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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汉卿——田汉

2013-01-03 39页 doc 253KB 278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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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汉卿——田汉话剧《关汉卿》——田汉 主要人物: 关汉卿——元代大剧作家,又号已斋。 (按出场顺序)刘大娘——酒店女掌柜。 秋 燕——原名二妞,刘大娘的女儿。 谢小山——书会朋友,艺人,精通金代俗曲曲教师。 欠耍俏——伶人,赛帘秀的丈夫。 朱帘秀——大都擅演杂剧的名歌妓。 马 二——燕山秀的丈夫。 赛帘秀——朱帘秀的徒弟。后为欠耍悄的妻子。 关 忠——关汉卿的老仆。 玉 梅——杂剧界有名的“笛王”。 杨显之——关汉卿的老友,外号“杨补丁”,元代大剧作家。 叶和甫——混在杂剧界的败类。 王和卿——关汉卿的老友。 王 著...
关汉卿——田汉
话剧《关汉卿》——田汉 主要人物: 关汉卿——元代大剧作家,又号已斋。 (按出场顺序)刘大娘——酒店女掌柜。 秋 燕——原名二妞,刘大娘的女儿。 谢小山——书会朋友,艺人,精通金代俗曲曲教师。 欠耍俏——伶人,赛帘秀的丈夫。 朱帘秀——大都擅演杂剧的名歌妓。 马 二——燕山秀的丈夫。 赛帘秀——朱帘秀的徒弟。后为欠耍悄的妻子。 关 忠——关汉卿的老仆。 玉 梅——杂剧界有名的“笛王”。 杨显之——关汉卿的老友,外号“杨补丁”,元代大剧作家。 叶和甫——混在杂剧界的败类。 王和卿——关汉卿的老友。 王 著——益州千户。 郝 祯——中书省左丞,阿合马的死党。 和礼霍孙——大司徒,后任中书省右垂相。 周福祥——差官,二妞的丈夫。 彻里·不花——和礼霍孙的心腹幕僚。 王实甫——元代大剧作家,关汉卿的合作者。 梁进之——剧作家,同时也是医生。 时间和地点: 元世祖(忽必烈)至元十八年(1128年),大都。 【第一幕】 [城边的街口,许多人围堵着,观看行刑。 [在呜鸣的长号简声中,马队骑伞簇拥着骑马的蒙古监斩官如飞而过。然后,竹板子晌,差役们高喊:“行人散开,行人散开!” [一会儿,破锣破鼓响着,高插边翎拿着法刀的刽子手和骡车上垂头披发背插“斩”标的女犯走过,后面紧跟着一个老妇人高喊:“孩子,孩子,天哪,救救我的孩子……这不能啊……”等等,不断被如狼似虎的差役们喝骂着:“老太婆滚开……滚开……不要命吗?” [小酒店的女店主刘大娘,提着一个竹篮子,内藏酒、肉、纸钱之类,原来似乎想挤进去拦住这可怕的行列的,见不可能,就退出来了。低叫了几声“可怜的孩子”,泪如雨下。恰好几个蒙装家郎走过,她警惕地咽住哭声,试住眼泪,叫唤还在街边呆看的女儿二妞。二妞虽是家常打扮,却是个出色美丽的姑娘。 刘大娘:二妞,尽瞅着干嘛呀?还不来照顾点儿家里的事。 二 妞:就来。(但她还是望着。) 刘大娘:“就来了”?,动也不动。咳,这样的热闹这条街上每个周都少不了一两回,有什么好看的? 二 妞:(勉强走过来,抓住她娘的手)娘,太可怜了。那么年轻漂亮的小媳妇儿会是杀人把吗? 刘大娘:谁说她是杀人犯?她是跟你一样的好孩子。你忘了,前年春天来找过我们的小兰姑娘。 二 妞:小兰姑娘?你说陈二奶奶的儿媳妇? 刘大娘:可不,就是她!(擦眼泪。) 二 妞:完全变了样儿了?娘,还有什么办法救救小兰姑娘,能吗? 刘大娘:傻孩子,还有什么办法?(指着竹蓝)备了几样洒莱想祭祭她,也没有敢哩。小兰真命苦,怎么就碰上——(赶忙停住。) [关汉卿起先也站在人后头看着,这会儿听得她们娘儿俩讲话,赶忙插进来。 关汉卿:(低声)刘大娘,你认识她? 刘大娘:哎呀,关大爷,您也来瞧热闹? 关汉卿:不,我要到城外去看个朋友,经过这儿,净了街了,碰上的。 二 妞:啊,关伯伯来了,进来坐一会儿吧, (她很快地沏茶)请喝茶。 关汉卿:谢谢,二妞越长越俊了,还记得关伯伯? 二 妞:我们是老邻居,您搬开这儿才两年多点儿,怎么就能忘了呢?坐吧。 关汉卿:好。(入座)生意还好吗? 刘大娘:还可以,就是人手不够,又请不起帮忙的。老头子在宛平乡下的时候多,一个月难得回来一两趟。 关汉卿:不要紧,二姑娘是你的一个好帮手了。 刘大娘:可不是,要是个小子就好了,女孩子家抛头露面的,是非多啊。 关汉卿:唔,那也是。刘大娘,你认识刚才那女犯人? 刘大娘:认识,我跟她婆婆家还沾点儿亲哩。咳,眼看着这孩子平白无故地落得这个结果,又没办法救救她,真是……(试泪。) 关汉卿:这是怎么回事啊,年轻轻的怎么犯这么大罪?” 刘大娘:她哪有什么罪呀?她可是个好孩子。 关汉卿:那是为什么? 刘大娘:(哽咽)关老爷,底下这些事都是孩子她婆婆告诉我的。您救不了活的,日后为她伸伸冤吧。 关汉卿:嗯,你说好了。 刘大娘:后来这苦命的孩子,叫小兰。她家原是襄阳的农户。那儿不是打过好几年的仗吗?城破了,阿里海牙大人圈地养马,把她家的几亩地全圈掉了,还让地父亲当养马的奴才,她父亲一气下逃走了。剩小兰母女俩,活不下去,到大都来找她舅舅。碰得不巧,她舅舅不在,就寄住在同乡陈二奶奶家里。小兰的娘感染风寒,一病半年多,请大夫,吃药什么的,借了二奶奶十两银子。二奶奶有个孩子叫文秀,人也老实,就是从小病病歪歪的,也没有定亲。一天,二奶奶同小兰她娘要那二十两银子,小兰娘哪来的钱?没法子,就把小兰许给二奶奶做媳妇,一半也是还债的意思。小兰她娘的病没有好,到去年秋天就去世了。 关汉卿:那么小兰呢? 刘大娘:后来小兰就跟文秀结了亲,小俩口儿倒也不错.二奶奶也心肝宝贝似的疼爱她。小日子也还不过得下去,可是哪知道祸起萧墙呢? 二 妞:娘别说这些个了,有什么办法救救小兰姑娘没有呢?真急死人!能不能让关伯伯想想办法呀?快呀,快呀。 刘大娘:傻孩子,关伯伯这位大夫,只能救人家伤风咳嗽,怎么救得了杀头?娘在说话,别扰我吧。 [二妞见没有办法,又跑出去了。 关汉卿:大娘,你说怎样是“祸起萧墙”? 