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人

军人 很少有人能够记起这块地方，很少有人能知道这里发生的一个个平凡而又简单的故事。当天边布满云霞时，请记住。 四季长春的云南正响着枪声。 窗口。 还是那盆洁白的兰花。护士刚刚松过土，浇过水。 “可惜，这不是老山兰。”他想。 前线很近，炮声隆隆的响。战斗，仍在进行。 他的心猛如刀绞般的痛。 仿佛很远了。那炮弹，那火光，无论是过去还是将来，他都永远忘不了。这种痛苦没有人会知道，也没有人能想象。 恐怕再也无缘嗅到猫耳洞的泥土味了，恐怕再也不能给炮弹壳里的老山兰浇一次水了…… 他默默地坐着。右手垂在胸前，缠着绷带。 “你在第几军？”有声音在问他，是临床。那位是很普通的士兵，还是第一次和他说话。 他震了一下，一眼就看到士兵胸前的两枚闪闪的胸章，不正不斜地挂着。 他仿佛被刺痛了似得连忙移开目光。 像他么！配上几枚立功奖章，跑回家对着父老乡亲们无不炫耀地说：“俺立了功！俺立了功！” 只可惜，那已是一种奢侈。一个月前，无情的炮弹宣告了他战场生涯的结束。太唐突了。 该回答了。他低低地：“十五军。” 在中越边境，战斗最英勇，伤亡也最大的是这两支部队：一支是七军，一支便是十五军。 士兵坐了起来，两条空袖管被风吹着，一下跃入了他低垂的眼帘。他惊愕的抬起头，看到的是一张年轻的脸和一双坚毅的眼。 士兵苦笑：“炮弹炸的……” 像一阵寒流袭来，他打了一个冷颤，一起身，牵动了伤口，火燎般的疼，他紧紧皱了下眉头，喊一样的说：“又是炮弹！……” 士兵疑惑地看着他的胳膊，微微思索了一下便脱口而出：“你是那个一连的士兵。”他痛苦的垂下了头：“是的，一号的炮弹！是他把我推开……他走了，我却留了下来。” 士兵眼中闪着一种异样的光芒，轻轻的说：“现在整个前线都知道了他的名字，十五军三石三师一名普通的连长。” 他发狠似地一把抓住自己的头发：“不！他不普通！他是真正的英雄……我还上前线去……一定要去……可他们不让，”他的声音低下去，哽咽了“他们说因为我的胳膊……” 泪从他的脸颊迅速滑了下来。 不知何时，外面下起了“沙沙沙”的小雨。 士兵轻吁了一口气：“前线的炮火一刻下了我们的名字，至于功与过，让硝烟去评判吧！” 他默默地不出声，猛一抬头，用一种异样的音调说：“你在第七军吧？”士兵没有回答，看着窗外，看着蒙蒙细雨……很长时间，士兵才说：“不错，明天，我将离开这里，回家去。” 是啊！士兵留恋着山的一草一木，留恋这才散尽的硝烟炮火，这块他曾挥洒热血的土地呀！ 他竟不知该用怎样的眼光去看这位士兵，是亲切，是尊敬！士兵扭过头：“你不能再去战斗了，可你为何不向心中的前线冲锋？你可知道，战斗，并不只在边境，包括生活，包括心！” 士兵有些激动，肩一耸一耸的。 他突然攥紧了左手，：“不错！我明白。但连长是为我而死的，我要报仇！……” 士兵一下子打断他的话：“不！不是！不管他身边什么人，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去做。他推开你只想到你活着或许还有用于人民，有用于国家，他走了，难道你要拖着一条胳膊上战场送死？当然，你要死可以去跳楼，去上吊，但你没有权力去凌辱他！” 士兵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憾人心。他闭上了双眼，泪水再次涌了出来。 士兵口气缓和了：“你可以回去，虽然你只有一只胳膊，但社会不会抛弃你，你毕竟在南疆流过血……” 他痛苦的摇头：“祖国……家乡……，我又何尝不想回去，但……我就这样回去？”士兵静静地看着他：“你是战士，应该懂得血与火的人生。你的路还长，用自己的脚走下去，用自己的成功来报答那位英雄连长，难道不好吗？” 话，说完了。士兵似乎累了，轻轻靠在墙上。 他突然睁开眼睛，快步走到窗前，一股清新的雨气迎面而来，带着醉人的花香，沁人心脾。自己心情是如何，他不知道，只是浩然有种解脱感。是的，用成功去报答这位英雄，难道不好吗？ 雨，还在下，仿佛天地间只有这朦胧的秋雨。 雨，朦胧了一切。碧绿的山野延成远处老山的英姿，没有太阳，因为老山就是一轮清清爽爽的太阳！ 世纪般的一个月后，他最后望了眼这巍巍的大山，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喊：“再见————” 两年后，南方一座普通城市里一位残疾作家的名字被印成铅字，传遍大江南北。人们议论他时，总会说：“从前，他是位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