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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浦朝天航海录

2012-05-15 36页 doc 163KB 85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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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浦朝天航海录花浦先生朝天航海录卷之一 序 花浦先生朝天航海录序 皇明天启四年甲子四月。朝廷以佥知中枢权启。为圣节兼冬至使。聘于京。职以司宪府监察。充下价。 七月初三日。乙卯。 辞朝。出。宿寒泉洞具子挺家。 翌早。同使臣权启及译官知事李彦华,同知朴璇,上通事权濯,写字官刘义立,押物官刘诚立等二十余人发行。中路䨳雨濡滞。十八日。始抵平壤。中暑暴下。留调三日。 二十二日 午时得驲报。盖以奏请使书状官蔡裕后病重。趣某移差也。卽日强疾跋马。星夜驰赴。比到定州。病渐重而以乘船期迫。作势舆疾。 八月初一日 得达旋槎浦。就见正副使于解缆亭。问其行事。则三...
花浦朝天航海录
花浦先生朝天航海录卷之一 序 花浦先生朝天航海录序 皇明天启四年甲子四月。朝廷以佥知中枢权启。为圣节兼冬至使。聘于京。职以司宪府监察。充下价。 七月初三日。乙卯。 辞朝。出。宿寒泉洞具子挺家。 翌早。同使臣权启及译官知事李彦华,同知朴璇,上通事权濯,写字官刘义立,押物官刘诚立等二十余人发行。中路䨳雨濡滞。十八日。始抵平壤。中暑暴下。留调三日。 二十二日 午时得驲报。盖以奏请使书状官蔡裕后病重。趣某移差也。卽日强疾跋马。星夜驰赴。比到定州。病渐重而以乘船期迫。作势舆疾。 八月初一日 得达旋槎浦。就见正副使于解缆亭。问其行事。则三船格军太半不至。楫物诸具亦欠阙。卽诘问差使员主鎭佥使李泽。推诿于方伯。方伯旣承宣旨。则岂以朝天越海之行。视为寻常哉。必是朝纲解纽。号令不行故也。是日慈山郡守安梦胤,龙川府使李希建,郭山府使朴仁健及诸邑守令。置酒解缆亭饯行。职以昔疾未愈。不参。 初四日。丙戌。 乃开洋简辰也。职到浦三日疾病。所噉食。日不过数匕。而舟人以观象监吉期来告。弗获已扶曳病躯。卯时。与正使李德浻,편001副使吴䎘。领率译官知事廷老,同知全悌佑,佥知秦仁男,吏文学官李元亨,上通事黄孝诚,朴仁厚,押物官玄礼祥,写字官玄得洪,干粮掌务林致龙,李应翼等四十余人。乘各舡。篙师一时发棹歌。举帆。鼓角亦甚凄切。诸邑守令及大小人员。俱送行于浦口。至有掩涕者。解缆转远。而抬眸林麓之际。戛然歌吹之声。远飘洲渚之间。认是诸守宰张乐作欢。欲慰远游之怀也。诸舡纔脱浦口。风雨大作。遂下碇。留宿港中。 初五日。丁亥。 晴。风尙恶。不得发。遥望南岸。有一白头翁。放声大哭。自远而渐近。讯其所以。则厥子为格军。故追送者也。万里沧溟。父子惜别之状。惨不忍见。午后风暂定。移泊木美岛港。至夜二更。顺潮而向椵岛。夜黑如漆。时见村灯点点。问知列浦汉人㝯居矣。到椵岛后港。下碇。 初六日。戊子。 晓色阴翳。海风喧豗。狞雷猝发。猛雨如注。瘴云四集。黑浪倒立。一叶出没荡漾。几至覆溺者数矣。舡中人呕泄僵卧。篙师以为。前古所未有之风涛云。幸我不生水疾。岸巾长啸。倚舷临之。崩涛骇浪。雪涌云飜。互相呑吐。眞壮观也。日将午。风暂歇。舟人以为。依泊椵岛东港深岸。万全计也。卽举碇回棹。则鹢头齐仰。鸱尾并张。与副使举手相揖。语不可了。忽有冲风击薄。副舡樯倾。惊波蹴送。瞥眼间漂走苍洋。一行人环观。怖悸而已。于是。与上使舡及诸译舡。共泊内港。是夕具牲酒。备礼祭海神。其辞曰。肃承命以航海。载畏天之大义。咸棹夫之奏功。指登莱之万里。冀诸神之明灵。早鉴余之精衷。责屛翳以虔职。噫利涉之颿风。惟我朝之列圣。允世笃其忠贞。逮新服之正位。益拱北之殚诚。皇曰兪而用亶。霈隆恩于鲽域。收朝野之舞蹈。答乾坤之弘德。疾羯奴之梗辽。邅木道而奉使。顾陪臣之忝叨。敢辱命以自惰。执玉帛而冯虚。勤日夜之忧惧。爰淸净而斋素。具酒食之旣洁。躬祗事以荐诚。庶来歆而阴骘。祭罢。夜将半矣。 初七日。己丑。 晴。诘朝。与正使偕下舡。次岩石上。令黄孝诚。诣毛督府军门。请行见官礼。督府管家。辞以日晩。可于翌朝。早牌行礼。而仍言。前日儞国政府申文中。称老爷为贵府。此是国王文书则可矣。其在政府陪臣。则大是谬规。故老爷颇有不平色云。某与正使议以为。吾等以奏请重事。将有恳于督府。则岂可以文书间措语争之。正使可之。遂将文书。抹改以老爷。日亭午。副使自外洋挐舟而来曰。昨日风漂。几滨于危。幸而得胶泊于炭岛云。俄有一叶舟泛泛而至。卽铁山太守安子渊。自蛇浦来送行也。留宿椵岛后港。 初八日。庚寅 晴。黎明。偕上副使。晋督府衙门。见官。进礼单。仍致主上意。都督色喜。卽问主上玉候。使表廷老。备申奏请文中意。因恳上本事。则都督快诺无难曰。俺意已如此。而况陪臣所恳乎。茶讫。退在衙门外幕次。都督跟送人供谢。且要行回礼等。托以所寓阨陋。不可枉屈。再三固辞。少顷。都督使门子请宴。馔品极丰。优戱具呈。盖示其接遇之厚也。杯酒间。都督言。皇子已于六月薨逝。而登州抚台袁可立。与俺不相能。致有科参。新抚台武之望。已替其任云。似是夸张自己之势焰。而及闻门下人言。亦似实状。宴罢。辞归舡所。都督各赆行资银于员役。且令门子三人。致书仪银二十两于某等曰。馈行。不得已受之。卽还谢帖。给门子银各一两。日晌后。铁山守设小酌。 初九日。辛卯。 朝小雨。无风。未得开洋。都督另差都司周宗望。监护一行。仍带习海事数人。为前导。偕往登州。午。潮上。安子渊辞还。将都督前问答等事及申文中改字之意。具状启付归。午后。因潮退放舡。至椵岛前港。西风渐起。舟荡不定。仍下碇留宿。 初十日。壬辰。 晴。西北风犹昨。打橹。移泊蛇浦前洋。午后。风涛舂撞。舟点洋中。终日动摇。舟中人。多呕泄水疾者。 十一日。癸巳。 晴。始开洋。五更头。竿羽微吹。好风自东。篙师相叫。一时举帆。时副舡裨将柳敬友有争先之意。低声收碇。暗中潜过。误为我舡维所碍。胶不得进。