刘大娘:陈二奶奶她娘家姓李,有个叔伯兄弟名叫六顺,年纪老了就住在二奶奶家里。二奶奶家人手单,托他照料些家事。前年六顺多年不见的儿子也找来了。他儿子叫李宣,人家都叫他李驴儿,是个不安分的家伙。多年在军队里混,据说跟萨千户到南方打过仗,到临安还捞了一把回来了。一回来就看上了小兰,想娶她。小兰不理他。后来小兰跟文秀结了亲了,李驴儿还是不死心。一天文秀出外没有回来,隔了两天才知道是被火推落在水里淹死了,有入说这就是李驴儿干的事。 关汉卿:(击桌)有这样恶毒的家伙!他算把良善的人吃定了。(问刘大娘)他当然还是为了娶小兰.对吗? 刘大娘:对。刚把文秀葬了,小兰日夜啼哭,李驴儿又死皮赖脸地向小兰提亲,小兰说她不嫁,情愿伺候她婆婆一辈子。二奶奶因她儿子死了也哭成了病。一天,想吃羊杜汤,小兰给婆婆做好了汤.李驴儿借个由头支使开小兰.在汤里搁上了毒。原是想把二奶奶毒死,好娶小兰的。谁知二奶奶忽然不舒服,没有吃,李六顺是个馋嘴的,就端过去了。当时就七窍流血,死了。李驴儿威胁小兰,说只要她肯嫁.就一字不提。不然,就要抓她去见官。小兰问心无愧,说“见官就见官吧。谁知这孩于命苦,偏偏就遇上了一个赃官! 关汉卿:咳,于今不赃的官就不多了,她可碰上谁了? 刘大娘:(小声)官司打到了大兴府,知府大人忽辛您是知道的,要钱如命,可又死好名,老叫人送万名伞。他是个色目人,见小兰是蛮子女儿,又是个逃亡户,心里就不喜欢,李驴儿交给忽辛一封萨千户的信,又给了他一些银子,那还有不向着他的?尽管小兰上堂去把出事的情形原原本本地说了,这知府大人半点也不推她的,一个劲儿地用苦刑逼她招供,问她怎样药死李驴儿的父亲的。可是小兰死也不招。 关汉卿:对呀,她万不能招啊。 刘大娘:后来,忽辛大人说.既然小兰不招,那一定是陈婆婆下的毒了,就叫把陈二奶奶托下去打八十板子。小兰见问官要拷打她婆婆,一想婆婆那么大年纪,怎么挨受得起?她把心一横,就屈招了。 关汉卿:糟糕!她为什么要招呢? 刘大娘:她不招,那赃官不就得打死她婆婆? 关汉卿:这是万万招不得的呀,招了就得抵命,她没想到吗? 刘大娘:她怎么能不想到,可是要救她婆婆,她啥也不顾了。小兰这孩子就这么个爽快性子。 关汉卿:真是个烈性子女人,可是,哎,就没有一个细心点儿的官问问她吗? 刘大娘:关老爷,如今杀一个汉人还不如杀一头驴呢!小兰前儿个才问过一堂,今天不就判斩了吗? 关汉卿:全是这样草菅人命的狗官。 刘大娘:(低声)关老爷,你可别这样说。 [街上的人涌了过去,二妞跑了过来。 二 妞:(拉着母亲)娘,关伯伯,赶快想想法子救救小兰吧!(望着关汉卿)关伯伯,您不是认得很多的人吗?快想想法子呀。 [闻远处炮声。 刘大娘:还有啥法子想,人已经没有了。 [她坐下来,掩着面哭。 [二妞随即也哭。 关汉卿:(无限惆怅地)这是什么世道!(起身)刘大娘,那我走了。(自言自语地)咳,我当真只能救得人家的伤风咳嗽吗?” [关汉卿迈着沉重的步子欲走出酒店,迎面碰到了从街那面走来的书会朋友谢小山和艺人欠耍俏。 [谢小山一把抓住关汉卿。 谢小山:老关,我们到处找不到你,原来你在这里喝酒啊! 关汉卿:哪里是喝酒,我和刘大娘谈起刚才过去的女犯人。 谢小山:我也知道一点,听说是冤枉的。 欠耍俏:听说是人家要娶她,她不愿意,人家才害她的。 关汉卿:刚听刘大娘说起,世上竟然有这样的事,真是把我气坏了。 谢小山:生气做什么。于今十案九冤,每一件都去认真就没法活了。有事情请教你,上我们那儿喝酒去吧。 关汉卿:不,然后要出城去。你有什么事吗? 谢小山:一位先生请我教他你的那支《南吕。四块玉》,第一首我记得是“渴时饮,饥时罗,醉时歌。”可是欠耍俏一定要说是“渴时饮啊醉时歌。”没有“饥时罗”三个字。现在正好对证一下你着“古本”。你说谁错了? 关汉卿:都对。 欠耍俏:都对?这说了和没说一样嘛。 关汉卿:原来是你对,“饥时罗”是后来加上去的,为的是好唱。有人说这样加上去腔反而硬了,不如原来的灵巧。我觉得杂剧有许多地方应该改了。 欠耍俏:唔,是有这毛病。我还是照原来的教吧。位先生很喜欢你的“南山耕,东山卧,世态人情经多。闲将往事思量过,贤的是他,愚的是我,争什么?”他说写的太好了。 关汉卿:(他从心底否香定了这种闲情趣味)不,一点也不好。贤的也不一定是他,愚的也不一定是我。我们就是要争,就是要把贤愚是非争个明白。小山,你别教这个了。 谢小山:怎么了,你变了?那么,那段《风流体》你还学吗? 关汉卿:要学的。回头我就到你那儿去。(向欠耍俏)欠耍俏,朱四姐在院子里吗? 欠耍俏:大约在吧。 关汉卿:那赛帘绣呢,她的病好了吗? 欠耍俏:(摇摇头)不知道。 关汉卿:不知道?你不是和她很好的吗。 谢小山:这家伙喝醉了酒,在台上忘词,被赛帘绣骂了一顿,他受不了,已经出来好几天了。 关汉卿:欠耍俏,不管你是多有名的角儿,我们戏子在台上忘词,这应不应该呢? 欠耍俏:那当然不应该。 关汉卿:那么人家为你好。说你,你干嘛生气? 欠耍俏:因为,因为…… 因为人家是女人,对不对?天下道理只有一个,还分男女?我去看四姐,快同我回去,去跟赛帘秀赔不是。(向刘大娘)刘大娘,二妞,那,我们走了。 刘大娘:您慢走。 [他们一道走出来,到街头。 关汉卿:(与小山作别)小山,替我约一下打鼓的任四和吹笛子的玉梅,我想写一个新戏,和他们商量一下场次和牌子。 谢小山:好。 [谢小山向城内走去,关汉卿和欠耍俏向城外走去。 [正在这时,刚才走过去的蒙装家郎又转了回来,和一个歪戴帽子的人拥着一个装束阔气的公子,进了刘大娘的酒店。 刘大娘:公子请坐。 公 子:不坐了。催四,你和她说吧。 歪帽子:刘大娘,昨儿个,跟你提的事情,想得怎么样了? 刘大娘:公子,不是跟您说过了吗,我们家二妞已经许给宛平周家了,他周家虽然是个种地的,他家儿子周祥福可是在大司徒和霍礼孙府里当差的。只怕今年秋后就要过门了。(示意女儿进去。) 歪帽子:不要说是司徒府里当差的,就是司徒的公子要娶的人,被我们阿合马大人的第二十五公子看中了,他也要让出来。 刘大娘:孩子已经有人家了,这……于情于理都办不到啊。 歪帽子:哪有什么情啊理啊的,我们二十五公子看上了你的女儿,这就是天大的理。 刘大娘:这位爷,您跟贵公子美言几句吧…… 公 子:你看现在怎么办? 歪帽子:不要和她罗嗦,带走。 