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变世界历史进程的钓鱼城防御战

● 钓鱼城俯瞰 在中国战争史上，有一场许多中国人陌生、不少外国 人却很熟悉的战争，这就是 1259年中华大地上两个南北对 峙的政权——蒙古和南宋之间发生的钓鱼城之战。13世纪 初，蒙古势力崛起后即开始实行大规模侵略扩张，铁骑纵 横欧亚大陆，罗马教皇格利高里九世惊呼为上帝的 “罚罪 之鞭”。1258年秋，大汗蒙哥挟西征横扫欧洲之威，兵分三 路向南宋腹地大举进攻。一路所向披靡的蒙古大军在进至 四川合卅l钓鱼城下时，却遭到南宋军民的顽强抗击，损兵 折将惨重，蒙哥被击成重伤，殒命军中。此役不仅创造了 中外战争史上罕见的以弱胜强的奇迹，而且因蒙哥之死影 ● 钓鱼台 响和改写了整个世界中古史。 钓鱼城位于今重庆合州市合阳镇嘉陵江南岸的钓鱼山 上，占地2．5平方千米。城名因山名而得，山名又得之干 山顶一块凸起平整的巨石。传说远古时洪水泛滥，百姓逃 奔山上避水，无以为食，天帝命一巨神持竿站巨石之上，垂 钓嘉陵江中之鱼救济饥荒，钓鱼山名由此而来。城址正当 嘉陵江、渠江、涪江交汇之处，南、北、西三面环水，壁 垒悬江，峭崖拔地，地势十分险要，真可谓 “一夫当关，万 圈 罕 支月刊●2006年第9期●总第150期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投稿信箱：】sls@vip．163．COlD MILITARY L0CAL CHR0NICLES 夫莫开”的兵家雄关。然而在南宋以前，这里更多是作为 名胜景点而被人知晓。每当夏初和秋冬季节，烟雨空漾，钓 鱼城笼罩在淡淡水墨般的雾色之中，给人以置身仙境的梦 幻感觉。早在唐代，合州名僧石头和尚就在钓鱼山创建了 护国寺和悬空卧佛、千佛石窟等摩崖造像，从而留下了僧 侣、游人的足迹。南宋乾道年间，钓鱼山飞舄楼建成，过 往州境的豪客雅士，常盘桓流连于附近，临江把盏，题词 赋诗，借山川之胜一抒自己豪放的胸襟和远大抱负。 13世纪中叶，蒙宋战争风云突起。志在征服天下的蒙 古统治者没有因南宋出兵帮助自己灭金而格外开恩，在收 拾金朝之后立即掉转矛头指向南宋。四川作为南宋的经济 和军事要地，成为了双方争夺厮杀的主战场。1240年，为 阻挡蒙古军的进犯，四川安抚制置副使彭大雅命合州知州 甘闰在钓鱼山修筑山寨，这是钓鱼城首次筑城，设置及规 模尚很简陋，更没形成防御体系，对重庆的屏障作用有限。 到了1243年余王介就任四川安抚制置使兼重庆知府后，情况 就大不同了。余壬介其人极有抱负，受命之际曾许下 “愿假 十年，手掣全蜀之地，还之朝廷”的豪迈誓言。他到任后 安抚民心，广纳贤才，号召军民为保川抗敌共同献计画策。 为进一步加强四川防务，余壬介采取 “守点不守线，联点而 成线”的办法，选择三江沿岸险要处筑城结寨，屯兵聚粮， 作为据点。各城寨之间彼此呼应，一处有事，他处驰赴救 援。这样就建立了由十余座山城组成的星罗棋布、互为声 援的大纵深战略防御体系，使重庆有了坚实的屏障。 作为这一山城防御体系的核心，钓鱼城在原来基础上 进行了加固重筑。同时，余壬介把合州治及兴元都统司治所 也都迁到这里。经过一番规划布置，钓鱼城堪称铜墙铁壁、 固若金汤：城池依恃天险，不但有构筑在陡峭山岩上的内 外两道防线，而且还有纵向延伸的水军码头，以暗道出口、 一 字城墙相连接的给养补给通道，和天池泉井、水洞门为 代表的给排水系统。在城中的两级台地上，良田沃土，豁 然千亩，具备了长期坚守所必需的一切基本条件。