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c】男人欲望与视觉中的女性生存图景——丁玲《夜》的解读与思考

【doc】男人欲望与视觉中的女性生存图景——丁玲《夜》的解读与思考 男人欲望与视觉中的女性生存图景——丁 玲《夜》的解读与思考 第11卷第6期 2009年11月 湖南医科大学(社会科学版) JournalofSocialScienceofHunanMedicalUniversity VOI_l】No.6 NOV2009 男人欲望与视觉中的女性生存图景 丁玲《夜》的解读与思考 刘飞娥 (湖南工业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湖南株洲,412007) [摘要]《夜》这一文本以男性视角为切人点,展示了一幅男性欲望与视觉中的女性生存图景.在这一世界中,女 性卑微而且痛苦地活着,失去了自我,在无爱的旧式婚姻牢笼中背负着封建遗毒的重压一步步走向坟墓.《夜》这一 作品是丁玲向创作早期所形成的关怀女性个体生存处境的女性写作视点的回归,因而具有重要的文学史意义. [关键词]《夜》;丁玲;无爱的婚姻;女性生存 [中图分类号]I206.7[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8—8229(2009)06—0169—02 《夜》是丁玲创作于1941年的短篇小说,历来被很多论 者认为"是丁玲小说中难得的精美之作"'lJ,与其他一些作 品,如《梦珂》《莎菲女士的日记》等相比,"是最成功的一 篇".不到4000字,描写了乡村指导员何华明一夜 间的心理变化和情感波动.面看来,文本细致刻画了何华 明一夜间对娇媚成熟的地主女儿赵清子,青联主任要离婚的 妻子侯桂英和他衰老而落后的妻三个女人作出不同选择的 过程中所表现出来的心理纠结的矛盾画面,凸显革命者为了 追求革命的胜利,实现伟大的革命理想,必须忍受家庭生活 的缺陷,回绝来自生理和心理,物质与精神的多重诱惑,承受 心灵深处的压抑与痛苦,在压抑与痛苦中显示其高尚的革命 品质.但在对男性革命者何华明高尚革命情操的歌颂下,文 本为我们展示的一幅卑微与痛苦的女性生存图景让我们看 到了根深蒂固的家庭男权观念.《夜》之于丁玲创作乃至现 当代文学的意义,不在于这部作品是否具备独特的人物形象 塑造与过人的思想艺术成就,而主要在于这部作品标志着丁 玲创作在经历了20世纪3O年代女性写作的沉潜期后,向早 期创作中关怀女性个体生存处境的女性写作视点的回归, "体现着丁玲满含沉重感的女性意识"J,因而具有重要的 文学史意义. 一 ,男人欲念下的卑微与痛苦 《夜》以男性视角为切入点,关注男人欲望与视觉中的女 性生存图景.主人公何华明是一个30岁左右的具有农民身 份的乡村基层干部,既是农民又是干部的身份,使何华明难 以兼顾这双重角色,面临着物质与精神的双重压力.一方 面,他每天忙于工作和开会,很少回家,记挂着家中田地荒 芜,牛快要下崽,"总有说不出的一种痛楚".农民需要种地, 乡指导员要忙工作和开会,这双重角色之间不可调和的矛 盾,导致家里田地荒芜,经济困窘,这是何华明所面临的物质 方面的压力.另一方面,何华明感情处于荒芜状态,他年轻 力壮,而妻子衰老落后,年龄与思想上的差距使两人无法进 行交流与沟通:老妻埋怨他不挣钱,不顾家;何华明认为妻子 思想落后,"拖尾巴".在何华明眼中,老妻皱纹满面,前脑露 顶,"引不起他丝毫的兴趣",满足不了他的生理需求.古语 云:"食色,性也,"性本能的需求得不到满足,导致情感荒芜, 心灵焦渴,这是何华明所面临的精神方面的压力. 在这双重压力的背后,文本描述了何华明意欲从身边的 另外两个女人那里寻求情感满足的过程.第一个女人是地 主女儿赵清子.我们知道,面对生活与工作上的诸多压力, 何华明心情是烦闷的,可是当他看到年轻,健康,粗大的清子 时,他顿时产生了一种很奇异的感觉,烦闷的心似乎变得很 高兴了,在"往北向着回家的路上"还禁不住又一次带着欣赏 的目光回头张望着清子.与自己的老妻相比,何华明眼中的 清子无疑是美丽诱人的,他以成年男子的审美眼光欣赏着美 丽的清子,使得久抑的情欲得到了暂时的释放,某种程度上 满足了自己的欲望想象.