公 子:(对家奴吩咐)带走。 [家奴从里面拖出二妞。 二 妞:娘。救命啊! 刘大娘:儿啊!我的儿啊! [他们不由分说地把二妞拖走。歪帽子走在最后,刘大娘一把拖住他的袍角,死也不放。 刘大娘:怎么青天白日抢人家孩子,你们不要王法吗? 歪帽子:别那么死心眼了,咱们阿合马老大人一家子二十年来就这么个德行。你要什么王法,到大兴府去告去呀。 [歪帽子甩开刘大娘扬长而去,一个家奴回头来。 家 奴:你去打听打听,大都路总管兼太兴府知府忽辛大人就是我们家大少。 刘大娘:天哪,这怎么得了!这怎么得了!我不能活了(伏地大哭。) (转暗) 【第二幕】 [大都附郭,朱帘秀的家,当时的行院所在。壁上挂着琵琶、萧管、宝剑、尘拂之类。 [朱帘秀穿着紫色衫子,这是当时妓女的官定服色。 [侍女香桂忙着用精致的茶具给关汉卿沏茶。 [关汉卿已然把朱小兰的故事告诉她了。 关汉卿:你看,就这样残暴无耻地断送了一条高贵的生命,可他们还把自己说成是“民之父母”!(击桌。) 朱帘秀:干嘛这样跟桌子过不去啊,我的关大爷。 关汉卿:你能不生气吗,四妞?你看这还成个世界吗?              朱帘秀:怎么能不气?我可是气够了,都麻术了。有的人简直把这看成理所当然的了。只有你,头发部有好些根白的了,可心还跟年轻人一样,碰上不公正的事,就气成这个样儿。人家敬重你,就为的你有这个好处,你知道吗? 关汉卿:得了吧。(起身躲开她)让我去想想,是不是我不够老成,所以想得跟你们不一样? 朱帘秀:不是你不够老成,是你还没有失掉你常说的“赤子之心”。可是那些该气也不气了的,也不尽因为他们比你坏.许是他们比你苦。你们爷儿们有才华,有学问,飞得高,跳得远,有受委屉的时候,也容易有扬眉吐气的时候,像我们就可伶了。我也是好人家子女啊,就因为还不清不花王爷胡里胡涂派给的租子,老爷子坐牢死了,我卖给行院当歌妓。坑在这里十来年了,还不是照样负屈衔冤没地方审诉吗?比起来我还算好点儿的哩,这大都城外两万五千个姊妹们谁过的是人的日子?有的求生不成,求死不得,还不如干脆挨那么一刀。             关汉卿(语调低沉地):你们当然有许多苦处,可我们这些念过点书的人又能飞得多高,跳得多远呢?七匠、八娼、九儒、十丐,我们的地位还不如你们哩。平时,私下里,我也有些自命不凡,俗话:读书破千卷,下笔如有神”,老觉得有些想法。可今天在街上眼睁睁看见一群吃人血地家伙把一个无辜的女子拉到法场去杀头,我却想不出星星办法。我写过《包待制三勘蝴蝶梦》,我多么盼望出现包待制那样的青天来填满这冤海啊。刘大娘骂我只救得了人家的伤风咳嗽,骂得对呀。我就是个专会开薄荷、甘草的大夫。古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是无刀可拔,只有一支破笔。 朱帘秀:笔不就是你的刀吗?写杂剧不就是你在挥刀吗?你在剧本里骂过杨衙内,干嘛不把李驴儿、忽辛这些人的鬼脸给勾出来,替屈死的女子伸冤呢? 关汉卿:这些邪恶的东西可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好多好多个结成一伙儿来吃人的。他们的鬼脸勾得完吗?以前我觉得这世道不公正,这天地鬼神总是公正的,于今才知道天地鬼神也是不公正的,没有眼睛的。 朱帘秀:鬼东西太多,你拣那最邪恶的东西勾吧。天地鬼神不公正,没有眼睛,你就骂天地,骂鬼神去吧。 关汉卿:对,路上我还想来着,一定得把朱小兰这案子写成一个杂剧,把这些滥官污吏的嘴脸摆在光天化日下示众。 朱帘秀:那太好了。那这忽辛大人的事我也知道一些,他倚仪他父亲的势焰,无恶不作。上回断错了一桩案子,人家也没有办法。 关汉卿:对。多替我搜集他的罪状吧。决不能让他逃脱我们的照妖镜。词儿我都想好一些了,女主角妁名字我也想好了,可就是一桩—— 朱帘秀:一桩什么? 关汉卿:就怕戏写出来没有人敢演。 朱帘秀:(想了一下)你写出来,我们想试一试,就是…… 关汉卿:你担心什么? 朱帘秀:你不是跟人家说:良家子弟扮演杂剧才是你们的“行家生活”,我们倡优扮的不过是“供笑献勤,奴隶之役。”只能叫作 “戾家把戏”吗? 关汉卿:得了,别听人家说的那些个了,我哪会说那样的话? 朱帘秀:那,你敢写,我就敢演。 关汉卿:你敢演,我就一定写,而且一定很快地把它写成。 朱帘秀:那太好了。人家夸我扮赵盼儿、谭记儿、王瑞兰、燕燕,演得不错。于今为着朱小兰,为着普天下负冤负屈的女子,我一定演好这个新的角色。 关汉卿:四姐,你!(感动地抓起她的双手。) 朱帘秀:这个女角色你安排叫她什么? 关汉卿:我安排她叫窦娥。 朱帘秀:窦娥?我知道,你曾经想写孝女曾娥来着,你于今改写孝熄窦娥了,对不对? 关汉卿:正是这个意思,你猜得对。 [燕山秀、马二夫妇上来。赛帘秀、欠耍俏跟着上来,说笑着。 燕山秀:(向朱帘秀)师父,出了稀奇事儿了。欠耍俏跟小二姐赔不是来了。 马 二:这真得谢谢关大爷。我还当这一对冤家结定了呢。 关汉卿:哈哈哈哈。他很执拗。一路上一定费了好大劲儿才把他给劝过来吧。 朱帘秀:你当然得劝劝他。他还是在学你的样儿哩。他老说您爷自称是“普天下郎君领袖,盖世界浪子班头。”他呀,至少也是个小郎君、小浪子。 关汉卿:那好呀。不过我们演戏讲究人情入理,做人要讲究通情达理。倘使我们不遢情理,甚而至于蛮不服理,那还算什么郎君、浪子呢? 朱帘秀:(向欠耍俏他们)听得了拉有?讲道理,爱重自己的玩意儿。才算是真正的郎君、浪子哩。哦.赛帘秀,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燕大爷又要打一个新本儿了。这新本儿意思好极了。关大爷说让咱们演演看。 赛帘秀:那可太好了。就怕我们演不好。 关汉卿:别客气了.小二姐。 赛帘秀:那您就快写吧。我病好了,正愁没戏演哩。 马 二:关大爷,欠耍俏也老没演新戏了。您先给他打一个《李逵负荆》吧。 [大伙笑了。 欠耍俏:哈哈哈哈。(转话)哦,我想起来了,我在六郎庄做会,烦咱们演您的《单刀会》,您能去看看吗? 关汉卿:什么时候? 欠耍俏:下个月初。日子定了我通知您。 关汉卿:只娶有工矢我一定击。我在六郎庄还串过戏的哩。 马 二:关大爷,近来少见您上台了,也来一出吧。就来您自己编的《玉镜台》.