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江水绿如蓝-肖达

春来江水绿如蓝 ●肖 达 这座城市人把南北走向的马路叫街．东西走向 叫路． “街”总是比 “路”要宽阔得多， “街”也 比 “路”上人多车多热闹多 苏若水站在自家的阳台上．她看着近处的街道 和远处的月亮 月亮流着雾水．雾水兴致勃勃地向 灰色的天空流淌，流湿了一片星星，星星便如洗过 了一样．在空洞一般的夜空里突兀地亮着。苏若水 为自己的发现而兴奋．她转回身冲着客厅叫道：儿 子．你过来看看，月亮流水了呀!苏若水读初中的 儿子正忙着写作业．他隔着写字桌探出头对母亲说： 老妈，您老人家可真够诗意的。眼睛不管用了吧? 苏若水再看夜空里的月亮．真的就觉得自己的 眼睛不管用了，花了，揉揉眼睛再看月亮，发现月 亮高而远地悬着．如被水浸湿了的月饼。 夜的城市是热闹的，苏若水的目光放弃了热闹， 从夜空直接扫向被月光打湿了的阳台．阳台上放着 电话分机，就像苏若水的目光是开关一样，目光一 到．电话嘟地一声就响了。 苏若水就接到了一个老同学的电话。 苏若水怎么也猜不出这个男中音是谁．老同学 自报了家门。苏若水这才叫道：方子名．怎么会是 你呀，都多少年了。快有三十年没见过面了吧。男 49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中音说：整整三十年 当年上小学时，方子名是苏若水的同桌．是全 班最淘气的一个，但是聪明。学习也好．鬼点子也 多，在课堂上。常常向老师发难．提一些刁钻古怪 的问题。方子名的爸爸是军区里的参谋长．白白胖 胖的方子名k学和放学都有一辆绿色吉普车接送． 有一个小兵为方子名跑前跑后提书包开车门 班主任拿方子名没办法．就让班长苏若水帮助 方子名．还安排他们坐同桌 苏若水的爸爸是公安局的副局长。两个革命后 代坐一起．却有着千差万别的表现．苏若水规规矩 矩，方子名乱说乱动 苏若水在方子名乱说乱动的 时候，就举手向老师：老师．方子名不遵守课 堂纪律，他上课说话。方子名不等老师说话．便如 弹簧一样弹起来，说：我要求罚站。方子名经常主 动要求罚站．因为站起来他可以看到操场上正上体 育课的学生。看得人了神，他便忘记了身在何处． 冲着窗外足球场上的学牛骂一句：臭．臭球．． 方 jl二名在这个班里愉快地读到小学四年级 四 年级的暑假，方子名就跟他的父母调到北方的一个 大军区里去了 方子名走的时候．苏若水和同学们 去送他．十几个小学生站在火车站的月台上欢天喜 地大唱革命歌曲，苏若水当指挥，小脸激动得白里 透红 方子名的母亲作为文艺_T作者．一下f就看 出r苏若水的特点，她从车窗里探出头向孩于们挥 手。尔后转过身说：那个小姑娘的眼睛多美．像洋 娃娃的眼睛。方子名圆圆的大脑袋骄傲地扬起来． 跟他母亲说：她是我女朋友。 方子名的生活跟着时问往前走．当兵读大学进 机关，许多年过去了．可是，苏若水的眼睛还在他 心里，有时候，苏若水存他的梦里出现，苏若水还 是小时候的样子，是一个穿着淡粉色连衣裙．睁着 一 双纯净大眼睛的小姑娘， 方予名的妻子是他读大学时的同学．北方姑娘 的骨架予，高高大大，生孩子之前还有肉存骨架子 上贴着．看 E去还好一些 ．生了孩子之后．身上的 肉跟着孩子一起从身上分离出来．没了肉．身架 f 又大，整个人都垮了下去。尤其是晚上，穿了睡衣． 就像一个骨架子挑 厂宽大的袍子似的．让方子名有 说不出的不舒服。所以。方子名常常会无端想起苏 若水，在无数次的想像巾，苏若水的形象不仅越来越 活泛，而且越来越应合了他心里对女人的审美标准， 50 方子名天马行空地在国内几个城市调来调去． 西北去过，海南也去过，南方北方的女人自是也见 识过了，可是过了许多年，苏若水还在他心里。 谁让童年的记忆总是那么令人难忘．那么美好 呢! 苏若水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什么时候走啊? 方子名说：这回回来就不走了。要在沙家浜扎 下去了。 这次，方子名真的是不走了，他调任这座城市 的城建局长 苏若水说：好事。那咱们找几个同学聚聚吧 方子名开了个玩笑说：我是不记得谁了，只有 你还在我心里念念不忘 一 句玩笑话说得苏若水有一些激动．她侧过脸 去。正好能看见镜子罩的自己，眉眼都笑着的苏若 水并不难看，． 方子名后来又说：带上你老公和孩子，大家见 见面。 苏若水把这件事给丈夫马天放说l『，马天放说： 愿意去，你自己去．我没时间。 事实上，马天放不是没时问．是没心情 马天 放正经历着爱情，这样说马天放又不够公允．怎么 说呢?事情是这样的：马天放的单位刚刚分来一个 大学生米俐．米俐第一天米办公室报到．就让马天 放心头一颤，眼前一亮。其实．米俐那天也没怎么 样，可是也用不着怎么样．米俐就那么往马天放的 办公桌边． 一站，一笑，马天放的心就飞起来．落 不下去了，马天放飞起来的心带着他的眼神。 现在的女孩子个个都人精似的．会看领导的眼 风，米俐也不例外， 她很快就知道马天放的心里是 怎么想的r， 此．她专等下了班再到马天放的办 公室里来请示lT作，或者汇报工作。一般下属来谈 __I 作。马火放就会问 “还有事吗”?来人自然明白领 导是下了逐客令了 对米俐，马天放从不说这样的 话，他会跟米俐谈自己的T作设想，单位的． 全是很宏伟的蓝图。米俐专注听．然后专注想．晟 后会露m雪白的细牙笑着说：领导．你真是当领导 的料。 于足，马天放下了班就不愿意回家了．泡在办 公室 ，心里总是莫名地渴望着，每次望着米俐青 春飞扬的笑脸，马天放时常想伸出手去摸一摸 但 足，这手是不能随便伸的，马天放是领导，领导得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有个领导的样子。