然而,他却又忽然停住,几乎说出 声音来的那么自言自语:"这妇女就是落后,连一个月的冬学 都动员不去的,活该是地主的女儿,他妈的,他赵培基有钱把 女儿当宝贝养到这样大还不嫁人……"J(.这种卑视其 家门,以政治上"落后"为口实的别扭,酸涩的话语让我们窥 见了何华明想吃葡萄吃不着却偏说葡萄酸的灰暗心理. 与何华明产生情欲纠葛的另一个女人是问壁青联主任 要离婚的妻子侯桂英.侯桂英只有23岁,年轻,思想进步, 又是妇联会委员.她授情于何华明,几次主动诱惑他;何华 明也并非无动于衷,他"讨厌她,恨她,有时就恨不得抓过来 把她撕开把她压碎"4】(,有时甚至"感到一个可怕的东西 在自己身上生长出来了,他几乎要去做一件吓人的事,他可 以什么都不怕的"j(".尽管何华明最后还是压制了差点 窜出火苗的欲望冲动,拒绝了对方:"咱们都是干部,要受批 评的".但是笔者认为,何华明所作出的选择并不仅仅出于 他作为革命干部所应有的理性与觉悟,而是从潜意识深处认 为自己失去了性主动权,认为侯桂英的主动诱惑是"轻浮"女 [收稿日期]2009—06—25 [作者简介】刘飞娥(1971一),女,湖南湘潭人,湖南工业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讲 师,主要研究方向:现当代文学 17O湖南医科大学(社会科学版)第11卷 性所为,与男性传统道德对女性的要求相悖离.几千年来, 男性中心的性霸权意识一直是男权文化的特征之一,作为农 民出身的乡村干部何华明怎能脱离几千年来所因袭的男性 传统道德的束缚?由此看来,不管是地主女儿赵清子,青联 主任要离婚的妻子侯桂英还是何华明家中的老妻,都只是作 为男性内心欲望的折射物而存在,命运掌控在男性的手中. 这样,文本的男性视角就被潜在的女性视角顽强地解构,女 性的卑微与痛苦一目了然. 二,无爱婚姻背后遮蔽的女性自我 《夜》进一步向我们揭示了落后农村女大男小——"老 少配"的婚姻陋习以及农村妇女无法自主择婚,身处无爱婚 姻的困境.在偏远落后的农村里,妇女处于社会的最底层, 是男人娶来的牲口,"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封建意识使她 们只充当劳动和传宗接代的工具,长期处于被奴役,被损害 的地位.这种以男尊女卑为特征,以传宗接代为宗旨的无爱 婚姻使女性丧失了自我,罩在女性身上的一整套封建礼教, 伦常,道德使她们被异化成非人. 文本中何华明的妻子——一个没有自己称谓的女人,意 识到她与丈夫的结合是没有爱情的婚姻,年老色衰又不能养 子的现实使她感到处境岌岌可危,她在丈夫面前哭泣和诅 骂,只是希望丈夫能给她一点温存与体贴.而何华明对这一 切无动于衷,不想与她说话,不想与她吵架,他关心的是家里 的猫牛鸡狗之类,甚至还盘算着离婚的事:"把几垧地给了 她,咱也不要人烧饭.做个光身汉,这窑,这锅灶,这碗碗盏 盏全给她.我拿一副铺盖,三两件衣服,横竖没娃,她有土 地,家具,她可以抚养个儿子,咱就……".这种意欲净身出 户,摆脱婚姻束缚的内心表白体现出何华明对于结发妻子不 愿尽责任尽义务的阴暗与自私心理.想当初,他"挟着一个 小包卷去入赘在老婆的家中,那时他才廿岁,她虽说已经三 十二岁了,可是即使现在他也不能在回忆中搜出一个难看的 印象",过去的印象甚至还带着一些甜蜜与兴奋,如今却因为 妻子年老色衰与不能再生养儿子而产生嫌恶与离弃之心. 尽管他并不懂从区党委副书记那里听来的新名词"物质基 础","但他明白那意思,就是说那老东西已经不会再生娃的 了",于是心里念着"这老怪物,简直不是个'物质基础',牛 还会养仔,她是个什么东西,一个不会下蛋了的母鸡""". 这种尖酸刻薄,没有任何怜悯之心的龌龊言辞更是道出了旧 式婚姻中"以男尊女卑为特征,以传宗接代为宗旨"的本质: 一 旦丧失了生儿育女的功能,女性的地位甚至都不如,头快 要生崽的母牛,一窝新生的小鸡雏,一只会缠人的灰猫等"物 质基础"有价值.文本中的另一对夫妻关系也不和谐.23 岁的妇联会委员侯桂英,总不欢喜才I8岁的丈夫,曾提出过 离婚,但最终没有离成,她只好继续守着自己这一场无爱的 婚姻,继续生活在困窘与痛苦之中.