四姐演刘倩英,您的温峤,赛帘秀演的刘夫人,燕山秀演梅香,欠耍俏演媒人,还少不了我的正府尹。 关汉卿:哈哈,你分配得不错,可是六郎庄的庄稼汉不一定喜欢这样文绉绉的东西。来个《鲁斋郎》吧。由四姐演李氏,你的张氏。欠耍俏的银匠李四,我来个包公吧。 马 二:对,这个戏好。(背词) 说那个鲁斋郎,胆有天来大,他为臣不守法,将官府敢欺压,将妻女敢夺拿,将官府敢欺压,将妻女敢夺 拿,将百姓敢蹅踏。赤紧的他官职大的忒稀诧!…… 欠耍俏:现在老百姓像“箭穿着大雁口似妁.没有一个人敢咳嗽”,演这个戏会大快人心的。 马 二:好,那就准看您演的包公吧。 [鸨母上来,先向关汉卿略略招呼一下。 鸨 母:刚才总瞥亲自吩咐,今儿晚上丞相府有堂会,邀请波斯国的客人。你们快点去排戏吧。 燕山秀等:关大爷,您坐一会儿。 [他们随鸨母下去。 赛帘秀:那,我们不陪你了。(向朱帘秀)师父,留住关大爷吧。(跟着欠耍俏下去。) 关汉卿:(起身)好,四姐.我也走了。 朱帘秀:你回家去写本子吗?(热请地)别走了,汉卿。我在排戏,你就在这儿写,回头咱们一块吃饭。赛帘秀的老爷子送来了几条好鲤鱼,他从湖里打上来的,你也领领他的情吧。(向侍女)香挂,你给关大爷好好地点几杯茶.用我那包最好的双蕉。(见香桂点头)可不许扰关大爷,吓。把门关上,别让他听到外面的锣鼓家伙。 香 桂:哼,关大爷才不怕闹呢。前儿个他不是在后台写戏吗,前面吹啊唱啊,他好像一点也听不见似的。真是好本事。 朱帘秀:俊丫头,关大爷的本事我还不知道?这戏可不比往常,就得让他安静下来,不能扰他,知道吗? 香 桂:是,知道了。 关汉卿:四姐,你真好,替我谢谢小二姐。本子还没有太想好,恐怕得过几天才能动笔写。现在我还得去西山看一个病人。 朱帘秀:看一个病人? 关汉卿:对。(笑)我还是一个大夫,你忘了?接到太医院的通知,不管哪儿你就得去。有些病人还不许打听他的身分。看过好几次了,还不知病人姓什么,叫什么。 朱帘秀:你干嘛还要搞这个劳什子的行业昵?千脆辞掉,专心写东西,不好吗? 关汉卿:辞了太医院,我就得出好些捐税,应好些别的差使,还不如专当这一门差,反而可以挤出时间来做自己想做的事。再说,五医,六工,七匠,八娼,九儒,我干作家,比你们还低一等,这样不划算了。哈哈哈哈。 朱帘秀:哈哈,原来是这样儿。那也好,我不留你了。祝你妙手回春,财源旺盛,我的关大夫。 (转暗) 【第三幕】 [西山,一个林园中,当时权臣阿合马的华丽的别邸。 [阿合马的母亲正受着关汉卿的诊视,侍女春鹃在伺侯着。 关汉卿:老太太,今天怎么样? 阿 母:好多了。大夫你真高明。我这病也不是三年五年的了,经过了多少有名的大夫,现在才算一天天见好了,真不容易啊。 贵 妇:你真是高明。老太太这几天不只是心痛止了,胃口也好了很多,昨儿个吃了好些东西,也不觉得撑得慌了。住在西山从不知道西山是什么个样儿,今天才第一次上外头走了一下,老太大可高兴哩。 阿 母:这次可谢谢你了。 关汉卿:哪里哪里,这是分内的 贵 妇:(对春鹃)春鹃,扶老太太到套间去一下。哦,先去叫秋燕来给大夫换点心。 春 鹃:是。(扶着阿母下去。) 贵 妇:(亲切地问)大夫,今年多大了? 关汉卿:四十八了。 贵 妇:家里老太太还康健吗,有几位令郎啊? 关汉卿:家母托福,还算康健,荆妻亡故好几年了,只有一个孩子,目下不在身边。 贵 妇:那可不好啊.您也是上年纪的人了,没有人伺侯,行吗? 关汉卿:还好。 [春鹃下去了一下,又上来。秋燕端着点心上来,与关汉卿相见,各吃一惊。 秋 燕:哎呀,关—— 春 鹃:关什么啊? [适有风吹起窗帘。 秋 燕:关……关窗子吧,春鹃姐。 春 鹃:好的。(关窗子。) [贵妇和春鹃下去了。 关汉卿:(机警地)你不是二妞吗,怎么在这儿? 秋 燕:关伯伯,阿合马的二十五公子要娶我。他少奶奶知道了,也和他起了讧,便想出个主意,把我送到西山来伺候老太太——刚才这个就是二十五少奶奶。可是他少爷还是常来,见机会就逼我。快想个法子把我给给救去吧。 关汉卿:这—— 秋 燕:什么这个那个的,难道您还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冯? 阿母(内):来呀。 [阿母换了件外衣,由贵妇和春鹃扶着,走出来了。贵妇又走开,秋燕也帮着扶老太太。 [老太太坐下。 阿 母:大夫,你来过好些次可,知道我们这儿是谁的家吗? 关汉卿:不知道。太医院不许问的。 阿 母:这大夫很懂规矩。你把我医好了,也是你的造化,够你受用一辈子的了。(吩咐)春鹃,端礼物来谢大夫。 春 鹃:是。(端一个盘东西来,上面盖这彩绸.里面显然是珠宝。) 阿 母:一点薄礼,请大夫收下吧。 关汉卿:不,老太太。您病大好了,我们当大夫的就够体面的了,厚礼万不敢受。 阿 母:莫非嫌轻? 关汉卿:哪儿的话。 阿 母:莫非大夫另有什么心愿?好吧,不是我夸口,除了天时妁星星、龙宫的珠宝,只要人世间有的东西,寒家都还备办得出。你说说吧,到底要什么? 关汉卿:说出来,老太太不要吝惜才好。 阿 母:讲。 关汉卿:晚生是白璧、黄金都不要,只要谢家堂上燕。(望着秋燕。) 阿 母:哈哈,大夫眼力不错,看上我们的秋燕了。只是秋燕这孩子……(望着贵妇)只怕使不得吧。 贵 妇:(与阿母耳语)奶奶,使得的。 阿 母:好,使得,使得。(顾秋燕)歌燕,你愿意吗? 秋 燕:(含羞点头)愿意…… 阿 母:好;另送中统钞二十万,就当添妆的费用吧。(吩咐)送他们下山。 (转暗) 【第四幕】 [关汉卿的书斋。壁上悬有琴、剑。 [关汉卿对着残烛,时而哦吟,时而构思,时而伏案狂草。 [鸡叫了,他还在拚命地写。 [关忠披衣进来。 关汉卿:我真的不饿。你帮帮忙,别扰我,睡去吧。 关 忠:好,不扰你,写完了就早点儿睡吧。明天一早,刘大娘她俩还要来跟您道谢哩。 关汉卿:谢个什么呀,明天我有事。(停笔)怎么,你把二妞送去的时候,刘大娘也在啊? 关 忠:岂止刘大爷回来了,二妞的夫婿周福祥也来了,他们全家团圆,就别提多高兴了。他们啦,把您当祖宗似的感激着。明儿个周福祥说他也要来,就是那个在和大人那儿当差的。二妞就娶过门子了。这次您真是做了一桩天大的好事。 关汉卿:别胡扯了。睡去吧! 关 忠:(走到窗边)瞧,东方都快发白了。 关汉卿:哦,给我换吧。 关 忠:得了,老爷,别换了。就写完这一枝蜡吧。