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 小兔子

再见! 小兔子 再 見 ！ 小 兔 子 文：約克史坦納 圖：約克米勒 譯：薇薇夫人 格林出版 做巧克力的工廠，叫作「巧克力工廠」；做砲彈的工廠，叫作「砲彈工廠」。這個故 事裡的工廠是個「兔子工廠」。它沒有煙囪，只有一點點噪音。別的工廠裡推滿了機器， 兔子工廠裡裝了很多的輸送帶，經過大廳，運送小方塊飼料。 輸送帶後面狹窄的籠子裡，蹲著好幾百隻兔子。牠們拼命的吃啊吃，因為沒有別的 事做嘛！所以，牠們很快就長的肥肥胖胖的；等到夠肥的時候，就會被殺掉了。但是 牠們一點都不知道。 牠們也不知道外面的夏天或是冬天，是白天或是夜晚，因為工廠裡一扇窗戶也沒 有，只有柔柔暗暗、不自然的燈光。每天都有一輛貨車停在工廠前面，工人們拉開貨 車門，把一批一批的箱子放在輸送帶上送進大廳。 箱子打開的時候，工廠裡一隻老資格的大灰兔正好仔仔細細的盯著瞧。牠對一隻剛 從第一箱送進來的褐色小兔子說：「嘿，嘿！怎麼會抖成這個樣子！」 小褐兔害怕得要命，一直擠縮到籠子的最後面的角落裡。 牠小聲的說：「我害怕，我真的怕……怕死了！」 大灰兔說：「你別怕，我們都過得很好啊！工人總是把一箱箱又瘦又小的兔子送進 來，再用箱子把又肥又大的兔子裝滿了運出去。這是宇宙的運行，誰都改變不了的。」 小褐兔問：「那些運走的大兔子，後來怎麼樣啦？」 大灰兔說：「這個嘛，我就不知道了。我想牠們一定是被送到一個更好的地方。聽 說那裡還有那種巨無霸行的大白兔唷！」 接著牠又說：「牠們大到你想像不到的地步。聽說牠們是所有兔子的守護神。這些 白護衛保護乖兔子，但是會剝壞兔子的皮。誰要是乖乖的不搗亂，就可以很幸福的在 那裡過一輩子。」 小褐兔問：「這種地方我也聽說過。」牠想起了農舍，工人們就是把牠們從那裡抓 來的。牠又問:「在那裡也有長胡蘿蔔嗎？白天有陽光，夜晚有月光照耀嗎?」 大灰兔眨了眨眼睛，牠早忘了胡蘿蔔長得什麼樣子了，但是可不願意在小褐兔面前 承認。牠不屑的皺著鼻子說：「胡蘿蔔、太陽和月亮，這些都有啦！」 小褐兔說：「在白護衛守護的地方，就想在我的農舍一樣，大家都可以自己去找吃 的東西嘍！那兒一定要有樹，有一片軟綿綿的地；可以在那兒挖孔，鑿洞，打地道。」 「你在用那些人人都知道的東西來煩我吔！」大灰兔不耐煩的說。 「我不是煩你，我是說我們可以自己去看看那兒是什模樣子啊！」「聽起來滿有道 理的。」大灰兔說，並且仔細的向四周張望了一下。 「我早就在計畫了。不過我實在太大、太壯了，一定很快就會被人抓去。」 小褐兔急了：「怎麼辦？我不能忍受沒有朋友啊，孤孤單單的日子啊！」 大灰兔說：「別忘了我的計畫。我一個人是做不到了，如果我們倆合作，就絕對會 成功了。」 其實大灰兔從來沒想過要逃走，牠早已忘了外面盛開的花朵，也忘了雨滴、雲彩和 雪花；牠在工廠裡實在待得太久了，但是現在，牠很勇敢的啃籠子。小褐兔照樣子跟 著做，洞啃得夠大了以後，牠就跳了出去，在前面一直催著大灰兔。 大灰兔低聲嘀咕著：「千萬別把我卡住啊！」 牠們跑過通風管，一直跑到外牆上圓形的出口，小褐兔小聲的說：「大灰兔，我們 成功了，我們自由啦！」 