于是去送给吃素的朋友。朋友真诚的道谢，我很高兴，觉得给对了人，可是又一想，吃素者还用得着人家来宣传吗？他们早有这份自觉性了。也许这类小册子只适合我这种左右摇摆的人看，因为我们还没有自己的见地，或者说还没有养成属于自己的生活习惯。     后来我听到了一个故事，便对吃荤吃素的问题不再这么执着。故事中有一群求道者，翻山越岭去参拜一位善知识。那善知识是个极有性格的人，三日三夜不开门，仅此一举就气走了部分人，坚持下来的人于第四天被泼了一盆脏水，又气走了几个，最后剩下的几个人总算进了他的家门，谁知善知识端上来的竟是一大盆肉食，于是仅剩的这几个人也撤走了。剩下的最后一个人却说：“修行人死都不怕，还怕吃肉吗？！”于是他得到了善知识传授的心法。     有趣的是讲故事的竟是个素食者，由此更可见，吃荤吃素的根本在于智慧。那位为求法而吃荤的人他的心是素洁的，他的破戒充满了禅机。     相反的，一个吃素者整日与人相争，日夜欲心盛炽，他的素食又算得了什么？     这个道理很简单，如果全素者可以成佛，那么牛羊家兔早就登上佛位了。至少我还没听说过哪头牛羊的骨骸烧出了舍利。     但这样说又不能吃素者就是傻瓜，可以被人理直气壮地嘲笑。反过来说，如果吃荤属于天经地义，那么蚊子饮用我们人血也是合情合理，我们又何必痛恨地欲将这个种类消灭呢？这世上，有哪样生命活着的目的是为了给别人吃的呢？     我们的嗅觉有着一种本能，从小菜场走一遭，最难闻的地方是鱼肉案而非蔬菜摊。从美学角度似乎也如此，画家多画有模有样的青菜萝卜，少见血淋淋的肉块。虽这样说，想到经加工后的肉食之美味之滋补，还是不能将此世事革除，毕竟人身上有着动物性。只是有的人特别喜好血腥，屠杀当作乐趣，甚至用各种方式食取活物，这样的人差不多像虎狼了。     我也听到过这样的反诘：吃素也是残酷，因为蔬菜也有生命。     说动物有生命，谁也不会否认，但说蔬菜有生命便有分歧，有生死未必有命，人有千差万别的念头，蔬菜有吗？用刀伤了人，人知道疼，蔬菜知道吗？说叶子遇到伤害也会躲避或者卷曲，那只是一种物理作用，就如火遇到风也会摇摆一样。正因为如此，人失去神识，既便仍活着也被称作植物人，就是这个道理。所以有什么必要对吃素者进行挑剔呢？他们是恨不得连这不知痛痒的素食也不吃的，但不吃不行，他们是凡体，不吃不能养活这暂栖的肉身，为了早日脱离这个吃生命的世界，他们选择了对世间损害最小的吃素方式，而目光盯着连素也不吃的更高境界。如果真到了连素也不吃的地步，还用得着谁来指责蔬菜也有生命吗？     一个纯真的孩子，你甚至都不用教他，他就会说植物也知道疼知道苦，那是孩子的天真心所致，虽不及修行者同体大悲的境界，但与机心复杂的“蔬菜也有生命”论相比，仍有本质上的差别：一个是真信植物的知觉而关心植物，他（她）甚至会为了一朵小花的死去而掉眼泪；一个则是以此为理论达到蔑视吃素者的目的，其实并不以为蔬菜在被吃时真有什么痛苦。倘若他真以为吃蔬菜也是杀生时，那为什么对动物被杀时的惨痛反而无动于衷呢？     我不会因为自己吃素而轻视吃荤者，也不会自己吃荤而嘲笑吃素者。如果说吃荤是为了养身，吃素也是方便，根本的还在于修心。一定要争论这个问题，那我也会叉开话题，世人的聪明才智完全可以表现在其他更有创造性的事业上，而不是盯着别人的吃荤吃素说长道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