(剔去烛泪。) 关汉卿:也好。(他正继续伏案辛苦地写下去。) [忽有人叩门。 关 忠:谁啊? 外面人声:我。 关 忠:你是谁,这么晚的? 外面人声:怎么我的声音还听不出?我姓谢。找老关的。 关汉卿:快开门吧。是谢老板。 关 忠:(一面开门)哎呀,谢老板,您真不怕晚啦。 谢小山:天还没亮就来奉看,还嫌晚吗? [大家笑了。玉梅跟着走进来,手里提着一个小长布袋,内装萧、笛。 关汉卿:(起来招呼)哦,玉梅也采了。快请坐。 谢小山:你要我约任四和玉梅。任四被人家邀到通州去了。玉梅有戏,我等到现在才等到他,他想回去睡觉,我生拉硬拽的才把他给拉来了。 关汉卿:怎么这么晚呢? 玉 梅:汝里·铁木耳将军家里唱堂会,从昨天下午一直唱到今儿早上,前后点了三出大戏,五出小戏.看的人也困了才让歇。我嘴唇都唱出血来了,这一行真不是人干的。 谢小山:玉梅到现在还没有吃夜饭哩。 关汉卿:哎呀!……(望关忠)有什么吃的没有? 关 忠:还是煮几个鸡子儿吧。(他倒好茶)对不起,喝杯凉茶。(下去。) 关汉卿:你们两位来得真是时傣。(向小山)我不是跟你谈过《窦娥冤》吗?写到第三折了,碰上一件为难的事,正要请教你们。 谢小山:还是你前回跟我谈过的那个架予吗?挺好嘛,有什么为难的? 关汉卿:请你们看看前几折的牌子。 谢小山:(接过去与玉梅同看)噶。第一折《点绛》起,使的《仙吕》;第二折《一枝花》起,使《南吕》;第三折《牧羊关》、《骂玉郎》、《感皇恩》、《采茶歌》……还是《南吕》,唔,你用这来写窦娥在公堂上的申诉、受刑、屈招,“婆婆,我到把你来便打的,打得来恁的。若是我不死,如何救你”,这尾声好。 关汉卿:为难可就在这里。底下我紧接着写斩窦娥,写得悲愤慷慨。她怨天恨地,发下三个哲愿。头落之后她要血祭旗抢,六月下雪,三年不雨。这样的情感,《南吕》就不合适了。同此,从《端正好》起,我改用了《正宫》。这支《滚绣球》,是我比较满意的。临到最后要开刀了,再起《耍孩儿》。这样,《二煞》,《一煞》,这一折欢里头宫调三变,我写是这么写了,又怕不合规矩,你们看行吗? 谢小山:有什么不行呢?宫调是随着情感走的,情感变了,宫调当然可以变。(向玉梅)玉梅,你看呢? 玉 梅:你说得对。我觉得杂剧的规矩就是应该变一变了。平时不显,昨晚上在一个地方一连吹了三个大戏,就觉得有点儿腻了。为什么一个戏只许用四折呢?为什么一折只许用一个宫调呢?为什么全折只许一个人唱昵?这些规矩我看迟早是要打破的,去年在汴京看到有把您的《五侯宴》改成那儿的戏。这些规矩全没有了。 关汉卿:真的,改成南戏了? 玉 梅:可不。我看了,心里还真痛快。(郑重地向关汉卿)您是我们杂剧界领路的人,最好把大家领上阳关大道,别人好走,您自己家儿走起来也舒服;别尽领羊肠小道,别人辛苦,您自己也容易栽跟头。关先生,您说是吗? 谢小山: (笑)羊肠小道还是好的,还有人尽领额大家钻牛角尖哩。 [关忠端一碗鸡子儿上来。 关 忠:哎呀,真对不起,三个鸡子儿,一个给小猫打碎了,剩两个了。怎么办呢? 关汉卿:两位客人,一人一个吧。 谢小山:不。我不饿,全给玉梅吃。 玉 梅:那怎么好? 谢小山:你就别客气了。 [玉梅吃鸡子儿。 关汉卿:(向谢小山)小山。趁这工夫,你把三折全给我哼一下,看顺不顺,哪一句绕口。 谢小山:行。(他热心地看稿子。) 玉 梅:(吃完了)嗬!这两个鸡子儿可救了我的命。 谢小山:要不怎么说“帮人要帮在这节骨眼上”呢?(他发现了问题)唔。玉梅。你看这一句是不是减去两个字,反而好唱一些? 玉 梅:哪儿?(看,吹了一下笛子)唔,对。 谢小山:喂,老关,这里减去两个宇吧。 [关汉卿不答。 玉 梅:哼,他已经睡着了。 谢小山:老关,老关! 玉 梅:别叫他了,他写得太累了。你就给他删掉这两个字,不得了。 谢小山:对。(划掉,对关忠)关忠,你扶他到床上睡去。我们也走了。 关 忠:(扶关汉卿)老爷,老爷。(扶他到床上去。) [关汉卿已经鼾声大起。 谢小山:玉梅,这里离我家近,你到我那里去睡一觉,回头请你喝二两。 玉 梅:不行。天亮了,我这就得上南天秀那儿给她吊嗓去。 谢小山:你不要命了吗? 玉 梅:有什么法子呢,拿人家的请受嘛。 谢小山:好,关忠,我们走了,明儿见。 [她们出门。 关 忠:您慢走。(关门)哎呀.真该睡一会儿了。 [鸡鸣。天亮。 (暗转) 【第五幕】 [仍然是关汉卿的书斋。 [他的好友杨显之,在看已经写成的几折。关汉卿站在其后面。 关汉卿:显之,你看这样写,行了吗? 杨显之:行。我看这倒是你的压卷之作。不过有几点想问问你:第一,蔡婆婆这人物,你是要当好人写呢,还是当坏人写呢?当作坏人写吧,她又是窦娥的婆婆,窭娥是为了救她才屈死了的。 关汉卿:这个人大体上还是善良的,她不是很爱窦娥的吗? 杨显之:不过你当她是好人写,她又是一个放高利贷的,借给你五两银子,隔一年连本带利要你十两;借给你十两。隔一年要你二十两。没有钱还她,你就得把女儿卖给她做儿媳妇。这样的人还能是好人?我倒是赞成赛卢医那个办法,要用绳子勒死她。 关汉卿:勒死她,就没有人再放高利贷了? 杨显之:那当然还会有。 关汉卿:却又来了。于今这世道,就是个高利贷的世道。相比之下,蔡婆婆还是比较好一点的了。要找真正的好人,除非世界上没有高利贷了。 杨显之:好,这一点算过去了吧。第二点,山阳县逼供之后,马上说“明日杀窦娥”,既不经三审六问,也不申请刑部批准,就处决人犯。作一个前代的戏,不是符合惯例啊。 关汉卿:你这一提得好。可是我问你,于今大元朝杀人必须要经过这些程序吗?忽辛杀朱小兰,不是刚问过一堂,笫二天就稀里糊涂把她给砍了吗? 杨显之:哦,原来你是这个用意,那就没有说的了。此外在文宇上,我觉得第二折那支《感皇恩》很好。“……恰消停,才苏醒,又昏迷。捱千般打拷,万种凌逼,一杖下,一道血,一层皮”写得又生动,又深刻。后面那支《滚绣球》,“地啊,你不分好歹难为地;天啊,我今日负屈衔冤哀告天”,我看干脆改成“地也,不分好歹难为地;天也,错勘贤愚枉做天”,这样感情不是更强烈一些吗。 关汉卿:好,那就这么改吧。 杨显之:不,你自己斟酌吧,我说得不一定对。 关汉卿:不,你说得很对,(确定地)改! [从桌上落下一张纸头,杨显之忙拾起,看了一下。 杨显之念: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行。