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c) 《天问》中昆仑神话新释

(doc) 《天问》中昆仑神话新释 《天问》中昆仑神话新释 2012年3月 第l3卷第2期 西南交通大学(社会科学版) JOURNALOFSOUTHWEsTJIAOTONGUNIVERSITY (SocialSciences)Mar.2012 Vol_13No.2 《天问》中昆仑神话新释 周晶晶 (浙江大学古籍研究所,浙江杭州310028) 关键词:《天问》;昆仑神话;先秦时期;《山海经》;《淮南子》 摘要:《天问》一诗,从”昆仑县圃”到”乌焉解羽”一段内容,并非多个异闻传说的 组合,而是属于一个共同 体——昆仑神话.将《天问》中的昆仑神话与《山海经》和《淮南子》等书的相 关记载相比较,并逐句释读,可揭示 《天问》中昆仑神话的真正面貌.在此基础上研究《天问》的结构,发现《天问》 共分为两大部分,第一部分应划分为 问天,问地,问昆仑三个段落,其结构整饬,极有条理. 中图分类号:I207.22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009—4474(2012)02—0038—05 ANewInterpretationofKunlunMythologyinTianwen ZH0UJing-jing (ResearchInstituteforAncientBooks,ZhejiangUniversity,Hangzhou310028,China) Keywords:Tianwen;Kunlunmythology;thePre—qinPeriod;ShanghaOing;Huainanzi Abstract:In~anwen.linesfrom”KunlunXuanpu”to”WuYanJieYu”ayenotacombination of variouslegendsbutahomogeneousmythology—Kunlunmythology.ThispaperexploresKunlunmythology inTianwen.ComparisonoftherecordsinShanha~ingandHuainanzisentencebysentencer evealsthe newillustrationsofthecontent.Theresultsdisclosedbythestudyofthestructureandmispla cementsof bamboo-slipsshownewdiscoveryaboutTianwen.ThefirstpartinTianwenisingoodorder, whichcan bedividedintothreeparts:heaven,earthandkunlunmythology. 屈原《天问》一诗,以四言问句,保存了许多我 国先秦时期的神话传说,昆仑神话便是其中之一. 昆仑县圃,其尻安在?增城九重,其高几里? 四方之门,其谁从焉?西北辟启,何气通焉? 《天问》中的这段内容,与《山海经》和《淮南 子》等书的有关记载相契合,历代注家均无异议. 在这段诗句之下,诗人以生花妙笔,继续描绘 了一个神奇瑰丽的神话世界: 日安不到?烛龙何照?羲和之未扬,若华何光? 何所冬暖?何所夏寒?焉有石林?何兽能言? 雄虺九首,僚忽焉在?何所不死?长人何守? 靡薄,九衢,巢华安居?一蛇吞象,厥大何如? 黑水,玄趾,三危安在?延年不死,寿何所止? 鲮鱼何所?魉堆焉处?羿焉弹日?鸟焉解羽? 自东汉王逸以来的学者们一般都认为,这部分 内容上承昆仑神话,是诗人问及的大地之上的种种 异闻传说,虽然各家对其解读不一,但将其划分为 一 大段,却并无异议.