1254年， 合州守将王坚调发州属5县共17万人最后一次完善了城防。 把原来西门内的天池扩大到周围一百多步，又新开小池13 处，凿井92眼，使城中拥有了充足的水源。之后不久，避 乱的四川边地民众纷纷到此，兵源问题自然也不在话下，于 是一座兵精食足的巍然巨镇横空而生。在中国古代战争史 上，钓鱼城成为依托山地构筑防御体系的光辉典范。 1 25 1年，蒙哥被拥立为蒙古政权的大汗，他是成吉思 汗幼子拖雷的长子，曾参与率兵西征欧亚诸国，以骁勇善 战而在这些国家声名大震。蒙哥取得汗位后，开始紧锣密 鼓筹划消灭南宋。1252年，先命其弟忽必烈率军平定了云 南的大理政权，对南宋形成包围夹击态势。随后，又命大 将兀良合台、汪德臣等侵扰四川东部地区，期图扫荡外围， ● “九12"锅 ● 古城墙 ● 古军营山庄 ● 蜿蜒城垣 为大举进攻创造条件。1258年春，鉴于准备工作已经完毕， 蒙哥下令兵分三路伐宋。三路出兵线路及部署是：中 路由忽必烈率领攻鄂州 (今武昌)，东路塔察儿、李痘等攻 两准，以分南宋兵力；同时命兀良合台自云南经广西北上， 至鄂州与忽必烈会师。蒙哥亲率西路主力进攻夺取四川，尔 后顺江东下，三路会师，直捣南宋都城临安 (今杭州)。 ■lI嗍 Y唧STORY MONTHIY●SEPTEMBEB。2006 囫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 蒙古骑兵画像 这年秋，蒙哥率军4万号称 l0万分三路入蜀，沿途势 如破竹，很快将川西北府州县踏在脚下。l2月，大军逼近 合州。蒙哥派降人晋国宝赴钓鱼城招降，王坚义正词严予 以拒绝，并宣布晋国宝叛变投敌罪行，逮至阅武场当众正 法，以示抵抗决心。蒙哥闻讯大怒，干次年2月初3日率入 蜀各路大军渡渠江鸡爪滩，进至距城5里的石子山上扎营， 随即指挥军队开始向钓鱼城发起进攻。2月初7日至初9日， 强攻一字城和镇西门。从3月起，又连续猛攻新东门、奇胜 门、镇西门、小堡。蒙古军在渠江上架设浮桥，攻城器具 十分精良，战斗十分激烈。城内军民同仇敌忾，齐心协力， 在主将王坚和副将张珏指挥下从容应战，多次杀退敌人进 攻。4月初3日，天空阴云密布，转眼雷雨大作，一连下了 20天。4月22日雨刚停，蒙哥命令重点进攻护国门。24日 夜，蒙古军偷袭出奇门伸延嘉陵江的一字城得手，情况十 分危急，王坚率敢死兵士同蒙古军展开惨烈搏杀，奋力将 其击退，确保了外城的安全。远在临安的宋理宗收到捷报， 下诏褒奖：“守合州王坚，婴城固守，百战弥坚，节义为蜀 列城之冠。” 5月，蒙哥继续指挥部队猛攻钓鱼城，但是一次又一次 地遭到失败，死伤惨重。据后来一些正史及元人文集中的 碑传、行状等记载，不少跟随蒙哥出征的将领都战死于钓 鱼城下，可见当时战斗之酷烈。一次，千户董文蔚奉命率 所部邓州汉兵参与攻城，他激励部下，挟云梯，冒矢石，好 不容易爬上崎岖的山路，到达寨门，但此后却再也不能前 进半步，城内飞出的箭石滚木犹如飞蝗密集，只好被迫退 军。其侄董士元血气方刚，自告奋勇请代叔父继续攻城，率 领锐卒冲到城边，与守军激战良久，最终还是败退撤还下 来，还差点丢掉了性命。此时天气一天比一天热起来，南 方夏天潮湿酷热，这对常年生活在北方草原地带的蒙古兵 来说简直是致命的，军中开始流行痢疫，战斗力大为减弱。 相反，在经过数月的战斗、屡次挫败敌人进攻之后，钓鱼 ● 蒙宋战争蒙哥战略大迂回攻宋要图 城军民士气高涨，斗志更加旺盛。王坚还不失时机地率领 健卒，利用夜晚频频开城袭击骚扰，弄得蒙古军睡觉也不 得安枕，军心涣散，士气更低落了。