因此，马天放只能在没有伸手之 前往台历上写诗词，只能早起跑步减肥，只能回家 之后莫名叹气。苏若水对此浑然不知，有时候米俐 把电话打到家里来．马天放的眼睛便忽地亮出一道 兴奋的白光．但是．苏若水看不出来。只要马天放 的脸色好．苏若水的心情就好。 马天放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大发人生感慨：人生 苦短呢．一晃就过了大半辈子了，没几天好时光喽。 马天放在家里发议论的时候非常多，一般情况下， 只有马天放一个人发议论．苏若水在一边听。马天 放从来没想过苏若水说出自己的意见，他认为苏若 水是属于没有思想没有脑子的人，让没有思想的人 说出思想来．那不是赶鸭子上架吗?反过来。不管 苏若水说什么做什么。马天放都反对，事实往往证 明马天放是对的．因此，马天放给苏若水的结论是： 你怎么那么笨呢?苏若水也不反驳，她觉得自己是 比较笨。 苏若水问：那我去不去呢? 马天放说：我不是说了人生苦短嘛? 于是．苏若水没有带老公和孩子．她自己去参 加同学聚会了。说是同学会，其实也只有四个人， 只有苏若水一个女性，其他三个男人有两个是商人。 苏若水的变化太大了．方子名一见之下恍如隔 世 方子名不便评论苏若水的变化．像多少年从来 没有分别的样子．大大咧咧地跟苏若水握手。只是 心里积累起来的美好想像，顷刻之间土崩瓦解了。 三个男人说说笑笑．把苏若水放在了一边．她 完全成了个配角。苏若水做配角是做惯了的．所以 也没觉得三个男人冷落了自己。 方子名给身边的苏若水盛了一碗汤．说：这汤 是美容的．你多喝点 苏若水说：老了，还美什么 容?方子名恭维说：不老不老。你的眼睛一点也没 变．还跟洋娃娃一样纯净 方子名接着又说．只看你的眼睛．你还是一个 少女。 苏若水经不住方子名的热情．那天晚上．多喝 了几杯酒．脑袋晕乎乎地兴奋．之后又跟方子名他 们出去喝茶。大概已经是午夜了，苏若水才回家， 马天放对于苏若水回家这么晚没什么反应．他睡着 了。 苏若水躺到床上推醒马天放说：我同学说我的 样子一点都没变．说我的眼睛还像洋娃娃一样。马 天放说：你以为这是表扬你呀?洋娃娃的眼睛，洋 娃娃的眼睛什么样?是空洞没内容! 苏若水说：是吗?我怎么没想到?我还以为是 表扬我呢 一 周之后，苏若水又接到了方子名的电话，电 话显然是从酒店之类的地方打来的，方子名的声音 以外．还有娱乐场所特有的嘈杂声。 方子名的确是在一家饭店里给苏若水打的电话， 和第一次相比，这一次方子名对苏若水的称呼变了， 热情也转移了方向。方子名说：喂，老苏，带几个 靓丽年轻的女同胞来，我这里都是清一色的和尚， 阴阳失衡，就等着你来救驾了。苏若水马上热情地 想了想．一下子就想到了同事莫小蝶。 莫小蝶在电话里笑道：现在的男人喝酒还能阴 阳失衡?小姐一抓一把，都廉价!苏若水说：我的 同学品味高，是有身份的人啊。莫小蝶说：那好， 我去．我就喜欢有身份的人。 那天方子名很兴奋．喝酒唱歌脸上都堆着笑意， 苏若水不会唱歌更不会跳舞，所以．就把莫小蝶推 给方子名。 后来．方子名跟奠小蝶聊天．方子名谈自己的 成长经历．当然也提起了许多年前生活过的省军区 大院。有那么片刻，奠小蝶沉默不语，方子名谈吐 之间的聪明．让莫小蝶顿悟}_}；一个道理：脑袋多出 几根弦的男人．只要轻描淡写地挥一挥手，便可以 把自己的人生弹出悦耳动听的乐章来。 她是多么欣赏和喜欢这种头脑灵活聪明的男人 啊 ! 苏若水坐在一边．困得睁不开眼睛。又不好意 思提前离开。莫小蝶说：苏老师累了，困了，散了 吧 方子名说：好吧，以后再聚，现在我送你们回 家．今天我感觉非常愉快。方子名说话时，眼睛看 着莫小蝶，熠熠发光。苏若水就是再笨，也看得出 来方子名的意思。所以．方子名开车送苏若水回家 的路上．苏若水坚持要先送莫小蝶回家，说今晚她 有责任把莫小蝶安全送回家。方子名从车镜里跟苏 若水说话：老苏．还是先送你吧，顺路。苏若水跟 坐在身边的莫小蝶说：太晚了，早一点回家休息。 莫小蝶笑着说：放心吧，我知道你责任心强，苏老师。 那天晚上以后发生的事情苏若水就不知道了， 但是从此之后．方子名再没有跟她联系过，奠小蝶 也没跟她提起过方子名 51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莫小蝶打麻将只是为了娱乐．输赢并不重要 既然输赢不重要，人就很放松，越是放松手气越好． 莫小蝶快活地打牌．一招一式都带着韵味 莫小蝶 的脸上就总是快乐．是看不出山水远近的快乐 男男女女塞在十几米的包房里，自是气味多多， 烟味和酒味是最浓烈的，混在一起，在这些男女的 身前身后跳跃。莫小蝶把一张牌打出来，方子名说： 好牌，你又给我点炮了。边上的人说：你们是不是 合谋了?不是她赢就是你赢!你们是什么关系?莫 小蝶一笑，歪着头看方子名。方子名用眼神接住奠 小蝶淬了火的目光，也笑了．尽管笑得蜻蜒点水， 却意味深长 有的时候语言是多余的．奠小蝶常常让多余的 语言休息．让表情说话 老刘从门外搬了箱饮料进来．跟莫小蝶和大家 说，你们玩吧，我先走了。 从形象上看 ．老刘一点也不像大老板．四肢粗 壮，紫黑脸，八字脚，浓眉阔嘴，眼神憨厚 冷眼 一 看，正眼一看，反正不管怎么看，都看不出来像 个大老板 老刘总是这样安排莫小蝶和他的朋友在一起娱 乐。 老刘出了包房的门就给人打电话，喂，桑拿去， 还是玉花都 ，怎么样? 老刘经常请人去各种娱乐场所，奠小蝶知道． 莫小蝶跟人说，这是投资，不投资怎么能赚钱呀! 于是老刘就夸奖莫小蝶：开事。 “开事”是这座城 市近年来的流行用语，带着时代特色的，类似于明 事理的意思．又不完全一样．不一样的地方就是明 的 “理”．跟传统意义L的 “理”有那么一点点出 入 老刘很需要这种 “开事” 莫小蝶在单位里独来独往．当然也带着我行我 素的意思，平时跟什么事也不搭界，看似超脱，却 是活得无忧无虑的随意和舒坦 ．