堇以得脱。可笑。到晓。长风驾浪。棹夫奏功。直指大洋。波铺远锦。舡让襞箭。一瞬千里。四顾无边。而点点孤屿。时复可数。车牛岛,竹岛,大小獐子岛,薪岛以后。非我国地。我舡最捷疾。诸舡皆落后。未,申时。独过鹿岛。风力渐缓。抵黄鹘岛前洋下碇。是日行六百余里。呼黄帽。敲火炊食。食顷。金乌西匿。玉兔东升。红波白浪。透映数千里。非人间所曾赏。披襟岸巾。倚樯纵观。晴空爽气。挟我神骨。上下天水。一碧万顷。怳若身在银河界水精宫。惜乎。秦皇,汉武。欲做此不得。空抱恨于骊山暮雨茂陵秋草也。夜二更。橹声自远渐近。问则上使舡也。对泊同宿。余舡皆不及来。 十二日。甲午。 晴。侵晨。张帆。向石城岛。忽有黑气自西北洋中涌起者。不知其几丈。沧波浴日。雨脚交横。舟人云。龙腾上天。瞪目审视。蜿蜒鳞甲。照耀相闪。头角已入云中。但见腰尾矣。未及石城岛三十里许。顺风斗息。将欲下碇。望见西北。云雨晦冥。且有风候。恐进退无据。则事将不测。使舟人穿橹。躬自董督。申时。走入石城岛前洋。背后诸舡。惟上舡尾来。岛居者俱辽,广逋民。初甚疑惧。聚众放炮。急告曰。朝鲜陪臣来。乃慰勉不已。岛上有聚米十余峙。露积不垣。卽是登莱所运毛督府军饷。去夕行祈风祭。香火纔收。旗脚辄转。议欲放舡。则篙师以为。顽云犹亘西方。且有炮车之候。若出大洋。猝値盲风。可惧。固止之。不得已留泊。是日行五百余里。噫。无地万余里茫洋接天。所以寄命者。惟一叶舟。而一日中。或风或雨。乍安乍危。几至顚没者。十常八九。苟非知命之君子。焉得不忧悸乎。一心存诚敬。古人岂欺我哉。初更副舡以下。打橹得达。 十三日。乙未。 晴。晓天无梦。开户视之。纤云四卷。玉宇气晶。诘朝。有便风挂席。向长山岛。行纔半。逆风大起。急趣黄帽。落帆下碇。海色深黑。瞿然不可窥。舟人言。系锚之绳。几数百丈云。风涛雪浪。汹涌澎湃。蛟螭鲸鳄。露角振鬣。喷波作雾。嘘气为云。时露全軆。穹窿然状若丘陵。古人云。鱼能呑舟。其是之云乎。上副舡以下诸舡。俱不知去处。通宵耿想。不能释虑。到夜。凶飙怒水。不至大作。是日行五百余里。 十四日。丙申。 晴。早朝。得顺风。几至广鹿岛。逆风辄作。回棹旋舻。走入长山岛北港口。诸舡已到泊矣。是日行二百余里。港口有二岩。铁立千寻。屹屹相对。呀然若门。白沙沧洲。青峦翠硖。环拥如画。与上副使偕下岸。设幙鼎坐。各陈辛苦之状。颇可慰豁。自椵岛开洋后。凡四个日。始得会面。眞所谓死生契阔。不可期也。而相对如梦寐者也。携筇散步。时见人迹印于平沙上。峡里疑有仙庄逸居。跟寻度岸。转入小洞。则矮屋依草。弊庐傍林。牛羊溢巷。鸡犬盈街。迎人问语。可知其辽左避虏流民也。惊怪致诘。具道奉使朝天之意。相顾感叹。卽报知于守备矣。问其人曰。儞居海中久。能候风否。答曰。吾能矣。然则何时有顺风。职等受国王命。航海有日。十生九死。屈指前程。尙未半。未知那时。得达登州。良深忧恼。岛人曰。毋忧也。古人云。平生仗忠信。今日任风波。公等当于不多日内。达登州。且明日必有东南风。问答良久。与上副使。归舡对泊。是夜海无浪痕。月色如昼。 十五日。丁酉。 晴。早食后。果有东南风。解缆。卽向广鹿岛。行纔半洋。逆风且作。落帆打橹。入广鹿岛前洋下碇。是日行三百余里。申时。余乘六舡。移泊近渚。与玄礼祥及舌人申继黯等下岸。周观岛上村落。则餠肆酒旗。带关通阛。岸上有积谷二十余峙。卽亦登莱所运毛督府军饷。而总兵张继善句管岛中有堡。参将马景柏,守备朱国昌等巡视沿岛。共任诸务云。有顷。阴云西起。天色惨惨。骤雨撒菽。凶飓簸溟。轩然大波。雪矗雾涌。鱼龙掀舞。鲸鳄喧豗。诸舡相荡。不得暂定。其中最滨危者。副使舡。点在浦唇洋头。受风甚多。凡三次冒波。舡中水至没胫。方物尽湿。裨将柳敬友抱樯搯膺。罔知所为。几欲断维而去。俄然风定。遂得免覆。当其荡潏之际。唐舡一只。不知其自何方漂来。为风涛所覆。傍观者损神夺魄。余偶舍洋舡。移踏扁舟。蓦入峡里深港。得免其荡潏。是亦数也。 十六日。戊戌。 阴。晓来。风浪暂息。玄礼祥等还自岛人居。各陈通宵相念之怀。仍道主人待遇礼甚厚。读书声达夜弗辍。卽是金州避地士人李嵓家。而贩酒为生云。余闻而惜之曰。咄憬彼丑虏。宇宙间何物。乱华穷凶。一至于此。遂令儒士。未免逋播落拓。困厄于岛屿瘴海中哉。殊不知苍苍者天意竟何如。其肯使数百年衣冠文物。尽污于腥膻之尘。而终不悔祸耶。心胆斗觉轮囷。薄晩。风浪且起。炮车犹壮。各舡急移深港口。波涛颇险恶。犹幸其少安。因留泊。 十七日。己亥。 晴。篙师以为。薄晩。风且大起。曳缆深入岸头。系舟。两日风浪。各舡人无不呕泄成疾。而上副使尤甚。专废噉食。故舁入岛居。赁屋调摄。比屋皆窄陋。腥膻之气袭人。闻可欧殽。盖假㺚新自辽归。头发尽剃。髼松若髡。看来丑状。不忍正视。余独于士人李嵓家乞栖。颇萧洒矣。遂赠一诗。有一假㺚言。奴酋自今秋。始于三叉河东岸筑土墉。高广各数丈余。役民甚毒。人不堪苦。皆怀逃躱之计。而俺亦割恩忍爱。夜间乘家小睡熟。脱身潜来。届此仅数日。心肝如裂云。因泣下不絶。奴贼之暴虐已极。人心已离。天必悔祸。胡运将尽也夫。副使以其舡殊未轻快。且累为风浪所伤。更治第六舡。换坐。是夕。始寄宿岛居。赖得安寝矣。 十八日。庚子 晴。逆风犹壮。留岛中。日晡。千摠张应泰,答应官周之桢等。送名帖。迎劳之。应泰因言曰。俺年前。久在毛督府幕下。熟谙贵国事情。朴烨观察关西。恣行胷臆。民不堪命。重鎭几为弃地。贵新王一朝斩之。华人犹以为快。咸服其圣明。况贵国臣民乎。若此暴戾狂子。诛殛不贷。王之素称圣明。岂不信然。余对曰。明法审令。一新人耳目。此特其余事。奚足云云。应泰等嗟叹良久。辞去。期以明日更会。是夜长风驾浪。撼岸簸丘。魂梦亦不得安矣。 十九日。辛丑。 晴。逆风犹壮。留李嵓居。张应泰具酒食折柬。送门子速之。辞以疾不赴。午有缁髡。手持一卷来示。乃毛督府募令陀那。而卽吾东浮屠者。所谓劝善文也。新刱神宇于岛中云。而固请舍施。因令祈海甚恳。不获已各出斗米遗之。兹岂求福田利益哉。上使仍问祭海事何如。僧曰。祭海。莫重于天妃娘娘之神。次龙王之神。又次小圣之。神上使。曰所谓三神何神。对曰。天妃。者玉皇之。女主兹四。渎而龙王佐之。小圣者。卽龙王半子。三神喜则诸事吉。怒则凶。故凡行于海者。欲其喜而不欲怒。致敬尽礼。上副使卽依其言。具红段小轴。以泥金书神号。定其位次。藏于椟置诸座隅。备酒牲香币。