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经典金融文献导读样稿(钱神论)

中国古代经典金融文献导读样稿(钱神论) 1 中国古代经典金融文献导读 钱神论 [晋]鲁褒 何 平 解读 【导论】 西晋上承汉末三国时期的混乱局面～短暂的统一没有造就稳定的政治秩序。在文化上～西晋是一个崇尚清谈、推尊玄学的时代～但在实际的生活中～从皇帝到大臣～穷奢极欲、贿赂公行～对金钱的追求不择手段～成为一种流行的风气～讽刺货币拜物教的杰作《钱神论》就写作于这一时期。 西晋自武帝司马炎统一全国以后～由于社会逐步趋向安定～以及政府实行占田制等措施～社会经济状况在太康年间,公元280-290年,曾出现过一次恢复性的繁荣时期～史称‚太康之治?。经济的发展带来货币的活跃～也引起人们对金钱欲望的不断膨胀～再加上政治斗争的残酷～贵族官员大都抱着朝不保夕的心理～形成及时行乐的生活态度～因此统治集团迅速腐化。到了武帝的儿子惠帝即位以后～ 纲纪大坏～货赂公行～势位之家～以贵陵物～忠贤路绝～谗邪得‚政出群下～ 志～更相荐举～天下谓之互市焉。?,《晋书〃惠帝纪》,例如～‚竹林七贤?之一的王戎～官做到三公之一的司徒～就‚性好兴利?～他所聚积的钱财不计其数～经常亲自拿着算筹‚昼夜算计?～还总不满足。为人十分吝啬～甚至女儿欠他的数万钱也设法逼还～侄子结婚～只送一件单衣～婚礼结束之后又要回来。他家中有良种李子～怕别人得了种子～每次出售之前都把李核先钻掉。此外～象中书令和峤喜欢聚敛钱财～时人说他有‚钱癖?,《晋书〃和峤传》,,武帝卖官鬻爵～刘毅说他还不如东汉的桓帝、灵帝～‚桓、灵卖官钱入官库～陛下卖官钱入私门?,《资治通鉴》卷八十一,,王济‚买地为马埒～编钱满之～时人谓为‘金沟’?,《晋书〃王浑传子济附传》,等等～不一而足～当时人江统说～‚公侯之尊莫不殖园圃之田～而收市井之利。?,《晋书〃江统传》,在这样的社会氛围之下～产生批判这类货币拜物教的作品是很自然的～魏晋之际的成公绥等人就曾有类似的作品传世～而鲁褒的《钱神论》是其中最著名的一篇。 鲁褒～生卒年不详～《晋书》本传说他‚字元道～南阳人也。好学多闻～以贫素自立。元康之后～纲纪大坏～褒伤时之贪鄙～乃隐姓名～而著《钱神论》以刺之……不仕～莫知其所终?。关于《钱神论》的著作年代～胡寄窗,1962～中册～p.263,把晋书中所说的‚元康?看做是东晋元帝,公元276-322年～317-322年在位,、康帝,公元322-344年～342-344年在位,～认为是在东晋～对此学者已有辩证,牟发松～1985～pp..65-68,～这里的元康应指西晋惠帝的年号元康～当公元291-299年～《资治通鉴》也将《钱神论》的写作系于元康九年,公元299年,。 《钱神论》的版本颇多～《晋书》、《艺文类聚》、《太平御览》、《初学记》等都有节录～各有出入。清代严可均辑《全上古三代秦汉三 2 中国古代经典金融文献导读 国六朝文》的时候～将各书所引的《钱神论》加以合并、整理～形成最完善的一个本子～这里即据为底本,《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全晋文》卷一百一十三～中华书局1958年版,。 【原文】 [1][2][3][4]有司空公子～富贵不齿～盛服而游京邑。驻驾乎市里～ [5][6][7]顾见綦毋先生～班白而徒行。公子曰:‚嘻～子年已长矣～徒行 [8]空手～将何之乎,?先生曰:‚欲之贵人。?公子曰:‚学《诗》乎,?曰:‚学矣。?‚学《礼》乎,?曰:‚学矣。?‚学《易》乎,?曰:‚学矣。?公子曰:‚《诗》不云乎:‘币帛筐篚～以将其厚意～然后忠臣嘉 [9][10]宾～得尽其心。’《礼》不云乎:‘男贽玉帛禽鸟～女贽榛栗枣修。’ [11][12]《易》不云乎:‘随时之义大矣哉。’吾视子所以～观子所由[13]～岂随世哉。虽曰已学～吾必谓之未也。?先生曰:‚吾将以清谈为 [14][15]筐篚～以机神为币帛。所谓‘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者已。? [16][17]公子拊髀大笑曰:‚固哉子之云也～既不知古～又不知今。当 [18]今之急～何用清谈:时易世变～古今异俗～富者荣贵～贫者贱辱。而子尚质～ [19][20][21]而子守实～无异于遗剑刻舡～胶柱调瑟。贫不离于身～名誉不 [22]出乎家室～固其宜也。昔神农氏没～黄帝尧舜～教民农桑～以币帛为本[23][24]。上智先觉变通之～乃掘铜山～俯视仰观～铸而为钱。故使内方象 [25][26][27]地～外员象天～大矣哉:钱之为体～有乾有坤～内则其方～外则 [28][29][30][31][32]其圆。其积如山～其流如川。动静有时～行藏有节～市井便[33][34][35]易～不患耗折。难朽象寿～不匮象道～故能长久～为世神宝。亲爱 [36]如兄～字曰孔方。失之则贫弱～得之则富强。无翼而飞～无足而走～解 [37][38]严毅之颜～开难发之口。钱多者处前～钱少者居后。处前者为 [39]君长～在后者为臣仆。君长者丰衍而有馀～臣仆者穷竭而不足。诗 [40]云:‘哿矣富人～哀哉茕独。’岂是之谓乎, [41]‚钱之为言泉也～百姓日用～其源不匮～无远不往～无深不至。