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童聂绀弩的悟性

蒙童 里 聂绀弩 的悟性 口 张 旦 · 思 想 文 化 · 作家聂绀弩初进小学读 ，便显露 出特 有的悟性 。学 校里 大小 学生 同一 教 室学 习 ， 老师给大班讲课时，他也爱听。不久，老师便 让他和大班 学生 一起 开笔 作文 。一次 ，老师 出了两道作文题 ，一是《子 产不毁乡校》，二是 《天下有 道则 庶人 不议》，任作 一题 。绀弩 听 老师讲解题 目后 ，提出把两道题合起来做，还 说了他的想法是 ：天下有道则庶人议 ，天下无 道 则庶人不议 。老 师暗 自吃惊 ，自己内 心 的 想法 怎么被这 黄 口小 儿说 出来 了 ，还 解 释得 如此 精妙 ! 聂绀弩生于 1903年，他初进小学 ，是在 辛亥革命前后。他的家乡是湖北一个小县 — — 京山县 ，得到绀弩暗合 的这位小学教师 的思想 ，竟然有些“疑古”乃至“非儒”的味道 ， 在 当时是很 先进 、很大胆 、很难得 的。绀 弩以 一 个不过七八 岁的蒙童 ，也有 了同样想法 ，就 更难能可贵 了 。当然 ，这也 是 同他 在亲 长 中 所受熏 陶分 不开的 。 教育 的重 大要求 之 一 ，是培 养 和奖 掖受 教育者具有一种批判思 维的能力 。要让学生 生动活泼地学 习现有知识，同时也让他们不 以简单接受现 成结 论 为满足 ，而要启 发 他们 在各种知识 、各种 道理 中进 行联 系 、比较 ，从 而得 到新 的领 会 ，产生 怀疑 ，提 出问题 ，并 自 己设 法解决 ，或 者和 师友 一道 解决 。这 才是 科学 的教 育 ，对 于 大 、小 学 生 都 是 适 用 的 ，所不 同的 只是 运用 有广 狭 ，领 会 有深 浅 ， 而从狭到广 ，从浅到深 ，是 一个 循序渐进 的过 程。聂绀弩作为一位在小说 、诗词、散文 、杂 文诸多方面成就广泛、造诣精深的革命文学 家 ，他 的成 长道路对 我们提供 了这个启示 。 我们来 看看聂绀弩小小 年纪时这种 了不 起 的悟性 。 《左传》襄 公 三 十一 年 (公元 前 541年 )， 郑 国的执 政(类似 宰相 )子 产 到“乡校 ”游憩 ， 那里有 一些 人 正在 议 论 国事 ，并 涉及 执 政 。 随从人员 向子 产建 议 ：把这 个 “池浅 王八 多” 3l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 思 想 文 化 · 的乡校查封 算 了。子 产不 同意 ，说 出 了一通 理 由，大意是 ：“防 民之 口，胜 于 防川 ”。禁 止 百姓说话 ，比堵 塞河 道还危险 。对 于河 道 ，采 取堵 塞的办法 ，当时似乎堵住 了 ，然而流水 蓄 积 ，必然 冲破 堤防 ，堤 防一 破 ，水势 汹涌 ，就要 伤害许多人命 和 财产 。不如 疏通 水 道 ，使 它 经常 畅 流 ，不致 为 害。对 于 人 言 更 是 如 此 。 国人对 政 事 、对 执 政有 了意 见 ，就 必 然 要 议 论 ，这种议 论对 我们 是有 帮 助 的。我 听 了他 们 的批评 ，他们赞成 的我 照办 ，他们反对 的我 改正 ，他们是我 的老 师 ，他们 的批评 是我的药 石 ，这不 是很好 吗?为什么要查 封乡校 ? 据《左传》和 其他 古籍记 载 ，子产 治理 郑 国很 有成绩 ，他 受到人 民 的爱 戴 和歌颂 。他 是我 国历史上一位英 明的政 治家 。子产这种 尊重 民意 、体察 民情 的作法 ，应该算作我们伟 大文化遗 产 中 的“民主性 的精 华 ”，是无 产 阶 级 政治家所应该继 承和发 扬的 。 