笔者认为,从”昆仑县圃”到 “乌焉解羽”,确实不可分割,因为它们并非多个异 闻传说的组合,而是属于一个共同的神话——昆仑 神话. 本文将《天问》中的昆仑神话与《山海经》和 通过逐句解读, 《淮南子》等书的有关记载相比较, 对此段诗句作出新的阐释,从而揭示《天问》中昆仑 神话的真正面貌,并在此基础上研究《天问》的结构 和错简问题. 收稿日期:2011一D4.22 作者简介:周晶晶(1981一),女,山西五台人.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楚辞学,版本目 录学研究.E—mail:doveziwan@ qq?com. 第2期周晶晶《天问》中昆仑神话新释39 大体而言,《天问》中的昆仑山,上有县圃和增 城.增城有四方之门,西北面的门开启,以通不周 之风.昆仑山北面有幽都和烛龙,是不见日光之 所,山中则有若木,十日居于若木之上.昆仑山冬 暖夏寒,山上有玉石树林,有能说话的开明兽,九头 的雄虺,吞象的大蛇,有不死树(建木),不死民和 “长人”看守的不死药.黑水,玄趾(交趾),三危在 昆仑山附近,山下有鲮鱼,魉堆(魉雀)等奇异的 动物. 下面我们就将《天问》中的昆仑神话与《山海 经》和《淮南子》等书的有关记载(并辅以其他材 料)进行比较,逐句释读. 昆仑县圃,其尻安在?增城九重,其高几里? 县圃,即悬圃,神话地名.尻,一作居.增城, 神话地名.重,层.这四句是问:县圃居于昆仑山 的什么位置?增城有九层,高度为多少里? 《淮南子?地形》:”禹乃以息土填洪水,以为 名山,掘昆仑虚以[为]下地,中有增城九重,其高万 一 千里百一十四步二尺六寸.……倾宫,旋室,县 圃,凉风,樊桐在昆仑阊阖之中,是其疏圃.”?又 日:”昆仑之丘,或上倍之,是谓凉风之山,登之而不 死.或上倍之,是谓悬圃,登之乃灵,能使风雨.或 上倍之,乃维上天,登之乃神,是谓太帝之居.”【1] 《山海经》并无”县圃”,”增城”的记载,对昆仑山的 描写较《天问》简单;而《淮南子》对昆仑山的描写, 则比《天问》繁复丰满. 四方之门,其谁从焉?西北辟启,何气通焉? 四方之门,可能指增城的四面之门.辟,开; 气,风.这四句是问:增城的四面之门,是谁从这里 进进出出?西北面的门开启,又通着什么风呢? 《海内西经》仅记载”面有九门”【2J,《淮南子? 地形》描述则复杂得多:”旁有四百四十门,门间四 里,里间九纯,纯丈五尺,旁有九井,玉横维其西北 之隅,北门开以内不周之风.”ll不周风,《淮南 ”西北日丽风”注:”乾气所生也,一日不 子?地形》 周风”?.王逸注《离骚》”路不周以左转兮”:”不 周,山名,在昆仑西北.”【3不周风当指从西北面不 ”西北辟启,何气通焉”,即 周山处刮来的风.所以 指增城西北面的门开启,以通”不周之风”. 日安不到,烛龙何照?羲和之未扬,若华何光? 烛龙,神也.羲和,太阳神,此处指日御,即太 阳的车夫.若华,若木(太阳神树)的花.这四句是 问:太阳照不到的地方,烛龙又如何发光照耀?羲 和尚未驾车带着太阳升起,若木的花何以绽放 光芒? 《大荒北经》:”西北海之外,赤水之北,有章尾 山.有神,人面蛇身而赤,直目正乘,其瞑乃晦,其 视乃明,不食,不寝,不息,风雨是谒.是烛九阴,是 谓烛龙.”l2《海外北经》:”钟山之神,名日烛阴,视 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不饮,不食,不息,息 为风,身长千里.在无启之东.其为物,人面,蛇 身,赤色,居钟山下.”《淮南子?地形》:”烛龙, 在雁(-l:lg,蔽于委羽之山,不见日.其神人面龙身 而无足.”?