祭三神。上使制文告之曰。泊舟孤岛。已经累日。惊浪拍天。片帆出没。性命如线。莫保朝夕。海路已半。虽荷神骘。前途尙远。溟渤中截。风靳顺便。木道斯阻。百口滨危。王事迟暮。肆切闷迫。仰扣神明。神庶下鉴。谅此微诚。舟行絶岛。凡具未备。酒沽于帘。牲易于肆。物虽菲薄。诚则备至。勿嫌累渎。亟彰盛德。千里皇城。一苇瞬息。五更头。吾三人共祗事于岸上净处。 二十日。壬寅 晴。晓头。祭罢。各归㝯处。白雾漫空。灵籁送响。徘徊檐庑。不复就枕。有顷。东风卷送。海气淸朗。舡人咸曰。使臣之诚。格神矣。遂召申继黯等。撤寝具就舡。因将刀扇等物。赠酬主人乞栖之腆。则再三称谢曰。累日临陋。稍不得开主人心颜。而反辱珍重嘉贶。使人宁无汗赩。不敢当不敢当。俄闻哄声甚厉。上副使主人。以赁物些小。怒诟舌人。捽胡不释。欧辱百端。益知李嵒之为士也。诸舡举帆。迅疾如飞。一瞥之间。已踔数百里。抬眸谛视。窅难指矣。惟我所往舡。高撑岸上。晩潮迟涨。黏不得下港。潮上舡腹始浮。急手挂席。乍脱浦口。风力远蹴。三山忽后。平岛却前。日已高舂。沙禽就栖。遂与诸舡对泊。是日行六百余里。夕。唐舡数十只。自椵岛尾来。 二十一日。癸卯。 晴。自晓头。狞风撼海。移入深港中。下猫。岛北连陆。林壑盘纡。卽是金州地界。数年前㺚贼割据。豺虎纵横。舟行于此者。莫敢近。由南大洋。横截而过。自上年。参将张盘勒三千兵。把守旅顺口。眞㺚北归。假㺚来顺。故安心近泊焉。于时。霜凋沧屿。锦树妆秋。穹峡屛拥。石骨层棱。地位淸高。随处可居。正合逸士之栖集。而久陷腥膻之窟。夷狄之乱华。至此极也。夜。朗月流光。海天寥廓。州渚寂然。只见波心星宿飜芒而已 二十二日。甲辰。 晴。四更头。金风吹梦。病骨惊寒。揽衣起视。洪波淸晏。纤月微升。东舡西舫。悄无声息。冲空灏气。爽透胷襟。招黄帽。吹角放炮。则俱无应声。呼而问之。上二舡去已久矣。同舟齐愤。急手臂碇。一声款。乃大帆穷竿。兔脱港口。龙跃洋中。转头旅顺。瞥眼皇城。白月纔沈。红旭欲腾。洎明环视。诸舡尽后矣。飞波蹴送。疾风驾来。点点诸岛。乍前忽后。凡所经过。殊不暇目撩耳谋。而广鹿以后海色。或紫或黄。或黝黑或深青。使舟人约绳以百余尺。终不可测。岛屿或尖如剑。或削如铁柱。或环如屛障。或呀如门巷。而龙吟蛟舞。鼍作鲸戱。幽怪殊状。有万不同。午正。蓦入珍珠门。移泊庙岛前港。篙师咸贺曰。小的等老惯海事。未有如今日之快也。申初。诸舡相继。而惟第四舡。不知去处矣。薄暮。移舟神女庙前。为文祭谢海神曰。伏以下国鲰生。窾启浅识。叨承使命。远仗舟楫。鲸涛喧豗。中作霹雳。苟无顺风。何以利涉。累濒顚危。五日广鹿。一踔庙岛。实神阴骘。荷德罔极。敢阙诚悫。小谢大恩。荐此菲薄。于情不物。庶几歆格。是夕。风定波恬。乘舟之后。始得安寝。是日行千余里。 二十三日。乙巳。 晴。早潮上。与诸舡。同举帆。薄晩。泊登州水门外。登州。古嵎夷国也。地势极东。石崖薄海。丰屋崇墉。扑地擎天。实为雄籓巨鎭。潮退水浅。北风甚壮。舡腹拍石。板缝橹开。水穿通中。食顷。半舷方物。几尽浥。舟中人。极力戽水。衣袽救之。堇得下岸。副使团练使康贵龙有罪。棍三十。及暮。第四舡赶来。问落后之由。则抵皇城岛洋中。猝値烈飓。失落鸱尾。不得制舡。仍为暗礁所碍。得板裂水入。幷力戽水。换以别柁。仅免渰死云。黄昏。入寓屠市中私家。使申继黯等。会计路费。分送两使行厨。 二十四日。丙午。 雨。舍馆未定。尙寓屠市中。自前我使臣到泊。卽闻于知府。则知府下票。例于公廨馆之。今以军门武之望新到。各衙门官员。出候于郊。故未卽报知故也。午后。细雨微洒。军门一行。从城北左转。逦迤而来。金轿玉鞍。辉映通街。大旗长戟。环拥前后。红帕赤捧者。双双踵接。鼓吹辟易者。哄哄肩磨。凡乘彩舁者一十有五。皆所蓄名娥。女奴亦乘兜子。复有青春少年称公子者六七人。怒马鲜衣。凡诸器仗。非我国所曾覩。一军门所带。如彼其盛。此虽浮华谬习。而亦可见大国威仪也。 二十五日。丁未。 晴。朝。黄孝诚等还自知府衙门。受票文。率快手一人。令假馆于普静寺。奉安表咨文。输置方物于法堂。与上使寓东西禅房。毛督府运粮差官杨之应还往椵岛。付送状启。伴送官周宗望自椵岛赶来。卽通名帖。问候行李。可见华人大有信义。且极仁厚也。 二十六日。戊申 晴。军门始坐堂。欲于早牌。行见官礼。而军门新到。故属邑多官。伺候杂沓。陪臣进礼非便。先遣黄孝诚等。探问旗鼓官方壮猷。则答以明宜进来行礼云。午。往舡所。犒格军还。夕。哨官王三重,王国祚等具酒馔来馈。 二十七日。己酉 阴。军门谒文庙。故不得行见官礼。偕上副使。游普静寺。僧奇玄,明友等六七人。持宝扇及雪花笺。乞诗甚恳。各题赠一絶。裨将李仁男等来请置酒。盖上使初度日也。行厨所供。虽极中国异品。非吾土食性所惯。益觉客味之酸辛。何时得返故国。黄鸡白酒。紫鲜银鳞。为先生一寿。以慰今日苦楚哉。 二十八日。庚戌。 晴。军门行香于诸神庙及佛寺。故又不得行见官礼。盖迩来中国之风。大小官员新莅职。例于寺庙。必先遍谒。故此礼未行之前。不暇接宾客云。大槩华人之谄事非鬼。遂成巫风。吁可惜矣。寺僧持一册来示。卽舍施名录。所谓大施主居首者。都督沈有容,摠兵毛文龙等。大小官员无不与焉。法堂左右。各悬金字青板。左隅则题年月日。登州知府鲁廷彦,同知翟栋,通判乔凤翔,推官王名晋,知县汪裕重修。右隅则题钦差鎭守山东等地都督府都督沈有容鼎建。嗟夫。搢绅士夫犹如此。况蚩蚩氓俗乎。圣路长堙。从可知矣。 二十九日。辛亥。 晴。周宗望伻来曰。今日军门。许相见矣。卽诣衙门行礼。礼讫。军门曰。陪臣进京。果是何干。令表廷老答以谢恩进贺奏请之意。仍进政府申文及职等呈文。则军门曰。皇子已于去夏薨逝矣。良久。又问儞国废君尙无恙否。答以好在。军门又曰。儞所谓上年勑封。不是实封。乃是权署国事也。尙今有一二科官。持论甚坚。未得归一。而且内臣厌惮越海。不肯差往。当竢逆虏就灭。辽界通路。然后始遣诏使。以完封典耳。职等复告曰。二百年流来旧规。必遣诏使。卽颁诰命冕服。而独于此封典。分为两件事。非徒小邦听闻疑怪。有违天朝列圣之典礼。伏乞老爷。另具一奏。偕职等差遣。以副小邦之颙望。且表老爷曾已题请。小邦事情。想老爷亦必洞烛。恳乞老爷照详政府申文及职等呈文。一依表老爷上本。速完缛典。则东土蝡动之微。亦将陨结思效矣。军门曰。俺于四月前。在京师。与礼府林老爷相善。