丁玲通过这两个女人的 悲剧性命运批判了以男尊女卑为特征,以传宗接代为宗旨的 旧式婚姻牢笼,笼中的她们失去了自我,在一种被奴役,被损 害的窘境中背负着封建遗毒的重压一步步走向坟墓.由此 可见,维持无爱婚姻的背后是女性无法自主择婚,自我被遮 蔽的无情现实,从而深刻揭示了以男权文化为特征的男性霸 权意识对于女性主体欲望的压抑与消散. 三,孤独寂寞的生存空间 与丁玲的大多数小说不同,《夜》以一种独有的悲悯意识 揭示了女性生存空间的孤独与寂寞.首先出场的地主赵培 基家的女儿清子"无言的眺望着辽远的地方",就给人寂寞, 孤独的感觉.她的出场,有情境描述,却无生存定位,给人留 下一幅欲语无言的生存画面,处于其意识的幽暗角落.即使 其中的一个比较开放的女性侯桂英,某种程度上应该说也是 一 个寂寞,孤独的人,她虽然有一个比自己小5岁的丈夫,但 她不喜欢他,她曾提出过离婚,没能离成,结果继续孤独,痛 苦.她去勾引邻居何华明,虽然遭到了拒绝,但她这行为仍 是对封建婚姻的挑战,一种背叛的举措.而何华明的老妻是 一 位极为孤独,寂寞的代表,她和自己的小丈夫生过几个孩 子但先后都已夭折,平时丈夫出去工作,自己一个人忙里忙 外,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丈夫即使回来了也只以沉默对抗 她的牢骚.虽然最终自己没有被丈夫抛弃,但她那种寂寞, 孤独,苦闷的心情始终没有人去体察,去理解.文本中,老妻 的角色是卑微和可怜的.她要的只不过是比较"安适的生 活",希望的只是丈夫不再不理他,"即使用怜悯眼光望望她, 在她也是得到无限的安慰".而在其夫何华明的意识深处, 率先想到的是赖以生存的土地和工作,开会,其次是家里快 要生崽的母牛与乖巧缠人的猫,至于他的老妻是很难走进其 心灵深处的.我们看到,老妻只需何华明一句"睡吧,牛还没 养崽呢"的随意宽慰便停止了哭泣,吹熄了灯,连忙睡去.这 是何等的不公平.文本末尾,天渐渐放亮了,有一滴眼泪嵌 在老妻那凹下去了的眼角上,一位无奈无助的农村妇女无以 诉说的卑微与悲苦,通过这一颗眼泪淋漓尽致地照见了.此 处,文本"潜伏着对于中国农村的往13妇女的叹息",这声 沉重的叹息使得故事极具反讽性,解放区的天并不总是明朗 的天,何华明老妻随时见弃的困窘命运似乎难以改变."夜" 对她而言,确实是一个不可知的命运暗夜.可以说,"夜"不 仅是物理时间的指涉,也是解放区农村妇女孤独寂寞生存空 间的象征性拟写. 总体来说,《夜》这一文本从男性的视角切入,向我们展 示了一幅男人欲望与视觉中的女性生存图景.在这一世界 中,女性卑微而且痛苦地活着,维持无爱婚姻的背后是遮蔽 的女性孤独自我."男性不仅是女性身体的主宰更是女性精 神的主宰,女性在这种附属的状态中,沦为无价值的,工具性 的存在"6].它与《在医院中》《我在霞村的时候》等作品互 相映衬,互为补充,标志着丁玲创作在经历了2O世纪3O年 代女性写作的沉潜期后,向早期创作中关怀女性个体生存处 境的女性写作视点的回归,因而具有重要的文学史意义. 参考文献: [1]杨义.中国现代小说史(第2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1993:272. [2]冯雪峰.从(梦珂)到(夜)——(丁玲文集)后记[c]//郜元宝, 孙浩.三八节有感——关于丁玲.北京:北京广播学院出版社. 2000:299. [3]王明丽.女性?革命?政治——论丁玲女性意识的深化与超 越[J].西北师大(社会科学版),2000,(5):50. [4]丁玲.丁玲文集(第三卷)[M].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4. [5]骆宾基.大风暴中的人物[c]?杨义.中国现代小说史(第二 卷).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3:273. [6]陈智慧.性别建构的异化世界——丁玲(夜)的解读与思考 [J].湖南人文科技学院,2004,(4):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