又日:”北方日积冰,日委羽.”高诱注: “委羽,山名,在北极之阴,不见日也.”【l烛龙句承 接”西北辟启,何气通焉”,可推测烛龙居于西北章 尾山,或日钟山,委羽山.郝懿行谓”章,钟声转”, 而委,尾均为上古微部字,声音相近,委羽与尾亦一 音之转,可见此三山实为一地,均在”北极之阴,不 见日”的地方.《淮南子?地形》:”西北方日不周 之山,日幽都之门.”…《尚书?尧典》:”申命和叔, 宅朔方,曰幽都.”H朔,北方也,幽都亦指幽暗的北 方,也就是章尾山(钟山,委羽山)所在之地.不周 山乃幽都之门,诗人从增城西北之门,问及不周之 风,又由不周风自然过渡到对幽都(章尾山)和烛龙 的描写. 《大荒南经》:”有女子名日羲和,方浴日于甘 渊.羲和者,帝俊之妻,生十日.”但《天问》此处 的”羲和”已非十日之母,而是《离骚》中”吾令羲和 弭节兮”之日御.若木,也就是扶桑,扶木?.郭璞 注《大荒北经》:”(若木)生昆仑西,附西极,其华光 赤照下地.”l2《淮南子?地形》:”若木在建木西, 末有十日,其华照下地.”l1《海外东经》:”汤谷上 有扶桑,十日所浴,在黑齿北.居水中,有大木,九 日居下枝,一日居上枝.”l2烛龙居处始终不见日 光,而羲和,若木则与太阳有密切关系,此处有对比 的意味.《离骚》中亦提及若木,扶桑:”朝发轫于 苍梧兮,夕余至乎县圃.……饮余马于咸池兮,总 余辔乎扶桑.折若木以拂日兮,聊逍遥以相 羊.……朝吾将济于白水兮,登阆风而绁马.”l3县 圃,阆风都属于昆仑山的一部分,所以若木,扶桑, 咸池也都在昆仑山上. 何所冬暖?何所夏寒?焉有石林?何兽能言? 西南交通大学(社会科学版)第13卷 这四句是问:昆仑山上哪里冬天温暖而夏天凉 爽呢?石林在何处?什么神兽能说话呢? 冬暖夏寒句,学者多以为指大地西北高寒,东 南温暖,其实是误解.此处为互文,指昆仑山乃帝 之下都,百神居焉,冬暖夏凉,气候舒适.石林,亦 多有误解.或日珊瑚树,或日积石山,或在东海,或 在南方,或为广西之桂林,或为滇地之”喀斯特地 带”,真是越说越奇).丁晏《楚辞天问笺》引《山 海经》,《淮南子》等证明石林为琼玉之林],台湾 学者傅锡壬亦持此观点,并作了补充].叶舒宪先 生提出,石林乃昆仑山上的玉石树林?J.《海内西 经》:”开明北有视肉,珠树,文玉树,王于琪树,不死 树.”《淮南子?地形》:”上有木禾,其修五寻,珠 树,玉树,斑树,不死树在其西,沙棠,琅歼在其东, 绛树在其南,碧树,瑶树在其北.”?这些珠玉之树 共同组成瑰丽的”石林”.能言之兽即开明兽. 《海内西经》:”开明兽身大类虎而九首,皆人面,东 向立昆仑上.”【2叶舒宪先生认为,开明兽的职责是 守门,它九首人面,故能言J. 雄虺九首,僚忽焉在?何所不死?长人何守? 虺,传说中的毒蛇;僚忽,形容其迅捷;长人,昆 仑山上的神人.这四句是问:九头的怪蛇动作极 快,一下子蹿到哪里去了?什么东西有不死的能 力?长人又在守着什么呢? 雄虺亦见于《招魂》:”雄虺九首,往来僚 忽.”在《招魂》一诗中雄虺是住在南方的怪兽, ). 它的形象颇似《山海经》中的相柳(亦即相繇 《海外北经》:”共工之臣日相柳氏……在昆仑之 北,柔利之东.相柳者,九首人面,蛇身而青.” 《大荒北经》:”共工之臣名日相繇,九首蛇身,自 环,食于九土.……在昆仑之北.” 何所不死,大约指的是昆仑山上的不死树. 《海内西经》:”开明北有……不死树.”《淮南 子?地形》:”上有木禾,其修五寻……不死树在其 西.”?长人,此处似指群巫.《海内西经》:”开明 东有巫彭,巫抵,巫阳,巫履,巫凡,巫相,夹寞窳之 尸,皆操不死之药以距之.”l2这两句指不死树有不 死的能力,长人所守的即不死药. ,巢华安居?一蛇吞象,厥大何如? 