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关汉卿:(低声)这是文丞相写的。 杨显之:文丞相?你是说文天祥丞相? 关汉卿:对,就是他。 杨显之:你见过他了? 关汉卿:不,是梁进之见过他。 杨显之:你不是说看管得很严码? 关汉卿:看管得是很严,可是我们当大夫的就常常有这个机会。 杨显之:文丞相害得病了? 关汉卿:在那样潮湿的地方一住几年。哪有不病的?还算他修养好,神疑体实,病不容易侵犯他,要不然早没有人了。 杨显之:不是说皇上裉看重宋朝的降臣吗?怎么让他住在那样的地方? 关汉卿:就因为他始终不降嘛。宋朝亡了三年了,伯颜丞相、孛罗丞相先后劝过他不知多少次,他就是执意不降,只求一死,他真是个铁汉子。 杨显之:最近徐威卿有一首诗,说“当今不杀文丞相,君义臣忠两得之。“你看皇上会不会始终不杀他呢? 关汉卿:这就难说了。你以为皇上真那么宽大吗?进之带出来文丞相这篇近作《正气歌》,戎读了感动极了,你要看看吗? 杨显之:好。我今天还有事,我走了。 关汉卿:有什么事.这么忙? 杨显之:看了你的新作,想起了我那个《临江驿潇湘秋夜雨》来了。我也想把骂崔通的地方加强一点。你有什么意见吗?? 关汉卿:《临江驿》你写得好,读起来就好像跟张翠鸾一道淋着秋雨,听着秋雨似昀,你把人同雨都写活了。可是结尾的的地方就不能再紧凑有力一些?像处理崔通那些地方? 杨显之:对,我也感到,所以得改。《酷寒亭》我也改了一些了。(站起)好,文丞相的诗,我带着了。 关汉卿:诗别丢了,也别告诉人家。 杨显之:知道。 [杨显之勾匆地走出去了。关汉卿看着经改过的前三折,出了神,不觉朗诵起来。 [关忠上场。 关 忠:老爷,叶先生来了。 [关汉卿不应。他已独自沉浸在艺术世界里好半天,似乎忘掉了周围的一切。 [叶和甫上,关忠欲再,叶和甫止住他,轻轻地走进来,听着关汉卿朗诵。 关汉卿朗诵:(正官端)没来由犯王法,不提防遭刑宪,叫声屈动地惊天。顷刻间游魂先赴森罗殿,怎不将天地也生埋怨。(滚绣球)有日月朝暮悬,有鬼神掌著生死权。天地也只合把清浊分辨,可怎生糊突了盗跖颜渊: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天地也,做得个怕硬欺软,却元来也这般顺水推船。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只落得雨裙涟链。 关 忠: (提醒)老爷,叶先生来看你来了。 关汉卿:谁?(他醒过来似的)哦,和甫。 关 忠:叶先生来了好一会儿了。 关汉卿:请坐,请坐。没有知道你来了。失迎得很。 叶和甫:哪里,哪里。还是我来得莽撞,扰乱你的文思了。 关汉卿:好说。(吩咐)关忠,点茶。 关 忠:是,(端茶给叶和甫)您请喝茶。 叶和甫:昨儿个帘秀告诉我,你在给她打一个新本子,就是你刚念的这个吗? 关汉卿:对。 叶和甫:已经完稿了? 关汉卿:没有。还差一折,不过也快完了。 叶和甫:一定又是个杰作吧,刚才的这支《滚绣球》就不错。让我先观为快吧。(他接过前几折,看了一下。) 关汉卿:哦,还是所谓的“乱头粗服”,刚才想请显之给仔细改一改,可他没工夫。 叶和甫:“乱头粗服,丰韵天然”,你从来不是这样写的么?不过听刚才念的,什么“不分好歹难为地,错勘贤愚枉做天”,连天地也骂起来了,不能像往常那样轻松一点吗? 关汉卿:你是内行,当然应知道,这戏的写法是随着情节而定的。这戏原本根本就不是轻松愉快的情节,怎么能用这些笔法呢?我甚至鄙视那些写法,我觉得那都是些甘草、薄荷,只好管管伤风、咳嗽。 叶和甫:(不了解) 哦,不。还是往常那样的好。你开的是薄荷、甘草的店,人家就向你买薄荷、甘草,这不是很自然的吗? 关汉卿:你们那样看我? 叶和甫:哦,这是开玩笑。(转话题)刚才这个戏是写的哪个朝代的故事呢? 关汉卿:也不知道这是哪个朝代,应是汉朝吧。东海地方有一个孝妇被东阿太守给冤杀了,后来那地方三年没下雨。直到于公治狱,这案子给平反了,这才下起雨来。 叶和甫:这不过是个传说,你不会是还要替传说中的人物担忧吧? 关汉卿:如今,这样的冤狱还在重复着哩。 叶和甫:唔,帘秀告诉我,你对最近朱小兰一案很抱不平。 关汉卿:对,每个有良心的人,都会为她不平的。 叶和甫:是啊,街头巷尾,议论纷纷,更何况你这样多情的文人呢?不过,别人议论尽管议论,你可千万别写。 关汉卿:(反感)那为什么? 叶和甫:我觉得,你近来的几出戏,像《救风尘》、《望江亭》啊,称得上是洛阳纸贵。歌台舞榭没你的戏就不卖座。人家把你看成了‘烟花粉黛’的大师。于今,你忽然改写公案戏,成功固然好,一旦不中,盛名岂不一落千丈?很是不值。 关汉卿:胡说什么,我哪是什么“烟花粉黛的大师”,我写《救风尘》是歌颂赵盼儿那样急人之难的侠妓,我写《望江亭》是赞美谭记儿那样机智勇敢、保卫自己幸福的寡妇。我的戏,不管写什么,都只求代替受冤屈的百姓们一吐胸中的怨气。再说了,我不是在痛恨那些周舍、杜婆婆,还有杨衙内之流吗。我也不求什么盛名,怕什么一落千丈?” 叶和甫:(遮住地)别生气嘛。再说了,小兰一案其说不一,你不要只听人家的一面之词,据李驴儿的说法…… 关汉卿:你这不是一面之词吗?叫我说,是李驴儿这狗杂种,把一个无辜的女子陷害死了,还要血口喷人。你也跟着附和,玷污她的清节。 叶和甫:汉卿,别忙。还有了,你刚才埋怨皇天“欺软怕硬”。其实,我们做事说话就得把谁硬谁软好好地估量一下。李驴儿当然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可是他后面有萨千户,还有忽辛大人。忽辛原也没有什么,其人贪赃枉法,不辨贤愚,不分好歹,这也是众所周知的。可是,不是我恭维你,你在戏里骂得真对。但有什么用呢?阿合马大人是当今皇上最信任的财神爷,好比一块又大又硬的石头,其余的人全是些鸡蛋,没人敢说他半个坏字眼。你敢碰他?谁碰他谁倒霉。别忘了,老朋友,已经有几个人被下狱了。监察御史白栋、宿卫秦长卿秦大人,你不要重蹈他们覆辙啊。 关汉卿:(愈发不快)怎么,你是要来威胁我? 叶和甫:(越发说得唾沫四溅)你写的这个戏本子,不管假托哪一个朝代的事,只要一演出来,明眼人哪个不知那个不用丑角扮的山阳县,是挖苦忽辛大人?