故详悉此事。而朝廷上议论。颇相抵牾。今则阁部明白知之。儞等但到京里。阁老及宗伯前。仔细陈禀。又告曰。老爷上本时。幷揭于阁老宗伯及科官何如。军门曰。诺。于是。使上通事等进礼单。军门受之不辞。茶罢将退。再三恳告上本之意。军门曰。唯唯。辞出。就见中军周鸿谟,旗鼓官方壮猷。各进礼单。因恳陈呈文内辞。使之赞助军门。则皆曰。敬诺。敢不力焉。出来时。遍观营垒。重门击柝。严毅深邃。堂上扁廓淸堂三字。门楣题曰。奉揭天威。靑油赤旗。井井堂堂。揷羽环甲。左霜右雪。府中无急步疾呼。隐然有眞将军风。来路。转往肃文庙。谒素王。卽愬像。海口河目。微露瓠犀。而诸子十哲之像。左右列侍。汉唐以下诸儒。皆于东西庑设位。至丘琼山而止。 九月 初一日。壬子 晴。早朝。以打发事。送黄孝诚等。呈文于军门。中军周鸿谟立于座隅。凡一行诸事。无不措辞恳嘱。至于题请封典。尤力言之。盖以昨日送礼颇腆故也。食后。周鸿谟,周宗望俱送酒馔。品极丰洁。以银参回谢。午间。上鎭海楼。新构杰然。丹雘轮奂。中堂始造关王塑像。而工未断手。凭栏骋眺。秋色已晩。夕阳正好。万里沧溟。一望无际。眞宇宙之奇观也。遇一商舶。往椵岛者。以一行留登州事。具状启寄之。 初二日。癸丑。 晴。早朝。欲探军门题本与否。送表廷老于周中军。第进茶参虎皮。因谢致款之意。中军喜甚。待表译极尽诚礼。说与军门所为。无所忌惮。当以题本稿草出示云。食后。中军以军门分付。设宴于演武场。送票文速之。一行偕往。中军引三使臣。升堂礼毕。先举一杯酒。北向酹地。东为客位。西为主位。坐定。琼羞绮食。霞列电举。礼数不同。尊俎大异。鸣笳迭鼓。左右迭奏。飞旆扬旌。前后掩映。亦一奇观。酒间。上使问老爷上本草已构否。中军曰。将起草矣。且欲揭帖于宗伯林公及各部科官。而差一人。当与陪臣。俱酒礼。成于七勺罢归。演武场在城东门外海岸上。平沙无垠。驰道如砥。卽我东训炼院一规。而扁额题神武字矣。 初三日。甲寅 晴。早朝。诣军门。谢宴。且谢间日送下程。军门使答应官免礼。只令作揖而已。仍以题本意恳请。军门曰。俺与礼部尙书。同乡分深。今当差人。折柬于礼部。而题本则以俺新到任。不可以他事。轻先上本。故不敢云。观其辞色。盖托辞也。申复恳请则军门曰。儞等姑退。俺当如是如是。辞出之际。更令表廷老致辞曰。顷日老爷所谓科官中。议论不同者。姓名云谁。老爷亦可通书否。答曰。此则俺只闻得于林尙书。而其姓名。则未详耳。儞等进京。但依此恳乞于阁部诸老爷。则必蒙准许矣。职等更为称谢曰。老爷之德我小邦。奚翅一番春雨。军门曰。俺有甚么功德。大槩军门为人仁厚。颇有长者风。罢出后。军门跟送手下亲近人。赉一行赏银各一两。下票文曰。慰劳远人。以利有往。卽将搞赏银两。散给同来官役曰。回国之日。报知国王云云。军门下人。因言老爷看过贵国文书及使臣呈文曰。甚是好文章云。午后。周宗望送礼单香茶诸物。不至寻常。实是钓银参之钩也。卽使黄孝诚等卷还之。因以土物若干中其欲。谢曰。嘉贶甚厚。不敢当不敢当。吁。中朝士大夫贪冒无耻。至于此极也。 初四日。乙卯 晴。梁监军之垣家。在州城中。前往本国时。与上使累相见。汉江游观之日。诗酒欢谑。故伻来存问。且送礼物。馔具甚侈。酒至百壶。仍为奉邀上使。送礼单回谢。辞以无私交之礼。而不往。使黄孝诚等诣军门。探揭帖成否。且告行期。中军曰。日者知府鲁廷彦。以瓜满移拜陕西兵备道。卽今就路。故夫马已尽于此行。且大小官员。无不出饯。姑竢其往还。跋去。不得已留。午后。与上副使登蓬莱阁。东望本国于苍茫云海外。苏轼所谓渺渺兮余怀。望美人兮天一方者此也。凭栏揩眼。境界淸眞。丹崖万丈。飞出海头。果是仚区。墨客仙翁之遗篇杰句。尙着老石苍苔之面者。不可胜计。而陈希夷寿福大字。苏子瞻海市一诗。尤为瓌奇。斯可以大游人眼孔。阁之小西。有石镜。大如盘。以物来照。万㨾姸蚩。无所逃形。而天阴则尤朗云。其北有珠玑岩。东坡所以养菖阳者是耶。阁在城东角丹崖上。崖下潴为大池。内呑疏渠。外引远潮。划城一面。出纳战舰。黄龙青雀。首尾相接。万橹千帆。簇簇其中。夕。周宗望又致礼单。与上副使同议。卽使黄孝诚持还修书以谢曰。珍贶累度鼎来。不佞何以获此。感深铭骨。第某海外寒踪。行李澹然。乌敢当兼辰之赆。环顾其中。实非思存。秪留仙香一包。谨领腆衷。礼经不云乎。于诚而不于物。惟足下盛谅。另具敬谢。 初五日。丙辰 晴。周宗望来候。宗望。扬州人也。以南方秀才。美风仪。善属文。性且骄傲矜长。自以为毛督府差官。监护一行。故意望出于规外。行李大小事。无不欲皆由己出。举措颇多怪妄。使译官等具道辽东旧规。于是觖望自抑矣。上副使以周中军所送贻我。欲为御寒之具。固辞不受。 初六日。丁巳。 晴。州城内有星学者刘亨洪。都山人也。年前卖卜。往辽阳。及辽阳陷虏。随毛督府渡江。居义州数岁。由海路得达中土。业极精妙。算命无不肳合。众皆奔波。乞得一言。决其通塞死生寿夭。副使甚惑焉。余因副使试问之。果如所闻者。 初七日。戊午 晴。滞行已久。更遣译官探听则军门新莅职事。凡公务未晓顚末。必査照旧规。然后乃行。故簿领云委。不卽剖决。另差一官。监护一行。而争之者多。时未的定。揭帖等事。缘此未速完云。有人自称黄县人。来言梁之垣曾往贵国。贪贿无艺。朝鲜银参殆尽云。 初八日。己未 晴。军门揭帖与勘合未成。故累日滞行。不胜闷虑。将欲更请。适军门两子得科做官。贺客盈门。托言恭贺。仍告行期。则军门不受贺。传言揭帖勘合。不久当完。不得已退。差晩。周宗望致书。以明日重阳。邀飮于蓬莱阁云。答书曰。客里光阴荏苒。奄迫九九。对景思乡。良用依依。辱投芳翰。速我以觞之。蓬莱。胜境也。落帽。好事也。把酒临风。亦足以畅叙羁怀。敢不唯命。 初九日。庚申 骤雨。职等以将命越海之人。带有死无霣之责。而到泊浃旬。坐送日月。徒费盘廛。宁无郁忧。窃疑舌人辈。缘私货驵侩。而故迟行期。早朝。拿致上通事二人。杖讯督发。上副使苦止之。卽释。周宗望遗金扇各一。自题诗。颇有韵格。以雨不得赴蓬莱约。夕雨乍晴。不欲虚负佳辰。与上副使登鎭海楼。小酌而归。 初十日。辛酉 晴。早朝。黄孝诚等。自军门持勘合票文来。初。表廷老自以为老译。晓中国事。无出己右。凡诸各司送礼等事。专自擅断。上副使以下。莫敢支吾。吾尝恶其人。恒言曰。吾等以莫大重事。将敷奏天朝。凡事不可不愼重周旋。而表译妄自尊大。专意恣行。早晩必生事。