京邑 [42][43][44]衣冠～疲劳讲肆～厌闻清谈～对之睡寐～见我家兄～莫不惊视。钱 3 中国古代经典金融文献导读 [45][46]之所祐～吉无不利。何必读书～然后富贵。昔吕公欣悦于空版～汉祖 [47][48]克之于嬴二,文君解布裳而被锦绣～相如乘高盖而解犊鼻,官尊名显～皆钱所致。空版至虚～而况有实。嬴二虽少～以致亲密。由是论之～可谓 [49][50]神物。无位而尊～无势而热～排朱门～入紫闼。钱之所在～危可使安～死 [51]可使活。钱之所去～贵可使贱～生可使杀。是故忿诤辩讼～非钱不胜,孤 [52][53][54]弱幽滞～非钱不拔,怨仇嫌恨～非钱不解,令问笑谈～非钱不发。 [55][56][57]洛中朱衣～当涂之士～爱我家兄～皆无已已。执我之手～抱我终始。 [58][59]不计优劣～不论年纪。宾客辐辏～门常如市。谚云:‘钱无耳～可闇使。’岂虚也哉。又曰:‘有钱可使鬼～而况于人乎。’?子夏云:‘死生有命～富 [60]贵在天。’吾以死生无命～富贵在钱。何以明之,钱能转祸为福～因败 [61][62]为成～危者得安～死者得生。性命长短～相禄贵贱～皆在乎钱～天何与[63][64][65]焉,天有所短～钱有所长:四时行焉～百物生焉～钱不如天,达穷 [66]开塞～振贫济乏～天不如钱。若臧武仲之智～卞庄子之勇～冉求之艺～ [67]文之以礼乐～可以为成人矣。今之成人者何必然～唯孔方而已。 [68][69]夫钱～穷者能使通达～富者能使温暖～贫者能使勇悍。故曰: [70]‘君无财则士不来～君无赏则士不往’。谚曰:‘官无中人～不如归田。’ [71]虽有中人～而无家兄～何异无足而欲行～无翼而欲翔,使才如颜子～ [72][73]容如子张～空手掉臂～何所希望,不如早归～广修农商～舟车上下～役 [74][75][76]使孔方。凡百君子～同尘和光～上交下接～名誉益彰。? …… [77][78]黄铜中方叩头对曰:‚仆自西方庚辛～分王诸国～处处皆有[79][80][81]。长沙越雟～仆之所守。黄金为父～白银为母。铅为长男～锡为適妇。 [82]伊我初生～周末时也。景王君世～大铸兹也。贪人见我～如病得医～饥飨大 [83]牢～未之逾也。? 【注释】 司空，本是官名，为“三公”(太尉、司徒、司空)之一，又作姓。这里以“空”隐喻“虚[1] 无”，是古代寓言的常见用法。 [2]富贵不齿，即“不齿富贵”，不屑于与富贵者同列。齿，年龄，古代宴会排序时以年龄为序，不 4 中国古代经典金融文献导读 齿即是不屑于与之排列。 [3]盛服，穿着很华丽的衣服;京邑，京城，西晋的首都在洛阳。 [4]市，市场;里，民户聚居的里巷。 [5]綦毋，音qíwú，复姓。“綦”是“极”的意思，“綦毋”即是“极无”，同上面的“司空公子”一样，都表示是虚拟的人物。 [6]班白，同“斑白”，花白;徒行，步行。 [7]子，对男子的尊称。 [8]之，同“至”。 [9]出自《诗经?小雅?鹿鸣之什》序:“《鹿鸣》，燕群臣嘉宾也。既饮食之，又实币帛筐篚，以将其厚意，然后忠臣嘉宾得尽其心矣。”。篚，音fěi，圆形的竹筐。《鹿鸣之什》是君臣宴饮的时候所唱的诗，孔颖达正义说:“言人君之於群臣嘉宾，既设飨以饮之，陈馔以食之，又实币帛於筐篚而酬侑之，以行其厚意，然后忠臣嘉宾佩荷恩德，皆得尽其忠诚之心以事上焉。”司空公子引用这句诗序的意思是说，连作为经典的《诗经》都指出，想得到“忠臣嘉宾”的拥护，必须用筐篚装满币帛给予赏赐，亦即依靠钱财的力量。以下引用《礼》、《易》与此相同，都是用戏谑的口吻引经据典，故意断章取义来强调钱财的重要。 [10]出自《左传•庄公二十四年》记鲁大夫御孙的话:“男贽，大者玉帛，小者禽鸟，以章物也;女贽不过榛、栗、枣、修，以告虔也。”贽，音zhì，初次拜访的时候所拿的礼品;修，干肉、肉脯。 [11]出自《周易?随卦》的《彖传》:“随，刚来而下柔，动而说，随。大亨贞无咎，而天下随时。随时之义大矣哉～”。 [12]以，凭借、依靠。 [13]由，遵行的道路。 [14]清谈，魏晋时候士族热衷于一些哲理的辩难，成为时尚和成名的途径;机神指在清谈中表现出的机锋和灵变。这里是说，靠清谈和智慧而不是钱财来作为给“贵人”的见面礼。 [15]出自《论语?阳货》:“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乐云乐云，钟鼓云乎哉,”意思是，礼啊礼啊，难道仅仅是玉帛吗,这是綦毋先生也用经典来反驳司空公子的话。 [16]拊，音fǔ，拍;髀，音bì，大腿。 [17]固，顽固、固陋。 [18]尚，崇尚、尊尚;质，质朴、朴素。 [19]守，坚持;实，诚实、朴实。 [20]舡，即“船”。“遗剑刻舡”即是“刻舟求剑”。 [21]胶柱调瑟，即“胶柱鼓瑟”。“瑟”是一种弦乐器，“柱”是瑟上调节声音的短木，柱被粘住了，音调就不能调整，比喻不知变通。 [22]固其宜也，应该得到这样的结果。 [23]神农氏，传说中教会人民农耕的古代圣王;没，去世;币，当作“布”，“以布帛为本”即是以布帛为商品交换的媒介。 [24]铜山，铜矿。 [25]员，同“圆”。古人认为天圆地方，所以司空公子说钱币中央的方孔象征地，而外形做成圆形则是象征天。 [26]体，外形、形制。 [27]乾坤，指天地。 [28]则，依据、效法。 [29]积。蓄积、存储。 [30]流，流通;川，河流。 [31]动静，指货币的流通和储蓄;有时，合乎时机。 5 中国古代经典金融文献导读 [32]行藏，也是指货币的流通和储蓄;有节，有节度。 [33]市井，市场;便易，方便。这里是说货币给市场交易带来方便。 [34]耗折，耗损、折旧。相对于实物交易或者布帛来说，钱币不容易磨损，减少了交易的成本。 [35]匮，竭尽、缺乏。“道”是永远不会枯竭的，钱币的流通源源不断，就如同“道”周而复始。 [36]字，起名字;孔方，钱币中间有方孔，所以取个拟人化的名字叫“孔方”。 [37]严毅，严肃刚毅;颜，面目、表情。 [38]发，张开。意思是钱财可以让人说出本不想说的话。 [39]衍，富饶、满盈。 [40]出自《诗经•小雅•正月》。哿，音gě，表示称许、赞叹;茕，音qióong，孤独。原诗的意思是说，(在受到恶政之害的时候，)富人尚有财货可供官府盘剥，孤苦的穷人没有任何办法，非常可哀。司空公子把这两句诗当作赞美富人、哀怜穷人的证据。 [41]泉，钱的别称。司空公子解释钱之所以又被称作“泉”的原因，是它象泉水一样，百姓每天都在使用，源头从不匮乏，而且再远、再深的地方都可以达到。 [42]衣冠，士大夫阶层。 [43]讲肆，即讲舍，贵族进行清谈的场所。 [44]对之睡寐，一遇到清谈就打瞌睡。 [45]《易经•系辞》说:“自天祐之，吉无不利”，这里化用这句经典，表示钱的地位和天一样。 [46]吕公欣悦于空版，汉高祖刘邦未起事前，是沛县的一个亭长，单父人吕公为了躲避仇家而投靠了自己的好友沛县县令，全县的属吏听说县令家里来了重要的宾客，全都来表示祝贺。萧何负责接待，规定 刘邦手持木版，上书“贺万钱”，其实一个钱也没拿。吕公因而奇之，贺礼少于一千钱的只能坐在堂下， 把女儿许配给他，就是后来的吕后。 [47]汉祖克之于赢二，刘邦为泗上亭长的时候，有一次被征发到咸阳服徭役，别的小吏都送他三钱，只有萧何送他五钱。后来刘邦称帝，大封功臣，特意多封给萧何两千户，以感激他多送两钱的情意。克，同“刻”，铭刻、铭记;赢，多余、超过。 [48]文君解布裳而被锦绣，相如乘高盖而解犊鼻，汉景帝、武帝时，司马相如与临邛富人卓王孙的女儿卓文君相爱，私奔结为夫妇，卓王孙大怒，不分给他们一点财产。相如夫妇就在临邛市上开了一家酒馆，相如穿着穷人穿的“犊鼻裈”(牛鼻裤)，与佣人伙计们一块儿干活，而文君则当垆卖酒，故意羞辱卓王孙。王孙不得已，分给文君奴仆百人，钱百万，又补齐了嫁妆，相如夫妇成了富人。布裳，布做的衣服，指平民的服装;高盖，有高盖的车，富人才能坐得起。 [49]朱门，朱红色的大门，指豪富之家。 [50]闼，大门，“紫闼”亦指豪富之家。 [51]忿诤，忿怒、争执;辩讼，纠纷、官司。 [52]幽滞，困顿、停滞，指得不到提拔。 [53]拔，解脱、扶持。 [54]令，美好;问，音信。“令闻”即是好消息的意思。 [55]洛中，洛阳;朱衣，官吏，当时官服颜色尚朱，所以用“朱衣”来指代都城中的显贵。 [56]涂，同“途”，“当途之士”即是掌权的士大夫。 [57]已已，休止，“无已已”即是“没完没了”的意思。 [58]辐辏，车轮的辐条向毂集中，泛指聚集，集合。 [59]闇，同“暗”，深藏不露。这句谚语是说，钱没有耳朵，听不到你在说什么，可以任凭你拿它去做任何事情。 [60]子夏，孔子的弟子，姓卜名商，字子夏，卫国人。这句话出自《论语?颜渊》:“司马牛忧曰:‘人皆有兄弟，我独亡～’子夏曰:‘商闻之矣，“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君子敬而无失，与人恭而有礼;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君子何患乎无兄弟也,’” 6 中国古代经典金融文献导读 [61]因，趁、乘。这里指钱可以扭转不利的局势。 [62]相禄，俸禄。 [63]何与，有什么关系。 [64]俗语有“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见《史记?白起王翦列传》“太史公曰”)。 [65]出自《论语?阳货》:“子曰:‘予欲无言～’子贡曰:‘子如不言，则小子何述焉,’子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 [66]达穷，使穷人顺达;开塞，解除困顿;振贫，赈济贫者;济乏，救济缺乏。 [67]出自《论语?宪问》:“子路问‘成人’。子曰:‘若臧武仲之知，公绰之不欲，卞庄子之勇，冉求之艺，文之以礼乐，亦可以为成人矣～’曰:‘今之成人者，何必然,见利思义，见危授命，久要不忘平生之言;亦可以为成人矣～’”臧武仲，春秋时鲁国大夫，他在齐国时，料到齐庄公不能长久，拒绝接受封地，后来齐庄公果然被杀，臧武仲没有受到牵连，时人称为智者;卞庄子，春秋时鲁国大夫，以勇武著称，曾经独自刺虎;冉求，孔子弟子，字子有，鲁国人，多才多艺;成人，完备的人。 [68]富，当作“寒”。 [69]贫，当作“怯”。 [70]中人，有权势的朝臣，即是“朝里有人好做官”的意思。 [71]颜子，即颜回，字子渊，鲁国人，孔子最优秀的弟子。 [72]子张，孔子弟子，姓颛孙，名师，容貌堂伟。 [73]掉，摆弄、舞弄，指手中没有钱财还图谋奋起。 [74]同尘和光，指不露锋芒，顺应世俗，出自《老子》:“塞其兑，闭其门;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 [75]上交下接，(通过金钱)与权贵和卑贱者都交往。 [76]《艺文类聚》和《晋书》所引用的原文到此结束。但《太平御览》中还保存了一段佚文，严可均按语说:“此篇《艺文类聚》和《晋书》各有删节，今合钞之，尚非全篇。后当有綦毋先生诘责钱神一段，故《御览》有黄铜中方叩头对一段也。”以下是这段佚文。 [77]黄铜中方，指钱，钱是黄铜所铸，中有方孔。 [78]西方庚辛，按照五行、五方与天干的搭配，西方属金，天干是庚辛，钱币用金属铸成，所以说他从西方庚辛开始。 [79]王，统治。 [80]长沙，郡名，在今湖南长沙一带;越雟，郡名，在今四川西昌一带，古代出产铜矿;守，掌管。 [81]適，同嫡，“嫡妇”即是正妻。铅和锡都是铸造铜钱时所需的配料。《周易》有“乾为父、坤为母”，并以八卦中其余六卦各为儿女的说法，这里是对《周易》的一种模仿。 [82]参见本书第一篇《周景王铸大钱》，这是历史上第一次关于铸钱的记载。 [83]飨，宴享;大牢，即“太牢”，以牛、猪、羊各一作为祭品，称作“太牢”。 【今译】 有一位叫做司空公子的～不屑于与富贵者同列～穿着华丽的衣服在京城游玩～车驾在市里停留。回头看见綦毋先生～头发斑白～空手步行。公子说:‚哎～您年纪这么大～空手步行～要去哪儿呢,?先生说:‚要去贵人家里?。公子说:‚学习过《诗经》吗,?,綦毋先生,说:‚学了。?‚学习过《礼经》吗,?‚学了。?‚学习过《易经》吗,?‚学了。?公子说:‚《诗经》不是说了吗,‘用筐篚装满钱币和布帛～以表示其深情厚谊～然后忠臣和嘉宾才能尽心。’《礼经》不是说了吗,‘男的以玉、帛和禽鸟作为首次晋见的礼物,女的则以榛、栗、枣 7 中国古代经典金融文献导读 和干肉作为礼物。’《易经》不是说了吗,‘顺遂时代风尚是很重要的啊。’我看您所凭借的东西～所遵循的道路～恐怕算不上顺遂时代吧。虽然说已经学过了～我却要说您还没有学习呢:?先生说:‚我将用清谈作为筐篚～而把机变当成钱币和布帛～所谓‘礼啊礼啊～难道说的仅仅是玉帛吗,’? 公子拍着大腿大笑说:‚您说的这些可真固陋啊:既不了解古代～也不了解今天。当今时代的急务～那里用得上清谈呢:时代在变化～世界在改易～古代和现在的风俗已经不一样了。,如今是,有钱的人就尊贵～而贫穷的人就受侮辱。可是您却崇尚质朴～坚守诚实～这和刻舟求剑、胶柱鼓瑟有什么区别,从来也脱离不了贫穷～除了自己的家人没人知道自己～这是应得的结果。当年神农氏去世以后～黄帝和尧、舜教会民众种地养蚕～把布帛作为交换的媒介。智者和先觉进行变通～开采铜矿～俯视大地而仰观上天～铸成钱币。所以钱中央的方孔象征大地～而外表的圆形则象征上天。钱币的形制伟大啊:有天有地～内效法地的方正～外效法天的圆通。积蓄起来能形成山岳～流通起来就如同河流～存储和流通都合乎时机、符合节度～给市场交易带来方面～也不担心有所损耗。难以朽坏如同长生～不会匮乏如同‘道’的周流～所以能够长久～被世间当作神宝。亲之爱之如同自己的兄长～取个名字叫做‘孔方’。没有了它就会贫弱～得到它就能富强。没有翅膀却 没有腿脚却会跑～能够化解严肃刚毅的表情～让人说出难以出会飞～ 口的话语。钱多的靠前～钱少的靠后～靠前的就成为君长～靠后的就成为臣仆～做君长的富裕而且有余～做臣仆的贫乏而且不足。《诗经》说:‘做富人真好啊～孤苦的穷人真是悲哀’～说的不就是这种情形吗, ‚钱之所以又叫做‘泉’～是因为,就像泉水一样,百姓每天都要用它～它的源头不会枯竭～再远再深的地方也都能到达。京城的士大夫们～在讲舍中早已疲劳～清谈也都听够了～一说就要打瞌睡～可是看见我的家兄～无不惊起注视。有钱保佑的事情～没有不顺利的～并不一定只有通过读书才能达到富贵。以前吕公喜欢刘邦送的空头礼钱～刘邦又对萧何多送他两钱的礼金而刻骨铭心,卓文君换去布衣穿上锦绣～司马相如乘上高盖车而脱掉牛鼻裤～获得尊贵的官位和显赫的名声～这都是钱的力量所致。空头的礼钱还是虚的～何况来实的呢～多两钱虽然少～却结下了亲密的关系。这样看来～钱的确可算得上是神物。,有了钱,没有地位也能获得人们的尊崇～没有权势人家也愿意结交～与贵族相往来。把钱用到了～危险的可以变得安全～死去的可以复活,没有钱的地方～本来高贵的可以变得卑贱～本来可以活的可以被杀掉。所以纠纷和官司～没有钱难以取胜,孤弱困顿的～没有钱也得不到提拔,仇恨和嫌隙～没有钱就不能解开,好消息和好脸色～没有钱也不会得到。京城中的这些权贵～掌权的士大夫们～对我家兄的喜欢～可真是没完没了。拉着我的手～抱着我不肯撒手～也不管地位的悬殊、年纪的差别～宾客云集～门口经常如同市场一样。谚语说:‘钱无耳～可闇使’～一点也不错啊:又说:‘有钱可使鬼～而况于人乎’。子夏说:‘死生有命～富贵在天’～我说死生没有什么命定～富贵与否全在于钱。怎么知道的呢,钱可以把祸变成福～把失败变成成 8 中国古代经典金融文献导读 功～危险者得到安全～将死者得到生还。性命的长与短～官禄的贵与贱～全取决于钱～与天有什么关系,天有所短～钱有所长:四季运行～万物生长～这些方面钱不如天,可是使贫穷者顺达、困顿者解脱～赈救穷人、周济贫乏～天就不如钱了。,孔子说,象臧武仲的智慧、卞庄子的勇猛、冉求的才艺～再修饰以礼乐～就可以算得上一个完备的人了～今天的完人不必做到这些～只要有钱就行了。