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心的宠物《妖精》现实版

蝙蝠·心的宠物《妖精》现实版 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生物，他们出生于人类的心，以相信他们存在的心为养分，陪伴于希望他们存在的人的身边，直到那些人不再需要他们为止。 他们的名字，叫做妖精。 **************************** 遇见妖精，是在浩五岁的时候。 那一年父亲因意外去世，本没有工作的母亲为了生活不得不开始四处奔波，以至于几乎没有精力照顾年幼的浩，只有将他一个人锁在家中。 那时的浩，完全不理解母亲的辛苦，只以为母亲已经不再爱他了。 "爸爸，妈妈^"他哭着，泪水一滴一滴地落到地上，渐渐汇成一个小小的亮点。 亮点逐渐变大，从那之中钻出了一个纤细的人影，亮点又逐渐缩小，化归于无。 浩抬起头，一个微笑的少年轻盈地漂浮在他的面前。 "你是谁,是鬼吗," "不，我是妖精。" "你有什么事吗," "你寂寞，所以我来陪你。" "真的,"浩开心地站起来，拉住少年的手，"你我们一起玩吧～" 由于母亲经常不在家，他养了一只妖精的事也一直没有暴光，日子也就这么相安无事地继续过下去。 但是，人总是有厌烦的时候的。 刚开始时是浩一直粘着妖精，因为他没有别的朋友，当有了什么快乐的事，或悲伤的事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可以听他倾诉——除了妖精。 妖精总是带着微笑听他诉说，他哭的时候，妖精会温柔地安慰他，他笑的时候，妖精的表情会比他更快乐。 然而到了后来，这种情况慢慢地就改变了。 逐渐长大的浩不知不觉中交了许多的朋友，他们可以在一起谈论各种流行的游戏，每一 个漂亮的女孩，以及分享每天每天有趣的一点一滴。 到了这时，妖精成了一种多余的存在。 不知何时起，浩就开始疏远妖精了，他觉得，不看电视，也不打电动，更不会和除他之外的人接触的妖精，已经没有资格与他在一起了。 但对于这件事，他是不会说的，因为妖精总是到着无辜的，纯洁的笑容对他，无论如何，他不想——最不想伤害的，就是一直以来对他不离不弃的妖精。 于是假装着，装作依然喜欢妖精，就在浩的"假装"之中，妖精似乎发觉了什么，逐渐憔悴下去，笑容也在不知不觉之中变得悲哀。 我也许太过宠他了，他这么想，然后挽住身边的女孩，正在约会，不能去想他～他努力竟妖精赶出脑海，对身边的女孩灿然一笑，搂着她继续前行。 身后不远处的霓虹灯上，若隐若现地浮着妖精模糊的影子。 夜，浩打开门，总是会在此时扑上来纠缠他到烦的妖精没有出现。 " 妖精," 他叫了一声，边脱外衣边梭巡妖精的身影，最后发现窗下沙发后的那个地方露出了几缕属于妖精的银色长发。 他走过去，妖精正倚在沙发后酣睡，那种样子，就像十年前人为自营已经不再被爱的浩一般，静谧，而忧郁。 躬身抱起妖精纤细的身体，忽然之间，妖精的身体闪了一下，一瞬间——只有一瞬间，浩觉得妖精就这么消失了，但当他再看妖精的时候，妖精依然在他的怀抱中安睡。 也许他将消失。 浩的脑中闪过这个想法，一种莫名的恐惧紧紧抓住了他。 可是我为什么要关心他呢,我不是一直在内心深处希望摆脱他吗, 他低头看妖精的睡颜，蓦地，妖精睁开了双眼，直视他的脸，但很快地，他的目光又避开了他，无表情的脸，覆盖了一层阴云。 他松开手，妖精飘起来，又回到沙发之后。 那里曾经是他哭泣并寻求安慰的地方，现在妖精如此执着于那里，是想要向他传达什么信息呢,他想他似乎明白，却又有什么在干扰他的思考。 刚上高一的功课并不是很紧张，加之母亲常无精力去管束他，他开始彻夜不归。 有时与住校生挤一挤，有时则借住到别的同学家中。 他已经有三周没有见到妖精了。 终于到了无处可去的时候，浩回到了家中。 我不想回去～心底有个声音在大叫，他的确曾经陪伴我走过孤独，但现在以及以后我会有我的生活，我不希望再被他纠缠，更何况现在我已——不再需要他了～ 打开房门，寻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妖精，他的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浮了上来。 ——我将失去他„„ 身后传来某种声响，浩猛地回头，吃了一惊。 "妖精～" 妖精浮在半空中，表情悲伤，下半身已经变得透明了。 "你在干什么," "等你。" "我又不是小孩子。"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可这是我家。" 妖精似乎一惊，表情变得泫然欲泣:"是的，你家„„" 浩躲过妖精幽暗的眼神，走向床边坐下，道:"我要睡了，你也去睡吧。" 妖精没有说话，浩不必抬头就可以感觉到他第一次的，不逃避的眼神，以及仿佛下了某种决定般的坚持的表情。 "你到底要干什么～,"浩不敢面对他，烦躁地问。 "你寂寞吗," "什么," "我因为你的寂寞而来到这个世界陪你，只要你还需要，我就不会离开。" "那又怎样," "我的下半身已经消失了，上半身却还在，我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究竟是你依然寂寞，还是你已经不再要我了呢,我希望能听 你亲口说出来。" 浩太起头，触到妖精的眼神又低了下去。 (这不就是我一直以来想要的吗,摆脱妖精，摆脱他的纠缠——但是为什么，心底会有个地方隐隐作痛。) 说吧。 (我不需要你～) 只要一句话就好，然后他就会消失，走出你的生命，再也不会回来。 ——可是，只有那句话，他说不出来。 "事实上，你已经不需要我了，对不对,"面对久久不愿开口的浩，妖精笑了，长发垂下来，遮住了他的表情，"你只是在同情我而已，你觉得我很可怜,所以不能舍弃," 浩沉默。 妖精哭了，泪珠滑下面颊，落到地板上，闪着亮晶晶的光。 浩蓦地抬起头，妖精流泪的双眸深深地刺痛了他。 伸出手，欲安慰哭泣的妖精，然而妖精却在他将要触到他的那一瞬间消失了。 浩就这么站着，伸着手，对着空空的地方，表情惊愕。 一种陌生的感觉一丝丝地爬上他的胸口，缠住了他。 失去妖精之后的日子尽管与以前似乎有些不同，却也要一直过下去。 每天都是上学，放学，上学，放学„„然后回家——冷冷的，没有人等待他的家。 每次掏出钥匙的时候，他都会犹豫一下，再迅速的开门。 ——也许，会有一个影子扑上来，就像过去的那些年一样——即使他非常明白，那是不可能的。 期待着妖精回来的那段日子里，他学会了抽烟，晚上他也不再到处游荡，他只是坐在窗下沙发后的那个位置，一根一根地抽烟，痴呆一般地望着窗外，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有时他等得愤怒了，就会狠狠掐灭烟头，将它从窗户丢出去大喊:"你不回来就算了～凭什么我要在这里等你～" 喊完，他又会后悔，然后再抽出一支烟点着，继续等着不会回来的妖精。 有时他也会问自己，究竟为什么要等待那个一无是处的妖精呢,妖精的离去，也许是最好的结局也说不定。 "我有一只宠物，"他对和他很好的朋友说，"有一天它离家出走了，我该怎么去找它," 朋友吸着果汁，歪头想了半天:"是狗," "不，但也差不多。" 他总是像小狗般纠缠着他，对他撒娇。 "那就去它常去的地方找啊。" 常去的地方,他苦笑，他常去的地方不就是我家吗,我可是常见他„„ 常见,他忽然困惑了，我真的"常见"他吗,不知何时起，我已经不"常见"他了，我只知 道他总是会在家中等我归来，从未让我感觉过家的冷清。 ——那么，在我未归时呢, 是不是在我不在的时候，他就躲在某个角落——就像沙发后的那个 位置——一个人寂寞地流泪 呢, ——你寂寞吗,—— 那时妖精似乎是在问他，又似乎是在问自己。 他不寂寞，因为有他在家中等他。 ——-可妖精呢, 他是妖精的唯一，但妖精却不是他的唯一。 他已不再需要妖精，可妖精却还需要着他。 他有许多的朋友，令他不会寂寞的朋友。 而妖精没有。 妖精除了他之外，一无所有。 妖精消失时带泪的表情依然深深地刺痛着他的心，或许，会继续这样一辈子痛下去。 只要妖精没有回来，被那眼泪刺伤的心就永远不会复原。 (——那么，召他回来，是因为我内疚,) (舍弃一切，只属于我的妖精，如果再把他召回来，这一切，不会再重演吗,) ——事实上，你已经不再需要我了，对不对,—— 也许需要，更也许不需要，在身边许久的东西，有一天忽然不见了，习惯性的不适应是当然的，时间一长，自然也就无所谓了„„ 如果这种想法，是妖精的呢, 他忽然发现，自己竟然不能忍受妖精“可能”会这么想。 眼睛热起来，他用手捂住，却没有掩住一些水滴。 妖精一直等着他，就坐在这里，等着不知何时才会回来的他。 而他却不明白妖精，只认为他等他是理所当然，甚至觉得那是一种麻烦，却从来没有问过他: ——你痛苦吗,——你难过吗,——你寂寞吗,——你需要我的陪伴吗, 他什么也没说，只享受着妖精对他的期待，奢侈地嫌弃着他对的依赖。 ——他，毫无怨言。 但自然是有法则的，妖精出生于人心，生存于寂寞的人的身边，因人类对他们强烈的需要而存在。 当人们不再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便灰飞于空气中，带着被抛弃的眼泪，消失得无影无踪。 得到妖精只是偶然，但是失去妖精却是一种必然，人的身体在长大，与之同时的，是人的心也在长大，柔弱的，没有防备而可以被妖精感知到的悲哀，寂寞，痛苦，信任„„等等的一切，都渐渐被一层硬壳包围，隐藏在人心的最深处时，会连那个人自己也忘记了，自己的内心深处竟然还会有如此柔弱的一面。 然后妖精就变成了一种多余的存在，在硬壳到达一定的硬度的时候，妖精就被摒弃在了心门之外。 妖精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悲哀，这是不可改变的。 浩终于还是没有等到妖精，高二的功课渐渐繁忙，为了他能考上大学，他的母亲更增加了在家中的时间，他不想伤母亲已经满是伤痕的疲惫的心，于是恢复了原有的规律，努力学习，希望在考 上大学之后再专心地寻找能挽回妖精的。 真正专注于一件事的人，是不会有多余的心思去思考其他的东西的，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当浩真的考上大学的时候，他已经完全忘记了妖精，他甚至觉得，自己竟然会有过一个妖精，那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大学毕业之后，他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工作，然后像别的人一样，普通的恋爱，结婚，生子„„ 仿佛是一晃眼，孩子就已经五岁了。 孩子很淘气，每天晚上不讲故事就不睡觉，浩也只有服从，抱着童话故事一篇一篇地念。 从中国的神仙，到外国的小矮人，从天上的仙女，到地下的魔鬼，讲啊，讲啊，浩的故事本来就不多，不久，就再也编不出新的故事来了，可是孩子才不管那么多，只是一味地闹，这时候，焦头烂额的浩想起了妖精。 于是他讲述起了自己与妖精的故事，孩子变得很乖，睁着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他。 故事讲完了，孩子问:"那后来呢," "后来呀，妖精就不见了。" "那我能有妖精吗," "当然不可能啦傻孩子，这是故事，怎么能当真的," "你不是说是真的吗," "„„"浩语塞。 孩子不可能有妖精的，因为他在完全的爱中长大。 可是这一点，就算是告诉他，他也不会懂的。 "我要妖精～" "乖，那是不可能的。" "我要妖精嘛——" "不行～" "我要嘛——" "不许哭～这世界上哪里来的妖精，都是讲故事罢了，你再这样，爸爸揍你喽。" "„„真的没有," "真的。" "没意思。" "哎，臭小子～" „„ 小心地为孩子盖好被子，妻子走过来轻轻地埋怨:"都是你，尽给孩子讲些奇怪的东西。 " "哪里奇怪了," "妖精啊，什么的。" "如果是真的呢," "我有病才会信。" "不可能有吗," "你犯傻吗,胡说什么～睡吧。" "哦。" 隐隐约约中，浩听见了一声悲鸣，他知道，自己真的完全失去了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