谁都知道莫小蝶这 是被衣食无忧养的。同事这样解释：不是每个人都 能超脱的，谁不想与世无争啊?你得有底 f “底 子”也是这座城市的流行语．就是经济基础雄厚的 意思。 莫小蝶经济基础雄厚，这是不争的事实．． 老刘在全国好多城市都开了厂．生意越做越大． 52 正打算去加拿大发展。既然如此．钱自然是这辈子 包括下辈子和下下辈子都花不完的 老刘舍得为莫 小蝶花钱，浑身上下的包装且不说．因为再怎么包 装也花不掉几个钱 莫小蝶跟老刘要保姆．老刘说 行，没问题；莫小蝶跟老刘要宝马车，老刘说行， 没问题；莫小蝶跟老刘要带草坪的花园别墅．老刘 说行，没问题。莫小蝶说我不想要孩子．老刘还是 一 样说，行，没问题。对莫小蝶的要求．老刘脑袋 里就有“行，没问题”这几个字醒着，别的字都睡了。 莫小蝶本来可以不上班的．可是莫小蝶喜欢上 班跟大家在一起凑热闹．老刘对莫小蝶上班持坚决 反对态度。老刘问莫小蝶，家里要钱有钱，要清静 有清静，你上班图什么?莫小蝶说：图什么?我就 图个乐子。 既然上班只是图个乐子 ．工作上出现问题就难 免了．莫小蝶给学生讲课从不备课．迟到旷课也是 常有的事，学生意见很大，反映到校长那里，校长 就提醒莫小蝶．奠小蝶全当耳旁风，心想：最多我 不干了。既然上班让我不快乐，我还来 L什么班? 说不定哪天我就辞职 什么是法宝?漂亮就是女人的法宝。有一男同 事这样说。莫小蝶纠正她的同事：错，漂亮是女人 的财富，财富看得见摸得着，比法宝来得实在 莫 小蝶说这话时．眼神流光溢彩．骨头缝里都渗m狐 媚来。 女同事们对莫小蝶的态度就有些那个，看不惯 莫小蝶发媚，但是大家都不说，就是说也屉背地里 说．还遮遮掩掩的。苏若水是例外，背地里她从不 议沦人．她觉得这样做是对同事不负责，她当着莫 小蝶的面说，还说得很直接，很热情。有一次，苏 若水在走廊里跟莫小蝶说：有些男人不能理，社会 很复杂，容易弄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奠小蝶背靠 着窗子，明媚地一笑，说：苏教师你说得是，你真 是古道热肠的人 回家后．莫小蝶跟老刘说 ：她倒 足不惹麻烦，她想惹麻烦能惹得上吗?要腰没腰． 要胸没胸．整个一只大鸭梨。老刘说：你说谁呢? 莫小蝶说：还能是准，老苏，苏若水呗。 现在的苏若水的确是要腰没腰．耍胸没胸了． 好在苏若水不注意这些．她天生对美没有什么感觉． 不管身边的女人如何变换身上衣服的颜色和款式 ． 苏若水总是以不变应万变．一身黑西装，她喜欢黑 色 也许别的女人穿黑色能穿出一个俏丽和别致来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了．可是到了苏若水身上就成了黑乎乎的一片。 苏若水的丈夫马天放为了改变苏若水的形象， 买了一套时装逼着苏若水穿。苏若水一见那套时装 便说：这衣服我怎么能穿得出去呀．花里胡哨的， 退回去，我不穿，多贵。马天放说：让你穿，你就 穿，你看看满大街的女人，谁像你，弄得像难民似 的。为了照顾马天放的情绪，苏若水就把这套裙子 穿身上了。 不是每个女人都适合跟着时装走的．也不是每 个女人都适合穿时装的。苏若水就不适合穿时装。 因为时下正流行束身短款上衣和短款裙子。这种时 装本来是为身材好的女人设计的。可是苏若水的身 材已经成了梨型了，穿上这套紧身衣裙，浑身上下 都挤得满满的，胀胀的，身上的肉堆向不应该堆的 地方。堆得苏若水感觉非常不自在。 ． 在班车站．苏若水浑身不自在地跟～位上了年 纪的大姐说自己老了．不适合自己身上的衣服。那 位大姐很会开导她．大姐以自己为例，说：我还没 觉得老呢，你还敢说老?国外的女人四十岁生活才 刚刚开始 奠小蝶拿四十五度角的眼神偷偷打量苏若水 办公室的同事对苏若水的衣服评头论足，最后都说 好看。苏若水脸上有一些欣喜说：好看吗?小蝶， 你说说，你对穿衣服有眼光。莫小蝶低头笑了，跟 着莫小蝶笑的还有苏若水班里来跟她请假的学生。 莫小蝶抬起头来说：啊?问我呢?好看，漂亮，挺 时尚的。 苏若水本来已经坐到椅子上了．让奠小蝶这么 一 表扬，便站起来，走到镜子前看自己的新衣服： 漂亮吗?那以后我就穿这套衣服。 大家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瞪眼竖耳等着莫小 蝶继续说下去 莫小蝶真的就说下去了：苏老师，我看你学英 语不是为了考研，是为了让自己更洋气。 苏若水眉眼舒展开．没心肺地笑着应道：我不 是为了洋气．真的是为了考研，考研是我的梦想。 奠小蝶在心里对自己说，天哪，世界上怎么会 有这样的女人．她到底长没长脑子? 莫小蝶的想法正是马天放的想法．马天放常问 苏若水：你怎么那么没脑子? 苏若水本来是教政治理论课的。政治理论课像 所有的考查课一样．教师讲课轻松学生学得也轻松。 苏若水一个学期只有三十几节课，平时又不坐班。 所以．马天放高兴地说她是个国家给发工资的保姆。 可是．苏若水很快就不是他的保姆了。 有一天领导把苏若水叫到校长办公室．领导说： 苏老师．有个事给你说一下。校领导班子研究过了， 觉得把成教班的学生交给你最放心．成教班换了三 任辅导员．没一个让领导放心的，你就把这个任务 承担下来吧。 谁都知道成教班的学生是什么成色。所谓成教 班。就是成人教育班的简称．可是学校为了赚钱， 收进来的学生根本没有成人．都是初中刚刚毕业的 少年。这些孩子说懂事还不懂事。说不懂事还自以 为是。最关键的是。这些学生差不多从小学起就对 学习没有兴趣了。有一位家长跟苏若水说得非常实 在，他说：我这孩子，从小娇生惯养惯了，不懂事， 没礼貌．斗大的字也识不了几个，我不求让孩子能 学到多少知识．你就给我看住了．别让他出去干坏 事就行。对此，莫小蝶有一句非常精辟的语言，她 说：成教班的学生收得越多，对全省社会治安贡献 越大。 苏若水就给这些学生做了辅导员，她不教课了。 