钱这种东西～可以使困厄的人通达～寒冷的人温暖～怯懦的人勇敢～所以说:‘君无财则士不来～君无赏则士不往。’谚语说:‘官无中人～不如归田’～即使有了后台～如果没有钱～就等于没有脚而想走～没有翅膀而想飞。即使拥有颜回的才华、子张的容貌～空着手却想有所作为～又有什么希望呢,不如早早回家～务农经商～乘车船来往各地～操控钱财。诸位君子～,应当,不露锋芒、顺应俗世～,靠钱财来,与权贵和贫贱者结交～,这样才能,扩大自己的声誉。? …… 黄铜中方叩头回答说:‚我从西方庚辛开始～统治天下诸国～到处都有我的身影。长沙郡和越雟郡～是我所控制的地方。黄金是我的父亲～白银是我的母亲～铅是我家长男～锡是我家的嫡妇。我的出生是在周朝末年～周景王铸大钱的时候。贪婪的人见到我～就如同病人得到医治～饥饿的人吃到太牢也超不过,那种急切的劲头,。? 【阐释】 西晋士人鲁褒的这篇《钱神论》是中国乃至世界货币金融思想文献里有关货币拜物教最早最全面形象深刻的描述～它对于理解随着商品流通的扩展～货币这种‚财富随时可用的绝对社会形式?,马克思～人民社～1972,的权力扩大的社会表现具有重要意义。这是中国人思考货币的经济社会功能的重要思想文献～弥足珍贵。 鲁褒于西晋惠帝元康之后作《钱神论》～它是当时社会经济状况的综合反映。只有透彻地了解当时特定的社会经济面貌～才能深刻准确地认识货币权力发挥作用的条件和意义。 当时的经济形态 长期以来～从中国历史发展的统一与分裂的视角出发～学者们大体形成的共识是～魏晋南北朝时期是一个分裂混乱倒退的时期～是前承秦汉后启隋唐盛世的历史时期。在政治上分裂黑暗～在经济上以世家大族大土地所有制为中心～回到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既然～人们将这一时期看成中国经济倒退和自然经济占主导地位～《钱神论》便缺乏了存在的基础～因为一般而言货币权力的增大是商品流通扩展的结果。有些学者反过来以它作为论据～以证明在魏晋时期货币经济在一定程度上的存在。这里就需要解决两个问题～一是这个时期的经济形态究竟是怎样的状况～二是《钱神论》是不是货币经济发达程度的指标～这篇货币拜物教奇文～是否与这个时代的社会风尚有关。 事实表明～魏晋南北朝时期～尽管在政治上相互衔接～大多处于分裂的状态。但是～在经济的表现上确实应当有时间的差异和地区的 9 中国古代经典金融文献导读 不同。大体说来～可以分为两个不同的时期。一个是以华北地区为经济重心的时期～包括曹魏和西晋。这个时期～货币流通状况是延续东汉以来的物价上涨货币贬值的局面～随着北方少数民族的南下,所谓‚五胡乱华?,～直到北朝初期～货币几乎退出了交易市场～或者称为‚实物货币时代?。二是江南为经济重心的地区。包括三国的吴、蜀和东晋南朝～也就是所谓六朝时期,因吴、东晋、南朝的宋、齐、梁、陈六个王朝都定都今天的南京而得名,。在秦汉时期～这些地区尽管已经纳入帝国中央管辖～但只是限于政治和军事的控制～经济发展停滞不前。吴蜀南方建国～开启了长江流域开发的序幕～东晋南渡后～江南更加成为偏居南方各朝的经济基础。长江流域～人口随着汉人向南迁徙快速增加～使用钱币的地区也随着开发区域的扩展～使原来不用钱的百越地区～进入货币交易时代。人民消费用钱～多种租税用钱～都显示出江南地区货币使用的广泛性～与北方的经济形态形成鲜明的对照。 这里我们仅就曹魏和西晋时期的情况进行概括～以了解《钱神论》出现的直接经济环境。 当时的交易环境 关于魏晋时期的交易环境～人们认为是倒退到了实物货币的阶段。著名经济史学者全汉昇先生～认为实物货币流通的时间～约自汉献帝初平元年(190年)董卓破坏五铢钱起～到唐代中叶 。在这个时期～不是完全没有钱币流通～不过为止～约共五百余年 钱币流通的数量非常之少,有时甚至等于零,～故实物货币乘机取钱币的地位代之而已。,参见全汉昇《从货币看中国的经济发展》～《中国经济史研究》香港新亚研究所～1976年,确实～在以钱币发行和使用为中心的货币政策上～魏晋时期各朝政府有摇摆和起伏～货币形式的选择也有倒退的迹象。 汉献帝初平年间～董卓损毁秦始皇所铸‚金人十二?中的九个铜人～铸造大量的小钱～于是出现物价剧烈上涨货币贬值的情况～‚谷一斛至钱数百万。?曹操掌权后～全部废除这种小钱的流通～继续沿袭东汉的货币制度～使用五铢钱的政策。他采用不铸钱的政策～稳定了五铢钱的购买力。魏文帝黄初二年(221)～由于谷贵～又停止使用五铢钱～让百姓使用谷帛作为交易手段。到了明帝年间,227-239年,～钱币废除～用谷帛时间久了～社会上作弊的逐渐增加～出现了浇湿谷物～制作不合规格的轻薄绢匹作为交易媒介的情况。这种现象尽管处以严刑峻法～也难以禁绝。在丰裕国家～减省刑罚的呼声下～魏明帝又重新推行五铢钱制度～一直到两晋～没有改变过。,《晋书〃食货志》卷26,而吴蜀都通过铸造大钱来解决货币流通问题。 研究表明～这个时代用钱仍然占有相当的比例。三国和两晋在汉代以来既有的金融环境之下～政府在使用绢帛或者使用钱的选择上不断摇摆。这个时期～除了董卓铸造了一批购买力极低的小钱之外～正式的铸钱只有魏明帝一次。但是～当时并不是一个钱币短缺～无钱币流通的世界。两汉留下了足够数量的货币～为各种商业活动提供了基础。