须可禁戢。上副使以为然。一夕。以送礼事商议。廷老以为军门以下。不足与为礼。余禁之不可。至是。始知勘合与夫马。皆由知县手出。不获已致礼单与名帖。因请见官礼。同知翟栋怒骂孝诚等曰。尔陪臣何敢突送名帖。谁要尔礼单。俺以中朝士大夫。受赂于外国人哉。且名帖中顿首拜之语。平交相敌以下抗礼。外国陪臣。何敢乃尔。目今尔国置君。曾不如奕棋。纵恣无忌。伦纪安在。宜乎中国之槟斥。何敢乃尔。丑诋万端。此必不早为礼。而激怒故也。孝诚等具道大不然之故。翟栋怒少弛。色定徐言曰。事变之后。山东驿路凋瘵。虽中朝大官之行。夫马未能准数调发。今看尔行。应给马驴。多至百余头。三陪臣轿夫。正官骑马。方物进贡外。势难准数调发云。赴京使臣。带来不紧官役。到此尤验其无益。晩牌。讨出沿途夫马口粮票文。则其数太减。此则非翟栋之薄我。而势固使然。日前闻兖州逆贼徐胜余蘖戴,李两人。收聚散落。渔劫州县。行路者带剑。官守者警逻云。故具白军门。特发甚武者数十人。持弓矢护行。 十一日。壬戌。 晴。早朝将发程。而新差伴送官王运隆。托以行装未俶。当竢一两日。治任启行。余固请曰。吾等之留登。已经十余日。严程甚急。儞虽落后。吾行不可不先。运隆不得已应诺而归。黄孝诚等曰。书状官自古于辽路。例以马坐赴京。于今不然。前后书状官无不乘屋轿。且中朝。虽小官必乘屋轿。于华人所见处。骑马单行。似为埋没。余曰。规例已定。则乘轿不必增体貌。骑马不必损威仪。事贵顺便。一书状骑马庸何伤。吾筋力方强。跨马甚闲。而且轿直多。骡直少。辞多就少。亦不无补涓埃于国用。须勿更言。雇得好骡。于是出厨房银六两雇之。 十二日。癸亥 晴。早朝。县所打发夫马。辐凑而至。将欲登程。管饷使差送译官太德立,金瑞,皮得忱等。来呈备边司公文。则一行舡只中。除三只。载还谷物云。一行舡只。已于来路。尽为风浪所打伤。回泊时所坐。特命装送事。已为状启。故其中稍完者一只。择授于德立。具由状启。午后发行。历淳于髡故墟。宿黄县。是日行六十里。黄县。古毛夷国。县城十里许。有㡉子古都。自登州抵荒莱铺。则山势周遭。石路崎岖。而黄县以后。幅平铺村落鳞次。场圃筑前。果园树后。鸡鸣犬吠。浑带太平之象矣。 十三日。甲子 晴。侵晨。行三十里。中火北马铺。而行三十里。宿黄山驿馆。所经有陈仲子旧庄。麻姑仙迹。卢仙古里。随处皆植闾扁额。土风之嗜古。亦可想矣。卢仙。卽古之童子而升仙者。俗所谓卢敖。非是。 十四日。乙丑。 晴。晓头。令一行蓐食。欲过站。午到新城堡。不为中火。霎然秣马。驰往朱轿铺。则日已高舂。不得已止宿。是日行六十里。新城十余里许。有绀宇净土。花龛点在烟树间。穹石刻字磨灭。不可读。仅记其唐干符年所立也。居僧未满廿人。一老衲丫手惊问曰。奚自。老爷俱道其所以。则卽设茶迎慰。因进香。厨所供品。极精洁。以紫金丹两笏,霜花纸十幅回谢。新城。本朝所筑。只置守备一员。手下兵六百余人云。发登日。分付诸译。递直于表咨文方物。而是夜林震龙,金承男。当次不护。摘发治罪。仍使押物官玄礼祥宪吏韩应祥等。另加捡饬。逐日讥察为规。 十五日。丙寅 晴。渡丰河。中火平利站。宿莱州掖县城东关里六十里。莱州。古莱夷国。禹贡所谓莱夷作牧者是也。沿途多有东莱书院。赡士田。州人之至今崇奉。可见矣。王运隆自带差官职名。骄气辄生。意望甚高。为言于译官辈曰。中朝士大夫相见礼甚严。宾客往来。主人必迎送于中门之外者。无非恭逊揖让之道。而今看尔陪臣。得无小俺等之志耶。俺到门外。不为迎送。俺具冠带。不为冠带。何也。俺。以中朝大衙门差官。冠绅具礼。身先于尔陪臣者。良以远来故也。奚独有违于礼貌间事体。译官等援引辽东旧规。反复谂之。运隆曰。俺岂晓得前规有如此哉。自是每接见。深自抑损。夜与主人刘良语。城中有吕东莱书院。城西有孙给事花园。极其佳丽云。 十六日。丁卯 晴。早朝穿城。入东莱书院。庙有塑像。拜礼毕。周观院中。庭隅大碑。卽本州岛人大学士毛纪为翰林修撰时所制文也。有六七青衿肄业。求诗甚恳。题示一律。诸生览了起敬曰。惯闻东国能诗。果然。固请酬答。则力辞曰。雕虫小技。安敢当五凤楼手哉。以吾恶诗。得彼美名。可笑。因过孙给事花园。则亭榭台沼。曲曲可赏。千芳万卉。芬馥左右。茂林修竹。掩映前后。池塘阶砌。玉石砻密。燠室凉堂。朱翠眩烂。其中淸涟一洞。石假三峯。尤为瓌奇。小西别起高楼。飞甍缥缈。势逼云霄。楼前凿池。方可百余畒。池心矗石为岛。立无梁阁。池中种五色鱼。洋洋同队。而楼上卓菊花五十余盆。秀才三四人礼遇颇款。楼工时未断手。役徒数百人。呼 十七日。戊辰。 晴。中火新河店。渡新河,淮河。宿昌邑县东馆里。县在淮水西一堠余。官柳十里。云屋万家。益见其殷富甲于山东。城南十五里许。闻有昌邑王故城,博陆侯食邑。而行忙不得往寻遗迹。可恨。是日行八十里。路遇新及第王应豸。莱州人也。始拜工部观政。往京里云。金鞍翠舆。腾沓系路。武夫前呵。从者塞道。一微官威仪。如彼其盛。怪甚。问于驿吏。则答曰。自前新登科第者。兵部卽给夫马勘合。多寡低仰。惟其任意。之东之西。无所拘碍云。中朝之优待士大夫。据此可知。而亦可见文物繁华也。 十八日。己巳。 晴。中火牛阜店。宿潍县北馆里。是日行一百里。所过有营丘旧封。乃姜太公所履。李白诗所谓遂荒营丘东者耶。有晏平仲故里。一狐裘三十年者耶。寒亭古驿。寒浞之遗臭。而文举甘棠。孔融之流芳欤。潍河桥上。忆淮阴之囊沙。则龙且之魂。此焉何托。 十九日。庚午。 晴。过平津别业。布被脱粟。眞贤耶。中火王裒古里。想见其废诗涕泣。而逢萌旧墟。浮海何之。淸圣遗踪。盍归乎来。避纣当时。于焉豹隐。而养老君亡。观政斯急。则叩马一节。千载凛凛。孤山无语。香火凄凉。不堪呜呼。是日行五十里。宿昌乐县南关里。遇一秀才。自言王观政。应豸之子。自莱州随父同行云。问余曰。公奉国王命。来聘上国。礼面甚重。而舍车跨马。一鞭行装。有同骚人墨客之澹泊。何也。余答曰。款启鲰生。介在海隅。尝怀慕华之心。今忝观周之列。而芸编汗竹之所想象者。尽入今日之目前。则盍吾以游骑吟鞭。弄草嘲花。酬应万类。不断作异时之生客如何。且余岂若小妇人然哉。深车蔽帷。妆束我形骸。掩阂我心眼。宜以长鞭快马。随意纵靶。或穿过名园花竹。或登临胜地楼台。或冥搜古先遗风。以宽了九云梦胷襟。不亦可乎。秀才咄曰。公之言然。虽季子之观乐。子长之远游。蔑以加矣。仆当到京里。候公于玉河馆里。