苏若水接了成教班的当晚．马天放就跟苏若水 发脾气：说你没脑子。你还真没脑子。 苏若水说：这是领导信任我，怎么能说我没脑 子呢? 没脑子这种评价苏若水都听习惯了．从来也没 觉得多难听 苏若水的妹妹苏若冰从美国回来了．还带着她 的女儿苏珊和丈夫刘医生 苏若冰大学一毕业就嫁 给了一个留学美国的牙医．嫁到美国就做了全职太 太．每次给家里打电话都是报喜不报忧，所以。在 苏若水的父母心里，苏若冰才是他们的骄傲。苏若 冰给母亲零花钱也大方．出手就是上千美金，相比 之下．靠工资过日子的苏若水手头总是紧巴巴的。 苏若冰还知道照顾姐姐的情绪．说话很内敛， 刘医生却是小人得志的样子．说话动不动就冒出一 两句英语来．还比比划划的，耸肩晃头。苏珊跟她 老爸比，有过之无不及，满口美式英语，舌头在嘴 里打着卷．一句中文也不肯说。 刘医生无论如何要请一家子人出去吃饭，马天 53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放便选了一家全市最好的星级酒店。刘医生让众人 点菜，谁也不肯点，刘医生便让马天放点，马天放 笑着说：我点就我点，但是得说好了是我请客 刘 医生说．我请我请。 酒是好酒．菜是好菜．酒菜上了席。刘医生不 用拿菜单就知道这一桌子酒菜吃下来是什么价．脸 上的表情就没有原来那么轻松自得了 马天放全当 没看见，应酬得上下自如，谈笑得体。席间．马天 放接了一个电话．他到外面去听电话．一去就是半 个多小时．回来应酬厂两句说是单位有事。结完账 就走了。 苏若冰从马天放的眼风里看出了蹊跷．后来悄 悄跟苏若水说：姐，马天放可不是当年的马天放了。 你得用心点。苏若水说：用什么心。都老夫老妻的 了。苏若冰笑着说：听说有人喜欢包二奶，你就不 怕马天放也包个二奶什么的?苏若水笑道：那才好 呢．省得我伺候他了 后来．苏若冰在马天放的办公室里又为自己的 推测找到了根据 那天苏若冰去马天放丁作的政府 办公大楼见一个同学。在走廊里．她跟那个同学说 马天放是她的姐夫。那个同学立刻说：哟．马处长 还是你姐夫呀，我在他手下_T作，走．去他办公室 见见面吧。苏若冰知道这个同学的意思．就说 ：那 好吧。然后．苏若冰就被那个同学领到丁马天放的 办公室。马天放不在．办公室开着门，苏若冰坐到 马天放的办公桌前．就看到了马天放台历上的一首 首唐诗宋词．苏若冰把那些手抄的唐诗宋词都看完 了。马天放出没同来。可是。苏若冰心里却是有了底。 其实，苏若水跟马天放处朋友时。父母都不同 意 起初。父母的不同意还只是说婚姻大事不可操 之过急这样的话．后来苏若水把马天放楷到家里来 过一次，父母的反对态度就非常明朗了 但是苏若 水自已坚持．苏若水的父母问她理由．她想了好一 会儿，说没有理由。她母亲跟她父亲说：你看看 ． 终身大事，她自己都说不出理由来．这孩子呀 苏若水的父亲告诉苏若水．并不是在大机关里 1二作就有前途．关键得看这个人有没有做领导的素 质，我看马天放就不是那块料，为人做事缩头缩脑， 说句话半天表达不清意思，． 苏若水的母亲接着说：这还是小事．你跟马天 放结了婚，你就要接受他的家人．七大姑八大姨， 三天两头从农村来了．你接不接待?不接待．马天 54 放不高兴，夫妻感情就要受影响：接待吧。你接待 不起，就你们那点工资。够花吗? 苏若水的母亲又说：马天放也没什么专业特长． 一 个师范大学学哲学的．有什么用处? 苏若水的父亲说：哲学我在党校学过．就是没 事硬说成事 苏若水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听父母训话．低 着头，整整一个下午一卢不出。末了，苏若水的父 亲问：同意分手了? 苏若水说：我还没想好 父母见说不通。也就不说了．开始托人给苏若 水介绍男朋友。苏若水也去见．见完了，也就没有 下文了。父母没办法，就由她去了。 苏若冰跟苏若水说：姐．你的确需要好好经营 一 下你的婚姻了。马天放即便是现在没有外遇。起 码他有这个心思 你想想．中国上下五千年．从诗 经到白话诗。什么不好写．他为什么偏偏写那些东 西?像招情广告似的 苏若水说：诗词还不就是除了情就是爱的 苏若冰说：那可不对。他为什么不写金戈铁马． 为什么不写阳关古道．为什么不写田园风光。为什 么不写江枫渔火?哪怕写一写晓风残月也好。 苏若水说：我知道你是学中文的。别说话一套 一 套的。 苏若冰说：不是我一套一套的．是为你着急。 具体内容我也记不起来了．反正都足栏杆拍遍无人 揩英雄泪之类的东西 苏若水说：你还中文系毕业呢．那不是辛弃疾 的词吗’ 苏若冰说：让我怎么说你呢? 苏若水说：别瞎操心了。你姐夫我还不了解。 他不是那种人。他工作累．就那么一点爱好，写写 诗词．让他写好了。 苏若冰无奈地叹口气说：算了。我跟你说不明 白，像你这样的女人真是幸福．糊涂是一种大幸福! 苏若水在单位也是这样地幸福着 她选定的成教班班长．一个看上去老实厚道的 小镇少年．把另一个班的女生肚子给搞大了，又不 负责。不承认足自己干的，还找社会青年去威胁那 个女生。叫那个女生闭嘴。那个女生不肯闭嘴．回 家把父母亲戚领到学校，一群人直接去找校长 校 长于是跟苏若水大发脾气，问她是怎么管学生的?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苏若水收了那个小镇少年的好 处 于是校长当天就通知成教处长，扣发苏若水一 年奖金。 同事们都替苏若水不平，莫小蝶快人快语：这 不是明显欺负人吗?换了我，绝对不答应!又不是 你一个班出事。为什么不扣别人的奖金? 苏若水说：扣就扣吧。钱有多就多花，有少就 少花．再说领导批评得及时，要是晚了，还说不定 出什么大事呢。说这些话时，苏若水脸上完全是幸 福的表情 现在．苏若水坐到办公室里，有一片阳光正扫 在书上．苏若水半张脸都埋在书里，考硕士研究生 她准备了许多年。