靡辨,九衢 靡,麻也,闻一多谓”靡麻古字通”J.薪,洪 兴祖本一作”葬”,草木复叶骈生谓之葬.九衢,指 ,《尔雅》有”臬麻”,臬华就 树的九个分叉.集华 是”麻”的花.这四句是问:建木复叶骈生,枝干顶 上分出九叉,它的花长于何处?蛇能吞象,它的身 体有多大? 靡济,九衢,臬华,均与建木有关.《海内经》: “有木,青叶紫茎,玄华黄实,名日建木,百仞无枝, 有九榍,下有九枸,其实如麻,其叶如芒.”姜亮夫 先生谓:”榍即之借,衢即之形讹.”【5九衢即建木之 九榍.臬华,张元勋先生认为即建木的花(“建 木……其实如麻”)].《大荒南经》:”有不死之 国,阿姓,甘木是食.”郭璞注:”甘木,即不死树,食 之不老.”建,甘音近,建木就是甘木,也就是不死 树.此句问及建木,亦与不死树和不死药有关. “ 一 蛇吞象”,《海内南经》:”巴蛇食象,三岁而出其 骨.君子服之,无心腹之疾.其为蛇青黄赤黑.一 日黑蛇青首,在犀牛西.”《海内经》:”又有朱卷 之国.有黑蛇,青首,食象.”【2 黑水,玄趾,三危安在?延年不死,寿何所止? 这四句是问:黑水,玄趾(交趾),三危,它们位 于昆仑山附近的何处?不死民能延年不死,那他们 的寿命究竟为多长? 《大荒西经》:”西海之南,流沙之滨,赤水之 后,黑水之前,有大山,名日昆仑之丘.……有人, 戴胜,虎齿,有豹尾,穴处,名日西王母.”可知黑 水位于昆仑山旁,西王母居于昆仑山上.《西山 经》:”三危之山,三青鸟居之.”【2《海内北经》:”西 王母梯几而戴胜杖,其南有三青鸟,为西王母取食. 在昆仑虚北.”l2三青鸟居于三危并为西王母取食, 可知三危亦在昆仑山附近.玄趾,即交趾,玄,交形 近而误.学者们多以”越南”解之,其实不然.《大 戴礼记?五帝德》:”颛顼……乘龙而至四海,北至 于幽陵,南至于交趾,西济于流沙,东至于蟠 木.”l】叫《淮南子?主术》:”(神农)其地南至交耻, 北至幽都,东至呖谷,西至三危,莫不听从.”?交趾 本为神话地名,汉武帝时设交趾郡,方用于现实世 界.也许在早期的昆仑神话中,”呖谷”,”蟠木” (即扶桑,见前文),”三危”,”流沙”,”交趾”,”幽 都(幽陵)”等分别在昆仑山的东,西,南,北四方, 后来随着古人地理观念的演变,才逐渐扩大为指天 下四方.《大荒南经》:”有不死之国,阿姓,甘木是 食.”l2《海内经》:”流沙之东,黑水之间,有山名不 死之山.”【2《海外南经》:”不死民在其东,其为人 ,不死.……昆仑虚在其东,虚四方.”昆 黑色,寿 仑山有不死之民,诗人所问的”延年不死”者当指此. 以上十二句,在意思上是相互关联的,即以”不 第2期周晶晶《天问》中昆仑神话新释41 死”为中心主题:不死树(建木),不死民,群巫(长 人)看守的不死药.这一主题亦出现在《山海经》 和《淮南子》中.”雄虺”和”一蛇”,它们背后的含 义大约也和”不死”有某种联系.我们知道,世界许 多地区的神话,如古巴比伦史诗,美拉尼西亚土着 神话和日本神话,都认为蛇具有不死的能力.我国 古代神话虽无蛇不死的直接记载,但是《白蛇传》中 白娘子盗仙草以救许仙的情节,就是这一神话母题 在后世的变型.《海内西经》有”开明东有巫彭,巫 抵,巫阳,巫履,巫凡,巫相,夹寞窳之尸,皆操不死 之药以距之.寞窳者,蛇身人面,贰负臣所杀也”] 的记载,蛇身人面的寞窳大约和不死药有密切关 系,但是随着神话的发展,寞窳变成了被羿射杀的 怪兽?,蛇的形象也就被”雄虺”和”一蛇”所取代, 而原本”复活”或”不死”的含义也就失去了. 鲮鱼何所?魁堆焉处?羿焉译日?乌焉解羽? 魉堆,魉,同”魁”,大.堆,”雀”字之误.鲮 鱼,魉雀,乃神话中奇异的动物.焉,如何.殍,射. 乌,太阳的象征.这四句是问:鲮鱼和魉雀在哪里 呢?后羿如何射日?金乌的羽毛又落在何处? 