这种景况蒙哥看在眼 里，急在心头，聚集诸王、驸马及文武官员问计，现在这 个样子该如何是好?丞相史天泽建议暂缓进攻。近臣术速 忽里也认为久顿坚城之下很不利，主张留少量军队继续困 扰，而以主力迂回夔府 (今奉节)、万州等地，沿长江水陆 东下，与忽必烈诸路军会攻临安。事实上摆在蒙哥面前的 情势已经很明朗不过：强攻并非上策，因为蒙古军的优势 在于骑兵野战，山地攻坚并不是其所长，更何况依靠天险 而筑的钓鱼城。再说钓鱼城也不是非要攻下来不可，像术 速忽里建议的那样绕过钓鱼城，会师直攻临安就是不错的 办法，虽说可能多费些时间但能减轻不必要的伤亡，一举 就可灭掉南宋。 但骄横自负的蒙哥在这个节骨眼上却偏偏犯了兵家大 忌。横扫欧亚似卷席、气吞万里如虎的他几乎无往不克，无 坚而不摧，如今小小一个钓鱼城却死活拿不下，叫他如何 咽下这 口气。人一气昏了头，没了理智，后果就可想而知 了。蒙哥拒绝撤兵，仍命加紧对钓鱼城的攻击。6月初，骁 将前锋元帅汪德臣率军乘夜攻进钓鱼城外的马军寨，杀死 寨主和守军，可是因为后续部队未及跟上，到天明时下起 雨来，攻城云梯又折断，在王坚反击下只得溃败而回。这 时，南宋四川制置副使兼知重庆府吕文德奉命率大型战舰 千余艘 ，溯嘉陵江而上救援钓鱼城。舰队行至三槽山，遭 到蒙哥与史天泽的夹攻，蒙古军从上游顺流纵击，吕文德 无法前进 ，败退回重庆。 6月初5日清晨，耀武扬威的汪德臣单骑至钓鱼城下高 嘁劝降 吕文德援军已被打败，“王坚!我来活汝一城军民， 宣早降。”话音未落，城中飞石迎面射来，汪德臣被击中， 恰逢天降大雨，王坚率军出城追击，汪德臣回到营中，不 久后就死了。屡攻不克之下，蒙哥恼怒万分，他想看看城 囵 罕 走月刊●2006~ 9期●总第150期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内到底是何光景，命兵士在与钓鱼城新东门相峙的脑顶坪 上筑起一座台楼，楼上连接桅杆，上有飞车，人在里面可 以窥视城内一举一动。王坚见状针锋相对，命人在新东门 城垛处安装了炮位。7月21日，蒙哥亲临脑顶坪台楼下指 挥了望。王坚在城内望见，吩咐发炮轰击台楼。顿时炮声 轰鸣，飞石四溅，箭如雨下，蒙哥躲避不及，当场身负重 伤。身边的人也非伤即死，在飞车内的兵士更惨，还没等 看清城内什么样，桅杆就被打断，人跟着飞出车外摔得脑 浆进裂。剩余兵士匆忙救起蒙哥，撤还石子山大营。次日， 王坚令城内军民从天池中捞起3O多斤重的大鱼，又做了几 百个面饼，派人送到蒙古军大营，并附书信一封致蒙哥，上 面写有“尔北兵可烹鲜食饼，再守十年，(城)亦不可得也” 等语。蒙哥看后大受刺激，伤痛进发，愤恨不已道：“我之 婴疾，为此城也，不讳之后，若克此城，当尽屠之。”27日， 蒙哥撤军至金剑山温汤峡 (今重庆北碚北温泉，一说在壁 山县西北4O里的西温泉)，伤重不治而亡，终年52岁。“上 帝之鞭”就这样折断了，一代天骄蒙哥至死恐怕也没有想 到，他会在这个弹丸小城下结束自己的戎马一生。 蒙哥之死，令中外震惊。不仅南宋军民欢欣鼓舞，欧 洲中亚诸国也如释重负。消息传至欧洲，饱受蒙古铁骑蹂 躏之苦的民众奔走相告：“上帝之鞭折断了!”钓鱼城这一 往日默默无闻的小城，从此被欧洲人冠上 “上帝折鞭处”、 “东方的麦加城”名誉而响震世界。蒙哥身亡有着极大的偶 然性，但历史的航道往往却因这种偶然的事件而改变。蒙 哥之死成了一系列重大事件的转折点，钓鱼城之战也因蒙 哥之死影响和改写了中国历史和世界历史。 