考场也进过几次了，就是没有被 录取。 林木口撞开门．嬉皮笑脸地站在苏若水面前。 这个喜欢独自一人在夜晚时分于大街上飞翔的 少年．是苏若水班里的人物。 入学军训时．林木口在操场不停地跑，别的同 学都休息了．他也不停下来。他还给自己买了一箱 子矿泉水．跑一圈喝两口水，然后接着跑。军训的 武警对犯错误的学生实行罚站制。就是让学生站到 检阅台上示众 林木口没有犯错误。但是也挤到检 阅台上站着．还昂首挺胸。而后，只要是上课，林 木口就开始画画．画各种动物，也画身前身后的同 学。当然，主要的对象是讲台上的老师。他喜欢的 老师．就画得好看一点．不喜欢的就画得人不人兽 不兽的 下课铃声一响．林木口如军人听到了就寝 命令～般．立刻趴在桌子上睡觉。十分钟之后，上 课铃声一响．林木口就腾地一下抬起头．口水还挂 在腮边．精神头却十足．红着双跟开始了下一轮的 写生。 有一次在课上．莫小蝶实在忍无可忍．就 指责林木口没有人生目标。林木口反驳说：谁说我 没有人生目标?我有。莫小蝶说：你有什么人生目 标，说出来给大家听听?林木口马上说：我的目标 是——没有蛀牙!满屋子的学生哄堂大笑。 林木口跟所有的老师顶嘴．但是对苏若水是个 例外．他从来不跟苏老师顶嘴，莫小蝶说。苏若水 一 定是给林木口施了魔法。 林木口不仅不跟苏若水顶嘴．还常常会在苏若 水面前做出惊人之举。母亲节那天，林木口捧了一 束康乃馨等在校门前。苏若水下了班车。林木口就 迎过来．并且打开身上挂着的录音机，录音机的音 量放得非常大，是那首 《好大一棵树》。 有一次．苏若水感冒嗓子哑了，讲话发不出声， 林木口就逃课冒着大雪跑到药店去给苏若水买咽喉 ；4-．在交给苏若水咽喉；4-的时候，他还讲了一句广 告词：保护嗓子，请用金嗓子喉宝。 苏若水教育林木口：你关心老师，老师表示感 谢．但是，你不能上课的时候就跑出去，这是违反 学校纪律呀 莫小蝶在一边说：什么关心老师，我看林木口 就是不想上课。想跑出去玩。 林木口翻了莫小蝶一眼，毫不客气地说：我们 老师说话，用不着你插嘴，管好你的学生得了，像 个鹦鹉似的 老师们都知道有关鹦鹉的一个段子，意思是说 鹦鹉把自己打扮得跟三陪小姐似的花里胡哨。于是， 老师七嘴八舌指责林木口外带成教班的学生，莫小 蝶说得更直接．她说林木口是十足的神经病。 苏若水对林木口说，来老师的办公室要敲门， 你怎么又给忘了? 林木口收平了嘻嘻笑着的小眼睛 林木口是一 张刀条脸．脸上的五官顺着脸型长，细眼耷拉眉。 林木口无论在什么情况下．眉眼都像睡不醒似的。 现在．林木1：3就睡眼朦胧地对着他的辅导员苏若水。 苏若水说．林木口，你有什么事，说吧。 林木口不说话 苏若水说：让你说话的时候 你不说话，不让 你说话的时候你却说得没完没了。你总得让你的老 师知道你现在正在想什么吧?你不说话，我怎么知 道你现在想什么呢? 林木口说：老师我没事，我就是来看看你。说 完．林木口转身就跑掉了。 莫小蝶随后走进了办公室．说：从今天起，我 拒绝上课。我可受不了了，我都崩溃了，这哪里是 上课．这是对牛弹琴。 莫小蝶点着手里的学生作文本走到苏若水面前： 苏老师，你听听。你学生的作文是怎样写春天的。 接着莫小蝶大声朗读道： “春天是春天，红的是花， 绿的是叶。”莫小蝶读完了，笑起来，一边开心地 笑．一边拍着苏若水的肩。 苏若水说：这是谁写的? 莫小蝶说：还能有谁呀，就是你们班没有蛀牙 55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的林木口呗 苏若水说：这写得也没错呀，花就是红的．叶 就是绿的。春天就是春天 莫小蝶说：苏老师，你笑死我了。还是你有哲 学思想，用你的哲学思想解释一下林木口的作品吧 莫小蝶把一张八开的打印纸放到苏若水的桌子 。 纸上画着漫画，三分之一是莫小蝶的肖像．三 分之二是一条连在肖像后而的粗壮的蛇尾．两只小 小的蝴蝶翅膀贴在蛇体两侧 莫小蝶说：苏老师，你要是解释不了．我找校 长去解释 四 奠小蝶的嘴是刀子．不过是软刀子。对于女人 来说．使用软刀子杀伤力更强 莫小蝶在方子名的办公室里还没有说上几句话． 就让方子名心里感到十分妥贴，十分受用。她说： 以前。我从来没有进过这么让人感觉舒服的办公室． 还是首都人民有品味 感觉就是好。 方子名问：什么感觉? 莫小蝶一笑，想了想说：春天的感觉．秋天的 感觉，温暖的感觉，冷漠的感觉．总之．又酷又爽 的感觉吧 方f名笑道：主人呢? 莫小蝶马上说：一样的感觉 有了这样几句玩笑开头．接下来的谈话就相当 愉快。没出一个小时．莫小蝶就把要说的话说完了． 应该办的事就办成了 送莫小蝶出门．方子名突然 说：你跟老刘是两种人 莫小蝶可爱地扬起一张笑脸问方子名：是吗? 什么样的两种人呢? 方子名说：你聪明伶俐．老刘有点木讷呆板啊 这一次莫小蝶没说话．方子名也不说话．一直 把莫小蝶送到马路对面的停车场．大约有几分钟的 路程，莫小蝶跟方子名都觉得时间过得很快，所以． 莫小蝶拉开车门时，方子名低声说：就这么走了?目 光里有毫不掩饰的不舍。莫小蝶笑笑，什么也没说 莫小蝶来见方子名是老刘的指示 老刘要在商业区建一座超市，地段都看好了． 许多批文也下来了，但是，还是建不成．过不了城 建局的关 所以，那天，莫小蝶说她认识城建局长 方子名时，老刘当即让莫小蝶给方子名打电话．请 56 方子名在香格里拉大饭店吃饭、。那天，方子名还真 的赴约了 后来，老刘单独请方子名吃饭．是一家日本料 理店。坐在日本料理的小包房里．木板拉门被老刘 随手拉上，世界立时变紧凑了，表情也变得亲密了。 老刘趁着这种此时特别需要的气氛还跳荡着．从包 里拿出一个大档案袋来 老刘说：一点小意思．如果你还需要钱．跟我 说一声就行，都是朋友．不分你我 方子名拍拍厚厚的档案袋，像要拍打上面的灰 尘，说：你这是千什么?你不是让我犯错误吗? 