《海内北经》:”陵鱼人面,手足,鱼身,在海 中.”陵鱼,即鲮鱼l2】.魉雀,《东山经》:”北号之 山,临于北海.……有鸟焉,其状如鸡而白首,鼠足 而虎爪,其名日魉雀,亦食人”【2】.鲮鱼和魉雀大约 是昆仑山下奇异的动物.《大荒东经》:”大荒之 中,有山名日孽摇颓羝,上有扶木,柱三百里,其叶 如芥.有谷日温源谷.汤谷上有扶木.一日方至, 一 日方出,皆载于乌.”【2太阳死即乌死,死时羽毛 脱落. 昆仑神话和不死药有密切关系,而求取不死 药,又是羿神话的一条主线.《海内西经》:”海内 昆仑之虚……在八隅之岩,赤水之际,非仁羿莫能 上冈之岩.”羿上昆仑,所为何事?《山海经》没 有叙述.《天问》记载:”(羿)安得夫良药,不能固 臧?”《淮南子?览冥》亦记载:”羿请不死之药于西 王母.”…西王母住在昆仑山上,则羿上昆仑山即为 求取不死药. 《山海经》关于后羿的记载还有以下几条: 《海内经》:”帝俊赐羿彤弓素增,以扶下国,羿 是始去恤下地之百艰.”l2 《海外南经》:”羿与凿齿战于寿华之野,羿射 杀之.在昆仑虚东.羿持弓矢,凿齿持盾.一日 戈.”I2] 《大荒南经》日有人日凿齿,羿杀之.”l2 《庄子?秋水》成玄英疏:”羿射九日,落为沃 焦.”《锦绣万花谷》前集卷一:”尧时十日并出,尧 使羿射九日,落沃焦.沃焦,海水泄处也.”皆引自 《山海经》,但已不见于今本??.十日是帝俊之子: “羲和者,帝俊之妻,生十日”. 根据以上记载,羿神话的原貌可以大致推测出 来:羿得到帝俊赐的弓箭,从天而降帮助百姓,其中 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射日.但十日乃帝俊之子,羿 因此得罪帝俊,被贬为凡人,失去神的地位,也失去 了不死的能力.为了重获长生不死,羿历尽艰辛, 去昆仑山求取不死药,求药时杀死阻挡他的凿齿. 《天问》中对昆仑山的描述过程是从山顶逐渐 降至山脚,最后至羿;反观之,则是羿射日之后,求 药昆仑,从山脚到山顶的求取路线.这亦是一个旁 证,说明从”昆仑县圃”至”乌焉解羽”确实属于昆 仑神话的内容.射日引发的后果之一(失去神性) 是羿不得不上昆仑山求药的原因,所以诗人在《天 问》中昆仑神话的结尾处提及羿,有着深刻的含义. 通过上文对《天问》昆仑神话的释读,我们亦可 更进一步地理解《天问》一诗的结构. 林庚先生认为:”《天问》的一百八十八句中明 显地是分为两大段落.自?遂古之初谁传道之?至 „羿焉弹日乌焉解羽?这五十六句是问天地的,也就 是问有关大自然形成的传说;?禹之力献功降省下 土四方?至?何诫上自予忠名弥彰?这一百三十二 句是问人事的,也就是问有关人间盛衰兴亡的历史 传说.这两大段落的基本轮廓是分明的:先问天地 的开辟,次问人事的兴亡,乃是完全合乎自然顺序 的.……问天地的五十六句……是从天体到洪水, 到大地,到大地上的异闻传说,还能有比这个更足 以说明它是具有层次性的吗?”【l 林庚先生的看法对我们理解《天问》一诗的结 构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而通过笔者的释读,关于 “大地上的异闻传说”这一部分,则可以更加明确为 是昆仑山的异闻传说.根据这种认识,《天问》的第 一 部分可划分为: “日遂古之初”至”何本何化”,问及宇宙; “圜则九重”至”十二焉分”,问及天宇; ”至”曜灵安藏”,问及日月星辰. “日月安属 42西南交通大学(社会科学版)第13卷 以上二十二句问天. “不任汩鸿”至”夫何三年不施”,问及鲧治洪水; “伯禹愎鲧”至”禹何所成”,问及禹治洪水; “康回冯怒”至”其衍几何”,问及治水完成后 大地的面貌. 以上十八句问地. “昆仑县圃”至”乌焉解羽”,问及昆仑山. 