只要人家在阿合马大人面前说上几句,不管是演戏的还是写戏的,准保都得……嚓,(用手在脖子上做了个抹脖动作)。——掉脑袋啊。 关汉卿:(质问)别瞎说了,我这戏跟阿合马有什么关系? 叶和甫:你骂忽辛,会跟他老子不相干?弄不好连我们都…… 关汉卿:(走前一步)你说了两点,那我也说两点。我写的主角窦娥,是她舍已救人的性格感动了我,使我不能不写,绝不是单纯为的骂什么人。你千万替我解释解释。而且,我是爱上了戏才写戏的。我既然决定写,就对所写的负责任,生死祸福自己去当。别连累了您,‘士各有志’,您请吧。” 叶和甫:你这是什么话,我们也算是老朋友了,我见得到地提醒你一下,信不信由你么。 [叶和甫脸上禁不住红一阵白一阵的,幸亏这当口朱帘秀来了,像是有了解救似的。 叶和甫:哦,原来是帘秀来了,正好,你劝劝汉卿吧。他还是坚持要写。我看,写出来还是祸多福少,何苦呢。 [朱帘秀见关汉卿气得脸通红,猜出了几分缘由。 朱帘秀:(关切地)汉卿,怎么,你们闹翻了? 叶和甫:你劝劝他吧,我还得去回郝大人的话。回见,回见。 [叶和甫他赶紧借坡下驴,溜了。 关汉卿:这小子说话越说越不带人味了。 朱帘秀:就他说,他也是一番好心。 关汉卿:哼,他安得什么好心。 朱帘秀:他无非是怕得罪了财神爷,回头吃不了兜着走。 关汉卿:(怒)怎么,你真的劝起我来了? 朱帘秀:(笑)是呀,劝起来了。 关汉卿:(不屑地)那你劝吧。 朱帘秀:劝你快点写呀,写好了,我们好上演呀。 关汉卿:(恍然大悟)噢,这才像四姐说的话。前面的你都看过了? 朱帘秀:岂止看过了,我都快背熟了。我挺爱第二折那支《粱州》,(念起来)“哪一个似卓氏般当炉敲器?哪一个似孟光般举案齐眉?近来有些婆娘们道著难晓。说着难知,旧恩忘却,新爱便宜;坟头上土脉犹湿,架儿上又换新农。那裏有边廷上哭倒长城?那裏有浣纱处甘投大水?那裏有上青山便化顽石?可悲可耻,无人意,多淫奔,少志气。亏煞了,亏煞了前人在那裏,便休说百步相随。”这一段把弃旧从新,毫无节操的女人们给骂苦了,可又是窦娥这样贤德媳妇骂她婆婆的。尽管选样骂,赶到赃官要拷打她婆婆,她又为了救她婆婆而毫不迟疑地把罪名担下来,情愿挨那一刀。这是多么美的性格。汉卿,你放心,我一定演好这个角色。 关汉卿:那太好了。你把窦娥的性格把握得这样深,一定能演得好。你当然知道,那支《梁州》虽说例举的是女人的例子,还不如说是骂那些弃旧从新,毫无节操的男人们的。我曾经想,要不是“亏煞了前人”,我们这一代人真太不像话了。可是自从读了文丞相的《正气歌》,才知道现在也还有这样不愧前人的地维、天柱,这就大大增加了我的勇气了。 朱帘秀:汉卿,你的勇气真不错啊。我随便说说,你认为天地不正,你就骂天骂地吧。没想到你还真骂起来了。我记住了你的几句话:“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骂得真够劲啊。 关汉卿:你再来看这末段,我改成这样了。 [小心地接过。 朱帘秀朗诵:(一煞)你道是天公不可欺,人心不可怜,做甚么三年不见甘霖降?也只为东海曾经孝妇冤,如今轮到你山阳县。这都是官吏每无心正法,使百姓有口难言! 关汉卿:怎么样啊? 朱帘秀:你胆子还真不小。这戏演出去,台底下准不会太太平平的。百姓就会感谢我们替他们说话,官吏们被刺痛了的,短不了找我们麻颊。 关汉卿:而且,麻烦还一定不会小。我可是拚着性命写的,四姐,你还敢演吗? 朱帘秀:要不敢演那就不是我朱帘秀了。你拼着命写,拼着命演。 关汉卿:你不会反悔? 朱帘秀:一句话,“虽九死其犹无悔。”这原是屈原说的。 关汉卿:(感动地握着她的手)四姐! 朱帘秀:(想了一下,严肃地)可尽管你敢写,我敢演,演得成演不成还不一定。 关汉卿:那为什么? 朱帘秀:我们得有园子啊。有没有园子敢让我们上演这样的戏,这很难说。再说了,我敢扮演窦娥,不知有没有人来演蔡婆婆,山阳县、张驴儿这些角色。 关汉卿:《窦娥冤》是演定了。那你有什么办法呢? 朱帘秀:园子我还想不出好法子。角儿们我倒有些把握。让我徒弟赛帘秀去蔡婆婆,燕山秀去扮窦天章,她丈夫马二演张驴儿,欠耍俏来演山阳县。这样一来角色还挺硬的。 关汉卿:燕山秀不是演旦角的吗,她能演窦天章? 朱帘秀:你真把那孩子给看低了。她可是旦、末不挡,我们这个班子人少戏多,每个人什么都得会。拿我说吧,驾头、花旦、软末泥全来。只要他们几个敢演,别的人我说说好话也就差不多了。我那几个徒弟平日还算听我的话,再说他们都闯荡江湖惯了的,也都不是胆小鬼。于今难的就是场子,当然,不能让老板知道这戏演出之后会有人找麻烦,只说你又打出一个新戏了。老板想到《望江亭》、《拜月亭》都那样上满座,正把你当作他们的摇钱树,能答应咱们,也说不定。 关汉卿:(苦笑)什么时候我成了摇钱树了。 [关忠上来。 关 忠:老爷,王先生来了。 关汉卿:哪位王先生? 关 忠:就是和卿先生。 和卿先生来了,好极了。可以跟他商量一下,他跟陈老板有交情。 关汉卿:嗯,对。 [来人叫王和卿,他很熟悉地走进来。 王和卿:(望了他们一眼,急退)哎呀,我来得不是时候。 关汉卿:怎见得呢? 王和卿:瞧这个局面,还容得第三个人来打扰吗? 关汉卿:我们唱的蹦子,还差一个小丑。 王和卿:也不照照镜子,你还好意思扮小生吗? 朱帘秀:得了。少说废话,和卿先生,我们有要紧的事正要找您这位狗头军师,快坐下吧。(拉他坐下。) 王和卿:喝!“我们”,“我们”的。什么时候请我喝喜酒啊? 朱帘秀:真是别来这个了,听我说正经的。汉卿给我写了一个本子,角色也差不多了,就是园子有点为难。您跟陈老板都是汴京的老乡,又加沾亲带故的,您跟他说说,一定肯借给我们的。帮帮这个忙吧? 王和卿:唔,本子写好了? 朱帘秀:还差一点儿。 王和卿:没有什么关碍官府的地方? 朱帘秀:(急遮掩地说)我想是没有陶。 王和卿:行啊。只要不是演《窦娥冤》。我一定替你们跟老板说去。 关汉卿:你是怎么知道,我们正是要上演的戏叫《窦娥冤》的? 王和卿: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你写《窦娥冤》,骂天骂地骂官府,让我跟你们找园子,回头出了乱子,还让我跟你们垫背,对不对? 关汉卿:你碰到叶和甫那个鬼东西了?