台湾学者王怡辰从实物交易媒介和货币交易媒介两个方向～以正史为取样对象～将该时期使用绢、布、钱的～进行列表分析～分别制成《三国两晋用绢帛表》《三国两晋用布表》《三国两晋用 10 中国古代经典金融文献导读 钱表》。就用钱情况而言～正史案例中三国两晋使用钱的案例总和是130件。其中～曹操以汉丞相执政到曹魏时期有17件～占用钱案例的13.08%。蜀汉～有2件～占1.54%。吴国6件～占4.61%。不铸钱的两晋时期～西晋64件～占49.23%,东晋41件～占31.54%。在东晋南渡江南之前～曹魏和西晋用钱的案例～占三国两晋时期的60%以上～这显示出在‚钱贱?的时代～但用钱仍然是交易的主要概念～大量的货币仍在市场中流通～虽然～西晋没有官铸货币的记录～但从‚钱贱?的交易环境来看～两汉留下的货币数量足够使用。 如果再以使用性质来做区分～由于东晋有两条具有双重用途～总案例多计两件～则为132件。其中～用于赏赐有86件～占65.15%～赋税3件～占2.27%～各种库藏2件～占1.515%～官库和军资1件占0.76%～礼制2件～占1.515%～监察1件～占0.76%～与当时人们的日常生活相关的史料～比如借贷、贸易、消费、物价、赔偿、犯罪、服务、资产、贿赂、医疗～甚至赌博等方面～共计37件～占到28.03%。政府部门的例行公事～仅仅占用钱案例的71.97%。比起用绢和用布的情况来看～政府部门例行公事的案例～都在90%以上～而其中用于赏赐的案例～又都在70%左右～可见～在日常生活之中～用钱所占的比例更大。 如果合并关于正史中有关三国两晋用绢帛、用布、用钱的统计内容～总计320个案例～扣除钱、绢、布重复出现的例子后～共有255个独立案例。在这些史料里～丝绢类出现134次～占52.55%～麻布出现56次～占21.96%～钱出现130次～占50.98%。其中～钱和绢都超过了总案例的半数以上。曹魏、西晋主要是钱绢混用时代～用绢95例～用钱81例,吴,蜀,,和东晋是钱布混用时代～用钱49例～用布34例。所以～简单地得出结论说～这个时代是实物经济时代～货币已经在董卓铸小钱之后～全面退出交易市场～是与实际情形有偏差的推断。 魏晋南朝的消费生活中～‚米斗直五百?～‚米斗万钱?这些计价的单位～都是‚钱?。这是当时政府和民间权衡物价的标准。与五胡时期的华北地区形成很大区别～在那里～反而用绢来计钱价。在《三国志》和《晋书》中～很少有用绢和布来作为计价标准的例子。,参见王怡辰《魏晋南北朝货币交易和发行》～台湾文津出版社～2007年, 魏晋时期绢帛谷物的选择～与其说是货币形式的替换～不如说是在战乱频仍的特殊时期～动员战略物资的和稳定战时经济的权宜之计。因为突出其使用价值的吸引力大的谷物的交易媒介功能～实际上并不能让它满足其作为货币应当具有的特质～‚衡量商品对物质财富的一切要素的吸引力的大小?,马克思～人民社～1972,的手段。这里～既可以看出魏晋政府稳定货币价值的强烈意愿,以实物本身来替代,～也可以看出政府在非常时期难以利用商品流通媒介来有效组织物资的无赖,把本身不具有货币属性的实物作为货币,。 政治面貌和社会风尚 无论如何～我们不能得出结论说～用《钱神论》来反观西晋或者魏晋时期的社会经济～它比起前面的汉代创造出了更发达的货币经济。事实上～它的出现～与当时的政治生态和社会风尚存在密切的关联。 在古代中国～货币拜物教以及对它的抨击和批判～早在先秦就随着商品货币交换的发展而出现了～陶朱公就曾说过～杀人抵命～理所 11 中国古代经典金融文献导读 当然～但是～他听说‚千金之子不死于市?,司马迁《史记.越王勾践世家》,。东汉时期的赵壹～在《刺世疾邪赋》中～也感叹‚文籍虽满腹～不如一币钱?。 西晋是我国古代一个社会矛盾尖锐复杂～政治昏暗腐败～买卖官职～贪赃枉法～贿赂公行的时期。正是鲁褒写作《钱神论》时的当朝皇帝晋惠帝～人称因饥荒百姓无饭可吃时～他反问为什么不喝肉汤。如此昏愦糊涂～对社会的无知～政治更加混乱。《晋书〃惠帝纪》就称～‚及居大位～政出群下～纲纪大坏～贿赂公行～势位之家～以贵陵物～忠贤路绝～谗邪得志～更相荐举～天下谓之互市焉。高平王沉作《释时论》～南阳鲁褒作《钱神论》～庐江杜嵩作《任子春秋》～皆疾时之作也。?同时～还可能与鲁褒本人的人生际遇有关。《晋书〃隐逸列传》说～‚元康之后～纲纪大坏。褒伤时之贪鄙～乃隐姓而著《钱神论》以刺之。? 在这样的政治环境中～便形成一种畸形扭曲的社会风尚。西晋建国五十一年,265-316,～南北统一的时间只有三十六年(280-316)～这个时期从来没有铸造过铜钱～执行的是沿袭魏明帝重新建立起来的五铢钱货币政策。钱仍然是当时人们热烈追逐的目标。 西晋时的富人何曾穷极豪奢～凡事必须讲究华丽排场～‚日食万钱?～每天吃饭花费1万钱～还说没有地方下筷子。他的两个儿子何遵、何劭～‚食必尽四方珍异～一日之供以钱二万为限?,《晋书何曾传》卷33,～当时的人们便认为就是皇室的御膳～也没有办法超过它。 当时的权贵王济甚爱相马～而和峤热衷于聚敛～人称‚济有马癖～峤有钱癖?,《晋书杜预传》卷34,。实际上～王济也是钱多富裕的人～其奢侈程度绝不低于何曾父子。当时洛阳土地很贵, 王济买地作为马寽～‚编钱满之?～当时人们称为‚金沟?。王济还亲自参与豪赌。王恺以皇帝舅舅的身份～十分豪奢～有叫做‚八百里驳?的牛～常常将牛蹄牛角加以装饰。王济请求以一千万钱与牛对射打赌～结果获胜。