老刘说：没那么严重，你家在外地，就当我给 你洗衣服的费用 方子名把档案袋推回到老刘面前说：你可不要 游说我，我这个人立场不坚定，你别拉我下水．下 了水淹死我，你准会在岸⋯L看热闹 方子名儿句话说得老刘厚嘴唇木了．吐不出一 个有用的词来 回家的路上老刘琢磨不透方子名是什么意思． 是嫌钱少了还是自己送钱的方式不对?想来想去， 也想不出结论。老刘经商几十年了．大官小官也见 得多了．他从来没见过像方子名这样的官儿 以老 刘的经验，一般情况下．如果这个官是贪官。不等 你行贿，他就开始索要了，给多了他不嫌多。给少 了他嫌少；如果这个官是清官。不仅不受贿，吃请 也不受．三言两语给你扫地出门 像方子名这样的 吃喝来者不拒。送钱一分不要还的确太少见了。老 刘不怕跟贪官来往。因为送的不如得的多．也不怕 跟清官来往，因为清官秉公办事，他是正经商人。 做着正经生意 老刘想不透方子名是怎么一个人．就问莫小蝶。 莫小蝶说：这你还看不清楚．这种人才是真正 的男人，场面上圆得下来，毛病还不出．朋友一堆． 为官为民都走得通 老刘酸酸地说：看不出来，你对他的印象这么 好。 奠小蝶说：是啊，就是印象好嘛 老刘说：那你去找他，看看能不能有个转机什 么的。 莫小蝶说：我不去．为什么让我去跟他谈? 老刘说：你去找他，说不定比我找有效果．你 有知识会说话．我没文化，嘴还跟不上趟儿．．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莫小蝶说：我不去，我不管你的事。 老刘整个晚上都跟奠小蝶赔着小心，还给小保 姆放了假。亲自下厨，给莫小蝶做清炒蒜茸苦瓜。 莫小蝶吃饭的时候说：方子名不是愿意打麻将吗? 我专门陪他打麻将。等感情培养得差不多了，我再 跟他提正经事 老刘说：行．没问题，就是得讲究个分寸。 奠小蝶笑着说：讲什么分寸，你不放心我呀? 老刘挺着脖子说：笑话。谁说我不放心了?这 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莫小蝶陪方子名打麻将的时问加起来过了有三 个月．莫小蝶这才到方子名的办公室跟方子名提建 超市的事。不想方子名很爽快地答应了．还答应得 轻描淡写。因此，莫小蝶高兴，老刘更高兴。老刘 说：还是你有两下子。这个关系不能断，以后用得 着他的地方多了 有老刘这句话．莫小蝶与方子名的交往就算有 了政策．一起吃饭．一起打牌。这是老刘知道的。 当然，还有老刘不知道的．那就是他们有时还一起 出去听听音乐会，看看电影。两个人看 《英雄》的 时候。坐在一个包问里。方子名说：小莫。你和张 曼玉神形酷似。莫小蝶笑着说：别恭维我。我会当 真的。 在谈论张艺谋的艺术天分过程中．方子名的手 很随意地放到了莫小蝶的大腿上．那只手没有任何 抚摸之类的动作。就那么安分地放着．可是手的温 度却一瞬问通过了莫小蝶的整个身体．莫小蝶的心 尖颤抖过一阵激动．这是一种很特别的激动。是脑 袋麻木，身体却无比亢奋的激动．莫小蝶从来没有 体验过这种感觉 后来。莫小蝶曾多次独自回味这种感觉．她没 法解释清楚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直到她想 起 《荷塘月色》里的一段话之后，她才跟方子名谈 她的体会： “这时候，叶子与花也有一丝颤动，像 闪电一样．霎时传过荷塘的那边去了 ” 方子名大笑说：说得好。我喜欢听这种有情凋 的甜言蜜语 单位给方子名在乐华宾馆包了～处套房住．没 和莫小蝶交往之前。方子名晚上多半出去应酬。方 子名的职位足以让许多人巴结他．他是许多商人眼 里的一块肥肉嘛。不吃肥肉哪能长膘呀!方子名一 个人本来也寂寞．又是喜欢热闹喜欢赌的人．因此 来者不拒 只要有人约，就赴约．晚上回宾馆差不 多都是午夜之后了。 可是现在．方子名晚上愿意留在宾馆里。因为， 说不定莫小蝶会突然敲门，突然就探进头来说：我 来了 五 老刘在全国几个城市到处跑．在家的时间并不 多。也没心情顾莫小蝶。尽管他们还没有领结婚证， 还属于同居。可那又怎么样?两个人都是过来人， 过来人的意思就是两个人能走到一起都是经过仔细 考虑的，都知道哪头轻哪头重。换一句话说，老刘 对莫小蝶非常放心．这种放心绝对是以老刘强烈而 坚定的自信心为基础的。在这一点上。老刘跟莫小 蝶的前夫有很大区别 莫小蝶上大学时，是公认的校花．学校话剧团 的主角，学校话剧团排 《雷雨》，莫小蝶演四凤；排 《日出》，莫小蝶演陈白露。同学们都说莫小蝶把陈 白露给演活了，神形兼备．比专业演员还专业。莫 小蝶把上下届的男生弄得神魂颠倒的．也有几个胆 大的．主动跟莫小蝶搭话。下晚自习后．也常有男 生在校园的树丛后面突然冒出来．说请莫小蝶去吃 夜宵或者到校园的咖啡厅去喝咖啡。一般情况下。 莫小蝶都婉言相拒．隔着斑驳的月色．莫小蝶脸上 的表情永远是深不可测的微笑 时间在莫小蝶的骄 傲中悄悄流走．四年的时间弹指一挥．便了无踪影了 那时候的女大学生还不时兴到娱乐场所去打工 赚钱，但莫小蝶却是先行者。她周日去一家酒吧唱 歌．仅仅是周日。所以，谁也不知道莫小蝶为什么 那么阔绰，很多同学还以为莫小蝶的家境好。其实 莫小蝶的家境一点也不好．父亲是家具厂木工．退 休了；母亲在一家街道小厂织手套，厂子倒闭了； 几个哥哥姐姐下岗之后找不到工作。在街上摆摊卖 菜 一家七口人住在建筑面积不足五十平米的老楼 里。生存空间和生活质量可想而知。考大学那年。 父亲为了省电费不让她开灯读书．她只好到马路上 去。在路灯下面夜读。全家人没有一个人认为莫小 蝶会考上大学。大学呀，对莫家人来说，祖祖辈辈 能识字就了不起了 莫小蝶的二哥还跟奠小蝶开过 这样的玩笑：你要是能考上大学，我用两只手走路， 两只脚吃饭。莫小蝶的二哥还做了一个示范动作， 双手着地头朝下倒立行走了一圈 莫小蝶气愤地跟 57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她家里人说：你们看着吧，我不但能考上大学，我 还能嫁一个好男人。 