公当披锦囊所收。以洗我尘眯之目。再三丁宁而去。 二十日。辛未。 晴。早发。历古剧长城,东方朔旧垄,营陵古域。渡尧沟。沟水甚淸且浅。石桥宏壮。桥头立石。刻曰放勋桥。无乃陶唐氏之所经者耶。中火洰洱河店。宿青州益都县南关里。是日行七十里。靑州。卽禹贡所谓海岱惟青州者。而城中有雪宫遗址。庄岳旧街。城外有孟尝君古宅,范希文感泉。南有云门山。峯头石门呀然。从古群仙。游憩于此。而前辈道神仙事甚详。西有尧山。相传昔尧巡历于此云。主翁言城里有郉尙书及赵侍郞秉忠花园。极好云。尙书。卽东征时军门郉玠也。年迫期颐。身尙无恙云。征东当日。留泽已深。故谋与上副使往候。仍赏花园。而恐其事势非便。礼数相泥。卒未也。 二十一日。壬申。 晴。朝渡海岱桥桥。高百余尺。恰如彩虹跨空。入弥陁寺。寺在城东北五六里许。危构半空。金碧照耀。寺僧云。赵宋时所建。老僧出接甚款。设茶果。持金花笺扇乞诗。题六篇以赠。过云门书院。中火淄河店。卽古临淄县也。店西五六里许。有牛山。遂往登临。四顾皆村巷。秋风萧瑟。古迹荒凉。苍岩层致。削如阶级。此是景公之下泪处耶。山之北麓。有管仲墓。墓前有碑。字画漫灭。不可识。其东有菟头山。卽齐前后君臣之掩骨处。高坟大冢。不可胜记。而桓,宣,景,襄安平君之昭然易晓者。以其有碑故耳。愚公谷在其西。抱犊莫卞。只今留名。稷山在其南。山顶岿然者。后稷之祠宇。而三月莅政武成王之遗泽葬衣。噫。天下父归。其子焉往。其北有淄渑二水。想黄金横带者。何人驰骋乎其间。登览旣周。回鞭下山。历葵丘。噫。彼伯业当时。歃血树信。而何子孙招祸于瓜戍。地无前后。事有成败。其君之贤不肖可见。夕抵金岭鎭止宿。是日行四十里。 二十二日。癸酉。 晴。中火张家店。历于陵故址。址在长山东界。揖长白遗风。看董子瑞草。入长山城里。寻陈仲子旧坊。日之夕矣。留宿。是日行八十里。县西门外有盐河。伯步维舟。旱则步渡。距河六里许。有汉雍齿墓。又有四贤庙。四贤云者。卽伏生,范希文,董永,陈仲子也。 二十三日。甲戌。 晴。早朝。黄孝诚来言。今日行路。多不过三十里云。辄跋马着鞭。恣意游赏。行到一处。断麓斗入。小溪轮转。矮松疏篁。掩护左右。红楼翠亭。隐映表里。华篇有题曰超然洞。山名卽虎头厓。霜眉老僧。叉手出迓。引而安床。接遇颇款。仍乞诗。走草一絶以赠。回问僧曰。闻雏师县里。有名园花树云。其主人谁。烦长老为我绍介。僧答曰。是不难。太仆卿张老爷延登。曾为此园。名于县地。今往京里。惟留公子数辈耳。僧当陪爷去。扶藜导我。云披萝径。锦破枫岸。绕城角。穿巷口。透入园中。满眼殊状。不可易收。其中尤怪奇者。庭植眞松数十余株。皆屈曲枝叶。像作狮子形。宛然相对。两傍穿井。为铁辘轳。驾骡灌圃。制作甚奇巧。墙外除地筑场。积峙黍粟。如丘山者无数。役夫百余人方为打精。而皆以石轮。驾驴牵踏。其上穗为压搭。须臾尽落。所饷役夫釜器。盈溢数畒之庭。其雄富可见矣。 二十四日。乙亥。 晓头小雨。释天龙自超龙洞来候。情意款厚。构一絶以谢。食后雨止。发行。历范文正公读书处。前有绣光湖潴。为数三十里。鸥鹭鹅鹰。翔集其中。后有长白山。烟罗云树。弥亘其南。上有醴泉寺。希文之虀粥苦味。芥视银窖于当时相门。其操氷雪。中火青阳店。过漯河。河卽夏禹氏所瀹以注海者也。渡绣江桥。桥在章丘城东。石栏横槛。偃卧江心。左右列肆。中容大车。比轨而行。其宏壮可知。章丘。卽古之高唐。齐右之善歌者耶。寄宿南关里。生员李如杜,李成龙等两人来言曰。贵国素称礼义之邦。逮奴贼陷辽之后。不惮航海。玉帛相望。事大之诚。可谓至矣。且毛督府以客军。浮寄孤悬。得赖贵国之助。蹑后击尾。使贼不得摇手举足。窥兵关外。吾等之至今奠丽安居。庸非贵国之力乎。今闻贵国新王。贤明仁哲。笃敦礼义。宿瘼删祛。政目鼎新。天朝所恃。以复辽疆者。惟贵国耳。职答曰。小国岂不知事大之义。而终忘大国之恩哉。向在壬丁两年。几尽没于倭寇。幸赖神宗皇帝字小兴灭之德。再造藩邦。至今动植飞走。咸被其泽。凡在含齿之类。犹思陨结之报。况我主上乎。但近来小邦。频罹凶歉。年比不登。公私赤立。民倦兵疲。而目今毛督府方责累万军饷。寡君以此忧深宵肝。渴心殚力矣。李如杜等再三称叹。吃吃而罢。翌朝。送其子问候。因赠草书四幅为礼。以漆环扇双把,青鞘刀两具,黄栗尾数枝。回谢。 二十五日。丙子。 晴。早食后。与李元亨出北门山顶。闻有玉眞君炼丹处。偕往观之。则门楼云涌。金碧霞连。楼下有石窟。深可五六十步许。窟中左右。又有小穴。各十余步。虽白昼暗黑如漆。明烛然后始达。中有眞君塑像。悬灯爇香。夜以继晷。僧道数十余人。居在窟傍禅庵。惟以修斋诵经为业。周览旣遍。行到夏家庄。沽酒带醉。不为中火。行四十里。宿龙山驿。驿西七里许有鲍叔牙原封采地。立大碑记事。此驿城市。人物繁华。无异雄州。数日来所经田野。都是木绵花。白云平铺。弥亘数百里。闾阎扑地。半是高楼杰阁。而树木葱蒨。杂植于田畒间者。皆梨,栗,柹,枣,胡桃。而所种行列甚整。远近如一。时果烂熟。摆落覆地。群儿过之者视若不见。不取一介而啖。亦见中国廉耻之风。犹行于小儿辈也。 二十六日。丁丑。 晴。食后。行过寒山店,吕公井桥三十里。中火长和店。午后。行三十里。宿济南府城南正觉寺。僧慧光与吾同年。生月日先于吾。来馈书画四帖。卽以花席,笔,扇纸,墨谢之。慧光言逆贼余党。尙伏兖境。军门以下。俱勒兵往捕。而疑这里人众内应。另置逻卒。警柝坂干掫者。往往抵罪。须严饬下辈。毋轻出入宵行云。城里置七十有二衙门。军门都御史王惟俭。山东兵马摠兵右都督杨肇基。分守右布政熊文灿。分巡屯田马政右参议马逢皐。巡按监察御史魏光緖。知府樊时英。知县郭捍。此外多官。难以悉举。又有亲皇子德王宫。宫门严邃䆖丽。宿卫甚盛。外人不得私自出入。皇子俸禄。只收元税。极丰侈。其于兵民之政。则不相干预云。 二十七日。戊寅 晴。留济南。黄孝诚呈咨文于府。知府樊时英。送门子来候行李。仍舁致下程。极丰备。卽以土物若干回谢。食后。与副使带慧光。同游于千佛山。山在城南五里许。岩底山腰架佛宫。其东有一览亭。小西有白衣洞地藏殿。而牧鹤窟龙泉洞。尤为奇絶。窟卽吕洞宾炼神处。洞丹岩擘开。呀然成罅。玉派涌出其傍。凹储为苍渊。深不可测。俄而淡日倏夕。栖乌投林。山影渐尽。扶藜下山。神尙在其间。是夕周宗望办酒肴邀飮。辞不得已。乍往成礼而罢。 二十八日。己卯。 晴。早朝。