,《晋书王济传》卷42, 在政治动乱～朝不保夕的环境下～形成特有的‚魏晋风度?。‚晋朝人多是脾气很坏～高傲～发狂～性暴如火的。?,鲁讯～1927～《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由于战乱频繁～社会极不稳定～便形成了一种或消极颓废～或遁世忘形的人生观。比富和奢侈浪费～在‚洛中朱衣?上流社会～甚嚣尘上。鲁褒的激愤之作～便是面对这种晋朝消极社会风气针砭时弊之作。 在封建社会中～货币权力并不是能够左右一切的唯一至上的权力。《钱神论》里面说～钱可以通过‚广修农桑?获得。但是～事实上～对于那些掌握着程度不同的封建特权的达官贵人来说～权能通神～有了权便有钱。所以～在理解《钱神论》的同时～不能忽视政治权力的作用,叶世昌～李金宝～钟祥财～2003,。如果撇开当时政治上的昏暗腐败与金权交易给与商品货币关系的影响～单纯从货币经济发展程度上去理解《钱神论》所具有的意义～是难以把握其精神实质的。 正是在这样的政治环境和社会氛围中～鲁褒将成公绥,231-273,的《钱神论》扩大改写～将西晋人们追逐金钱的情形作了入木三分的刻 12 中国古代经典金融文献导读 画。 货币拜物教的根源 《钱神论》的核心命题是货币权力的无限性～货币万能。 为了体现货币的无限能量～鲁褒《钱神论》沿袭了货币起源问题的神话。黄帝、尧舜教会百姓从事农桑事业～就用币帛作为交换手段了。后来,人们变通这种交换手段的设定办法～便开掘铜山炼铜铸造钱币。这里没有摆脱那种由先王圣贤发明货币的陈旧观念～但是～它毕竟是从人类历史发展过程来考察货币的起源和演变～将货币看成是由人的行为作用的结果。文章谈及货币起源～通过拜金主义者司空公子之口说出来～从钱币的形状出发～来表现司空公子对金钱的神秘化叙述～使得货币变成神圣之物。钱币是由上古时代的精英阶层先知先觉将自身利益的宇宙观化为交易媒介形态的结果。他们俯视仰观～将天地的形状融入钱币的制造。钱的内侧取方形～以象征大地的形状～外侧形状取圆形～以象征天空的形状。这种将钱币比拟天地宇宙～阴阳附丽～如此引申开来～完全将钱币表现为宇宙的化身。 我们知道～内方外圆的钱币形态起源于战国后期秦国的半两钱～一些文献将这种形状看成是当时士人宇宙观的直观反映。然而～事实上～这种钱币的形状和外观～从货币形态的演进来看～却有更为基 在春秋战国本的目的～那就是实际制作和使用过程中的方便和便利。初期的布币、刀币和蚁鼻钱三大货币区域发展融通的基础之上～各地的钱币形态出现了一种圆形圆孔的货币形态～人们推定它取法于纺轮的形状。纺织乃人类生存基本条件衣食的基本内容～作为人类生活中地位重要的交易媒介货币～有理由取法其使用价值对人们生活最有吸引力的纺轮。但是～从实体货币应当有利于携带的特点来看～这种圆形圆孔的货币～实在比起布币、刀币和蚁鼻钱为优～它既可以穿绳携带～也不至于刺破袋子。形状的选择应是基于更为实际的目的。圆形圆孔之后出现的货币～就是圆形方孔的钱币。这种钱币形态成为制度性的货币选择的当然内容之一～便定格在秦半两钱之上。这种形态则是使用便利和制作效率多因素结合考虑的结果～完全出于实际的目的。古代钱币的铸造～是以钱范浇以铜液～铜液流进有许多钱模的同一钱范里～冷却后即为铜钱。但是这些冷却定型的铜钱还带有铜刺～需要加工打磨～才能成为形制上整齐划一的流通货币。在打磨过程中～将一批钱币穿上木棍～钱孔为方形易于固定～就会提高加工的效率。事实上～钱币的加工过程决定了钱币形态的选择。较之今天的机制硬币～凭借现代化精密模具制作的方法有很大的区别。所以～中国铜铸币自半两钱之后～历经五铢钱制、通宝钱制直到1911年～长达二千余年～均选择的这种圆形方孔的形状～说它反映了中国古代的宇宙观不无道理～但也绝不应当忽视其最初受制作方法制约这一层因素。鲁褒以文学的手法演绎传统有关钱币形状解释的附会～增加了钱币的神秘色彩～旨在为后面叙述钱币的神通广大与万能作铺垫。 关于货币权力的描述的文章～人们常引英国文豪莎士比亚(1564-1616)《雅典的泰门》作比较。马克思在《经济学——哲学手稿〃货 13 中国古代经典金融文献导读 币》中指出～‚莎士比亚把货币的本质描绘得十分出色。?,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105页,～这里转录马克思在《资本论》第1卷中的注释引文～以资参考。 ‚金子:黄黄的～发光的～宝贵的金子: 只这一点点儿～就可以使黑的变成白的～丑的变成美的～ 错的变成对的～卑贱变成尊贵～老人变成少年～懦夫变成勇士。 吓!你们这些天神们啊～为什么要给我这东西呢? 嘿～这东西会把你们的祭司和仆人从你们的身旁拉走, 把健汉头颅底下的枕垫抽去; 这黄色的奴隶可以使异教联盟～同宗分裂, 它可以使受诅咒的人得福～使害着灰白色的懒病的人为众人所敬爱, 它可以使窃贼得到高爵显位～和元老们分庭抗礼, 它可以使鸡皮黄脸的寡妇重做新娘…… 来～该死的土块～你这人尽可夫的娼妇……? ,莎士比亚《雅典的泰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第152页～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 鲁褒的《钱神论》比莎士比亚《雅典的泰门》早出现1200多年～他对于货币权力的认识及对拜金主义的抨击～与莎士比亚相比毫不逊色。