莫小蝶在大学里读r四年．没有一个男生让她 动心过 不是这些男生个人条件不好．是家境不好。 她一心想找一个家境好的男人．她知道穷口子是什 么味道。她受够r 大学毕业第二年．莫小蝶的工作还没有着落。 按学校的分配．她是被分到郊区一个镇子去教 书的 那个镇子离市区很远。乘火车也要_两个多小 时的路程 莫小蝶去了那个镇子，也想先在镇中学 干一段时间再调回市内。可是．第一天她就放弃了 这种想法 小镇的街道泥泞不平，到处都是积水和 生活垃圾．莫小蝶还没有走到镇中学就返回丁火车 站．这种地方。她一天都不想呆下去。 莫小蝶只能靠婚姻改变命运了．人家说女人的 婚姻是第二次投胎，莫小蝶睁大了双眼，寻找着第 二次投胎的机会。就这样。两年的光阴就过去了， 莫小蝶跟她的同学说。把毕业后的两年与读大学的 四年加到一起，她整整蹉跎了六年岁月。六年呢! 那是一寸光阴一寸金的青春年华。 谁都知道年龄是婚姻的抛物线．年龄越往上走， 婚姻质量越往下掉．再过几年．莫小蝶就过了最佳 择偶年龄了。因此．当莫小蝶坐在军区司令员儿子 的对面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他了，差不多 就行了．我没选择了。 可是．事情总是跟莫小蝶的想像有那么一点点 出入 司令员竟在莫小蝶结婚的半年后突发心脏病 去世．司令员的去世直接影响了莫小蝶的生活质量。 她前夫，那个边防营长随后就转业了。回城之后， 靠着老娘四处求人才进了一家外贸公司。当时，外 贸公司已经没有特权了，大家各显神手各自为政， 抓一把算一把．走一步是一步。 莫小蝶的前夫是没有步走的人，也不想有什么 步 拿着几百元工资的人还特别喜欢钓鱼，起初是 休息日去．后来发展到一周有三天至四天得去钓鱼。 骑一辆破自行车，带着渔具，满身是蚊子咬起来的 大红包和鱼腥昧．但他悠然自得，而且乐此不疲。 城市里哪里有地方钓鱼呀．想钓鱼得到城郊农民的 养鱼池里去钓．得交费，所以他工资的一部分基本 是交给养鱼的农民了。钓鱼之余。他还喜欢买各种 彩票．这样，另一部分工资就捐给社会的公益事业 了。 58 莫小蝶的口袋不到月底总是空空如也．回娘家 想给父母买⋯点熟食的钱都没有。在这种情况下． 莫小蝶便又到歌厅里去唱歌，贴补家用。有一次一 个男人开车送莫小蝶回家．她前夫审来问去没完没 了 莫小蝶不直接回答审问．她这样说：男人不怕 没成就，怕就怕少廉寡耻!莫小蝶的前夫立刻破口 大骂，越骂措辞越激烈．越难听，骂到骚货时，莫 小蝶所有的愤怒都冲到了右手的彩色指甲上．彩色 指甲伸出去如闪电一样迅雷不及掩耳．也迅雷不及 掩耳地从那张叫骂的脸上刮过去。 “迅雷不及掩耳”是莫小蝶后来所想到的词．对 于那个曾经一起生活过的男人，莫小蝶只记得这句 成语了。 离婚很容易．同样容易的是莫小蝶调进市内一 所学校教书了．再不用到处去找工作跑人才市场 了。 帮莫小蝶调进这所学校的人，就是老刘。 在恍惚的烛光里。老刘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奠小 蝶说生意经．酒吧的歌手正唱着一支很煽情的歌， 老刘的生意经随着那忧怨的歌声像风一样吹过莫小 蝶的耳朵．穿过莫小蝶金黄色的卷发，一直吹到身 后看不见的空气里去，莫小蝶根本什么也没听清。 莫小蝶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便不会听人 倾诉了。她还可以做出倾听的样子，只是思想不集 中．满世界乱飞，无边无际的。 老刘的老．不在脸上，在眼神里，那是压着无 数座大山的沉重和倦怠。沧桑，是奠小蝶第一次见 老刘时最深刻的印象。可是。莫小蝶就同意了，莫 小蝶心想：沧桑是什么，沧桑就是生活阅历，沧桑 就是生存资本．沧桑就是生命经验，有了这三条， 老不老不重要。所以，认识不久，莫小蝶就搬来跟 老刘同居了 同居之后．谁也不主动提结婚的事。有一次， 老刘主动说：等我忙完了这段时问，我要给你办一 个风风光光的婚礼。大场面，亲朋好友的，七大姑 八大姨的．凡是你想请的，全请来。 莫小蝶笑着说：你看着办吧。 老刘这一忙．就忙了一年多。总不见有忙完的 意思 莫小蝶也不急：结婚不结婚也就是一张纸， 无所谓。 有时候．莫小蝶问老刘，怎么你的前妻或者孩 子就从来没有找过你呀?老刘说：我前妻死了，没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生过孩子 莫小蝶还想接着问点什么。但是。每次 她都不敢多问．老刘脸色明显不好看。 老刘对莫小蝶很好．是真的好。当孩子一样宠 着．当情人一样爱着，当宠物一样养着，有时候跟 朋友们在一起．他管莫小蝶叫闺女。莫小蝶叫他老 爸。每当莫小蝶跟他撒娇时，老刘就会说：我们永 远不要孩子．你就是我的孩子。 莫小蝶在方子名这里找不到被当作孩子的感觉， 但是体会到了一种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快乐。这就是 感受爱情和给予爱情的快乐 莫小蝶也说不清白己 为什么会这样爱方子名．每次方子名吻她的时候， 她都会颤栗．双手会不由自主绕过方子名的脖子。 一 点一点．由下至上。插入方子名的头发，搜索一 般地抚摸 她也会捧起方子名的脸．让心化成了一 滴水．希望方子名能把这滴水吸了下去。有时，莫 小蝶甚至怀着感恩的心境想：这个世界如果没有方 子名．她莫小蝶就不会体会到爱情是这样激动人心 的好东西 奠小蝶如恋爱时期的少女。毫无理性地讨方子 名的好．她替方子名打扫房间。给他洗袜子，带各 种亲手做的家常菜让方子名换口味。为了给方子名 买一套西装．她会在城里的几家商场转几天。在做 这些事情的时候．莫小蝶不知道自己的脑袋在想什 么．自己的手在干什么。