首先最直接的后果是宣告了蒙古这场侵宋战争的失败， 南宋江山因此又维持了2O年的寿命。蒙哥死后，蒙古军队 群龙无首，最高权力出现真空，诸王无不对汗位虎视眈眈。 进攻四川的蒙古军被迫撤军，护送蒙哥灵柩北归。此时正 率中路军包围鄂州的忽必烈，为与其弟阿里不哥争夺汗位， 答应南宋权相贾似道的求和请求，急忙还军起程北返。从 云南经广西迂回北上的兀良合台军 ，也渡过长江北撤。此 后蒙古政权陷入内乱，围绕争夺汗位和权力、势力范围而 进行的战争持续不断，使其无暇南顾。直到忽必烈清除反 对势力、登上大汗宝座之后，灭宋才又被提上议事日程。试 想如果钓鱼城失陷，蒙古大军高屋建瓴顺江而下，腐朽透 顶的南宋小朝廷又怎能抵挡得住。就像明朝人邹智所感慨 的那样：“向使无钓鱼城 ，则无蜀久矣。无蜀，则无江南久 矣。宋之宗社，岂待匡山而后亡哉?!” 其次是迫使蒙古军停止了第3次西征，欧、亚、非等 国面临的威胁得到缓解。蒙哥在大举攻宋的同时，于1252 年派遣其弟旭烈兀发动了第3次西征。旭烈兀率军先后攻 占今伊朗、伊拉克及叙利亚等阿拉伯半岛大片土地，兵锋 投稿信箱：Jsls@、Lp L63．COil] PERS0NS 直指埃及，通往非洲的道路即将打开。埃及举国震恐大骇， 倾全国之兵欲与蒙古军决战于巴勒斯坦。正在此时，蒙哥 死讯及忽必烈与阿里不哥争夺汗位的消息传来，旭烈兀于 是率主力东撤，昼夜兼程向蒙古大草原进发，只留下少量 军队交由部将怯的不花统率，继续向埃及进军。因兵力过 于悬殊 ，这支军队后来战败，蒙古军迈向非洲之步就此止 住，扩张遭到了遏制。 可以说，蒙哥之死是蒙古贵族全面扩张和大规模征战 走向结束的转折点，也是大的蒙古政权从统一走向分裂的 转折点。蒙哥死后，忽必烈与阿里不哥争夺汗位，爆发了 激烈的内战，战火前后持续了5年。阿里不哥败降后不久， 宗王海都又纠集拉拢东西道诸王，自为盟主，发动对抗忽 必烈的叛乱。海都之乱持续了3O多年，直到1301年海都战 败受伤死去才被平定，1259年由蒙哥之死引发的蒙古贵族 的内讧最终宣告结束。但此时由成吉思汗及其后继者们建 立的统一的蒙古政权已四分五裂，横跨欧亚的大蒙古国也 已经不复存在，蒙古贵族从此再也未能组织全体宗王的联 军出征，之后的征战只能由各汗国自己单独进行，规模和 影响都非常有限，大规模的征战永远成为了历史。令欧亚 诸国胆寒的蒙古铁骑和 “上帝之鞭”如疾风般消失，惶惶 不可终 日的东，西欧乃至更广大的地区的人民生命和财产 被拯救，这些地区的文化从而也避免了横遭毁灭的厄运。从 这个意义上而言，钓鱼城之战的作用业已超出了中国范围， 对世界史也产生了深远而重大的影响。 此外，这场战争还为后来忽必烈当政、建立大一统的 元朝提供了历史契机。同保守主义的蒙哥相比，汉化程度 较深的忽必烈算得上是一位睿智开明、极富远见卓识的君 主，内外政策趋于开明、理性和务实。忽必烈即汗位后， 大力推行汉化措施，逐步改变蒙古军队的滥杀政策。蒙古 (元)军攻占宋境后，当地的经济和文化都没有遭到更大 的破坏，包括1279 年通过长期 围困 最终迫使钓鱼城 军民放弃抵抗，也 没有执行蒙哥“屠 城”的遗嘱。城市 繁华依旧，江南地 区更是成为全国 经 济文 化最 发达 地区。忽必烈以把 蒙古这 个边 疆政 权转变为一统中 国的封建大王朝 的丰功伟绩，在中 国 历 史上 留下 了 浓墨重彩。 ● 钓鱼城炮台道址 ■Il唧mY哪sT0RY MONTIIⅡ●SEPTEMBEB。2006 囝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