但是～它对于‚货币万能?和货币拜物教的原因却缺乏科学解释。 正是在《资本论》第1卷引述莎士比亚《雅典的泰门》的《货币贮藏》这一节里～马克思深刻地揭示了货币拜物教产生之谜。 货币拜物教是与货币的贮藏功能直接相关的。在马克思看来～两种对立的商品形态变化的不断循环～或买或卖的不息转换～表现在不停的货币流通上。货币本来是用于商品交易的～只要商品的形态变化系列一旦中断～卖之后没有继之以买～货币就停止流动～由动的东西变成不动的东西。随着商品流通的最初发展～把商品形态变化的产物～商品的转化形式或它的金蛹也就是货币保留在自己手中的必要性和欲望也发展起来了。出售商品不是为了购买商品～而是为了以货币形式来代替商品形式。这一形式变换从物质变换的单纯媒介变成了目的本身。于是～货币硬化为贮藏货币～商品出售者成为货币贮藏者。 随着商品生产的进一步发展～每一个商品生产者都必须掌握货币这个物的神经。他的需要不断更新～因而促使他不断购买别人的商品～而他生产和出售自己产品是要费时间的～并且带有偶然性。他要买而不卖～就必须在以前卖而不买。做法要普遍实行～似乎是自相矛盾的。但是～贵金属在它的产地直接同其他商品交换。在那里就是卖而不买。而以后的没有继之以买的卖～不过是使贵金属进一步分配给一切商品所有者的媒介。因此～在交易的各个点上～有不同数量的金银贮藏。‚自从有可能把商品当作交换价值来保持～或把交换价值当作商品来保持以来～求金欲就产生了。随着商品流通的扩大～货币——财富的随时可用的绝对社会形式——的权力也日益增大?。 由于从货币身上看不出它是由什么东西变来的～这样～一切东西～不论是不是商品～都是可以变成货币。‚一切东西都可以买卖。流 14 中国古代经典金融文献导读 通成了巨大的社会蒸馏器～一切东西抛到里面去～再出来时都成为社会的结晶。……正如商品的一切质的差别在货币上消灭了一样～货币作为激进的平均主义者把一切差别都消灭了。? 货币是一种价值形式～但是人民通常将这种价值形式与价值相等同～以为储藏了价值形式就是贮藏了价值本身。‚贮藏货币的欲望按其本性来说是没有止境的。在质的方面～按其形式来说～货币是无限的～也就是说～是物质财富的一般代表～因为它能直接转换成任何商品。但是～在量的方面～每一个现实的货币额又是有限的～因而只是作用有限的购买手段。?货币的这种量的有限性和质的无限性之间的矛盾～迫使货币贮藏者不断地从事积累劳动。货币拜物教正是在这样的条件下得以形成。,马克思的上述有关论述～见:人民社～1972, 现代货币主义理论的代表人物米尔顿〃弗里德曼也解释了货币选择之迷。他认为某物之所以被确认为货币是基于在它作为货币那个范围内的人们的共同认识,弗里德曼～2006,。正是从此点出发～我们也可以获得货币拜物教形成中社会风尚作用的认识。 理论启示 《钱神论》之后～还出现了唐代张说的《钱本草》～元代高则诚的《乌宝传》等～它们除了在特定背景下描述了人们对货币权力的崇尚～还就货币的性质和功能进行了各自独到的解剖。货币拜物教思想路线的延伸和扩展～表现为历史上喧嚣一时的重商主义和国际关系的货币论(Jonathan Kirshner, 1995)～这让人们在更广阔的领域看到了货币的权力。但是～货币既不是财富本身～又不是国际关系的全部决定因素～它只是在特定的条件下特定的领域之内发挥作用。 【参考文献】 1、 [唐]房玄龄，《晋书》，中华书局，1974年。 2、 胡寄窗，1962:《中国经济思想史》(中)，上海人民出版社。 3、 牟发松，《鲁褒<钱神论>的产生与当时的商品货币经济》，《江淮论坛》1985年第5期。 4、 彭信威，1958:《中国货币史》，上海人民出版社。 5、 萧清，1987:《中国古代货币思想史》，人民出版社。 6、 [清]严可均辑，《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全晋文》，卷一百一十三，中华书局，1958年。 7、 叶世昌，李金宝，钟祥财，2003年9月，《中国货币理论史》，厦门大学出版社，pp41。 8、 全汉昇，1976，《从货币制度看中国的经济发展》，载《中国经济史研究》，香港新亚研究所。 9、 中央编译局，1972，莎士比亚《雅典的泰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第152页，人民出版社 。并参考150-154页。 10、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105页 11、王怡辰，2007，《魏晋南北朝货币交易和发行》，台湾文津出版社。第106-127页。 12、司马迁《史记?越王勾践世家》 15 中国古代经典金融文献导读 13、米尔顿?弗里德曼 《货币的祸害——货币史片段》，安佳译，商务印书馆，2006年。 14、Jonathan Kirshner, 1995, Currency and Coercion: The Political Economy of International Monetary power,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