以上十六句问昆仑山的异闻传说. 《天问》一诗的第一部分,问天,问地,问昆仑, 可谓结构整饬,极有条理.从”乌焉解羽”之下为 《天问》的第二部分,问的是社会历史及其相关传 说.诗人以朝代为序,分别问及夏商周三代的兴起 和灭亡,以及春秋诸侯争霸之事,最后在对秦,楚历 史的发问中结束全诗,虽有错简,但结构完整,同样 体现了诗人严密的构思. 林庚先生认为:”(《天问》的)整个轮廓都一直 是有中心有层次的,那么此外个别诗句的难于理 解,就不能再把原因归罪于作品本来乃是杂乱无章 的,而只能归罪于所问的某些情节的失传,或发生 了偶然的错字,错简.”?但与林庚先生的观点不 同的是,关于《天问》的错简问题,金开诚,孙作云, 苏雪林先生等都认为比较严重,并对《天问》的诗句 次序重新作了排列?.《天问》一诗的原貌究竟如 何,《天问》是错简严重,还是偶有错简但大体不错, 还是一个需要我们继续深思的问题. 综上,还原《天问》中的昆仑神话,并对其进行 新的释读,对解决《天问》的结构划分和错简问题, 进一步推动《天问》的研究,具有重要的意义. 注释: 洪兴祖《楚辞补注?天问 ?本文所举《天问》诗句,均引自 章句第三》(中华书局1983年版),下不一一注明. ?此句下原有”焉有虬龙,负熊以游”两句,此即错简,当置 于”鲧何所营?禹何所成”之前.参见《林庚楚辞研究两 种》第161,191—192,250页,清华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 ?原作”一日阊阖风”,参见何宁《淮南子集释》第318—321 页,中华书局1998年版. ?若木即扶桑,扶木.参见姜亮夫《古史学集》第79— 80页,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年版. ?《淮南子?本经》:”尧乃使羿……上射十日而下杀狭 输.”《海内西经》:”贰负之臣日危,危与贰负毅寞窳.”袁 珂注:”寞窳之名,古书无定.《文选?吴都赋》刘逵注引 作狭输,张协《七命》李善注引作禊,《尔雅?释兽》作输, 《淮南子?本经篇》作禊输,其实一也.”参见袁珂《山海 经校注》第285页,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版. ?羿因射日得罪天帝,被贬为凡人,袁珂先生亦有论述:”天 帝为什么不喜欢羿呢?我们推想起来,这和羿射太阳的 事必定是有关的.天帝的十个太阳儿子,一下子就给羿 射死了九个……也许正因为他射太阳的过失,天帝革除 了他的神籍.”袁珂先生认为这即是《天问》”何献蒸肉之 膏,而后帝不若”的原因,此观点与本文不同.参见袁珂 《中国古代神话》第221—222页,华夏出版社2006年版. ?这部分内容在其流传过程中有错简,参见林庚《天问论 笺》,载于《林庚楚辞研究两种》,清华大学出版社2006年 版. ?限于篇幅本文在此不欲展开,参见金开诚《(天问>错简 试说》,载于《屈原辞研究》,江苏古籍出版社1992年版; 孙作云《天问研究》,河南大学出版社2008年版;苏雪林 《天问正简》,武汉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 参考文献: (1]何宁.淮南子集释(M].北京:中华书局,1998:322— 325,328,324—325,318,362,335,336,329,323—324, 323,610—611,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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