(愤怒地)告诉你,《窦娥冤》是演定了。没有园子我们撂地也干。至于生死祸福,由我们来背负,用不着尊驾来垫背。 王和卿:哈哈,蛤蟆虽小,肚皮里气倒不小。请尊驾把眼睛擦亮一点。我王和卿不是叶和甫。不找我丕王某,你还真演不成《窦娥冤》。 朱帘秀:(见机)我不是说大家少说废话吗。(向王和卿)您也别跟汉卿抬杠了。他的牛脾气您还不知道,他写《窦娥冤》,您也知道是为抱打不平的。我夸过海口,他敢写我就敢演,可就是为园子作难。刚才叶和甫在这儿泼了他几瓢冷水,您又那样说,他还有不别扭的? 王和卿:怎么,别扭就有园子了? 朱帘秀:是啊,刚才我也说,得大家想法子啊。和卿先生,您在外面活动比汉卿强大多了,认真地帮帮我们忙吧。没有别的,回头至至诚诚地唱几出看家戏,请您给指教指教。 王和卿:还是画妞说话在理。既然汉卿敢写,你敢演,我也敢替你们找园子。 朱帘秀:那敢情太美了。您今天就去跟陈老板商量商量好吗? 王和卿:干嘛一定得找老陈,他那个破园子有什么好?给你们定下玉仙楼吧。 朱帘秀:玉仙楼?园子漂亮,地方适中,座儿多,再好没有了。做梦都想上那儿演戏呢!嗳,你不是开玩笑吧? 王和卿:办不成,喝你俩的喜酒! 关汉卿:老王,人家真心实意找你帮忙,别开玩笑。 王和卿:谁跟你开玩笑?这事让朱四姐出面,你就免开尊口。 朱帘秀:对。快告诉我吧,怎样才可以租到玉仙楼昵? 王和卿:租玉仙楼还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找到一个此阿合马的腰还要粗的东家,他敢包我们的戏,那就什么都好办了。 朱帘秀:是啊,那该找谁呢? 王和卿:事也凑巧,于今伯颜丞相不在京城,他的夫人要给他们老太太做寿,并且还要与民同乐。这位老太太是最欢喜吃饱了饭到戏场来擦擦眼泪。她想看一个新打的悲戏,一时哪里去找这样妁戏去?我就跟他们推荐了《窦娥冤》。 关汉卿:还真有这样的事啊。 朱帘秀:先生,没想到您跟伯颜丞相还有来往啊。 王和卿:也不是我跟他们有来往,事情是这样的:为了演这次祝寿戏,丞相府里找玉仙楼何总管做戏的提调,何总管认识我,知道我跟汉卿是好朋友,又再三托我找汉卿。 关汉卿:他要找我? 王和卿:你别得意。他不是来找你要本子的,来找你要方子。 关汉卿:要方子? 王和卿:对。何总管有心疼病,我把你吹成太医院的高手,顺便跟他聊起《窦娥冤》情节怎样的悲苦、感人。他就倒出来了。 朱帘秀:敢情是这么回事,瞧你绕乎的。 王和卿:只要你把何总管的心疼病对付好了,那演戏的事不就成了吗? 朱帘秀:这……我看没把握。(对关汉卿)你一天到晚生、旦、净、末、丑的,心、肝、脾、肺、肾可还记得些吗?” 关汉卿:唔,还记得一些。 朱帘秀:瞧,“记得一些”,那不玄啦。当心把何总管给医死了,《窦娥冤》也就演不成了。 关汉卿:那倒不至于。 [赛帘秀秀匆匆来看她师父。 赛帘秀:师父! 朱帘秀:哦,你来干嘛? 赛帘秀:家里问,《王魁负桂英》,还排不排?他们都等在那儿哩。 朱帘秀:不是说过要赶排《窦娥冤》吗? 蜜帘秀:刚才叶先生来说,《窦娥冤》不让演了。 朱帘秀:回去告诉他们,都等着我,我马上回去给他们解说《窦娥冤》。 (暗转) 【第六幕】 [玉仙楼后台。 [关汉卿从绣幕的门帘后面紧张地窥着前台的演和观客席的情况。后台的管事们和蒙古的卫士们不时走动。 [场上正演着“窦娥冤”的第三折末段: “窦娥”唱:(尾声)你将那滥官污吏都杀坏,敕赐金牌势剑吹毛快,与一人分忧,万民除害。 [观众席发出的喝采声。有人叫“与万民除害!” “窦娥”:父亲,俺婆婆年纪高大,无人奉养。 “窦天章”:好孝顺孩儿也! “窦娥” 唱:嘱咐你个爷爷,迁葬了奶奶,恩养个婆婆,可怜见她年纪高大。后将文卷舒开,将俺屈死的于伏罪名儿改。 [外场喝彩声 “窦天章”:天色明了。你将那扬州府官吏那几个是问窦娥的,都与我拿上来! “张千”:理会的。...... [台上还是进行末场戏,朱帘秀作窦娥魂子装下场。 [关汉卿感动地扶着她进后台。 关汉卿:快歇会儿,四姐!你演得真好。我自己也没想到这戏有这么大力量。 朱帘秀:(一面卸去魂串)好像有人叫起来了。 关汉卿:有人叫“与万民除害。” [王和卿与何总管兴奋地赶到后台。 王和卿:哎呀,廉秀,演得真好。这么短的日子赶出这么好的戏!(向关)已斋,你真不止会写“烟花粉黛”,还真是很好的悲剧作者。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不抓这样的机会,这戏也真没法儿演出。 关汉卿:真是得谢谢你。 王和卿:不用谢了,以后再到你府上,别下逐客令就不错了。(大家大笑) 关汉卿:四姐,快卸装吧,你真累坏了。 何总管:别卸了,就这样换上第一折的衣裳,同我见老太太去。老太太今天可高兴呐。黄手绢都搽湿好几块儿啦。她老人家:从没瞧过这么好的戏。一定得见见那个可怜的小媳妇儿,赏她点什么,别太委屈这孩子了。”伯颜夫人见老太太高兴,也:这戏不错。”我这戏提调这回算当上了。 [蒙装侍卫急上。 侍 卫:快点儿吧,老太太等急了。 何总管:这就来了,再插几朵花儿,擦上点儿粉吧,老太太不喜欢太素净的小媳妇儿。 [朱帘秀匆匆再化妆。 [后台管事上来。 后台管事:(向何)总管,王千户要见见朱小姐跟关先生。 何总管:就是那位益州千户王著吗?请他进来。(管事下,对关汉卿)一个挺爽快挺热情的人,刚才台底下“为万民除害”就是他叫的,见见他吧。 关汉卿:好。 [王著,一位魁伟的军官,随管事进来。 王 著:(向何)何总管,哪一位是刚才演窦娥的? 何总管:(指正在薄施脂粉的廉秀)就是这一位。 王 著:啊,小姐,您演得真好。你说出了我们心里的话。“官吏们无心正法,使百姓有口难言。” 朱帘秀:谢谢您,这是关先生他写得好。(指关) 王 著:不过,也亏您唱得那么有感情,有力量,每个字都打进了我们的心。 侍 卫:朱小姐,快去吧,老太太等着哩。 朱帘秀:(向王著)您多指教。我见老太太去,不陪您了。(再整整衣) [何总管、侍卫们拥朱帘秀下。 王 著:(向关)关先生,看过您好些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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