她的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每时每刻都想跟方子名见面．所以。她常常 会脸上挂着笑容十分霸道地踏进方子名的房间。 今晚．方子名突然跟坐在床头上看电视的莫小 蝶说：小莫。方子名从来都叫奠小蝶为小莫，不叫 小蝶 方子名叫小莫时的语调很像跟他的下属说话 一 样。现在。方子名说：小莫。任河游戏都是有规 则的。 莫小蝶就是再被爱情冲昏了脑袋，也能清楚地 理解方子名的言外之意 莫小蝶眼圈一层层地往上 泛红．待到那红色要堆积出泪水的时候，莫小蝶急 忙站起身，逃一般离开了方子名的房间。 上 ，、 老刘坐了两天一夜的火车，皮松肉软地回到家。 本来他跟莫小蝶说乘飞机回来的，但是。他在路上 突然改变了主意。主意一改。时间就差了一天一夜。 莫小蝶打电话问他为什么没按时回家．他说他还需 要再跑几个地方。莫小蝶说不会是去会老情人了吧? 老刘说：你不放心下次就跟我一起来．免得那么多 美女围着我打转 莫小蝶问老刘到底什么时候能回 家．老刘告诉她最快也得一周。老情人太多。莫小 蝶笑着在电话里说：那你就慢慢会吧。 老刘见不到莫小蝶。也不见小保姆。他先是给 小保姆打了一个电话．小保姆家住郊区，电话一打 就通了．小保姆说奠小蝶给她放假了，还有三天她 的假期才满。老刘额头上的皱纹一下子连到了眉心， 他给莫小蝶打手机。莫小蝶的手机没开，给莫小蝶 的娘家打电话．莫小蝶母亲的回答吞吞吐吐，一会 儿说莫小蝶刚刚出门．一会儿又说莫小蝶睡下了。 老刘便不想再给莫小蝶打电话了．他一个电话把跟 了他十几年的跟班从床上叫起来．他跟那个跟班说： 到姓方的住处外守着．睁大了眼睛盯住大门。只要 莫小蝶从那个大门出来．立刻给我打电话。 办完了这件事，老刘从家里出来。也没有开车， 肚子饿．一个人想找个地方去喝酒。 老刘的家在太阳花园小区．太阳花园小区是被 这座城市的人认作富人居住的地方。所以，常有一 些不法之徒瞄着这里．行窃的人有。行抢的人也有。 两年前．就有女税务所长在家里被杀死。房间被翻 得乱七八糟．保险柜里连一张纸片也没剩下。不久 前．还有一位据说是千万富翁的老板在小区大铁门 外挨了两枪．两枪都打中了要害。当场毙命。车和 身上的现金信用卡手表统统都被歹徒抢走了。因此。 对花园小区的业主来说，犯罪离他fi>-l,~ll近。他们所 能做的．除了掏钱多多雇保安之外。就是小心行事 了。 老刘夜半从家里出来加了一份小心，披了件装 修工人的破夹克衫．低头弯腰从大铁门里出来，一 个保安跟老刘赔着笑脸．大声说：刘总。这么晚了 还出去? 街对面，隔着树影和楼的边边角角，大概有五 百米或者更远一点的距离．白色的烟雾和着吵嚷声 从忽明忽暗的炭火上升腾起来，深蓝的夜空便起了 白雾一般，跟白雾一起飘散的还有一阵阵烤肉的焦 香味。 那种焦香的味道远远地飘过来，那是老刘最熟 悉不过的香味．许多年前，他也在一个小镇子上卖 过烤肉串。烧烤小吃是老刘久违了的一种感受，那 是一种能让他重新品味自己奋斗成果的感受。所以， 老刘得意或者失意的时候。都喜欢一个人去吃烧烤 59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喝啤酒。找一个角落坐进一群不认识的人巾问．把 一 条腿放到塑料椅子上，踢掉鞋子．让脚、r子完全 放松；脱光上衣，让肚皮和膀子也放松，．不仅如此． 他还可以随便骂脏话。如果他喝得高兴。一只手可 以卷起半截裤腿．啪啪拍着长着黑汗毛的半截光腿 跟着卡拉0K唱歌，他唱刘德华的 《忘情水》： “曾 经年少爱追梦，一心只想往前飞。踏过千山和万水， 一 路走来不能回。蓦然回首情已远，身不由己在天 边⋯⋯”每每唱到这一句，老刘便潸然?目下．接着 便冲着服务员大喊，酒，酒，我不说第。 遍啊，我 告诉你，我不说第i遍。装什么装?你跟我装什么 装，我出不起钱吗?给所有人都上大杯扎啤。冰镇 的，今天我请客。这时候．老刘一定是喝高了。 市政府三番五次下令说要取缔烧烤-一条街．但 是总是取缔不了，老刘说：好。 老刘眼前的烧烤一条街可以用灯火通明来形容． 相比之下．老刘身后的花园小区却只是仪色里的一 堆黑色建筑。老刘随口说：装什么装? 老刘向街对面走，他得穿过三条马路，然后， 他才能吃到烤肉串喝到冰镇扎啤 老刘思考着莫小 蝶会到哪里去呢? 老刘终于在思考中穿过丁三条马路． 到了塑 料椅子上。他踢掉了脚上的鳄鱼牌皮鞋，脱去雪( J 的袜子。一只脚放到靼料椅子上，开始喝酒吃肉串。 三杯扎啤下肚，老刘想莫小蝶会到哪里去呢?他掏 出手机给莫小蝶打电话．依然是关机 老刘在打过 了三次电话之后，把手机拍到桌子上，抢过麦克风， 他又开始唱 《忘情水》了，他又开始请大家喝冰镇 扎啤了．他又喝高了 少年林木口骑着他的山地自行车在大街上飞奔． 风衣后襟被夜风高高扬起．黑色的旗帜一般窜向远 远的天空．月亮笑着胖脸追着林木I3飞跑。 飞．飞呀．林木1：3喊着，松开车把扬起双臂 我们知道，林木口总喜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 一 个人在大街上飞翔 周六和周日是林木口最快乐的i：1子． 为这两 天林木1：3就可以像出Tr笼子的鸟，满世界乱飞．自 由自在，无拘兀束。他骑着一辆山地自行车．戴着 一 个头盔，大热天他还穿了一件黑风衣．他喜欢把 自己弄成一个电影里骑士的样子 ，这样才 “悍”． “悍”是林木1：3的同学嘴里的流行词．就是勇猛强悍 6O 无敌的意思。林木口为了让自己更显得 “悍”一些． 他弄了一把弹簧刀藏在身上，以备万一。其实，林 木F：I也没有什么万一．他只是骑着自行车在大街上 飞或者闲逛．不到深夜不回家。 学习，学习，再学习。这是林木口姥姥唠叨的 主题。 林木1：3最怕姥姥唠叨．姥姥的唠叨是夏天里乱 飞的蚊子。永远赶不走地跟着他 林木1：3不想妈妈，妈妈死了，想也想不回来：