兩隻兔子坐在那兒好長好長一段時間，東聞聞西嗅嗅。這是一個溫暖的夏天夜晚， 一隻蟋蟀在旁邊唧唧的叫著。 「這兒聞起來怪怪的。」大灰兔低聲說。小褐兔說：「聞起來像乾草的味道。」 「對啦！」其實大灰兔早就不記得乾草是什麼東西了，但是總是不能輸給小褐兔嘛。 牠們很滿足的躍過沾滿了露珠的草地。大灰兔看小褐兔豎起耳朵，牠也跟著做。牠 們豎著耳朵走到一條小溪邊。 大灰兔說：「看！有人來餵我們了，就像在家裡那樣，經由輸送帶送來了。」 「我看那不是輸送帶，那是小溪裡的流水。」小褐兔說。 大灰兔說：「但它在流動呀，還有潺潺的聲音吔！」 「水也會流動的。」小褐兔說。 大灰兔回答著：「當然，這誰都知道啦！問題是我們要怎麼過去呢？」 牠們沿著溪邊往前跳躍，小褐兔有時會靜下來啃一片葉子，大灰兔則站直了身子東 張西望。 大灰兔突然說：「看，前面又有一條溪，比剛才那條更寬，而且動都不動呢！」 小褐兔說：「這不是溪，這是一條大馬路，我好怕馬路啊！」 大灰兔搞不懂為什麼要怕馬路，牠勇敢的說：「讓我先過！」兩隻兔子大步跳著過 了馬路，大灰兔在前，小褐兔在後。馬路另一邊是軟軟的沙地。 牠們的周圍有聲音在響，但是跟小溪的聲音不一樣，聽起來乾乾尖尖的，原來是風 在吹著蘆葦。 「我累死了！」小褐兔一直跟在大灰兔後面跳，「我們是不是應該休息一下？」 大灰兔的爪子早已經在痛了，但是牠望望四周說：「我倒是還可以再走一段長路， 不過嘛，我也不反對休息一下。」 兩隻兔子在蘆葦叢裡躺下來，不一會兒就進入了夢鄉。牠們醒來的時候，天已大亮， 陽光刺眼，銀色的魚兒飛快的游竄過水面。 大灰兔說：「我肚子咕咕叫了，你不是說過有胡蘿蔔嗎？」 小褐兔說：「是呀！但是我知道胡蘿蔔田長得什麼樣子。你要不要試試蒲公英或者 是苜蓿？」 牠們這邊瞧瞧，那邊跳跳，大灰兔小心翼翼的嗅著一片葉子。牠傷心的說：「這種 東西我這輩子還沒吃過，」其實牠早忘了蒲公英和苜蓿的美味了。「反正我還不太餓 嘛！」這時牠們身後的蘆葦被撥開了，一隻天鵝正伸長了頸子想來啄牠們，兩隻兔子 嚇得魂飛魄散，趕緊拼命逃走。 大灰兔邊跑邊喘氣說：「這一定就是白護衛呀！牠要來剝我們的皮了，因為我們離 家出走。」 過了好一會兒，牠們才發現天鵝走掉了，也許牠去找自己的孩子吧！兩隻兔子精疲 力盡的蹲在樹蔭裡。 小褐兔上氣不接下氣的說：「好在牠走掉了。喂！你真的相信牠就是白護衛嗎？」 大灰兔反問：「要不然牠是什麼呀？」 小褐兔說：「牠看起來不像是兔子吔！牠是游水過來的。」 大灰兔說：「白護衛當然都會游泳啊！牠們會飛會游，反正樣樣都行。」 小褐兔想了很久很久後說：「我們別吵架，管牠是不是白護衛，現在我們應該開始 工作。把地洞挖好，我們就安全了；沒人能把我們抓走，太陽光也不會刺眼了。」 小褐兔邊說邊跳起來開始挖洞，偶爾會瞟一眼大灰兔。心想：「我要怎樣跟牠作朋 友？大灰兔太悲觀了，牠鐵定把世界想成另外一個樣子。」於是，小褐兔喊著：「快來！ 大灰兔，快過來幫我挖嘛，你的力氣比我大。」 但是大灰兔不敢走出樹蔭，牠抱怨著：「我的頭好疼啊！白護衛在跟蹤我們。我只 想馬上回家，再也沒有比那兒更好的地方了！」 小褐兔說：「我一點也不喜歡工廠。