往玄德殿。谒虞帝。陟历山。观让畔处。殿取玄德升闻之义。殿内安舜塑像而南面。左右列神禹以下二八诸贤之像。小西有娥皇,女英庙。俱为塑像。前后侍妾。一如宫中仪。殿前西庑下有井。深可十余丈。覆羃树碑。题其额曰舜井。无乃浚于谋盖之日者耶。殿西有历山书院。扁揭精一堂。取唯精唯一之义。正德年间本府士人等所建也。有一儒生自称姓名复为者。接与语。盛称我国之事大抗贼。同章丘儒生言。职答亦如前。院西墙外有李于鳞白雪楼。跨空缥缈。楼东水口有华不注山。芙蓉揷空。相对为笔峰。其斯以为于鳞文章者耶。昔于鳞恒楼居独处。未尝许人来登。惟王元美等数人而已。楼前有趵突泉。泉源喷薄愈响。涌起数尺者三穴。傍滀为大池。池前后表里洑脉外濑。如金丝玉绳者。无处不然。余派绕城周遭。穿入城中。盈科而为大明湖。为濯缨湖。深广可泛舟。湖之上下。有芙蓉桥,百华桥。壮丽无比。城郭人民之盛。第宅牌楼之多。甲于山东。城外店舍巿铺。环拥数十余里。往来车马。騈阗道路。香街绮陌。酒楼青帘。扑地鳞次。粉颊云鬟。交倚巿门者。亦百其群。古称天下之府库。信不虚矣。食后往华不注山。峰势突兀斗起。高入云霄之间。试登絶顶。纵目四望。则北通渤海。西挹泰山。南极长白山。东压云门山。念昔李谪仚吟了绿翠如芙蓉。而齐楚战酣三周者此也。上有五帝庙。半腹有兰谷精舍。藏吕纯阳塑像。立大石于其下。刻曰华不注山。山底有道观。道士数十人住缘。中有孙冲泰者。道服道冠。出接颇款。午后。行过黄涧店。舟于济河。卽禹贡所谓济河惟兖之济也。渡大淸桥。宿济河县北关里。是日行四十里。自华不注计之。则幷八十里。华不注山。虽独秀中野。而地络旁通。小峯相连。如子孙累累。若串珠形。一带罗列。逦迤而西。环拥府城。西至三十里许。停峙为小岭。南与长白山贯脉。过此之后。旷野苍茫。无一点培塿矣。 二十九日。庚辰。 晴。自济河县蓐食。行三十里。历远城县。中火象家店。行四十里。宿禹城里。有夏禹氏庙。遇一僧。似有识者。余问所经皆是雄藩巨府。未曾覩神禹之有庙。而特于此县。别立庙何意。答曰。此地近海。最卑下。洪水怀襄之日。民甚昏垫。禹能瀹济漯。注诸北海。民得奠居。平成之功。最着于此。故万世报祀云。自数日来。所过路上。多少行人。顶戴小帖。金字曰泰山进香。男女老少。奔波腾沓。相系十百为群。梵呗之声不絶。彩兜金舁。肩揜背负。刻小佛像于其上。列在四隅。饰以五彩。极精巧。绣竿锦旗。指束手擎。玉箫金管。殷地鍧天。怪而问之。则山西山东土俗。例于秋后。进香泰山祈福云。 三十日。辛巳。 晴。黎明起程。历梨基寨。路傍有竿头枭首。知为逆贼就诛者也。中火平丘店。行至平原县止宿。行七十里。所经有汉司农高诩村。东方朔厌次故里。汉昭烈旧治。幷立碑纪事。平原卽战国时赵地。城南有平原君庙。城西有萧望之遗爱碑。管辂遗踪。祢衡高节。个个如昨。而道左穹石。认得桃园结义。城里有颜鲁公庙。 十月 初一日。壬午。 晴。早朝发行行。五十里。中火谭家铺。行三十里。至德州西关卫河边寄宿。德州。卽古之广川官府城池。宏壮无比。城内有董仲舒读书处。立庙设像。卫河一名漕河。南京及湖广诸省之所漕引。而北直隶通州江南。浮下天津卫。故往来于兹者。夏涝则不得由旱路。乘船而行。夹河高柳。远近成阴。青楼酒店。隐映其间。笙歌喧沸。游人女郞。连袂相谑。绿棹红船。首尾相接。中有牙樯锦缆。号为马船。士大夫游宦往来者。所坐船上。结层楼。曲栏流丹。晴窓吐彩。红旗黄帽。挽维相和。皓齿蛾眉。倚户侑欢。隐隐如画图中。是夜。得寒疾。 初二日。癸未。 晴。强疾渡卫河。行三十里。中火楼子铺。行三十里。入景州南关里寄宿。州东门书额曰董子下帷处。殆是三年不窥园者耶。州西门书额曰汉细柳将军侯封州。无乃条之旧壤耶。是夕疾甚。不能跨马。出厨银六两。具驾轿而行。 初三日。甲申。 晴。出北门。行五里许。有条侯细柳旧营。又有条侯墓。是日。朔气颇高。氷始合。狂风大起。黄埃散漫。行人眯不得启目。舆疾行五十里。仅得入阜城县东关里寄宿。 初四日。乙酉。 晴。欲过站。晓使黄孝诚催骡驾轿。孝诚被骡子主所打。因致滞行。食后。行四十里。至交河县富庄驿中火。西风大起。尘沙摇扬。途少行人。历段家桥。渡滹沱河。河氷欲合。忆当日龙孙所能者天。则王霸之绐众者。亦一天也。夜入献县止宿。 初五日。丙戌。 晴。风埃暂息。行三十里。至商家邻中火。历览东阳胜槩。瀛洲发轫。访商王流风。过龙华店,晋豆店。涉三辅要津。河上有亭额曰一鉴亭。北有吾与轩。东有先站台。高柳夹堤。老荷满塘。庭实各品佳菊无数。与副使徘徊良久而去。北行五里许。抵河间府止宿。是日行六十里。河间。卽汉时献王之所封。好学余风。今也犹存耶。城北五十里。有贤王旧址。疾甚不得往访。自此大路坦坦。由南而直趋北京。东西辐凑矣。路左右两傍。穿堑为沟。深广各丈余。其外筑土墙。高亦丈余。弥亘数百里。盖农民之所以防行路之攘窃。辟牛马之踏损者也。夜。病势转苦。使郭嵩买药剂之。 初六日。丁亥。 晴。风埃暂息。强疾。历牛家湾古君子馆。汉儒毛苌授诗处。北距十里许。有毛公祠云。行三十里。中火薪中鎭。历陶家墩,石门桥,关张村,史村铺。行四十里。宿任丘县南关里。 初七日。戊子。 晴。食后。行四十里。中火牟州铺。行三十里。过枣丘铺,召伯沟。易易桥。桥头立石。刻赵界。知为战国时燕地也。经召公棠化郝家庄。宿雄州南关里。自枣丘铺。至郝家庄。几二十余里。长堤亘浦潴。为大湖。蓼岸,苹洲。一望无际。折苇枯荷。狼籍漂溺。芦花千顷。渔钓成群。叩枻鸣榔。挺叉往来。红鳞赪鲤。揭尾穿腮。出没其间。送米持钱。问酒刲脍。看来。亦诗兴之一助也。 初八日。己丑。 晴。北渡河。历王祥村。遵河而行。行四十里。中火易水回澜渡白沟河。览督亢旧迹。行三十里。入新城县止宿。荆卿当日抱剑高歌。羽声纔阕。寒风萧瑟。白衣相将。虹贯天日。姬丹余愤。至今未泄。山哀浦思。空沾志士之巾而已。挽不得青衣。叔夜忠魂。可怜何之。目击遗踪。慷慨不歇。 初九日。庚寅。 晴。早发。历燕丹古舆。兹乃太子丹画出饵秦之处耶。中火三甲店。宿涿州北关里。是日行六十里。州卽古涿鹿之野。轩辕氏尝作指南车。禽蚩尤于此。而东北十里许。有楼桑村。乃汉昭烈所生之地。西有张益德洗马潭。南有关云长流寓处。英雄留迹。个个可指点。 初十日。辛卯。 晴。食后起程。至城西五里。有大河。新作石桥。额曰万国朝宗。雕刻石栏。横截数里许。内官二人。