佯装无痛

佯装无痛 一场雨湮没了八月，撕扯着青年的衬衫，浇湿了少女的花裙。 1 那染绿了芭蕉，点红了樱桃的抛人流光，娇纵了我一个闲逸的暑假后，却又给了我一个沉甸甸的学期。 听歌、上网、聚会、玩乐，这一切的一切被在我胸腔中放大了无限倍的、校门关闭的咔嚓一声中，全部化为烟蒂。另一种生活， 轰轰烈烈地开启。 顶着太阳，忘记残留的聒噪，视野45度角地站军姿；淋着细雨，额上黏着湿漉漉的刘海儿，吼着《团结就是力量》。在食堂里， 看我的钱变成数字后，第一次被慈祥的食堂师傅毫不客气地减来减去，第二次又是超市里的漂亮姐姐。没有人逼你吃胡萝卜，没有人 催你穿上长袖。习惯了用“哦”来对每一件新事物做回答。还没认清老师甲是哪个，繁忙的学业就来了，新书被我翻来翻去，蹉跎地 长上了皱纹。时间一抖一抖地过，抖出来许多白纸黑字的长条试卷，老师们习惯地叫它“长条卷”，的确是因为它很长，比我吃过的 最长的拉面都要多出一大截。 哦，“高中”，这两个字像走一步掉二斤粉的老阿姨，露出了本遮不住的干枯现实。 2 那阵子寒气来地很快，长袖外已加上了薄衫，校园里的树绿地透着疲倦的黄，一点接一点地被秋吞没。那一抹浓绿的前花园和一 个充满所谓“坏习惯”的我并肩踢着正步，踏向了死亡。我含着泪大笑，对他们尖叫，赶快去死，这些曾经我都不要。 活动课，是少有的清闲。我站在5楼高的教室里远眺，左手边有待收的玉米，右手边是迷人的深邃山影，头上是蓝天白云，头下， 头下是我邻班的邻班的骑着车子回家班主任。他习惯性地朝这里看一眼，一眼我便扎入了他的眼里。对视了2秒，我明白他让我坐下学 习的意思，可我没有动。第二眼也一样。预料之中地，我成了班会课老师批评时的某某同学之一。后来，我把那样的远眺藏在了同样5 楼高的女生厕所的窗户旁。没隔几天，班里的每一个人的违纪事件被一件件地晒在阳光下，班主任以各种理由奇迹般地窥视了N位同学 的心理，在小说、mp3、psp、手机这一系列违纪物品被收走后，我惊叹到，还有日记！老师在嘲讽早已哭红了双眼的某女生花大把时 间写日记的时候表现地又十分痛心与无奈。此时，我的手放在藏在物理资料里的日记本上，心里默默地念着咒语，消失、快、快消失， 千万别被发现。习惯了倾倒文字的日记本又被我藏在了枕套下，于是又一个习惯文字安慰的我自己，奔向了死亡。 一次，和几位死党初中朋友去吃午饭，他们在抱怨，抱怨那一天24小时，除了熟睡中其他时间都生效的纪律，抱怨那被卡死的作息 表，抱怨什么都没有……每当我也想说一句时，刚张开嘴，还没发出声音，就被自己机械的手送来的一勺难吃的米饭噎了回去，于是我 一句也没说。最后拿起桌上的营养快线，一口气喝了半瓶，然后对他们说，我吃饱了，先走了，你们慢慢吃。同时从我的所有细胞中榨 出了一个微笑，接着又不顾自己阑尾地奔去宿舍，盖上被子就午休了，什么都不敢去想。 只是那天晚就寝后，我憋不住了，我坐在床上，看远在千里的KTV的眩彩灯光穿过宽阔的田野，映入我的眼中。然后告诉自己，那 不属于我。我窝在被子里，打亮了小台灯，这时我突然发现这几乎窒息的小空间如此美妙。我的神经告诉自己，没有纪律，没有老师， 没有眼线，没有传说中连毛孔都能看清楚的摄像头。 后来一位好朋友因打架而被退学，几天后，莫名其妙地收到了他寄给我们的信，里面有专门写给我的一小段： “长哩圆，我真佩服你的忍受力，正如那次吃饭时高呼你的改变一样。在如此军事化的管理下，你一句也没说苦， 你真地长大了，但我却更喜欢曾经的你。说真的，我讨厌你最喜欢的向日葵，因为愈是向往阳光的人，内心愈 是黑暗。我永远挺你，照顾好自己。” 看完后，我机械地给了下一位同学，继续思考这道几何题的二面角在哪里。后来关于这位朋友在另一个学校吃着火锅唱着歌的信， 我再也没看过。 哦，“高中”，这两个字，在我心里像烙上去的一样，正是因为忍住了疼痛，才看清了现实。 3 明天是这个学期结束的最后一场考试——英语,就像有人不用为他的物理担心一样,我不用为我的英语担心。遍及学校的喇叭报了下 明天的温度,又给了个温馨的加衣提示。我躺在厚厚的被子里，把这学期都想了一遍： 被学校“开水”烫后在尖叫中发现没事；在稍有放肆后被抓去政教处接受处罚；笑看牵手的男生女生被老师追在后面跑；同大多数 人一样地鄙视在人群中稍有依偎的情侣；麻木地听成绩报告和纪律警告；以合理的心态去对那眼睛泛着人民币粉红色、瞳孔瞄准着权利 的某老师和名牌充斥的世故某同学；淡定到吃了10个花椒没反映；奋斗到一口气写完所有作业…… 习惯了所有不习惯，接受了所有的搪塞。 哦，“高中”，哈哈，我沧海一声笑。纵青春万丈光芒，也有它照不到的鬼祟小黑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