子产在郑 国 当政 时 ，孑L夫子 还 是鲁 国一 个小孩子 ，他长大 以后 ，赞赏过子产 的为人 行 事 。不过 ，孑L子 着 眼于挽救 当时 衰弱 的东 周 王朝 ，提出 了一套巩 固政 治秩序 、维护天子和 诸侯 权 威 的 主 张。 “天 下 有 道 ，则 庶 人 不 议 ”—— 《论语》上记 载的他 的这个说法 ，是从 他 的完 整政治观点 出发 的。他很 不赞成人们 议论 纷纷 ，评说 朝政 ，认 为那 有碍于王朝 的稳 定 。当然 ，孑L子这 句话 也包 含着 一定 的 前提 条件 ，那就 是 ：如果 “天下有 道”(用现代 的说 法 ：如果王 朝 的领 导正确 )，那 就 “庶 人不 议” (老百姓就不必要，或者不应该议论朝政了)。 换言之 ，如果“天下 无道”，则“庶人”还 是可以 议一议 的。这 里 值得 商榷 于夫子 的是 ：万 一 天子 、诸侯 认为他们很 “有道”，而庶 人们 却觉 得是“无道 ”，怎 么办 呢?是 “议 ”，还是 “着 毋 庸议 ”呢 ?要知道 ，凡是天子 、诸侯 ，承认 自己 “无道”的事 ，从 来是不 可能的 。 其实 ，从子 产的思想看来 ，允许乡校议论 与否 ，和 国家的能不能“有道 ”，可说是成正 比 32 例 的 。也就是说 ，为君者越能倾 听百姓议论 ， 天下 就越能有 道 ，越是毁 乡 校 ，违 民意 ，那 决 堤之水就要 覆舟 灭 国了。可 见 ，孑L夫子 在 这 点上是从子 产的“民主性 精华”后 退 了。 正是孑L子和子 产在“天下”和“乡校 ”的关 系问题上 的不 同主张 ，在 中 国民主 革命 时期 引起 了聂绀弩 那位 老 师的 注意 ，产 生 了对 那 位“大成至圣先师 ”的一点“腹 诽”。值得惊奇 的是 ，蒙童聂绀 弩虽 然平 时受 到过 长辈 和老 师一些 民主思想 的影 响 ，可这 时竞 能大 胆提 出将 老 师让 “任 作 一题 ”的两 个题 目合 起 来 做 ，这一合起来 做 ，就暴露 出两位先哲 言论 中 的矛盾 ，并 且还找 出 (至少 是猜到 )了处理 这 个矛盾的办法 。这就难怪 老师吃惊了 。 可以想象 ，聂绀弩 的思路大致是这样 的 ： 子产以乡校 中 的议 论 为师 ，就能 把郑 国治理 好 ；而像周厉 王那 样 的 昏君 ，却 实行 “防 民之 口”，使巫 “监谤”。 国人 只好 “道路 以 目”(路 上遇 见熟人 不 敢说话 ，怕 引起“监谤 ”者的猜 疑 ，就 只能互相 交换 眼色 )，“庶人 不 (敢 )议 ” 了。但 是 ，这些人 民被迫沉 默了三年之后 ，就 起来驱逐 了厉王 。所以这位蒙童就 十分大胆 地想 出一篇翻案 文章 ，创 造性 地把 孑L老夫子 的命 题来 了个颠倒 。 聂绀弩和他的老师八 十年前 的想法 是很 对的 ，很有价 值 的。八 十年来 ，不必 说 国外 ， 中国的近现代史也继续证明子产的正确。所 有精于“防 民之 口”的掌权 者都 身败名 裂 了。 唯独“不毁 乡校”，不怕百姓 ，“尊重实践 ，尊重 群众”的领导者 ，才能使 国家立 于长治久安之 地 ，这就 是承袭 “封 建性 的糟粕 ”和继 承发扬 “民主性 的精 华”所得 到 的完 全不 同的结 果 。 原来 ，在乡校里 热心 议论 政事 的人们 并 不像 某个 一言堂 主所说 的是 一池 “王 八”，而是像 子产那样 光明磊落的领导人所需要 的老 师。 (作 者 单 位 ：陕 西 省 西 安 市 西 北 大 学 ， 710069) jj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