牠們把大肥兔裝進箱子運走以後，究竟命運如 何，我們也還沒查出來呀！」 大灰兔蹲在樹蔭裡縮成一團，有時身體還顫抖一下。小褐兔驚慌的看著牠的同伴 問：「喂，為什麼你不說話呀？大灰兔，你怎麼啦？」 但是大灰兔不回答。小褐兔開始明白了，於是下決心說：「大灰兔，要是你想回家， 我就陪你回去。」 大灰兔還是縮在那裡好像死掉了，過了一會兒才不再發抖。「你真的會陪我回去 嗎？」牠終於問了，頭都沒抬一下。 小褐兔說：「當然嘍！我們是朋友呀。」 大灰兔說：「我不會忘了你的大恩大德，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隨後，兩隻兔子一 起上路了。 正午的太陽射過樹頂，沒有一點風吹動蘆葦，六月夏天的空氣凝住了。水邊有個漁 夫正在垂釣，牠的狗躺在旁邊睡覺，還不停的抽動著腿。漁夫發現兩隻兔子時，往牙 齒縫裡發出「呲」的一聲，輕輕的對狗說：「你在夢中打獵，有隻兔子正在你面前跳。」 他曾經聽說有野兔，但從沒親眼看過。他覺得野兔看起來和普通的、溫順的兔子沒 什麼兩樣；不過普通兔子可不會到處亂跑，而且是有主人了。 他小心放下釣竿，俯下身子，等候著：差一點就抓到那隻小褐兔。 小褐兔沒注意到有人，幸好奮力一跳逃離了漁夫的手掌。狗咕嚕了一下，站起來去 追。大灰兔和小褐兔飛奔逃命---真的是逃命！ 牠們跳到晚上走過的那條馬路，往回。狗一直在後面追，追到大街，然後站住了。 到現在牠才開始吠，全身的毛都豎了起來，看起來很可怕；但是牠不敢過馬路。兩隻 兔子衝進小溪附近高高的草堆裡，一直到夜晚都躺在裡面。 大灰兔總算開口了，牠輕聲的問小褐兔：「你還活著嗎？」 小褐兔說：「我想是吧！」 「我們馬上到家了，那時什麼都不缺啦！我們一起逃出來的，現在一起回去。」 但是小褐兔憂鬱的回答：「大灰兔，我不能跟你一起回去。」 「只要你願意，絕對能一起回去呀！你真的不怕白護衛？」 「我當然怕。我怕過馬路，我怕那些想抓我的人和狗。」 過了一會，大灰兔感嘆的說：「你很勇敢，你對這個世界認識得比我多，我差不多 都忘了。」 這時小褐兔看見對面工廠的燈光。牠對大灰兔說：「我陪你一直走到那裡，然後我 們就要分手了。」 兩隻兔子默默的一句話也不吭，沿著荊棘籬笆往前跳；要到對面那些有柔和人工燈 光的房子去。但是牠們越走進，越覺得四周很陌生。 小褐兔低聲說：「這不是我們的工廠啊！」 大灰兔一邊發抖一邊說：「但是看起來跟我們的很像，也許是給大動物住的？」 小褐兔說：「可能是吧，但是你別慌呀！我們一定會找到家的。」 後來，牠們真的找到了回家的路。月亮升起來以前，兩隻兔子已經躍過了柵欄。四 周聞起來有乾草味，附近有蟋蟀在唧唧叫。 小褐兔說：「我不能待太久，還是馬上走比較好。」 大灰兔低聲說：「你說的對。你在外面的洞穴裡別忘了我呀！唉，沒有你的日子我 怎麼過喲！」 小褐兔說：「我保證你一定會再找到新朋友的。」 大灰兔說：「別的兔子可不像你呀！」 但是，小褐兔已經聽不見了，牠已經到了柵欄旁。 大灰兔大聲叫著：「再見小褐兔，祝你幸福！祝你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