分坐两头董役。时未讫工。筑土塡堑。椓杙之声。雷动远近。车载大石。每车驾骡五十余头者。联络道路。不可殚记。太监魏忠贤舍钱所为。应用役徒马骡。皆是雇倩。该费银钱。不知其几十万云。北行二十里。有琉璃桥。宏壮优于涿河桥。桥边有大屋。屋中有龟背大碑。正德年间。奉勅发内帑重修。而实元朝所创也。行至旧店中火。至良乡县止宿。良乡。卽古之河阳。潘岳种花处。故城门楣扁额曰种花旧甸云。是日行七十里。 十一日。壬辰。 晴。晓。以修扫玉河馆事。先送秦仁男入皇城。说与馆夫以十二日当到馆里。晩食后发行。至长店止宿。北距京里四十里云。疾愈。夕小雪。 十二日。癸巳。 晴。食后行十里。抵桑干河。渡芦沟桥。乃元时所建。本朝葺之。卽皇都八景之一。而晓月所翫处也。午。小甲徐继仁,王有德等持提督下票来。令一行由朝阳门入京云。于是。自外城南路。行至东岳庙。馆夫等已设酒馔。来候点茶。与上副使遍观庙内。有老君塑像。东西有雷府诸神像。道士恒居者万余人。晨夕行香诵经云。薄暮。与上副使及员役等缀行。入朝阳门。渡玉河桥。馆于会同馆。秦仁男言。提督李其纪躬来。捡看房舍云。可见其主不慁宾之义也。 十三日。甲午。 晴。李应翼有罪。杖讯之。应翼。市井子弟。不足责。而大槩顚妄轻剽。举措乖戾。事多触忤。一行人皆疾之。目以生倭。薄晩。小甲徐继仁等来言。提督欲见本国奏文云。使写字官玄得洪誊送。提督卽礼部主客司主事。凡所以礼遇陪臣及馆中诸事。提督实皆主之。故常称曰提督主事。直隶淸丰人李其纪。时授厥职。字布宸。丙辰及第云。 十四日。乙未。 晴。会同三法司。取女直通事。课审毛都督所献俘获污夷眞假。则七百有八名。俱是眞夷。其中有塔处称名者。年三十。本是高丽人。姓名金邓南云。其言曰。当三路偾师之日。被奴挐去。不得走回。住奴五年。以其精悍猛健。惯为奴用。且稍通华语。故住在把骨寨。常为前锋。而眞夷豹败。亦供其塔处。与奴作前锋云。与上副使往提督厅廓然亭。 十五日。丙申。 晴。大风斗起。飞埃满城。薄晩。以礼部呈文。相聚议制。福建道御史。帅众御史题曰。国家自有辽患。悉天下之精锐。竭天下之膏血。以从事一隅。遂致边圉空虚。民生困惫。夷狄乘之以跳梁。奸宄因之以倡乱。于是。延安有薄城之围。重庆有屠城之惨。妖贼发难于邹滕。安酋继逆于罗甸。譬之一身。元气中虚。百邪俱起。攻调互戾。补泄相牵。几有望桓侯。而却走者矣。安尉固西南一酋。而九种句连。为毒不小。近且僭为伪号。歼我抚臣。其恶已干罔赦耳。 十六日。丁酉 晴。顺天巡抚邓渼谨题为灾异事。本年八月十五日。丰润,玉田,遵化等地。猛风四发。暴雨骤作。氷雹随之。屋瓦皆飞。树木拔折。不知其数。行居男女。奔避不前。冻死者约有百余人云。推其月日。则乃职等在广花岛遇飓风时也。 十七日。戊戌。 晴。早朝。使全悌友,黄孝诚等。呈报单于鸿胪寺。许以见朝。小甲徐继仁,王有德等来言于上通事曰。近来各部人情。倍于昔时。仍出上年奏请时人情单字。以凭考证。人蔘多至数十斤。他物称是矣。 十八日。己亥。 晴。以见朝事。一行子夜进阙下。自东长 安门入。由承天门,端门,午门。抵五凤楼前行礼。五拜三叩头。朝退。天子赐酒于光禄寺。仍问得首阁老韩爌。字象云。山西浦州人。二阁老孙承宗。字稚绳。河南汤阴人。三阁老朱国祯。字平涵。浙江乌程人。四阁老顾秉谦。字益庵。直隶昆山人。五阁老朱延禧。字蓼水。山东聊城人。六阁老魏广微。字道冲。直隶南乐人。承宗素有儒将风。方出鎭山海关。以备胡云矣。光禄寺送下程。 十九日。庚子。 晴。小甲徐继仁等持票文来言。大堂有故。今日不坐。可于明日。早牌见官云。有一牌子来谒。与之语。稍解事者。因及时事。则曰。太监魏晋忠者。自泰昌皇帝在东宫时。自宫为内竖。得宠于今天子。天子卽位。初赐名忠贤。尤宠异之。由是居中用事。威势日盛。遂与皇上保姆客氏。深相缔结。表里煽动。祸福皆出其手。朝野侧目而言曰。天下威权所在。第一魏太监。第二客奶姐。第三皇上云。客氏年踰四十。色貌不衰。性又慧朗。才艺冠后宫。善承上旨。恩眷无比。丑声颇闻于外。初忠贤欲擅朝权。多所问构。闻工部主事范燝等以为言。深欲阴中之。不得间。会。燝自朝退于长安门外。遇一小宦竖。辟易不动。赤捧卒呵之。于是。忠贤大怒唱声于朝曰。武官虽以一品。不得坐轿。朝纲也。五品文官。安可乘轿。请自今一切禁之。勿坏朝纲。阳若革状。而阴实制之也。忠贤因诬以他事。激怒皇上。杖毙范燝。自此朝士不得坐轿。而无一人开口。忠贤仍恶其不附己者。辄斥逐之。于时吏部尙书赵南星,左道御史高攀龙,吏科给事中魏大中,右给事中沈惟炳,左给事中许誉卿,河南道御史袁化中,考功郞中邹维琏,给事中林汝翥等。皆革职回籍。俱闻人也。朝野惜之。 二十日。辛丑。 晴。早朝。往礼部。见堂进咨文。然后仍呈文。则尙书以下皆看过曰。当竢科抄送部。然后议处云。尙书林尧兪。字兼宇。福建莆田人。左侍郞董其昌。字思白。南直华亭人。右侍郞温处仁。字员峤。浙江乌亭人。仪制司郞中周应期。字际五。浙江永嘉人。主客司郞中虞德隆。字素心。南直金坛人。员外郞郑国昌。字天府。陕西邠州人。主事荆养乔。字钟阳。山西临晋人。张弘襟。字象南。陕西鄠县人。韩林。字官岑。陕西泾阳人。孙际可。字见行。浙江奉化人。毕自肃。字冲阳。山东淄川人。丁魁楚。字光三。河南永城人。李长德。字守初。四川铜粱人。其一。李其纪也。礼毕辞归。晌时小甲。持红票来示。该写朝鲜国王妃金氏奏本内。亟发册使。颁降诰命冕服事。奉圣旨。该部看了。来说云。 二十一日。壬寅。 晴。小甲徐继仁等持通报来示。午后。冬至使译官郑梦叄,张敬仁,玄灿,金义城等来言一行明当入馆。夕。小甲等来求科官抄送人情银蔘等物。 二十二日。癸卯。 晴。留馆中。冬至使一行入来。提督李其纪下馆。职等就谒。因恳陈奏本事。答曰。晓得。仍进土物为礼。阳辞不受。门子等潜言曰。姑为善藏。以待后日云。提督之意可知矣。午后。往候冬至使书状。 二十三日。甲辰。 晴。冬至使权启与书状官金德承来会。终日打话。小甲等来求图事容钱。秤其多小。 二十四日。乙巳。 晴。副使大办酒馔。享表廷老以下员役厨子等。小甲等来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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